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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家教)西西里驕陽》作者︰Ozora【完結】短篇。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9-16 10:24     標題: 《(家教)西西里驕陽》作者︰Ozora【完結】短篇。

文案:

[西西里物語的續章]
[深夜的盛夏驕陽,炙烤盡我僅剩的彷徨]

↑相信上面你就輸了

這裡是寫給古姐的番外
真是對不起原作者出色的原著
這裡差點就切腹自盡了
番外全文是G蜀黍的故事
苦逼G蜀黍 = =
背景故事歡迎閱讀古姐原著《黎明時代》,或者看第一章背景梗概
這是因為一個不靠譜的人兒而延伸出的一段混亂情節

內容標籤:家教 悵然若失 黑幫情仇 西方羅曼
搜索關鍵字:主角:G,弗蘭西斯卡,諾亞 ┃ 配角:其實,我都不好意思打配角名 ┃ 其它:這裡是初代G蜀黍的故事哦醬油你們懂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9-16 10:25

【G的決然】

  前文提要:
  在彭格列一世喬托退位予瓦利安一世首領山提諾後,帶領G等人前往了日本。
  但是當時和G處在感情糾葛( = = 尼瑪這個太複雜我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了)中的弗蘭西斯卡?艾普斯泰因執意留在義大利,拒絕了G要攜她一起去日本的要求。
  G和弗蘭西斯卡分手後許久再日本收到納克爾從義大利帶來關於她的消息:弗蘭西斯卡和一直追求她的格魯列首領成婚並誕下一子。
  最重要的就是,那個孩子有著和G相似的瞳孔。
  
  於是G在喬托婚禮結束後,踏上了去往義大利的輪船。
  
  當他再一次踏上義大利的土地,G已經快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只知道自己對如何離開義大利的記憶採取了避而退之的態度,不僅僅是他們離開的原因,可能也有一些不太願意回想的過程和遺憾。
  所以當他重歸這片故鄉土地的時候,滿眼熟悉膚色長相的當地人和似乎已經快一輩子沒感受到耳邊傳來盡是義大利語的氛圍,讓他心中那種久違的悵然和某種莫名其妙的心浮氣躁情緒如同暴風雨般席捲而來。
  
  在站在港口讓這種複雜的心情冷卻下來後,G的心裡又有莫名的寒意開始翻騰。就像茫茫的雪原,雪原上有猙獰的碎石,在一片空寂中嵌入他四處搜尋的眼睛。G想呼喚點什麼引起熟悉的回音,那凜冽的颶風卻讓他的喉嚨,他的肺變得麻木。
  
  他必須面對自己孤身一人的境地,現在不比當年作為彭格列守護者的身份在這片土地上的行動了,山提諾坐上彭格列二世的寶座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指示自己麾下的瓦利安尋找一世各成員的下落。他顯然很不相信一世所謂「退位就不再干涉彭格列」等言論,而意圖當然很明確。所以自己如果輕易把自己暴露在山提諾的視線下是很不明智的行為——當然他也不覺得少了阿勞迪的彭格列情報部還會好到哪去。
  
  G來得匆忙,參加完喬托在異鄉的婚禮後他帶上草草收拾好的幾件行李,輕裝坐上了回義大利的輪船。而獨自一個人回來則更容易想通了,他這次歸來是處理私人事務,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儘管他覺得自己身上已經不僅僅是麻煩這麼簡單了。實話說吧,這幾周的大洋航行,每天每夜如影隨形的海浪聲和自己正在意的事攪在一起,G覺得自己的頭都快炸了。
  
  他只是想回來確認一件事而已,僅僅一件事.

  弗蘭基,你為什麼不肯跟我一起走。

  為了她的一個回答,G已經在義大利一邊打聽消息一邊避開二世的圍捕整整三個月出頭。雖然聽說弗蘭基目前在米蘭,他開始還是回到了彭格列總部所在地西西里,這是一個冒險的決定。雖然G能夠想到二世上任後一定是竭力打壓曾經的一時成員,弗蘭基和她的新婚丈夫格魯利家族首領費裡西安諾作為和一世有牽連的人員必然是遠離了這裡,但是西西里同樣是一個情報最為可靠的聚集地。
  
  G不認為被喬托稱為「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的二世山提諾會公然或暗地裡輕易發動針對格魯利家族或其他一世相關家族的行動,不過在剛回義大利他就聽說了彭格列針對格雲瑟家族和羅馬諾家族的挑釁,結果不詳,似乎雙方都收到了打擊。他同樣認為,不放鬆警惕的做法是必要的。
  
  在波詭雲譎的義大利各派權力爭奪下,弱肉強食是永遠的真理。

  G想的沒錯,他在這裡很快就打聽到了弗蘭基目前最為有可能的幾個落足地,米蘭是一個。在時局紛擾的當下,沒人能保證任何一個人確切的所在。但是即使是這樣情報最為精確的地方,弗蘭基的動向也有數個版本,可以猜測到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那個聰慧的女人發揮著自己的優勢。
  
  哦不,也許還為了孩子的安全。
  每次在跋涉的途中一想到這裡,G的心情就會變得異常微妙而且焦躁易怒,每到這個時候,他也只能開始一根一根抽香煙打發自己無聊的旅程抑或是麻痹自己的內心,讓心裡那種折磨人的情感退散一些。
  
  所以快到第四個月的時候,他終於一一確定了那幾個懷疑地點的不可靠性,甚至納克爾帶來消息裡她結婚的地點——米蘭,他也只是得到了格魯利家族首領和夫人已經離開的消息。當然其中還是自己原來部下們暗地裡提供多個偽造身份證明的幫助,他才可以在危機四伏的二世統治下全身而退來到這樣一個暫時保持著和平氛圍的小鎮,而這裡,也是他感覺裡弗蘭基會來的地方。
  
  也許這次只是路過,僅僅是直覺而已,G不知道。

  G來的時候已經是夜幕時分了,前方小鎮裡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燭火讓他暫時平靜下來。
  
  現在的他外表如同一個普通的旅行者,身上都是風塵僕僕的印記。G覺得其實這才是最好的身份,腮邊的紅色頭髮幾個月不經打理也恰好蓋住了臉上的紋身。兩支槍別在腰帶上,在時下並不會惹人太多注意,在這樣一個偏遠的地區只要繼續保持著低調的姿態自己的身份就不會洩露。
  
  是啊,只要繼續悄悄地走進一個地方,把自己隱藏於市井酒肆,在那些來往的普通民眾嘴裡收集點消息就……

  想著G的右肩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身體踉蹌了一下憑藉著天生的好身手保持住了平衡沒有摔倒。甩在背後背著的行李袋因為他一時腳步不穩差點掉到地上,同時似乎也有一團黑影掉在自己身邊,G眼疾手快撈起來,借著月光看著前方快速跑遠、帶著一頂貝雷帽、紮著絳色圍巾的無禮肇事者不禁一股氣湧上嗓子。
  
  這是什麼,G看著手裡小小的口袋,觸感和清脆的碰撞聲應該是錢袋。
 
  但是還沒等他問候一下那個冒失的人,身後邊響起了層疊的腳步聲,夾雜著某種憤怒的叫嚷而來。

  「混蛋!光天化日竟敢偷大爺我的錢包。」

  「該死的小子要是讓我抓住你一定把你掛上絞刑架,我說!那個小兔崽子逃得還真他娘的快!」
  
  「前面那個人,他為什麼擋在路中央不攔著那無恥的小偷?!」

  「啊!他手裡不是大叔你的錢包嗎,那種噁心的顏色…哦不我的意思是那個一定是你的錢包,嘿!他是那個小偷的同夥嗎?」

  「他拿的就是我的東西,管他媽的是不是一夥的反正綁到警官那會問出個頭!」
  
  G看著遠處滾滾而來、打著火把、操著各色器械,其中貌似還有菜刀樣殺傷性武器的人群淩亂了那麼幾秒,稍微梳理了一下這些事物之間的頭緒。剛才覺得自己想什麼來著呢,他暗暗揣摩,哦對,要低調地、不引人注意地進入這個小鎮……
  
  然後他丟下錢袋抓緊行李果斷開跑。
  
  這個可不是開玩笑,被當做嫌疑人審問浪費時間是小事,自己現在沒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要是被山提諾的爪牙們發現就麻煩了。。


【G的麻煩】

  在這個小鎮一個廢棄草料堆積場的破牆根下,G再一次遇見了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個戴著灰格子貝雷帽的小偷。那時候他正走到皎潔的月光裡,把一隻沾滿了煤灰和雜草屑的手攤開在氣喘吁吁的G的面前,沖他張嘴呵呵一笑,一張同樣滿是煤灰和泥土沫的臉上好歹露出點白色的東西。
  
  「小哥身手不錯嘛,原來幹過?」那小偷哼一聲,扯動了一下嘴角發出稍尖利的嗓音,面前表現出不知是讚揚還是諷刺的笑,「雖然不想跟你分成,不過按道上規矩我得給你一半。你也知道幹這行不容易不想太麻煩就把屬於我的一半拿出來然後就散了。」
  
  剛剛甩掉那群瘋狂的追趕者,還沒來得及找個明白人抒發一下其實「自己是無辜的」這種悲憤,又被所有不順的造成者同樣誤會了所以現在的G心情不太好。
  
  「胡說什麼你這該死的賊!」他猛地上前一步揪住那人舊襯衫的領口,那人脖子上劣質的絳色圍巾紮得G的手一陣不適,更別提圍巾上的草屑和污漬讓他覺得一絲愧意——彭格列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有那麼多需要被保護的人依舊生活在陽光無法照射的地方。
  
  喬托天真的想法讓源自自衛團的彭格列誕生,而彭格列催生的貪婪和罪惡再一次將人們棄于苦痛於不顧。從那些苦痛裡再生出的犯罪,自己這個立場又能做些什麼呢。
  
  到底是喬托錯了,還是自己錯了,還是其他人。
  
  就那麼一提擰G就發覺敵我雙方力量對比太明顯了,他手下被控制住的小偷只能盡可能扯住他揪領口的手免得自己被勒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大概是一直處於社會底層的緣故,那人的身材顯得瘦小,乾巴巴的身體被稍顯寬大的衣褲罩著,似乎那麼隨便一捏就碎了。
  
  身份卑賤的人連目光也卑賤污濁,但是他那雙眼睛,印著蒼白明亮的月光,閃著暗灰色的光澤直視G。就像蒙難耶穌俯視世間那種黯淡卻銳利的光芒,慌卻不亂。
  
  那一瞬間G的腦海裡閃過另一個人的眼睛。他的頭驀地抽痛了一下,手裡的力道也就松了。
  
  於是那小偷有了喘息之機,他突然厲聲道:「夠了吧先生既然您不是我們這行的,那麼說那些錢就可以全部給我了,」他鬆開一隻扯住G的手再次伸到他的眼皮底下,「先生,請把我要的東西給我吧,我趕時間。」
  
  G嘴裡啐一口煩躁的尾音,放開了。「我還給失主了。」這麼不以為然地說著他避開那小偷的手和期待的目光,點上一支煙轉到另一邊觀察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去了。
  
  「什麼!」小偷的眼睛猝然睜大,他開口的一瞬間攤開的手直接握成了拳頭狀,G發覺他纖細的手即使攥成這樣有力的姿勢也在微微顫抖。「先生你是不知道那東西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麼,我吃什麼?我今後住哪…哦該死那個胖子絕對會讓我捲舖蓋走人的……上帝啊讓那些資產階級的寄生蟲都去自盡吧,請你神聖的目光一星半點放在我們這些卑微的人身上。」
  
  G在他聒噪的怨氣發洩中挑起眉,道:「你的家不在這個鎮上?」
  
  「哈得了吧先生,我們這種神的棄子哪會有家。」那個小偷說起自己的不幸就像是在默一篇聖經故事,神色有輕微動容之處,但是打心眼裡依舊是與我無關的默然。「我流浪四方,靠上流社會掉落的殘渣而生,居無定所。當那些正派人士開始正經起來準備幹掉我的時候,我就換一個地方。」他聳聳肩膀,一副看多了時態的老練。
  
  「別把自己說那麼無辜,到底你幹的都是違法的勾當。」
  
  「如果我不保護自己,我就會死,先生。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永恆的無私和憐憫,我幹這些都不是了贍養什麼七老八十的將死之人,也不是為了所謂幾個年幼蒙難的拖油瓶,那些我不需要涉足的地方我有自知之明。我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這是世界上最實在的藉口不是嗎。」他目光定定地直視著G,絲毫沒有一點受束縛的不自在感,「說到這裡先生,你快害死我了不給點補償麽?」
 
  真想把這個混蛋的這些話說給喬托聽聽,然後看看他的表情,G這麼想著。
  
  「想從我這得到一絲恩惠你可以死這條心了。」
  
  「不是恩惠,這是你欠我的。我下個月的生活都被你給毀了。」
  
  「義正言辭的小偷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欠錢不還就拍屁股走人的我不是第一次見了。」
  
  快被他繞進去了,G胡亂地揉揉頭髮,在這裡久待下去被巡夜的人發現盤問就糟了。他自認為手裡偽造的身份證明可以抵一段時間,不過遲早都會露餡這只是時間問題。G決定摸兩個鋼板打發這個無恥、很有可能給他造成極大麻煩——實際上已經夠多麻煩了的小偷。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天大的麻煩。
  
  錢包不見了。
  
  錢包裡除了錢還有還沒來得及轉移的偽造身份證明。
  
  G背對小偷渾身上下尋找了一通還是確定了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媽的,估計是逃跑的時候情況太混亂給丟了的。
  
  整個場面都緘默了。
  
  他接受這個事實幾秒後,目光兇狠地回瞪那小偷一眼。僅僅是那麼霸氣怨念怒意外露的一眼,立刻讓那個精明的小偷抓住了重點。
  
  「先生你似乎遇上點麻煩,我們做個交易吧,」他的眼角挑了挑,G知道他心裡開始了新的策劃。那個正好撞上彭格列前嵐守難得一見窘迫境地的小偷壓抑住幸災樂禍的笑再次對G閃了閃皓白的牙齒,「我叫諾亞,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姓。」
  
  「蒂莫西。」G隨口說出自己丟失的身份證明上那個假名字,「你也不需要知道其他的。」

【G的潛伏】 

  丟失了錢包身份證明的G現在不僅面臨著隨時被山提諾爪牙發現的危險,還面臨著這幾天沒吃沒喝沒睡處沒煙抽的困境。只留下幾件可有可無行李的他原先是秉承不能因為自己這樣像定時炸彈一樣的身份連累無辜民眾,但是一旦想起那個厚顏小偷蹲在牆角下跟他打著一把頭腦虛擬小算盤算他欠他的款由於這樣的交易又番了好幾番的守財奴嘴臉,急火攻心的G此時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無牽連言論只適用于單純平民等到有機會我一定一槍崩了這個混蛋的頭!
  
  說到兩個人之間的交易,什麼交易?
 
  諾亞承諾向G提供幾天吃住直到他解決自身麻煩,當然品質沒有保證。最大的利處就是不需要提供身份證明,這一點他保證可以幫他搪塞過去。G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他要付出的當然是一筆金錢。他不在意這些,畢竟義大利還有個大財主藍寶在,雖然自己這次回來不想拉扯上原來已經很不靠譜的大少爺,但是關於金錢方面的問題G表示壓力不大。
  
  作為保證自己有這個經濟實力的定金,G掏了掏貼身口袋給了諾亞一隻鑲有寶石的耳環作為暫時抵押並以生命保證自己會贖回來。諾亞當然對G的生命擔保沒多大興趣,但是一看到這只耳環他就表現出了自己□裸的金錢觀。
  
  諾亞對著月光細細看著這只耳環,目光無端變得肅穆透徹,好一會才收回視線一邊把耳環小心翼翼收好一邊看著表情認真的G說笑道:「蒂莫西先生,你知道我對這類東西的來歷不在意。不過就此開始我們的交易正式開始。」
  
  G確定自己會把那只耳環拿回來的,要不是遇上這擔子破事他也絕對捨不得讓那個充滿銅臭味的小子幫他「保管」幾天,只因為那是他唯一能從弗蘭基手裡帶走的東西。
  
  每次一想起那個咄咄逼人的女人,G總會怕自己控制不住怨恨自己。
  
  他只想快點確認弗蘭基的所在,這大概就是他千里迢迢回到危機四伏的歐洲大陸的原因。不過遇上計畫之外的人倒也讓G想到了一些樂觀的事,也許這樣更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掩藏起來。
  
  所以當G站在小鎮邊緣這個小酒館門口的時候,說實話其實一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他也不寄希望諾亞帶著身份不明的自己去投宿什麼正規旅館了。
  
  諾亞在酒館馬廄的飲水槽旁邊臨時把臉和手抹了一通再決定進去。
 
  這時已經深夜的,四周只有零星幾家酒館還亮著燈,傳來隱隱的喧嘩和笑聲。G跟在諾亞背後細細觀察周邊的情況以免以後遇上突發情況手足無措,他看見諾亞一隻手按住帽子彎著腰伸手推開了貼滿招牌和宣傳紙片的酒館破木門,頓時一股低廉的酒氣和悶聲悶響的音樂撲面而來。
  
  G也彎著腰進了酒館門。
  
  「嘿夥計們別告訴我你們又把喝醉了的醉漢趁我沒回來扔我房間裡了。」諾亞正正帽子,扇扇鼻子邊濃郁的煙酒味,其中還夾雜著難忍的汗臭味。
  
  他走進昏黃的燈光裡
  
  酒館裡十多個體型彪悍的男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到了兩個來人的身上,他們滿嘴說著拗口的方言和低俗的笑話,要麼低聲在同伴耳邊議論什麼再抬起眼不明意味地一個勁笑,目光在諾亞和G的身上掃了好幾個來回。
  
  吧台那邊傳來很大的響動,「哈臭小子我以為你沒錢付房租準備逃匿了。」那邊一個棕色頭髮的中年男人撥開吧臺上的雜物端著一大杯冒泡的啤酒挪了過來,同時眼睛越過身材較矮的諾亞直直放到G身上。他叼著煙對著諾亞吐了一口,瞥了他背後一眼悠悠道:「那小子新來的?」
  
  「那我要先問你呢,安德魯老闆」,諾亞從兩桌打著撲克抽著煙的男人中間擠過去,坐到吧台前接話:「又來幾個新來的?看起來生意不錯。」說著他接過老闆的啤酒抿上一口,側身看著店裡或是喝酒打趣,或是賭錢抽煙的客人們。
  
  「管你什麼事,而且要是再補不上上個月的房租你就可以馬上滾了。」安德魯把他手裡的啤酒一把奪回來,撒出的酒液澆了諾亞一手。
  
  「別那麼著急,看見沒,有人跟我一起攤租了,」諾亞把手上的啤酒液甩甩,最後用圍巾擦乾,用拇指示意背後的G,「今天認識的,蒂莫西。你也知道的,想要錢就不要問太多。」
 
  G在這裡並沒有太多不適感,相反他回想起以前在彭格列工作接近敵人基本是離不開這種場面的。他只是對自己不是這種情況的主導感到了一種不耐煩,另外警惕心也加重了一些。
  
  「我不聽你說的,再說你說的也沒幾句可信。還是那句話,隨時準備滾吧。」安德魯老闆將信將疑地看了G一眼,鬍子翹翹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諾亞也沒多說什麼,他對著G招招手,然後通過屋子角落一架小小的木質樓梯上了樓。G意外地發現他的眼睛是一種東方寶石的顏色,他記得那叫翡翠。回過神後他悻悻腹誹了幾句,穿過酒館幾張滿員的桌子也跟著上了樓。
  
  G幾乎是趴在狹小的、年代久遠的樓梯上行,聽著前方吱嘎作響的腳步聲,隨意一瞄就可以看到樓層裡掛著蜘蛛網和隨處而見厚厚的灰塵,他迫使自己把視線收回來。「我說,那些人看起來可不太友好。」他皺著眉頭跟著諾亞直接攀上閣樓。
  
  「遊走在法規邊緣的人你還奢望他優質的服務嗎?差不多就得了先生,我找到這個地方容身也不容易你就給我閉嘴吧。」諾亞推開一扇小門,G看見月光灑在了前方的樓梯上,他一時語結只能憋一口氣躍身趕上。
  
  G所看到的就是一間潮濕陰暗的閣樓隔間,一盞原型的窗戶是唯一的光線入口。房間裡只有一張單人床,地上鋪著脫線的地毯好歹還算乾淨。床邊擺著一盞馬燈,房間再無其他傢俱,只是角落裡堆滿了箱子口袋等雜物,顯得房間更加淩亂。
  
  「就這樣了蒂莫西先生,你就將就一下。」諾亞把屋子中間一個箱子踢到牆角嘴裡還念叨著下次再敢隨意進來就剁了你們的手之類壯聲勢的話。知道G的別無選擇所以諾亞說起這些話來意外輕快,「不過如果你想睡床換我睡地板我可以考慮給你加點錢……」
  
  G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明確表示了自己的立場。
  
  門口腳步聲漸近,聽聲音諾亞就知道誰又上來找茬了。「安德魯他是覺得很閑麼……抱歉先生我得出去應付一下。」說完就打開閣樓的門出去了,外面隨後傳來了刻意壓低嗓音的談話聲,貌似爭論得還很激烈。
 
  G環視這間小小的屋子一眼,職業習慣地稍微檢查了一下屋裡的角落發覺沒有可能產生威脅的,也沒有任何可以證實諾亞身份的東西,於是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心浮氣躁地在地攤上枕著行李睡下。
  
  稍後收留他的諾亞念叨著「加你妹個房費腦子都被印第安火雞吃了」一類的抱怨回來了。
  
  「怎麼?」G擔心自己受到懷疑,他這麼問道把頭轉向門的一邊閉上眼睛。一股近似灰塵和木材清香的氣味讓他覺得這一天過得實在不平靜。
  
  諾亞關門繞過地毯坐在床上脫了靴子,慢慢回答:「你放心吧,安德魯雖然脾氣暴躁了一點,貪財了一點,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很可靠的大叔。」
  
  說貪財沒人會打敗你的死小偷,而且你絕對不是一個好人,G想著就不再說話了。
  
  諾亞識相地看著G朝向他的後背沉默了幾秒,低身念叨了什麼似乎是晚安之類的睡前禱告之後,也取了帽子、解下圍巾搭在床頭,和衣躺下了。
  

【G的驚訝】

  很多年之後,G從他親愛的前首領口中得知了阿勞迪曾經這麼評價過剛從義大利回去的他:就算是猛獸,在安逸的環境裡待久了爪牙也會鈍化。
  
  G不知道為什麼阿勞迪會這麼評價他,但是他難得覺得說不定阿勞迪這句話還有那麼些道理。
  
  在經歷曲折以一天后的第二天早上,G發覺自己在多年闖黑混下來的敏銳感覺和高度的緊張感似乎在重回西西里後被長久的煩躁懊惱消耗殆盡,以至於有人近距離拿著鋒利的匕首尖在他喉嚨上比劃的時候,叫醒自己的是金屬的冰涼觸感和微微的刺痛,而不是感覺到敵方的動作。
  
  昨天收留他的諾亞盤腿坐在他身邊的破舊地毯上,穿戴妥當。他右手拿著一把小匕首,匕首的刀鋒穩穩抵在自己的喉嚨上。但是對反似乎沒有任何要放血的意思,G能感受到匕首傳遞來的寒意,也能感受到諾亞控制手中匕首的刀鋒順著自己的呼吸在顫動。
  
  這下G覺得自己首領那種非人的超直感是多麼有用啊。

  對方沒有要直接除掉自己的意思,說明還有翻盤的機會。他用眼角的餘光觀察這個狹小房間裡的情況,房間裡除了自己還是只有諾亞一個人,說明沒有幫兇或者至少幫兇短時間不會趕過來;房間裡擺設基本沒有移動,只有自己的行李袋明顯被翻動過;對方目測手裡只有一把匕首,而自己的槍被大意地遺忘了,給翻盤的可能性加大了不止一成。G很快就摸清楚自己的處境和現狀,他依舊躺在地板上,火紅色的瞳孔直直地瞪著拿著刀威脅他的諾亞。而這種毫不退縮、充滿威脅的眼神在很多時候就足夠讓半吊子的敵人繳械投降或者有所猶豫。
  
  這就是G的勝機,他首先要搞清諾亞是彭格列派來的殺手還是一個普通謀財害命的流氓。於是他靜靜地躺著暫時沒有任何反抗,許久才開口:「你是……」
  
  「蒂莫西先生,很抱歉這麼早就吵醒你…哦請不要亂動我不會傷害你的。」
  
  諾亞開口打斷了G的話,G這時才發現他的眼睛確實是翡翠色的,並不像曾經有過交集那些人深不見底,相反簡單得更讓人捉摸不透。而且在那雙同樣看著他的眼睛裡,G感覺不到一點動搖,仿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那種感覺乾脆得不摻合雜質。
  
  他很快將自己的注意力收回,冷哼一聲:「倒是你拿著匕首對客人似乎更讓我懷疑。」
  
  「啊,你知道的對於輕易留宿的人我得詳細搞清楚他的一些基本情況是不是?」諾亞不為所動地靜靜回答:「所以你的包我擅自檢查了一下,不過讓我放心的是你並沒有任何可以讓我產生不安的東西。」
  
  「要知道先生,鄰近的幾個城鎮還有我的低價懸賞通告呢。」

  G把頭轉過來,直勾勾看著天花板長歎一口氣:「我對和政府打交道沒興趣。倒是昨天交易前定下的不干涉各自背景條款就這麼被你破壞了更讓我不爽,你是我遇見過最無恥的人。」
  
  「恩,謝謝誇獎,還有抱歉。你也明白嘛,最近整個局勢都有些不平靜,我總不能為了幾個錢把自己性命搭進去你說是吧先生。」雖然嘴裡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但是諾亞手裡的匕首還是沒有離開G的要害,「我用了微量的藥物讓你不那麼容易醒來。這樣吧,為了證明我的誠意和公平起見,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G想起了前一天晚上那種氣味,稍微有點釋然。不過這個人卑鄙到用迷藥確實是G低估了。
  
  聽聞諾亞的話,G沒有很快就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再次將目光放在了「證明誠意」的諾亞身上。清晨的光亮從閣樓的圓形小窗戶撒進來,諾亞的身體背對著熹微的光投下的陰影籠罩著G。逆著光,G意外發現諾亞的膚色比當地人都白得多,而且洗乾淨臉手的他似乎也沒昨天那股子頹廢的氣息。「你不是義大利人?」G原本沒打算被這個小子牽著鼻子走,但是他情不自禁地就自言自語般喃到。
  
  「我是德意志人,從南部地區家鄉經奧地利逃難進入義大利的。」諾亞還是用那種平淡到冷漠的語氣說自己的故事,「母親在很早的時候就丟下我出走了,父親前一年被仇家害死,所以我一個人就開始這麼過日子了。」只有說最後這一句話的時候,諾亞的語調才有輕微地抖動,並且他尷尬地找點什麼事做在掩飾自己的情感。
  
  他選擇了用空閒的一隻手去扶帽子,就在他神情稍微恍惚低頭的那麼一刹那,G決心下手。
  
  G飛快用一隻手扣住了諾亞握刀的手腕,在折斷敵人手腕和繳械之間G選擇了後者。諾亞只覺得手腕一麻,匕首掉落在地。在感受到G的反抗後諾亞也並沒有毫無反應,他迅速將扶帽子的手順勢下滑,用手肘狠擊G的腹部。而隨後諾亞感覺到手肘一頓,他明白眼下這個人不比一般人的反應能力和搏擊能力,他選擇了盡可能用武器奪回局面的控制權。
  
  就在手肘的攻擊被G巧妙用手臂擋下後,諾亞的另一隻手臂就攔在了G的胸前,他的主要目的放在被G打掉的匕首上,並且幾乎和G在一秒鐘的愣神時都同時看向了地板上的匕首。而G明顯要做的就比諾亞直接得多,他回過神來後發揮優勢在地上一個挺身踢向匕首,匕首應聲滑入床底。同時G這一腳也踢到了準備撈匕首的諾亞手上,諾亞吃疼整個身體的防守都不協調起來。
  
  G抓住他神經渙散的機會,右手結結實實一拳砸在了諾亞的右肩,與此同時抵開諾亞攔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左腿膝蓋狠狠一曲就給了諾亞腹部重擊。左手順勢抓住他的衣領一翻身,將他牢牢按在地板上,抓住領口的手掐住諾亞的喉嚨慢慢收緊,G摸出腰間的槍對準身下隨時準備反擊的這個人。
 
  諾亞在被G掀到地板上的過程中,拿頂帽子不出意外從頭上松脫了,骨碌碌滾到一邊角落。就在G成功反轉局勢右手摸出手槍對準諾亞的太陽穴時,諾亞也一臉不甘示弱地用一隻腳踩住G的左手。
 
  槍很輕,明顯被卸了子彈。

  被按到在地板上的諾亞一襲淡金色的長髮打著卷披散而下。

  兩個人意料之外沉默了,保持著一上一下的推倒姿勢。

  「你是女的?!」G那時候的表情恨不得把手裡的槍吞了。

  諾亞還未回答,樓下傳來某種東西一聲聲撞擊天花板的聲音。

  「對不起,安德魯,」諾亞瞄了震怒的G一眼,用以往若無其事的口氣向門外吼著,「我下次會小心不把箱子弄翻的。」說完這些後樓下的響動果然消失了,在隱約聽到粗嗓音的謾駡後,諾亞轉向俯視「他」的G眨眨眼睛,小聲碎碎念:「滿意了吧先生,我對你沒威脅,現在我們和解吧。」
 
  「你是女的,」G面容上卸下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了凍結的零度殺意。他審視身下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女人,把槍握在手上期望有一個機會用它打昏眼前的混蛋。G的警惕心在發現身邊相處的人向他隱瞞了什麼的時候爆發到了一個頂端,「也對,你之前一直都是帶著圍巾故意隱藏沒有喉結的事。我一直都不認為你說了多少真話,不過你連這種事都騙。」
  
  「你也沒問我不是嗎?」諾亞無奈地聳聳肩膀,被壓在地板上的她做這個動作說不出來的古怪,「好吧讓我們停止這種小孩子思維的對峙吧。」

  「你,是彭格列的?」G謹慎地一字一頓問道,他的唇在問完這句話後抿得很緊,捏住諾亞喉部的手在一點點把空氣從她身體裡擠走。

  「蛤蜊……?抱歉我對海產品沒什麼執念,」諾亞的表情似乎苦惱了那麼幾秒,隨後很不解地反問,「話說……那是什麼?」

  G心中的石頭落下了一些,但是前提是他得確定諾亞這些沒有騙他,而這些還需要G慢慢從她的話裡繼續觀察。「你還知道些什麼?」他相信自己問出得越多就越能確定諾亞說的是不是真話。
  
  「『F?E』,蒂莫西先生,我從你給我的耳環內側發現了這兩個字母,你知道嗎,」諾亞慧黠一笑,並沒有自己處於危險中的那種緊迫感,只是她的聲音確實有些緊張,「這讓我想起了上個星期秘密住進郊外加菲爾德別墅的弗蘭西斯卡?艾普斯泰因小姐,哦不,那已經是她婚前的稱呼了,現在應該是『夫人』。」
  
  「先生,你來到這個鎮上,又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可疑行蹤……我可以理解為,你的目的多少和格魯利家族的第一夫人有關嗎?」

  再次從別人口裡那麼自然地說出自己在腦海裡反復銘刻了無數次的名字,G的瞳孔還是不可抑制地猛然放大。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和死寂,但是眼前那個身影有如同潘朵拉的魔盒般讓他無法有任何思維的餘地。原本流淌著鮮豔火紅色彩的眸子凝固成了灰白,記憶力來來往往的人影在眼中也重影為古老的照片般。
  
  他抱著她,他和她無聲地合誦,一齊踏入人間的光。

  掙扎和悸動的神色很容易被諾亞捕捉到了,她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輕笑有些激怒了G。G手上的力度加大,讓諾亞忍不住吃力地咳嗽幾聲:「說吧!明明說的是『秘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
 
  「咳咳…咳,咳,格魯利夫人的護衛到酒館多喝了幾杯,稍微說漏了幾句,我聽到的也只有這一些……我相信她在這裡的消息至少還是蠻隱蔽的,蒂莫西你要是想如願以償我建議你最好別把我弄死了。」諾亞咬緊牙關,她的眼睛因為缺氧的原因痛苦地眯了起來,嘴微張努力呼吸。
  
  在G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失去了意識。

  當諾亞醒過來的時候,G正坐在床沿上一根一根抽著煙,地上已經有幾個煙蒂和一地的煙灰。諾亞試探著活動了下手腳意外發現自己並沒有被什麼給綁住,她在心底暗暗讚歎了下G的膽識。這麼想著她儘量讓麻痹的手腳快速恢復,一面虛弱地沖G說道:「先生你能別在我房間裡抽煙麼?我討厭煙味而且安德魯發現了會趕我出去的。」
  
  「喲,真可惜你還沒死。」G掃了諾亞一眼,後者有條不紊地從地上坐起來活動筋骨。G最後狠狠吸手上的煙一口,把煙蒂扔到地上用鞋碾滅才開口:「你不懷疑我到這裡的理由?」
  
  「那種東西一點用都沒有,我跟格魯利家族沒有交情也沒有世仇,」諾亞把滾到牆角的帽子撿回來,重新扣到頭上,再一絲不苟把長髮都收到帽子裡,「而且當我意識到你的目的和家族有關的時候,說實話我很慶倖。」
 
  「因為我也恰好有點事要去格魯利夫人下榻的鄉間別墅……」

  G在聽到諾亞說這句話的時候,防備的神色再次爬上那張俊臉。

  諾亞連連擺手,「哦先生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保證我要做的事不管對格魯利家族還是弗蘭西斯卡夫人一點危害都沒有,我只是去確認一下某些事情。」她起身在門口的小箱子裡翻出一個東西扔到床上,「你的子彈,如果我敢輕舉妄動做出有違你想法的事,你大可一槍嘣了我。」
 
  「你以為我不想嗎。」G一邊不屑地輕瞥她一眼喃喃,一邊將子彈收到自己手槍的彈匣裡,「你的身份還有誰知道?」

  「至少你是第一個,我做人很低調的。女性的身份在世道上混不太方便,你最好繼續叫我諾亞,」諾亞皮笑肉不笑地看著G,「我們再做一個交易吧,蒂莫西先生。」

  「你幫我潛入加菲爾德別墅,同時也給你和創造機會和弗蘭西斯卡見面。」
  
  G把槍重新別回腰間,抬起眼靜靜地看著諾亞。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火紅色眼睛,就像獅子的眼睛一樣銳利,但是這頭獅子被千絲萬縷的焦躁顧慮躊躇牽制住了。諾亞不是解開這些絲線的英雄,她更像是一道鐵鍊,將獅子和絲線緊緊連在一起,讓雄獅沒有左右的能力。
  
  「你還是沒有考慮我去找的原因,你不怕我給你帶來麻煩?」諾亞的話給了G很大的誘惑,也給了他更大的不安。如果這個狡猾的女人給自己來帶血光那麼無所謂,他不能牽扯到弗蘭基,一點都不想。
  
  「我身上的麻煩還少嗎,我不介意再多一點。只要你別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挑戰我的人性極限。」

  「而你找弗蘭西斯卡的理由很簡單——」

  「不是為了恨,就是為了愛,」諾亞臉上叵測的笑容混淆了G的視線,「那麼先生,你是為了哪個?」


【G的行動】

  諾亞說的話至少有一點沒錯,她隱藏得很好,並且把G也隱藏得很好。之後幾天諾亞依舊如往常一樣在小鎮上晃悠,不過是帶著G。兩個人多少在鎮上和酒館裡收集到一些關於弗蘭西斯卡在加菲爾德別墅休養的消息。別墅是格魯列家族新建的,就在小鎮郊外森林邊緣的一座小山丘上,視野居高,環境靜謐,確實是個產後休養的好去處。不過費裡西安諾?格魯利有沒有跟隨一起來是個謎團,這一點格魯列家族的保密措施也幹得不錯。
  
  準備了幾日稍微熟悉了目的地情況後,諾亞和G就各懷目的地秘密動身了。為了不引起格魯列家族在別墅周圍護衛的注意引發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是從森林一側進入繞過小半個林子靠近加菲爾德別墅的。
  
  「蒂莫西先生,雖然我知道這次是去見你的舊情人而不是搶親,但是至少有必要考慮一下我的人身安全吧。」

  他們在森林邊緣一處十米見方的草地停下腳步,平地的中間突兀地堆著五六塊平滑滾圓、巨大石塊,據某些不靠譜的科學家稱,這是冰川作用。諾亞坐在其中一塊兩米高的岩石上看著G沒好氣地抱怨著。
  
  G面色凝滯:「你是怎麼……」

  「哦上帝又來了,『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很簡單,」諾亞對著天翻了個白眼,「先生我見你行李乾癟就知道你行程匆忙;我見你身手不凡就猜到你是一個有經歷的人;我見你身無分文還對一枚耳環如此珍重就能推測你和耳環的主人有故事,就像我前幾天說的那樣,不是愛,就是恨。」
  
  「雖然我明白你心疼老情人,不想讓她看見血腥的火拼。」

  「但是也沒有必要一把槍都不帶呀!要說是恨誰信啊!我看起來像維斯康提的一號牌嗎?如果遇上不明事理的護衛怎麼辦,你要我攤開手面帶笑容說『夫人有空出來喝個茶嗎』還是『不好意思我們走錯了』!」
 
  「那是你的問題。」G一時語結,開始掏僅剩的幾根煙。

  「讓你的無所謂一邊去吧!」諾亞顯然是有些生氣了,「先生你跟那個親愛的弗蘭西斯卡夫人有交情就算了,我不是來送死的。你擔心我會加害夫人於是我沒有帶槍這點我認了,但你是真心喜歡見她,還是真心喜歡全身而退?」
  
  相見她的心情是真的,真到入骨。

  「都要。」

  G的胸口很壓抑,說不出來的感覺,掏出煙準備打火卻不知怎麼連打了幾下都沒有著。他並不慌張,但說到底幾天來這種略顯彷徨猶豫的心理是隨著計畫日子的臨近越發濃重。
  
  「聽著先生,我不知道你找弗蘭西斯卡有什麼事,當然我也管不著,但是說句實在話吧,我真的很不建議你在這個時候去見她。」諾亞面無表情敘敘。

  G稍感嚴肅地抬頭看著她。

  「你確定要去見她了嗎,你確定你現在的心情了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甩了誰,不過你確定你這樣帶著自己都不明白的目的去見她不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了嗎?」諾亞定定地看著G,「聽說夫人剛誕下一子,如果你是去確定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我自然不會阻攔。但是確定之後呢,是你的你會把下一任格魯列家族首領帶著隨便還捎上他媽嗎?如果不是你的,你會把他扔出窗外來威脅誰嗎?」
  
  G終於打燃了火,神色恍惚地點燃煙,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如果你是去詢問弗蘭西斯卡夫人願不願意跟你再續前緣,我可以代她回答你:那是不可能的。收起你這種自私的想法吧,你說重來就重來,你把弗蘭西斯卡面臨的困難放哪去?那是她自己人際世界思想感情的困難你們這些五大三粗只會說『跟我走吧』的大老爺們是無法干涉的。之後的事情呢,格魯列家族會怎麼反應,弗蘭西斯卡的家族會處於何種境地,那個孩子的立場呢?」
  
  「所以先生我不介意你跳進地中海去反省冷靜一下自己的情感,這次行動暫時由我獨自前往,一個還沒弄清楚自身問題的傻帽我可不敢隨意帶入特別是他身上除了小刀什麼熱武器都沒帶。我可以允許你跟隨我到別墅週邊——那個喝醉酒的護衛透露了一個被用來溜號找樂子的別墅護衛缺口,畢竟是新建的那些不完備的安全措施我們要原諒它。之後我會假扮成格魯列家族的人潛進去,而你返回這裡等我消息。」諾亞拍拍石頭。
 
  在諾亞腹稿都不用打的譴責下,G著實沉默了一會。

  他覺得也許身邊這個最可疑的旁觀者看得有幾分清。從日本乃至到義大利的這期間,G開始想的是「至少要見弗蘭基一面」,而這種想法隨著可能性的增加已經快變成「有必要再去見她嗎」,特別是在義大利得到越來越多關於她的消息後。在格魯列家族的庇護下,弗蘭基的生活可以想像是多麼安寧平靜。
  
  連G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這種反側難安的心理了。原先幾個月來狂躁自責的心情相反褪去了一些,他越來越感到理智,而這種多方面考慮的理智卻更加折磨人。
  
  弗蘭基,你的世界裡還需要我嗎?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G說完這一句就再沒有說話,只是一口一口抽著煙。諾亞當他默認了,歎了幾口氣,帶著他離開平地偷偷潛入到了別墅週邊。

  「今天不能完成帶你見夫人的承諾我很抱歉,但是不久我一定會兌現的,前提是你準備好了。」諾亞趴著圍牆看著遠處持槍的護衛壓低聲音說,「不過你今天也確實讓我很失望,不管是你沒有帶槍還是什麼的。」
 
  「既然我都跟你進行了那麼熱情洋溢的批鬥你好歹也明白下我的誠意好吧。如果你察覺到別墅內一點不妥有一萬個機會讓你除掉我,所以請你現在放心地到越好的地方等著。這次去我保證不暴露,僅僅是考察一下別墅情況以方便下次潛入安排你們見面。」諾亞身後輕便地翻過圍牆落到別墅花園的草坪上,只驚起了幾隻薔薇叢裡的雲雀。
  
  「蒂莫西先生,『加菲爾德』的含義是『戰場』,現在這是我的戰場。」
  
  她貓腰順著別墅的外牆前進,在確定一樓一扇窗戶可以打開的時候,沖牆外的G做出返回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打開窗戶玻璃跳入房間裡。G並沒有馬上離開,他在外牆等了許久確定別墅裡沒有傳來某種驚叫,護衛們沒有集結,一切無恙後,他深深地看著別墅一眼,默默走遠。
 
  諾亞的運氣很好,她進入的是別墅女僕的換衣間。在看著一排排掛得整齊的女僕長裙衣服後,她在完成計畫和挑戰下限之間選擇了前者。別墅新建所以招來的僕人都是新的,她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來,只是扮女裝這種事她許久沒幹了,冷不丁要穿長裙確實需要一定勇氣。在流覽過一排密密麻麻一架上的名牌了,諾亞選擇了一個比較好惹的名字,換裝後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更衣間,把自己換下的襯衫長褲帽子藏在隱蔽處。
  
  扮成女僕的諾亞胡亂在更衣間隔壁的洗衣間找了個推車,再隨便找些乾淨衣服堆在上面,裝作正在工作進入了別墅。大概是週末的原因,一些僕人進入小鎮去購置別墅的生活用品了,所以諾亞只是在別墅走廊上遇到零星幾個同樣工作的僕人。如她所想,僕人們相互都不太熟絡,平常問好後也就擦身而過。
  
  諾亞在每扇門前都敲門三聲確認裡面有沒有人,很快她就找到了弗蘭西斯卡的房間。諾亞在某扇門前敲門後,門裡傳來一聲應答。這聲明顯是女人的回應讓諾亞愣了一下,這種聲音乾脆而清晰,可以想像聲音的主人是多麼堅韌獨立的人。
  
  她只是微微笑了。

  「打擾了,弗蘭西斯卡?艾普斯泰因夫人。」

  諾亞推開門,走進這片未知的世界。

  弗蘭西斯卡的房間當然是整個別墅採光最好的,諾亞關上門把推車移到一邊看著坐在窗前的這個女人,房間碩大的窗戶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從窗戶可以清楚看到整個小鎮的全貌,鱗次櫛比的房屋確實是一種視覺享受。那個女人只在聽到有人稱呼她的時候才轉過臉看了諾亞幾秒,隨後又轉了回去,認真看著手裡的什麼。
 
  很好,到目前為止沒有異樣。諾亞不易察覺地呼出一口氣。

  弗蘭西斯卡的身邊是一個嬰兒床,沒有太華麗的裝飾,不過一看就可以知道是大戶人家子女才能享受的庇護。

  諾亞小心翼翼走近,在走近的過程中弗蘭西斯卡也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一直在翻看自己手中牛皮資料夾裡那幾頁薄薄的資料,如果諾亞那一眼沒有瞄錯,那應該是財務方面的報單,上面一串串數位讓她眼花。
  
  「您好夫人,我是新來的……有什麼無禮請您原諒。」諾亞把雙手在圍裙上惶恐地反復摩挲著,她好奇地向嬰兒床裡探頭探腦,試探著問道:「請問……這就是小少爺嗎?」
  
  弗蘭西斯卡本是一臉認真看文件的表情在談及身邊嬰兒的時候一瞬間就軟了下來,她放下檔伸手為床裡的孩子撚撚被角,眉眼裡都是如水一般的情愫,不經意間蕩漾起幾波漣漪。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眼裡拂過的一絲雜念,她抬頭看著諾亞說:「你喜歡小孩子嗎?」
  
  「啊,恩……舅父的女兒我也照料過,不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一家了。」諾亞眼裡流露出遺憾。見弗蘭斯西卡沒有排斥的意味,她大膽走近一步在征得她的許可後跪坐在嬰兒床前,「真是一個健康的寶貝呢,夫人。」
  
  在聽到耳邊有陌生的人說話後,床裡的嬰兒不安分翻動了一下,那雙假寐的眼睛睜開,一抹澄澈的火紅讓諾亞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地呼吸一頓。
  
  「他是上帝賜予我的瑰寶。」弗蘭西斯卡俯下身在嬰孩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的依靠。」她的目光像是夏日驕陽下的一根銀絲,只有眯著眼逆光細細看去才會在燦爛的光芒下看到一閃而過鋒利。
 
  「夫人你也是他的依靠。」
  
  「即使是在我夢想萌芽的西西里,也曾帶給我憧憬的破碎和離別的痛苦,但是不得不承認那真是一段難忘的時光。那些擊打在我身上的駭人鐵針最終還是為我打造了一副鎧甲,」這個女人眼裡溢滿了西西里陽光,那陽光可以灼傷任何一個脆弱的人,「刀劍已不足以撼動我,不過一旦陷入泥潭那副盔甲只會將人越拖越深。」
  
  「很幸運我似乎沒有遭遇泥潭,但是卻遭遇了比泥潭更舉步維艱的境地。」
  
  「我註定不會再脫掉這幅盔甲了,從現在開始除了自己被保護的命運,我也有需要自己去保護的寶物了。」

  諾亞把嘴唇抿出幅度,「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好首領。」

  「像他父親一樣的男子漢。」弗蘭西斯卡將手覆在嬰兒細嫩的臉頰邊上,「為此,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只是偶爾會覺得,稍微有一點感到抱歉。」

  諾亞伸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些。「夫人請不必擔心,神造萬物自然就賦予了我們品嘗崎嶇的能力,沒有特例。他擁有如此聲譽如劍的父親,堅強如石的母親,以西西里崛起的傳奇名號起誓,這孩子將是榮譽和勇敢的寵兒。」
  
  橙黃色的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安寧而美好。

  遠處傳來輕微的槍聲,大致發出的位置是別墅後方。

  弗蘭斯西卡猛地站起來,膝上的檔散落一地。她目光不安眺望窗外,將嬰兒床護在身後。
  
  諾亞幾乎同時從地上站起來,她撫胸低頭用平和的語調安撫弗蘭西斯卡的情緒:「請不必慌張,護衛會保證您和少爺的安全。我去查看情況,請不要隨意走動。」說完她果斷轉身走向門外連棄在一邊的手推車都不管了。
  
  弗蘭西斯卡聞聲轉過來看著諾亞離開的背影。

  「替我向他問好。」

  這位渾身充滿的決然勇氣足以被整個西西里傳誦的慧敏女人一字一頓道,字字擲地有聲。
  
  就像他所說的「不是一般女人」那樣令人敬仰的女士。
  
  諾亞輕輕關上門。。


【G的弓矢】

  突如其來的槍聲讓諾亞打心眼裡感到了不安,這不是計畫內應該出現的。憑聲音聽應該是從那人留守的森林發出,難不成無所謂的火拼已經開始了?
  
  他是有多折騰人啊喂!敢不敢消停一會啊喂!

  諾亞著急向更衣室走去,期間和聞聲而來的護衛隊擦肩而過,看來弗蘭西斯卡那裡不會有大問題,諾亞稍微放點心。在更衣室迅速換回男裝後,她還抽空放倒了一個掉隊的護衛,從他那裡搞到了兩把手槍和一把步槍。目測再不會有什麼收穫後,諾亞輕車熟路地逃離了加菲爾德別墅。
  
  在考慮原路返回會遭遇埋伏後,諾亞把加菲爾德別墅後院馬廄的一匹棗紅馬「借」走了。她躍馬一個縱身從別墅花園的薔薇籬笆上繞過別墅護衛密實的地區,正好因為槍聲的緣故大多數護衛都前去保護弗蘭西斯卡了,所以諾亞的逃跑行動並沒有受太多的阻攔。
  
  太陽已落至天邊,橙黃色的天幕下幾隻歸鳥顯得格外靜謐。

  諾亞從森林後側繞到約定碰頭的平地時,她已經氣喘吁吁了,好在一路上並沒有聽到太激烈的槍聲,只是零星放槍就讓諾亞一口氣上不來了。

  G的身上可沒有帶槍,要真遇上敵人只有逃的份。

  忽然耳邊尖銳一響,響聲差點刺破諾亞的耳膜,頭上帽子應聲而落。她正想去注意一下是什麼,緊接而來一聲尖銳響聲,肩膀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就讓她大腦一陣麻痹。她感到什麼粘稠的液體從身體裡湧出,順著襯衫浸濕讓人特別不舒服。馬上另一聲巨響緊貼著她的頭皮飛過,她看到一陣白光直直射向身前的大樹,將堅硬的樹皮迸裂。
  
  身後有人追來了。
  
  諾亞俯下身子盡可能把身體貼到馬脖子上,扯進韁繩狠狠一踢馬肚子猛地改變路線,這時候她才有餘力看自己的左肩膀。肩膀明顯是被子彈射穿,她盡可能晃動胳臂,好在似乎並沒有傷到骨頭。肩頭已經被鮮血染得殷虹,諾亞已經不想去分辨哪些是自己的衣服哪些是□的皮肉了,說實話血液的味道讓她頭腦昏眩,一陣想吐。
  
  很快眼前光線變得開闊,她明白馬上就要到約定的地方了。就在她準備一鼓作氣打馬而去的時候,身後緊追不捨的追兵將攻擊目標轉到了她□的坐騎上,在越過一截橫木後,馬匹因為中彈失血太多轟然摔倒。
 
  諾亞眼疾手快順勢向前一個翻滾減少了不少衝擊力,隨後她以馬為掩護掏出手槍向子彈過來的方向開了一發。但是子彈有限她也想儘快和G會合,在感覺追兵有所顧慮的時候,她轉身拔腿跑向平地中央的巨石。
  
  側身躲進巨石之間對的縫隙,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諾亞用劇烈的呼吸鎮壓傷口傳來的疼痛,伸出腳沖背後一掃,感覺到成功讓來人受到擊打後,反身掏出手槍就對準了來人的胸口。而來者也毫不示弱,鋒利的匕首在手裡一晃抵住了諾亞的喉嚨。
  
  她定睛一看。

  「諾亞!」 「蒂莫西先生!」

  一看是夥伴兩個人後飛快收了武器,轉身關注在各自需要面對的敵勢上。
  
  「到底是怎麼了,你泡了這群人的馬子嗎?」諾亞不敢有絲毫大意地盯樹木遮掩後的人影,可還是用輕佻的口吻揶揄G,把手槍遞給他。自己回頭把步槍的保險打開,確定填彈後出一口氣。
  
  「我才不會幹這種沒品的事。」G聽到這話皺起眉頭,接過槍譏諷回去,「一夥人,目的不明,遠處放槍想攔阻我,我總不能被抓住吧。」

  這是G最棘手的問題,他無法分辨那群來勢洶洶的伏擊者是彭格列派來潛伏在格魯列家族附近的情報人員,還是散落在各地搜尋彭格列一世成員的殺手,也有可能是格魯列家族常規的護衛也說不定。這一系列的未知讓他無法對應形勢做出選擇,他既不想自己跟二世再有牽連,也不想傷害格魯列家族的無辜成員給弗蘭基造成困擾。
  
  他現在發瘋地想要問諾亞,你有沒有跟弗蘭基見面,她還好嗎,孩子還好嗎?還有,她是不是對我這個不稱職的人失望透頂?

  如果沒有這批突然襲擊者,G的心情也許會更加忐忑。

  所以在他看向諾亞時心底萌生了那麼一絲愧疚,似乎自己又把無關人員牽扯到了。但是這種愧疚僅僅持續到諾亞開口說話之前。那個女人跟他的弗蘭基不一樣,如果說弗蘭基是花,一定是帶刺而美麗的那種;而諾亞,她活生生就是仙人掌,渾身都是嘲諷的刺。
  
  「恩~~總算說了句正確的話沒辜負我之前的苦口婆心,如果你能之前就明白準備槍的好處就更完美了

  這株仙人掌躲在石塊後,時不時對著外面放兩槍,她小半邊身體都染得通紅,那種紅顏色詭異。「天快黑了,他們一定會在天黑前想著拿下我們的。」諾亞靠在石壁上。

  「你受傷了!也是被逼過來的嗎?」G瞄準外面某個人影開了一槍,人影應聲而倒。回頭瞄了一眼他就愣住了,面如菜色地扳過諾亞的肩膀,語氣裡又是急躁又是惱怒。

  激烈的疼痛在喉嚨處跑了出來。諾亞一邊忍受著傷痛,一邊沒好氣道:「你這不是廢話嘛蒂莫西先生。」她的眼神飄忽到G的腳踝,也嚴肅了一些,「你也受傷了。」

  「切,這麼說不是被包圍了嗎。」G收回手,手指間染上諾亞的血,被人看到自己狼狽受傷的樣子也讓他表情不太好看。他把腳艱難地移到一邊,「哦,看來他們並不想馬上殺掉我們,只是想問點問題。不過可惜,我們現在連問題都不能讓他問。」
 
  「哦對了,話說我們是不知道這群人的來歷吧。這下可麻煩了,武器完全不在一個水準呢,人數呢,你知道嗎?」諾亞簡單撕下一塊衣料把傷口壓住低語。

  「十多個,攻擊不是很猛烈,估計是一個小隊意外發現我們。」G叨念著回應。
  
  子彈在他們身後的石塊上激起火花,似乎是拿不准諾亞他們的具體人數和攻擊力,對方也不敢輕舉妄動,特別是G已經擊傷三個的情況下。也許他們在等待支援也說不定,所以G和諾亞想的也是速戰速決。
  
  就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了

  雙方就一直僵持著,直到諾亞發現子彈不足、只有一把手槍裡的僅剩幾枚的時候,她鮮見煩躁的臉上露出了破綻,無法迅速恢復把握戰況的思考力。

  撐不了多久了。

  諾亞狠狠把步槍磕在巨石上,嘴裡罵了一句。G也把空彈的手槍扔到一邊,摸起匕首。
  
  諾亞準確地抓住了G的目光,一句話都沒說。
  
  觀察到諾亞這方面沒有了攻擊,對方也放緩了放槍的頻率,由於不敢貿然進入地方的攻擊圈,對方選擇了靜觀其變。「誰!你們是誰?」對面森林裡幾個竄動的人影冒頭冒腦,「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所屬,如果你們繳械投降就給你們一條生路。」
  
  「哦,聽見沒有,這就是攻心戰略。你準備如何,坐以待斃?」諾亞努努嘴。
  
  「閉嘴,等著。」G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心裡亂極了,自己這方面是不可能有支援的了,而對方還有多少後續部隊則是未知之數,這種對比讓G也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哦,大概已經不是預感了。

  他覺得不甘心。

  沒有等到諾亞他們投降的敵方傳來一聲咆哮,他們認為諾亞的抵抗是難以忍受的恥辱:「竟敢和彭格列家族為敵,這樣的挑釁都不能應付如何樹立二世的威信。」

  是來找自己的!G心中什麼東西往下一沉,他扒緊了身下的石塊,簡直要把手指全部陷進去才能讓心情平靜稍許。

  諾亞在聽到對面傳來的叫嚷也猝然怔住,隨後仿佛一朵睡蓮在她的臉上慢慢展開。
  
  「先生,雖然我很想細細告訴你你親愛的的老情人和你兒子現在如何,但是請原諒我現在沒這個時間了。」諾亞把已經拿出來的匕首收回腰間,「饒恕我這幾天的無禮,願上帝保佑你。請在敵人的注意力轉移的時候抓緊機會用僅剩的子彈突破包圍逃出去,我相信你的槍法和膽量。」
  
  「喂!你要幹什麼!」
  
  在著種千鈞一髮關頭,這個人還對自己說這種類似犧牲宣言的東西讓G恨不得現在就崩了她讓情況簡單一些。

  「我可不會死,先生。我比你還想要活下來,我也有沒有完成的責任,但是現在來看完成的期限要推遲了。」她對他笑笑,漫不經心。

  「在這些石塊的縫隙深處,有我給你的最後贈禮。」

  諾亞把已經沒有子彈的手槍高高拋起,扔到石堆外面。

  她的聲音如同一汪潭水,波瀾不起,讓G莫名感到一陣寒意。

  隨後諾亞舉起雙手,緩緩從石塊中間站起,她找到最高的石塊一躍而上,取下頭上的貝雷帽,淡金色的頭髮散落肩頭,染上血色。

  「我是夏洛特?德爾?格雲瑟。」

  她高昂頭顱,如同面對飄揚的旗幟詠出讚歌,夕陽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
 
  「你們要找的人。」

  G心中的驚訝之心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他似乎被什麼重物擊打了一下,從頭到腳都僵硬得一動不動。他甚至呆呆看著諾亞走了出去,她的血隨著手臂滴下來,每走一步就像在地上開了一朵鮮紅的花。G聽到背後紛至遝來的腳步聲,顯然是對面包圍圈的人靠近;聽到諾亞的聲音,依舊那麼隨意鎮靜,他驚異于這個女人面對這一切,隱藏這一切的毅力耐心和從始至終保持心境的若無其事。
 
  立刻好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G一個激靈驚醒,想起諾亞最後留給她的那句話。
  
  贈禮是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不能浪費諾亞為自己爭取的時間,敵人在靠近,諾亞給他的機會稍縱即逝。那個女人又向他隱瞞了重要的事他現在沒時間管,那些重要的事是什麼,他也沒精力管。
  
  G向石塊和石塊的縫隙擠過去,他伸長了手臂在黝黑的縫隙裡摸到布制的感覺。他努力將東西撈了出來,是長條形被棕色布料包裹起來的物品。在觸摸到它的一刻,G的心中有什麼被點燃的感覺,一點點蔓延開來。
 
  他打開,露出一把末端有著如火焰燃燒般花紋的弓。

  G的弓矢。

  弓矢的旁邊還包裹著數支火紅色的箭。

  G額上的汗順著臉頰滴下,他的眼睛裡好似燃燒起來一樣,但是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表情。這與他剛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激動的情緒,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在對面敵人靠近自己藏身的石塊後,G猛地從岩壁中站起來,在他視線中蘊涵的那種強大的意志力沒有一點衰退的跡象。就在這樣的時刻,眼裡的景象仿佛和記憶裡的某一環重疊了,人影幢幢在眼裡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黑暗。
  
  他也為她拉弓,和她一起詠唱。

  G甚至沒回頭看背後就解決了反方向的敵人。在聽到背後穿來的慘叫後,諾亞的耳邊穿來飛箭破空聲。

  她的唇邊勾起有史以來最勝利的笑容,沿著飛箭劃出的火紅軌跡,軌跡盡頭的敵人胸口插著燃燒著火紅火焰的箭倒下去。

  殘陽如血,火焰顯出一種狂野的美麗。。


【G的質問】

  諾亞挪到酒館的門口,敲響木門。

  木門內的大漢謾駡著開門,卻在開門的一瞬間呆愣住。

  G的一隻胳臂被諾亞扛在肩上,他背了一隻模樣奇怪的弓箭,腳踝被擊中,行走艱難。諾亞的肩膀受了傷,皮肉外翻著,襯衫染紅了大半,金色的頭髮也染上了這種粘稠的顏色。兩個人衣衫不整,聲色慌亂,渾身都是汗和泥,要不是一身血簡直和外面的難民沒多大區別。
  
  看到來開門的安德魯這樣目瞪口呆的表情,諾亞安慰地從臉上擠出笑意:「好了安德魯多的不解釋我想大概你都猜到了一些。」

  「格雲瑟小姐!我的老天爺啊都發生了什麼?!」他連忙讓開門,幫諾亞搭了一把手接過她肩上G的手臂減輕她的負擔。在扶G的時候,明顯一臉疑心重重和憤怒之色,特別是在看到他背上的武器後。
  
  酒館裡剛才還在嬉笑打鬧、飲酒作樂的數十個男人頓時全部緊張站起,氣氛凝滯。
  
  「謝謝,我親愛的安德魯。」諾亞身體一軟正好倒在了身邊一個男子讓出來的座位上,那男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了諾亞身後。她抬手一揮,咳了幾下說:「被伏擊了,彭格列的人。具體事情我會細說的,現在讓幾個人去清理下小鎮到這裡一路上的血漬,別留下痕跡。」
 
  兩個靠門的男人抓起外套一言不發走出門。

  室內人的視線又落到諾亞的身上。

  「小姐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去安排急救箱。」吧台的一個侍者轉身消失。
  
  「請多拿點藥品吧湯姆,這位先生也受了傷。」諾亞有氣無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說道,「接下來,來五個人準備好武器和我到酒窖躲一躲可能來的搜查。安德魯,你安排剩下的人照舊呆在上面混淆搜查,快去吧大家。」
  
  諾亞話音未落,安德魯走到吧台後面的隔間,推開一個巨大的酒櫃,露出下面的階梯。諾亞在一個人的攙扶下加快腳步走了下去,G也在其他兩人的「照顧下」進入了酒窖。
 
  進入酒窖,撲鼻而來一陣醇厚的酒香,在最先進入的安德魯打開昏黃的馬燈後,G才發現這個小小的酒窖四周都是橡木桶,桶縫裡靠著槍械。諾亞被扶著靠著一個橡木桶坐下來,因為疼痛,她咬得自己下嘴唇都發白了,汗大顆落下卻始終沒有跟自己的同伴說一聲「難受」。而G的待遇要不是諾亞事先招呼了一聲「別隨意動那位先生」可能直接降格到囚犯了。
  
  「格雲瑟小姐,是這個傢伙害你遇險的嗎?」在安德魯上去放下暗門後,留在酒窖五個男子中的一個終於忍不住將槍端起來對準了坐在諾亞對面的G,惡狠狠地皺起眉。

  「哦別這樣,」諾亞抬起沒受傷的手臂按下槍管,「菲力浦,這位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位叫「菲力浦」的棕發大漢表情凝固了一下,表情僵硬地沖G點了點頭,權當做是感激。而諾亞說出這句話後,明顯幾個人和G劍拔弩張的情形緩和了許多。

  「初次見面,哦我的意思是第一次開誠佈公,彭格列初代嵐守先生,」諾亞坐在地上, 把受傷的手放在豎起的膝蓋上。彬彬有禮地用另一隻手撫胸低頭,「我是夏洛特?德爾?格雲瑟,在我的父親亞瑟?德爾?格雲瑟去世後,我暫時擔任格雲瑟家族的首領。」
  
  酒窖的空氣裡瞬間彌漫上不安分的濃重氣息,壓抑得人無法呼吸。

  「他是彭格列的!小姐這件事一定是有預謀的!」不光是諾亞身邊的菲力浦再一次怒不可遏端槍扣下保險,連G旁邊的幾個人有隱隱摸住了自己身邊的武器。「潛伏到你的身邊,摸清楚我們的底細再一網打盡這種事不是經常有嗎!」
  
  所有人的警備係數再次上升。

  「菲力浦,」諾亞的聲音明顯降下來,讓菲力浦始料未及地驚訝了一下。「我已經說過了,G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同伴,他跟彭格列二世山提諾沒有任何關係。他到這裡來是因為私人事務,如果你再在這種敏感時期散佈恐慌我會很難辦的。」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Boss。」菲力浦悻悻放下槍,「可是您得答應把這件事的始末都告訴我們,您知道我們都快被嚇死了。」

  諾亞抿唇輕笑:「那當然,你們可是我親密的戰友啊。」

  這時頭頂的隔板被打開,大家警惕了一下都摸到了自己的武器上,菲力浦甚至把槍口對準了頭頂的暗門,擋在了諾亞身前。

  上面丟下來兩個藥箱。

  菲力浦最先反應過來,對著上面破口大駡:「混蛋湯姆!你要是摔碎了藥水就斃了你!」
  
  諾亞穩住了氣息,對著上面喊道:「情況怎樣?」

  「沒有異樣,去消除痕跡的人已經回來了,說鎮上很平靜,沒有搜查。」
  
  她長出一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我們逃回來也是挑著夜幕時分,從人少的巷道抄近路,所以被人發現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已經消除了伏擊我的人身上的身份證明,因此即使他們的屍體被發現了,也要花好一陣子時間弄清楚來歷。」諾亞微微思量了一下,「暫時解除武器,還是像往常一樣。」
  
  「菲力浦,帶著人上去繼續裝樣子吧。」諾亞說完這些已經花了她好大的精力了,她疲憊地閉上眼靠在木桶上。

  「可是小姐,這裡還有……」

  「好了上去吧,我有機密的事跟G先生商量。」諾亞見他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很乾脆化解了僵持:「有什麼異樣我允許你們把他打成篩子。走吧,我不想多說話浪費力氣了,麻煩把瑟芭從教堂叫來,我既不想你們幫我處理傷口也不想失血而死,儘快。」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菲力浦一招手,大家猶豫了一下,收拾自己的武器陸續蹬著樓梯上去了。菲力浦是最後上去的一個,上去前還兇橫地看了G一眼,但是後者很自然無視了,他現在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
  
  G很憤怒?不是,相反他現在很冷靜,冷靜到眼裡的火焰都快被凍成冰了,比喬托的冰雕神技還徹底。

  他很懊悔,也不是,他只是覺得有些疑惑未解。他拿不准諾亞,哦不,她的名字是夏洛特。他拿不准夏洛特?德爾?格雲瑟的底細。雖然G確實聽說過格雲瑟家族被彭格列盯上的消息,不過不清楚格雲瑟家族現在這個樣子的前後故事,莫非真的已經到了被彭格列打擊到了這種地步,如果真的遭受重創那些手下憎恨自己的原因也可以理解了。
 
  而其他的感情,大概就是自責了。

  G自責自己不僅把底細不明的人引到弗蘭基身邊,還是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物。並且現在他連弗蘭基和孩子的情況都不瞭解,G是一個重責任的人,但是他此刻深深為自己的錯誤感到由衷失望。
  
  已經不需要確定弗蘭基的感情了,G現在對自己都失望透頂。

  彭格列二世的人顯然已經潛入了,是對付格魯列家族還是格雲瑟家族到目前為止沒有定數;剛才森林裡的火拼有沒有讓弗蘭基察覺也必須要儘快確定;今後怎麼辦?自己的計畫已經被全盤打亂,想要回去加菲爾德城堡已經在騷亂後不是件容易事了。
  
  G的腦裡沸騰成了一鍋粥。

  「夏洛特。」

  「繼續叫我諾亞吧,別暴露我身份了。」諾亞解開肩上簡單的包紮,把藥瓶的粉末往傷口上灑,順便把另一個藥箱給G踢了過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首先我要說對不起……當然我對你隱瞞太多了我覺得你已經習慣了這一點就跳過吧。」
  
  「弗蘭斯西卡小姐和你的兒子現在非常好,被格魯列家族嚴密地保護著。就像我說的那樣,除了我和你基本上她在這裡的消息沒有洩露給其他人。今天我們遇上的彭格列二世人馬是分配在各地的常規人馬,二世已經把自己的爪牙安排在了大半個義大利決心擴張勢力,他們發沒發現格魯列家族在此我不知道,格魯列首領在不在這裡我也沒確定。」
  
  「我潛入加菲爾德別墅的時間太短了G先生,我僅僅是和弗蘭斯西卡小姐有過短暫的交談——我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你所愛慕的那個女人很快就察覺了我跟你脫不了關係。」
 
  「別的什麼我不能亂說,不過,她還重視你。」諾亞用她翠綠色的眼睛抬頭看了G一眼,說這麼多話她覺得自己全身力氣都要被抽走了,「還有,你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兒子,那眉眼活脫脫就是你扣下去的。哦上帝希望他以後成為一個英雄就好,千萬別繼承你的暴脾氣。」
  
  G聽著,內心已經暴風雨來來去去,很快當諾亞說完後他突然覺得很欣慰,不僅是弗蘭斯西卡過得很好的消息,還是自己兒子的消息。他常常呼出一口氣,嘴角露出這段時間最無防備的笑容。
  
  之後心中所湧出的感情卻不是遺憾,而是一種無邊的落拓和痛楚。曾經他覺得弗蘭基必定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考驗,那種性格剛烈的女子跟自己的關係如此針尖對麥芒一度讓自己精神差點失控。
  
  後來他覺得弗蘭基是生命中的必然,他們一直都在抗爭。

  最後他才知道那是一個劫。

  大患難之人,受神庇護,神也必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

  我主,請拂去弗蘭基的眼淚。

  哦不,如果是那個女人必定不會流淚,她身如長劍,光芒萬丈。

  那麼神啊,請拂去我的眼淚吧。

  或許是察覺到G心中的鬱悶,諾亞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用揶揄的口吻繼續說道:「好吧,現在開始解決我們的問題吧,請問你的問題是?」

  「你最好從頭開始。」G回過神來,這才明白諾亞的意思,他開始處理傷口。
  
  「那得說到彭格列滅亡了。」

  「長話短說。」

  諾亞無奈換了個姿勢坐好:「如你所知我是德意志人,出生在德國邊境的一個小村床,據說父親是貴族後裔但是我不信,我媽在我很小就死了。我的父親亞瑟在我出生不久為了躲避戰亂遷到了奧地利南部蒂羅爾山區,十五歲之後我們才進入義大利境內。」
 
  「父親在義大利本土和西西里島之間航道一個港口做些小生意,因為精明之後倒也成了一個地區小有名氣的紳士。後來發現了交通的商機他需要讓地區整個海岸線的港口都歸入家族的控制,但是缺少資金,於是他想到了西西里島新興的強盛家族彭格列。G先生,你知道嗎,我認識你給我的耳環。」諾亞闔眼扶著胸口的貼身口袋道,「弗蘭斯西卡小姐的耳環是我父親當年為了拉攏彭格列財務總管、她的祖父哈威?艾普斯泰因而送去的禮物,說起來也巧,這副耳環當年正好經過我的手。」
  
  隨後她抬頭的實現更加頑固,將雙手放到舒服的位置,諾亞繼續說:「後來資金成功下來了,在一系列運作後我們格雲瑟家族發展很快,但家族也很快瞭解依附彭格列風險太大,很早就脫離表示獨立了。彭格列二世即位後覬覦格雲瑟家族掌握港口的帶來的豐厚利益和戰略重要性,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向我們發動了刺探性的戰爭,很不幸父親在戰爭中受傷在家族撤退不久就死去了。而我從那時開始就擔任家族首領帶領家族成員躲避彭格列的追捕,尋找機會反攻。」
  
  「我們來這個鎮上是秘密緊跟隨格魯列家族而來,格魯列家族跟在父親的時期跟我們有過合作,而且我們聽說他們不是彭格列戰線的,所以覺得能夠尋求幫助。於是我將手下安排穿□小鎮裡,家眷都在鄰鎮的孤兒院負責後勤,這個酒館就是據點之一,而我在幾個據點輪回巡視,在城鎮裡四下觀察情況。」
  
  「那我第一次見你偷錢包就是為了隱藏身份?」G本來想說即使是隱藏身份也沒必要犯法。
  
  「說的沒錯,但是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諾亞咬牙,「我最討厭趾高氣昂的有錢人了。」
  
  G在心底狠狠掀了一下藥箱。

  「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G深呼吸,往腳上的傷纏繃帶。

  「並不是,一開始我也不確定,後來沒有敢輕易告訴安德魯他們。因為和彭格列一世打交道的是我父親不是我,見過你們的只有他。說實話,關於一世成員的記憶我是通過畫像和父親聊天知道一點。你們首領喬托先生似乎看起來長得挺不錯,其實我暗戀他很久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參加過他在日本的婚禮才回來的。」

  「哦那就算了,阿勞迪先生也不錯……」

  「混蛋你不是在說正事嗎!」

  「好吧,G先生你真沒情調怪不得弗蘭西斯卡這麼好的人不跟你……」

  G心一抽搐,冷下臉拉弓引箭。

  「抱,抱歉……」諾亞慌忙晃手,引得傷口一陣刺痛,她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涼氣才讓即將潰堤的G放下弓。「恩,接著……說哪了,哦收留你那天,安德魯幾個人一晚上都沒睡,雖然他晚上把我叫出去嚴肅討論了應不應該收留可疑人員。我當時認出你所以拒絕了他的好意,然後他們幾個拿著槍在我的樓底下監視著一旦有動靜就上來。然後第二天早上的事你就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對格雲瑟家族沒有任何目的,然後我也確認了你真實目的的安全性。」
  
  「這麼說來,你執意要去加菲爾德確認的事就是——」

  「對,我要確認格魯列家族有沒有實現合作的機會。遇上彭格列的人我也覺得很意外,要是讓他們發現格雲瑟家族的計畫,他們就會從中作梗用一切手段讓合作無法實現。」
 
  G低頭想了一下,對諾亞的話半信半疑,他的眼睛半闔著,呈現一種詭譎的幅度。
  
  還沒等諾亞說什麼,隔板又打開了,從上面下來一個黑髮黑眸,修女打扮的女人,一下來就沖諾亞大呼小叫:「哦親愛的,你都去幹了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瑟芭,上帝終於派你這個天使來聽我的臨終禱告嗎,那我真是榮幸至極。」諾亞賠笑。
  
  「我也是親愛的,」名叫瑟芭的漂亮少女面帶燦爛笑容一把扯開了諾亞的衣領,讓受傷的地方完全露了出來。襯衫下的裹胸也浸滿血,有的快凝固了,少女完全不在意自己手上沾染的諾亞的血,嘴裡戲謔地說:「恩,真不錯~這皮膚,跟屍體似的;這傷口,再深一點可以養魚了。」
 
  「哈哈哈……你真會說笑,我可捨不得留瑟芭一個人在世上,。」諾亞乾巴巴笑著,對著對面的G介紹:「瑟芭,我的監護人,人不錯……哎呀,疼!」之後一句「就是嘴巴利了點」是用唇語說的。
  
  「你們這群褻瀆上帝的,居然把自己人安排進教堂了。」G面無表情評價。
  
  「請先看管好你們家族的納克爾神父。」諾亞反誚。

  「聊得真開心啊兩位,這麼看這位先生你傷包得差不多了吧~安德魯,把這個讓我家小夏洛特陷入危險的人拉出去松松皮吧。」瑟芭柳眉一挑看著G一陣冷笑。

  「等下瑟芭!不是,等下安德魯!把G先生帶到房間好好休息吧……別聽瑟芭的,她刀子嘴豆腐心。你們也快去休息,以後可能會有很多變數必須要充足的體力應對……瑟芭,瑟芭,疼!抱歉抱歉我沒說你壞話啊……不行!不能用硫酸燒傷口,那個不是消毒劑……鹽酸也不可以!……話說哪個混蛋把這種東西放藥箱裡的,準備去死了嗎!」
  
  「對了G先生,」諾亞最後叫住被安德魯扶上梯子的G,「瑟芭不是成心的……瑟芭你別不說話就亂撒藥好嗎?好吧要知道,先生——」

  「你的弓矢就是瑟芭帶來的。」。


【G的機會】

  諾亞穿著亞麻長裙坐在小鎮十字路口的一個小噴泉石沿上,宛若沙金般流淌的頭髮解下來披在肩上,其中還夾雜辮子。她那雙有著新發嫩芽顏色的眼眸和發色相得益彰。她的手邊是一個籃子,裡面是各色新鮮的花朵。
  
  G戴著帽子,把自己弓矢用不起眼的布包裹好,只留一根弦斜跨在胸前,他受人之托而來,拐過一個牆角看到這幅景象。第一眼他完全沒有認出來這株仙人掌,後來確認安德魯告訴自己的地方是這裡才一肚子狐疑走上去,試探著小聲叫了一聲:「夏洛特?」
  
  諾亞原本低著頭目不轉睛看著腳邊啄食的鴿子,G一走近,鴿子都受驚振翅逃走。「哦,G先生。」她收起有些錯愕的表情緩緩抬起頭,細長的眼睛裡閃耀著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喂,我說你在這裡叫我名字太不謹慎了吧。」G往四周張望。

  「所以說也別叫我真名。我聲音很小,沒人聽到的,」諾亞環住身邊的籃子站起來,「這個小鎮遠離義大利中心,資訊閉塞。要不是我曾瞭解過你,我也會像安德魯和菲力浦那樣的家族成員也不會認出你,大概這也是格魯列家族選中這裡的原因。」
  
  「不要那麼氣勢淩人嘛,」諾亞向他走過去,「我今天扮的是賣花女,我說這位先生買幾朵花吧。」

  G沒有理會她的玩笑,不耐煩地催促道:「快走吧。」說完就一個人自顧自走在了前面。
 
  諾亞向他背後吐吐舌頭,悻悻小跑幾步跟上去。

  G受不能出面的安德魯委託,在這裡接應諾亞去下一個據點。而接下來諾亞告訴他因為原來偽造的身份已經不能方便出現在鎮子上,所以她換了一套行頭到集市上刺探消息。帶給G更大震驚的消息也是諾亞用平淡到極致的語氣告訴他的。
  
  「我派人去幾天前火拼的地方去看了,不管是敵方的屍體,還是彈殼血跡什麼,都被消除得一乾二淨。」

  「彭格列人幹的?」G警覺起來。

  「我走之前就把屍體所有的身份證明都銷毀了,要察覺那些屍體是彭格列的,我想沒那麼快。」諾亞一本正經地告訴他:「G先生,我猜想是格魯列家族幹的。」

  「她知道這件事?!」G不禁驚呼。

  「哦小聲點先生,」諾亞做出噤聲的動作,看G平靜了一點才繼續說:「不瞞你說,當時我是和弗蘭西斯卡同時聽到槍聲的。既然她大概猜到我跟槍聲逃不了干係,又猜到我跟你認識,那麼在槍聲平息後她派人,或者費裡西安諾?格魯利派人去觀察一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真要感謝格魯列家族,不然要是那場面被鎮上普通民眾看到了,我可不保證不會引起軒然大波導致消息外泄什麼的。」

  「你很久之前就看准了這一點才對格魯列家族有什麼期望嗎?」

  諾亞搖搖頭道:「從你一出現就開始是意外了。」

  「本來彭格列一世下臺後就幾乎集體不知所蹤了,黑手黨這邊也在猜測一世成員的走向。當然我們也曾經想要聯絡一世尋求援助,不過你們消失得太徹底了。」她攤開雙手做出無能為力的模樣,「你也知道先生,格雲瑟家族並沒有原來那麼壯大,我們的力量在和彭格列的對峙中一點點消磨,只有拼死一搏了。」
  
  「我為自己取的名字「諾亞」,是否會讓我像傳說中成為家族的諾亞方舟呢?」
 
  「我不會留下來協助你們家族的,」G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淡然地聳了聳肩,「像你這樣的丫頭片子不應該站在戰線上。」

  「真好笑啊,我打賭就是你這種蔑視女性的態度讓太多女性給你的印象扣分的,」諾亞用極為複雜的目光看著他,「現在我的身上只有『責任』,而並不是作為你所不瞭解的『女性』身份。」
  
  「我首先是格雲瑟家族的首領,其次才是個女人。」

  諾亞那雙翠綠的眼睛似乎帶有某種未知的魔力,讓G的思考慢了一拍。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曾經也有一個女人咄咄逼人地說出跟諾亞意味相似的話語,不過不同的是那個他心愛的女人幾乎是充滿怒氣的和同樣不易認輸的自己鬧得不歡而散。
  
  回憶就這樣洶湧而來,瞬間就將他淹沒。

  她說:「你太小看女人了!了不起的G先生!」

  現在眼前這個將自己隱藏得更深的女人則是一臉似笑非笑,重複他原來就聽過的話:「別把女性看得太懦弱」,讓他更加沉默。

  「G先生你沒事的時候真應該去對面山丘上的教堂做做懺悔,順便聽瑟芭給你講講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格雲瑟家族是怎樣在你口中一個『小丫頭』的帶領下避免家族覆滅。隨口說一句,瑟芭曾經在朝利雨月大人手下的工作,因為二世上台才退出彭格列,你的弓就是她在二世手下拼死秘密帶出來的。」
  
  「看到了嗎G先生,女人不是戰爭的犧牲者,我們也會抗爭並且一點都不輸給你們。讓那些輕視婦女的言論通通都去見上帝吧,女人手中的刀照樣可以讓敵人聞風喪膽。」

  「如果沒人做我們的騎士,我們自己就是自己的騎士。」

  諾亞一番話說得G啞口無言。本來在日本這幾年他也冷靜思考過弗蘭基執意不跟他離開的意思,剛開始確實他以為是自己臨走前那番自以為是的話傷了高傲弗蘭基的自尊心,後來他才意識到沒那麼簡單。
  
  不過她到底還是沒有跟自己在一起,這點G一直都無法釋懷,特別是回義大利後他離親口向她詢問的機會越來越遠。

  G心裡一亂就下意識翻褲袋找煙,「我的意思是,你總不能一直怎麼下去。」
  
  「哦,您的意思是我要放棄我的家族嗎?」

  「你父親絕對不會讓你為家族拋頭顱灑熱血,這確實不是正常女子該幹的事。想開一點吧,做個普通人多好,也不必為所謂的責任和使命煎熬了。話說你有問過你手下那幫兄弟的想法嗎?他們想要這個漂泊下去嗎,誰不想要安定地活著呢?」
  
  諾亞啞口無言。

  兩個人在路上行走,很長的一段路都各有所思讓安靜灑向身後。

  快到據點的時候,諾亞才開口打破緘默,她若有所思地說:「目前不是談這個的時候,G先生我還差你一個承諾。」

  「嗯?」G叼著煙蒂目不斜視。

  「我說過要幫你和弗蘭西斯卡見面的。」

  「……哦。」G漫不經心地應道,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失措,好在天色漸沉,諾亞並沒注意。他在反應了好久才給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宛如恍然大悟。

  「在清理完戰場,並且弗蘭西斯卡知道你的存在後她不可能完全沒有任何行為。聰明的女人善於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但是她們也往往會在另一種情感的作用下鋌而走險。」諾亞的口氣就像已經安排好一切。
  
  「那就是『擔憂』。」

  G還是沉默,凝視著諾亞的。她那伶俐的側臉上沒有剛才和G理論時留下的不平或憤慨,依舊是一如既往漫不經心的表情。

  「我料想弗蘭斯西卡一定會在近期去教堂,所以預先安排瑟芭幫我注意著。今日已經有格魯列家族的人來打點事宜了,相信我吧,很快弗蘭斯西卡就會從郊區的別墅裡走出來為自己重視的人尋求上帝庇佑的。」
 
  很久之後G都沒有向喬托他們透露任何自己重返義大利的細節,以至於很多東西他都忘記了。但是他卻一直都沒有忘記諾亞那天說完這句話的表情,像一朵勝放的波斯菊,開到最燦爛的時候毫無預兆地凋謝下去


【G的感傷】

  接下裡幾天時間諾亞都行蹤不定,而安德魯和菲力浦等人也沒有對G多說什麼,直到三天后的清晨把他叫醒,徑直帶到了小鎮不遠山丘上的小教堂裡暫時呆著。G首先想到的就是諾亞說過的關於她答應的那些事,不免心裡又開始猜測。
  
  三天來他再次看到諾亞的時候,後者穿著寬鬆襯衫、棕色馬褲、背著槍一邊把淺金色的頭髮全部盤上後腦,不慌不忙走近G所在這間小小的告解室一邊跟他問好。

  G一下子站起,微慍地直視諾亞綠色的眼睛:「喂!你這是搞什麼……」
  
  「瑟芭昨晚給了我確切時間,弗蘭西斯卡將在今天秘密拜訪教堂的神父。」
  
  「呐,先生先別說這個,你準備了好了嗎?」諾亞朗聲說道,「關於和弗蘭西斯卡見面的事。」
  
  G被她冷不丁的提問給怔住了。

  是的他不可否認自己曾經動搖過的事實,關於要不要見弗蘭基的事情,原先自己回義大利的初衷只是聽說她生下孩子那股衝動,和想要問她當初不肯一同離開的理由。當然如果想得到回答就必須當面正視整個現實。結果會是怎樣,G沒想過,也無法想像,他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對,他一直以來甚至就是以「不甘心」來說服自己,以至於到現在這樣進退維谷的地步怪不得他人。
  
  從來不在戰場上產生絲毫畏懼之心的傳說中彭格列出來嵐之守護者在這樣的時候居然會產生退縮的心理。他原來害怕過去面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結果,以免那些自責悲傷懊惱的情緒從此在心中紮根。
  
  不過現在至少他能給出一個回答。

  G說:「不知道。」

  他淡淡而坦然地回應道。既沒有對諾亞的問題感到震驚,也沒有表現出露骨的喜悅,更沒有顯得不平不滿的樣子,只是以一個當事人的認真態度思考、回答著。

  我不知道是不是做好了見她的準備,我也不知道是否我這輩子還有盡一個丈夫、父親責任的機會,我甚至還不知道面對她的時候我的臉上會呈現何種狼狽或者驚訝或者釋然的表情,而竟然到現在這樣的關頭我居然都不在意了。
  
  想見她。

  想見她和孩子,就這樣。

  諾亞無言地眨眨眼睛,隨後她微微頷首:「好吧。」

  「啊?」G原來以為自己這種看起來不負責任的回答會讓諾亞像當時潛進加菲爾德別墅一樣訓他一頓,而顯然從G不自然的表情上諾亞也猜到了一星半點。

  「當時那樣譴責你只是因為你沒帶槍一起行動會拖我後腿而已,胡亂說的你別在意。現在問你是走個過場而已,不正規一點菲力浦會在我耳朵邊念叨我『多管閒事』大半年的。』」諾亞對當時的情況輕描淡寫。
  
  G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是身為陪伴彭格列首席不靠譜大空多年的G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手癢抽人的念頭,他放低聲音對諾亞說:「弗蘭基來了事先通知我,我會儘量不影響她現在的生活。」

  他想見她是千真萬確,但是他不想干涉她現在的生活則是他需要放在第一位考慮的。這兩種矛盾的想法在G的腦袋裡已經繞成碩大一個死結。

  諾亞臉上的神色只是有稍稍的遲疑,隨後她忍俊不禁敲敲牆壁:「不愧是曾經在一起的兩個人啊。」

  「真是巧,剛才弗蘭斯西卡夫人也提出了相似的請求。」

  「她已經在這裡了!」G大驚失色看著牆壁,料想一定是諾亞多了個心眼已經把弗蘭基帶到隔壁了。

  「好吧,弗蘭斯西卡夫人,這個男人有多少覺悟我想你比我清楚得多。你們慢聊吧,我先告退。」

  諾亞說完就邁著輕快的步伐,踏著一雙黑色馬靴走出房間,順便帶好了門。而G回過神來也僅僅是瞄到一眼她飛快離去的錚亮腳後跟。

  諾亞順著教堂的長走廊從位於建築物後端的告解室一直走到教堂大廳,這個教堂雖小但並沒有省去大廳五彩的碎花玻璃和聖母像,她的戰友在大廳裡隨意站坐著,看到她的到來都不約而同把視線投過去。
  
  走進大廳,彩色玻璃在諾亞的臉上投下斑駁色彩,一瞬間似乎眼睛也恍惚起來。
  
  「何時開始?」菲力浦拿起槍,一邊的瑟芭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按下去。

  諾亞找了個臺階坐下來,猶豫地用手撐起下巴:「再等等吧。」

  「時間和機會一起在逃離,小姐。」安德魯似乎也沉不下去了。

  「我知道,」諾亞沉思了一會,慢慢答:「不過還不是時候。」

  於是整個大廳裡沒人敢多語,只有瑟芭敢打破沉寂走過去靠著諾亞,一爪子直接覆她頭上。「我們千辛萬苦打探到弗蘭西斯卡出行的時間並打點好這一切不是為了聽你說『再等一會』這種沒責任心的鬼話我親愛的首領小姐,」瑟芭一針見血毫不留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在遇到G之後嗎?雖然我曾經遠遠看過他幾次不過他並不是口才絕佳的人,而夏洛特你也不是輕易能被說服的人,所以到底是什麼讓你踟躕了?」
  
  「喜歡上那個人了嗎,春天到了的首領小姐。」

  瑟芭的揶揄讓諾亞非常不快,她一把掃開瑟芭的手道:「別開這種無趣的玩笑瑟芭。」
 
  瑟芭並沒有生氣,她聳聳肩膀走到一邊:「但是以弗蘭西斯卡來要脅格魯列一開始可都是你的計畫,佈置人員也好規劃時間也好,夏洛特你想讓這一切重頭再來嗎?」

  諾亞拿右手扶住臉,非常惱火地悶聲回答:「我不會讓大家的努力白費的,不過現在的情況稍微有變讓我不得不多多考慮。」

  「這正好是最好的時機,你擅自從我這偷走弓矢還給G也就算了……」

  「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

  「不不小姐我們的焦點不是這個問題,你給大家帶來麻煩了難道不知道嗎?防備一個手無寸鐵的傢伙比面對裝備齊全的人容易多了,而你就這麼輕率給我們增加了敵人的可能性,不管你有多麼同情那個人以後也起碼跟誰商量一下,不我希望沒有以後。」
  
  「……抱,抱歉。」
 
  瑟芭歎一口氣瞥她一眼:「現在還是討論下行動的事吧,首領?」

  「行動照常實施,不可以對夫人動粗,G那邊由我和幾個人去控制,他弓矢的箭是專用的所以戰鬥力有限,注意別讓G碰到槍,他也是使槍的好手……十分鐘後開始。」諾亞緩緩站起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眾人領命後迅速從大廳各個出口離開倒自己崗位上,很快室內就只有她、瑟芭和安德魯。
  
  她雙手扶住額頭,進而插到頭髮裡。諾亞癱坐回原位,好像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的樣子,幾分鐘後她才默默開口:「G先生會非常憤怒吧,我到底還是抱著這樣一種想法來幫他重逢。」
 
  那個人一定會很憤怒,到時候就算是親手殺了她,諾亞保證自己臨死都不會震驚的。
  
  他那麼愛她,刻骨銘心地保留一切記憶,不管是愉悅的還是痛心的,他雖然口裡說著不在意畢竟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吧。

  格雲瑟家族的計畫從弗蘭西斯卡下手要脅格魯列家族提供援助已經最窮途末路的手段了,這種像定時炸彈一樣不知何時會拉爆的合作成了她重振家族的最後希望,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瑟芭稍顯愧疚地俯下身子,攔住她的肩膀,把諾亞的頭按在胸前:「這是沒辦法的事小姐,不管是控制了弗蘭西斯卡還是G,對我們家族對抗彭格列或者從他們的威脅下繼續生存下去都是極為重要的。」
  
  「……我知道了,」諾亞放下手擠出一個慘澹的笑,「不過瑟芭,對了還有你安德魯,你們告訴我,在這樣糟糕的局勢下依舊追隨我,為我個人重振格雲瑟的目標效力會感到為難嗎?」
 
  「為,為什麼這麼問?」安德魯嚴肅反問。

  「因為,我一直都沒有考慮到你們的家庭啊,讓你們如此顛沛流浪,僅僅為實現我一個人的價值讓會我後悔到生不如死。而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想要恢復格雲瑟的地位啊,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父親他死前也沒有告訴我啊,瑟芭。」

  諾亞一直都覺得G之前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她從始至終沒有將努力的重點放在安德魯、菲力浦以及更多同伴的身上,一切以來都是以自己為中心以自己的前路為意志來領導家族,以這樣崇高的憧憬號召大家;而同伴們強烈的家族凝聚力就是她賴以生存的依靠,但她卻一直沒有問清楚他們的意志是何。
 
  「你們想要的是什麼呢,在行動開始的最後幾分鐘請告訴我吧。」

  瑟芭和安德魯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姿勢讓他們無法看清諾亞的表情,但她異樣的話語讓他們同時一愣,隨後面面相覷。不明諾亞真正意思的他們不敢隨意回答,卻也承認這樣一番話確實像一顆石子投入潭水,驚起漣漪。
 
  突然教堂外一聲巨響,強烈的衝擊波傳遞而來震碎了諾亞身後的五色玻璃,玻璃碎屑和聖母像一起坍塌在地板上。在關鍵時刻瑟芭和安德魯將坐在臺階上的諾亞往門外方向一扯,避免了她受傷的悲劇。
  
  淡淡的煙塵中,教堂門快速打開又關上,幾個家族成員連滾帶爬跑進來,諾亞顧不上拍淨身上的石灰就向沖進來的週邊防衛人員大喝:「發生什麼事了!」

  「首領,是彭格列!」。


【G的反擊】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門外傳來連續不斷的槍響讓室內的人全部倒伏在滿是玻璃渣的地面上。槍械連續的射擊將教堂大門及扇雕花玻璃窗戶破壞得粉碎,驚呼聲、破裂聲不絕於耳,過於巨大的震動讓整個大廳騰升起煙霧,好一會才慢慢降下來。
  
  在淡去的煙塵裡,是瑟芭第一個發現諾亞不見了的。

  在第一波襲擊來臨後幾秒,諾亞大驚失色扭頭狂奔穿過大廳背後的門,就往安置弗蘭西斯卡的房間跑去。當她滿身石灰粉,狼狽出現在弗蘭西斯卡面前的時候,這位勇敢睿智的女人正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撫著牆壁一言不發。
  
  整個場面靜謐得和大廳裡仿佛兩個世界,很顯然這裡和大廳有一段距離讓夫人並未察覺到外面的異變。

  「很抱歉打攪你們的重逢了,」諾亞把嘴裡的塵土吐出來,胡亂抹了一把臉,「有意外情況夫人,請暫行躲避。」

  「突襲?」

  「很可能是這樣的。」

  瑟芭的身影很快也從門口竄進來,一句「夏洛特」還沒叫出來就被諾亞揮手制止了。「輕聲一點瑟芭別驚擾到孩子……」她淡淡回看了瑟芭一眼又扭頭轉向弗蘭斯西卡簡單行禮,「請夫人先和瑟芭去教堂地下室,詳細情況我想她會和你講清楚,失禮了。」
  
  她俐落地將背上的槍取下來,一邊整理槍栓一邊往外走,和瑟芭擦肩而過時諾亞壓低了聲音:「把握好分寸瑟芭,我希望你不要驚訝到夫人。還有,沒我命令什麼也不許做。」
  
  「夏洛……」

  「聽明白了嗎。」

  「……是的,首領。」

  瑟芭低頭閃開一條路,諾亞一路小跑地穿過走廊往另一個據點去,她現在僅僅是知道教堂被突襲而已,是不是彭格列的人馬還等待確認。首先要明確的就是敵人是以怎樣的方式進攻教堂,如果不是包抄的話,她打算先將弗蘭斯西卡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送出去。
  
  在穿過一個拐角的時候,諾亞差點沒刹住車撞上從旁邊房間裡沖出來的紅發男人,眼疾手快她往旁邊一撞,背靠在牆壁上把剛剛取下來的槍扔給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弗蘭基呢?」

  諾亞趁此機會把身上的灰全部拍下來,雖然她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往G的方向隨意瞄了一眼,見他呆呆拿著槍皺眉站在原地,諾亞就氣不打一處來地上前幫他把保險栓打開:「得了先生我們能面對現實點的問題嗎?」
  
  「她怎麼樣了?」G突然語氣生硬起來,一字一頓讓諾亞失神。

  她只好放緩語氣壓下心中的惱意:「她很安全地被保護著,因為一些突發狀況我們不得不打斷你們夢寐以求的團圓,而抱怨的話等你……哇!」

  還沒等諾亞簡單解釋完現狀,一聲炮響讓嚴峻的局勢蔓延到了這裡,G和諾亞幾乎同時趴下身子躲避紛紛將下來的天花板石灰塊。又是一陣混亂,爆炸聲讓耳膜發蒙也讓大腦混亂了幾秒,眼見得這裡也不安全,他們站起來抖落武器和身上的石灰塊相視一眼,迅速往下一個據點跑去。
 
  兩個人跑了一陣,撞見了幾個慌亂而過的家族成員,稍微瞭解了一下局面狀況後,G和諾亞選擇了分開行動,由G去探查有沒有退路,由諾亞去確認敵人的身份和人數戰鬥力。
  
  在教堂後半部建築內,G成功和菲力浦會合.這個男人一直以來都對他不太友好,這次遇上這檔子事他一見G就雙眼噴火地一個箭步上來揪住了他的領子:「你給我們帶來的麻煩還不少嗎!彭格列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是好東西,帶著你所謂的堅持下地獄去吧!」
  
  G擰著眉試著扯了一下他的手,見紋絲不動後他的耐心也到了極點,揮拳照菲力浦左臉頰狠狠一拳,將面前虎背熊腰的大漢重擊地連續退後幾步。他理理領口環視目瞪口呆的眾人說:「第一、別把我和現在的彭格列聯繫起來;第二、別胡亂說話;第三,為你們家族別起內訌。」
 
  菲力浦身邊的幾個人似乎覺得現在的局面確實不適合家族內鬥,他們拉住菲力浦嘀咕了幾句,應該是德意志的方言。即使對G抱有再大的懷疑怨言,大敵當前的情況下不遜於內部出任何差錯,對面幾個人對視了幾眼將一邊的彈匣和一把手槍扔給G。而G則把這些東西都還給菲力浦:「省著用,現在什麼都還不明了。」說完他將背上的弓往胸前一提,示意他有這個就夠了。
  
  弓矢的箭都是特別定做的,用彭格列的技術向裡面凝聚了死氣的力量增加殺傷性,諾亞還給他的箭還有十餘枚,就算攻擊力再大也支持不了多久。G對現在的一切都不太樂觀,但他也不想過於依靠格雲瑟家族,畢竟彭格列和他們在這裡扯上關係還和自己有關。
  
  據格雲瑟方面的人回報,來的人自稱彭格列某方面組織,名字太長他聽了個大概;人數不詳因為附近都是樹林,對手很謹慎並未全部現身;武器方面看來是下了大手筆,攻擊力和格雲瑟方面完全不是一個水準;採用包圍手段,已經沒有退路。
 
  直白點,就是危險了。

  G的臉色當下就變得非常難看,周圍人的表情同樣也輕鬆不到哪裡去,甚至還有悲觀的聲音從角落響起:「我們……我們不會死,死在這裡吧……」

  菲力浦暴躁地扭過身一拳揍上去:「都他媽的哭個毛!」

  不過在又一波鳴槍後,他們都明顯感到攻擊的強度減弱了。正在思考為什麼對方不趁勝追擊攻進來的G,被突然跑進來的人一把推開,還在思索的問題立刻被打斷。他正要發火誰知闖入者驚慌失措對著室內幾個人大喊:「小姐受傷了!」
 
  所有人面色霎時陰沉了下來,菲力浦安撫手下繼續觀察留守後拿起一把步槍就率先往來人所指的教堂□方向跑去,G不敢有所遲疑地也拔腿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是零碎的牆壁殘片和吊燈的遺憾,悶聲的炮彈聲背景下偶爾還可以看到點點血跡讓兩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他們在破爛的教堂裡一邊躲避坍塌的牆體一邊尋找捷徑,在翻過最後一道破牆後他們看到了靠在中庭柱子邊癱坐著的諾亞。
  

  她的周圍圍了五六個家族成員,或站或跪都焦急萬分,同時不斷地命令趕到的人去尋找藥品和乾淨的包紮布料。G和菲力浦撥開人群,看到諾亞捂著左側小腹一臉煞白地靠在柱子上喘氣,左手和襯衫被染得通紅,地上慢慢在積起血液,豆大的冷汗讓她在看到G一瞬間露出的釋然笑容詭異而單薄。
 
  「喲先生,」她咬著唇的嘴鬆開,「我打賭你不是來看我死的。」

  「拜託小姐你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取藥的人還沒有回來嗎!就是把瑟芭給我找來也可以,快!」安德魯也急得滿頭大汗,他取來的教堂白色桌布撕成小塊,不停給諾亞擦拭傷口,但是血液還是源源不斷從諾亞緊捂小腹的指縫裡溢出。
  
  諾亞吃力地搖搖頭:「千萬不能聯繫瑟芭,她現在的任務是照顧婦女和孩子。」
 
  安德魯反駁的句子還沒有組織好,G煩躁地一把把他拉開,順勢把弓放在地上跪在諾亞身側,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駡:「你瘋了嗎,雖然我一直認為你都是瘋著的但也拜託你稍微拿出來人類意識來!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拖後腿的人都給我呆著別動!」
  
  「恩,確實死了就不能動了。」

  「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受傷是怎麼回事?」

  安德魯湊上去,他臉上的汗和灰塵混在一起特外滑稽。「上一波襲擊時,有炮彈在教堂屋頂邊緣炸裂,彈片不留神穿透了窗戶擊中小姐的腹部。」

  「喏,顏色很漂亮吧。」諾亞把捂住傷口的手攤到G面前,虛弱地炫耀,讓G恨不得氣急敗壞就此了斷她。

  「手邊沒有取出彈片的工具……拖不了多久了……」

  G把諾亞的手控制住不讓她再隨意觸碰傷口,諾亞掙扎了幾下沒有用就任他去了。取出彈片的工具嗎?確實很棘手,就算是找到了對傷口消毒一類的事也將浪費非常多的時間,而且,諾亞的精力能不能支撐下來就是個極大的問題。
  
  他甚至產生了萬念俱灰的感覺,這樣的心理活動不留意出現在了臉上,諾亞了然地辛苦抬頭瞄一眼,帶著某種微妙笑意又往側邊一倒。

  忽然間靈光一閃,立刻有了決定。G反手從箭囊裡取出一支箭,在周圍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他努力將專注力注入眼前的箭上,那支箭的箭尖居然燃起了紅色的火焰。

  「這,這是……」

  安德魯眼裡溢出不可思議的驚訝,在他驚訝的旁觀中G俯下身子一本正經扶起諾亞的脖子,讓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眼睛,他道:「回答我,怕死還是怕疼。」

  「怕疼。」

  「……那你還是去死吧。」

  菲力浦火冒三丈地舉起槍托準備沖G的後腦勺狠狠砸下去,就在他使勁的一瞬間他看到G將那只箭往諾亞受傷的腹部輕輕一戳,那束火焰安靜地跳動了一下,隨後一枚還帶著血的銀色彈片在地上翻滾幾圈停下來。
 
  諾亞痛苦地渾身戰慄了一下,張嘴就對著G的手臂一口下去,咬著就不松。G顰眉瞪了她一眼,給安德魯使眼色讓他趕快包紮,安德魯不敢怠慢也跪了下來用乾淨的布料圍著諾亞的腹部一圈又一圈,直到看不到血痕為止。
 
  G只是想試試而已,他很遺憾這裡沒有納克爾一樣開發出晴屬性火焰的人在,不然晴所具有可以使傷口快速癒合功效的力量根本就輪不到他出馬。好歹將希望寄託於火焰上,到底嵐的分解能幹些什麼不清楚還是祈禱傷口被感染為好。
  
  用雨月曾說的一句東方古話……什麼來著?

  對,死馬當做活馬醫。

  他把諾亞的頭從手臂上移開,菲力浦見狀趕緊上去扶住諾亞的身體。G把那支箭放到諾亞身邊,從地上撿起弓頭也不回向著敵人火力攻勢最猛的大廳走去。

  「都給我好好活著。」


【G的計畫】

  G是踩著一地磚瓦殘渣和玻璃碎片踱進大廳的,大廳防守的格雲瑟家族成員顯然後聽說了諾亞負傷的事,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幾乎同時把目光遞過去。G對此頗感棘手,他簡單跟幾個人講明諾亞的事,之後大家都樂觀地把板著的臉緩和不少。
  
  但是目前的戰事並沒有讓這樣的氣氛維持多久,教堂為彭格列的攻勢不知為何小了下去,以至於兩家族在對抗裡象徵性放了幾槍後整個環境陷入了難忍的靜謐。光線一束束從破碎的牆面縫隙裡射進來,空氣裡的浮塵清晰可見。
  
  G在浮塵裡第一個站起身來,他冷靜觀察了一下情況,把一直牢牢拿在手裡的弓斜背在背上。他示意身後的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隨後一個人敏捷地躍至大門邊,謹慎地將門板推開一條小縫。
 
  彭格列的攻擊確實已經停下來了,那些人的表情並不嚴肅,相反顯得比自己這方遊刃有餘得多。如果他沒有猜錯,敵人應該擔心格魯列家族的援兵在察覺這裡的情況後趕來,這樣他們面對的將是兩面夾擊的困難局面,並且這裡將陷入非常麻煩的對峙境地,這一點對弗蘭基和孩子來說相當不利。
 
  想到這裡他啐了一口,將縫隙推至更大,卻在被外面陽光晃花眼的同時看到了彭格列一方準備的王牌。

  那是一門大炮,如果G沒看錯應該是拉伊托爾型95mm加農炮,數量只有一門,但威脅這樣一座小小的教堂來說綽綽有餘。是的沒錯,這就是彭格列陣營為何在這樣的僵局裡都保持從容的理由,他們不懼怕格雲瑟的反抗,也不擔心格魯列的夾擊,他們有這樣攻擊力巨大的武器就能把整個教堂、鎮子的民眾當做人質來抹殺其他人的鬥志。
 
  山提諾真是越來越大手筆了啊,G皺緊了眉,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粗獷的喊聲。
  
  「我知道你們包庇了彭格列正在追捕的G,如果格雲瑟將他交出來,我們可以下達談判的指令!」

  G能感覺到大廳裡所有人的視線再一次彙聚過來,他渾身開始不自在。為了躲避這些摻雜了複雜心理的目光,他別過頭仔細觀察大廳環境,在腦海裡飛快構建下一步戰略計畫。
 
  「菲,菲力浦!你聽到了嗎,只要把這個男人交出去……!」躲在聖台後面的一個瘦小男人在看到菲力浦進入大廳後,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揪住了他的褲腳。

  菲力浦火冒三丈將那人擊倒在地:「給我閉嘴!」

  「我們格雲瑟是不會因為一個人來委曲求全的,你真的以為彭格列會就此放過我們嗎?!都他媽給我拿出點骨氣來,所有敢背對敵人的傢伙我會在彭格列之前送他去見撒旦!」菲力浦一貫粗暴的聲音在教堂穹頂的反彈下回蕩,他這番說辭與其說是針對那個膽小的男人,不如說是講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G沒空去為菲力浦的通情達理熱淚盈眶一般,門外彭格列在他說話時下達了發起總攻的最後通牒,十分鐘後如果他們沒有看到G被五花大綁扔出去的話,他們就將用大炮將整座教堂夷為平地。
  
  他嚴肅地坐在地上,陷入思考的時候右手依舊無意識地摩挲自己的弓。那是喬托在彭格列成立之初親手遞給他的武器。他在彭格列時一直都是以擅長的槍械出戰,但是每次遇到重要的委託,這把弓將成為敵人永遠的噩夢。
 
  他沒想過,會這麼狼狽。

  G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從地上一個翻身撐起來,沒有絲毫猶豫地往大廳側面奔去,菲力浦並沒有阻攔也沒有詢問他的意圖。他只是在看著G的身影消失在牆角後,轉過頭慎重地和在場的戰友們商討下一部的計畫。
 
  G的想法很簡答,彭格列能在外面如此肆無忌憚地提條件就是因為他們手裡有那門大炮,如果能毀掉這張王牌就能和格魯列前來援救弗蘭卡的部隊裡因外合。

  關鍵就是在於:如何毀掉它?

  這東西是用相當堅固的鋼鐵製造,格雲瑟手裡沒有能與之抗衡的武器;也就是因為拿准了格雲瑟的火力裝備不足以威脅他們,彭格列才敢決定用包圍的手段來逼他們就範。

  G一邊想著一邊攀上教堂一側通向穹頂的鐵質樓梯,樓梯年久失修加上被剛才的戰爭波及,沒上一步都顫巍巍搖晃兩下,G不敢拖延時間,他快步翻越樓梯輕快的身體像一隻山貓。
  
  他當然知道格雲瑟的困境,也明白彭格列王牌的重量,也就在彭格列要求格雲瑟交出他的一刻,他稍微想通了什麼。他們並不只是把他當做正在追擊的彭格列一世成員而已,就像他們攻擊格雲瑟不單單因為格雲瑟包庇了他,讓格雲瑟交出他也並不只是在完成山提諾任務。
 
  攻擊格雲瑟是要消滅這個潛在的麻煩,要求他們交出G是因為他手裡有目前唯一能破壞大炮的武器——被歌頌為狂暴地席捲一切的疾風,G的弓矢。

  被灌注了火焰的箭擁有強大的破壞力,如果將讓這一擊完全發揮效力,破壞大炮就根本不是問題。想到這裡G下定決定把一切都壓在這上面,他加重了握弓的力道躍身翻上教堂屋頂,卻還是在攀上屋頂的時候差點因為驚訝而把弓箭扔出去。
 
  「諾亞!」

  「喲,先生也上來吹風嗎?」諾亞把耳邊散落的長髮捋至而後,她把一把步槍夾在教堂屋頂幾個塑像中,此時就坐在槍前調整。

  「混蛋誰要你上來的?!」G大驚失色下勃然大怒地沖過去。

  「哦,我把你的箭還給你。」

  「粘了血我才不要!」

  諾亞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抬手示意他放低身體一面彭格列的人過早發現他們的存在,等到G也潛過來,她才波瀾不驚地對著他怒氣橫生的臉聳聳肩解釋:「我讓安德魯一群人別守著我,他們去各處支援後我想起這個地方視野不錯,如果能崩掉一兩個我的傷就夠本了。」
  
  「所以你偷偷上來了?」他的臉色沒剛才那麼生氣,不過慍色未退,「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上來的。」

  「你果然還是那麼瞧不起女性嗎?」

  「看到了嗎先生,彭格列引以為傲的武器,那個黑洞洞的傢伙看來不得不毀掉呢。」諾亞沒有理會他,而是眯著眼睛想要仔細看清楚那門大炮的樣子,末了還豎起拇指估算了屋頂到它的距離,半晌才失望地喃喃:「可惜,射程有點勉強了。」
  
  「就是在射程裡你的槍也不可能對它遭成一點損害。」G沒好氣地湊過去,趴在地上查看彭格列一方的情況。有五六個人負責大炮的裝彈和發射,沒有準備其他保護大炮的東西,這一點對他來說是個好事。
  
  「啊,也是呢。」諾亞的口氣聽起來一點都不著急,「也只有你的弓箭可以完成這個任務了吧。」她稍稍抬了頭看看G的箭囊,突然嗤笑一聲:「不過你得省著點用,我看你所剩不多了。」
  
  G一時語結,就像諾亞提醒的那樣,在壓制彭格列攻勢的極短時間,他用去了大部分的箭,目前僅剩兩支。對於G來說,毀壞大炮只要一擊就夠了,他對自己的箭法有信心……前提是彭格列沒有發現他在屋頂的時候。
 
  他眼神突變,猛地伸手把諾亞的頭摁下去,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頭髮飛過,擊打在背後的塑像上迸出石沫碎塊。他聽到諾亞的喉嚨裡憋出一陣短促的尖叫,被她很快咽了下去,諾亞了然地伏倒在地盡可能壓低身體。
  
  G恢復原來的動作靠坐一尊塑像後。一聲重重的悶響,接踵而至的子彈如雨點般擦身而過,掠過水泥欄杆打在地面上,激起片片石塊,煙霧四起。倒下的諾亞吃力地半立起身,踉踉蹌蹌貼近塑像躲避不時飛過的子彈,大口呼吸著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瑪利亞……要是知道自己的塑像,被拿,拿來擋槍,一定會拍死我的。」她忙裡偷閒自嘲,換得G恨鐵不成鋼的鄙視。

  她居高臨下快速瞄了一眼,道:「不解決那幾個狙擊的傢伙,先生你是沒機會反擊的了。」
  
  「我知道。」G的臉色肅穆得可怕。

  他當然知道敵人一旦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就會增加火力攻擊屋頂,並且現在看來他們已經不打算捉活的回山提諾方面覆命了。不過他們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屋頂的異常,本來他還打算在彭格列發送攻擊的前一刻趁他們暴怒露出破綻時毀壞大炮。
  
  諾亞看著他的側臉,一字一頓:「請你對著天空放一箭。」

  「……」G看她的表情一本正經得不像是在開玩笑,卻又不明白諾亞的真實動機是什麼,就這樣定定看著她。

  「請相信我,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她目光灼灼,讓G有似曾相似的感覺。冥冥中他能夠很清楚地分辨諾亞和弗蘭基的差別,兩者有名為堅毅的共同點,但是對於諾亞來說沒有什麼比勝利更值得拼命的事情,這一點也正是她和弗蘭基最大的不同,她的頑固不化讓G大為頭痛。
  
  因為她的執拗,G決定相信他。他傾仰身體,果斷拉弓對著天空放出一箭。跟著那道鮮紅的火光一起愈遠的,是諾亞稍縱即逝的感激笑容:「謝謝你……G先生。」

  「那是什麼!?」「是炸彈嗎,瞄準它,把它打下來!」「全體準備!」
  
  諾亞出人意料地從塑像後站起來,在襲來的彈雨中立著,毫不畏懼地將一隻腳搭在倒塌的塑像上。周圍的隱蔽物大多因為剛才子彈的襲擊斑駁破碎,坐在地上的G被她意外的動作驚呆。他看到她的身體劇烈搖晃了一下,隨後上方傳來四五聲槍響,身邊一空,一個影子往後墜下去。
 
  「諾亞!」G下意識扭過身體趴在塑像上,皮膚硌在粗糙的地面上,無端生疼,一顆飛濺的小石塊在他的臉上劃出血絲,火辣辣地疼起來。

  他沒想到諾亞的打算是以他的箭作為誘餌吸引所有敵人的注意力,然後在他們攻擊力渙散的絕好機會開槍射殺敵人。不幸的是,因為之前受了太重的傷諾亞本人也失去了最好的狀態狙殺對手,並且由於屋頂位置處於火力重點他們花了再多精力隱蔽躲藏,諾亞在強忍劇痛開槍後就體力不支摔下去。
 
  近十米的高度摔下去給人體造成的傷害可顯而知,好在依G看,教堂門口安德魯假扮農夫拉過來,無意間安排在那裡的幾輛草料車緩解了不少下墜力。減少衝擊力有力地保障了生命,他看到諾亞痛苦地翻身企圖從地上爬起來,很快又失去意識一般倒下去。
  
  她完全暴露在了敵人的槍口下,這場異變讓敵人的齊刷刷將武器都對準了她。之前向格雲瑟喊話的那名男子更加張狂地抬頭盯著G,那神色裡帶了一絲欣喜若狂:「G大人,放下你的弓箭。」
 
  G咬牙,狠狠握著箭毫不退避地直視他們。

  「如果你不想親愛的夥伴死掉的話。」那人抬高了語調,「我不想數一二三,我只希望在我這句話說完之前你能作出表示。」

  他一面說一邊讓身邊的手下都放下槍,而他則舉起了一把手槍,在說話的同時緩慢地撥開保險栓,就像把機會一點點從G手裡奪走一樣。

  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屋頂上拋下箭囊。

  能讓昔日彭格列嵐守認輸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慶祝的事,這份即將值得他一輩子去銘記的談資讓他暢快地大笑起來,並且肯定這個摔下來的倒楣蛋能夠成為G的破綻,這是他勝利的第一步。
  
  「非常好,接下來把你的弓也扔下來。」

  G陷入了無止境的糾結中,毫無疑問敵人觸碰了他的底線。弓矢是他驕傲的資本,是他作為一世左右手的證明,即使一世已退位,這份榮耀也將永垂不朽。它之上寄託了太多鮮血和記憶,也隱藏了非常多的不安和懊悔,這是他的東西,怎能讓那幫人去踐踏。
  
  敵人見他許久都沒有動彈,叫囂著再次用諾亞威脅他。

  怎麼辦……怎麼辦。
  即使要反擊手裡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箭,以往沒有箭的時候他能用戒指的火焰凝聚力量,現在戒指也沒有了,所有的箭也用完,最後破壞大炮的機會從手中溜走,勝利女神拋棄了格雲瑟和他。
 
  到最後都沒有能保護好弗蘭基和孩子,草率決定回義大利成了G目前腦海裡最懊悔的事,就像諾亞以前曾說的那樣,他沒有資格來見他們。

  諾亞,諾亞。

  他突然看到癱倒在地上的她艱難地移動了一下手臂,好像是特意對著他做出來的,敵人被成功的喜悅蒙蔽了視線沒有注意到她微小的動作。

  不對,他並不是失去了所有的箭。

  G站起來,把弓拿在手裡懸空伸出屋頂。

  「那,你要接好了。」

  他鬆手,那把有著迷人花紋的弓矢筆直地墜落。

  目光所及,倒在地上的人不知從那裡來的力量,她俐落地從地上翻起,熟練地雙手接住落下的弓矢。順勢從腰間抽出一支箭,箭頭的血液乾涸發黑,卻掩不住那道筆直的寒光,她飛速拉弦搭箭,眼神也同弓箭一般鋒芒畢露。

  頓時,銀芒破空。

  四周響起槍聲。


【尾聲·諾亞的城】

  諾亞近距離一擊破壞了大炮,之後響起的槍聲是一直埋伏在樹林裡格魯列家族的援兵,在首領的親自帶領下,他們對於拿第一夫人當人質這件事的彭格列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在大炮的威脅解除後,他們的怒意排山倒海一樣洶湧而來,同時教堂裡格雲瑟家族的成員也看準時機給了手忙腳亂的彭格列兇猛一擊。
  
  G背著自己的弓矢站在教堂牆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根一根抽煙,腳下積了不少煙蒂和煙灰。眼前來來去去的人們腳步匆匆,他們大多灰頭土臉、疲憊不堪,忙著清點傷亡人數和處理現場,並沒有人有多餘的注意力去關心一直站在那裡的G。
 
  教堂門口有一輛馬車,他看到格魯列首領費裡西安諾沖出馬車,給了弗蘭基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將心愛的妻子抱在懷裡後,小心翼翼詢問了孩子的狀況,那張滿頭大汗的臉總算露出點欣慰的笑。
 
  抱著孩子的弗蘭斯西卡在慌忙左顧右盼,那張熟悉的臉不管隔了多遠的距離都差點讓G因為懷念而落下淚。他無法去猜測她現在的心情,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情緒傳遞過去,冥冥中他覺得到底還是虧欠了她和孩子,不管他做出多少努力,表明多少決心,只要他有一丁點不理智的想法,他都會將她再次拉入不幸的境地。
 
  G不會再那麼做的

  直到這一刻G才明白自己回義大利的真實目的,直到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才忍心將它挖掘出來。
 
  不是為了詢問你為什麼不跟我走,也不是為了確定那孩子的立場,更不是對你的選擇報以任何異議。

  我只是想回來確定,你過得好嗎?

  他扔下煙蒂用腳踩滅,將背上的弓提提轉身走入教堂。

  答案我已經得到,所以——

  再見,弗蘭基。

  他無目的地在教堂裡瞎轉悠,來去的人抬著傷患,或整理武器,G主要是一直負責讓路。走到教堂最後一截矮牆前,他才停下了腳步。

  諾亞靠坐在牆角,閉眼大口喘著粗氣。原本腹部的繃帶在激烈的戰鬥後看不清原來的模樣,特別是右側,完全被鮮血染透,連她靠著的牆都沾上了褐色的血跡。在聽到G靠近的腳步聲後,諾亞虛弱地睜開眼睛,用他習以為常的調侃語氣念叨:「怎麼,終於見面了嗎?」
  
  G愣了一下,扶著牆坐下來。

  「沒有。」

  諾亞頓頓,忽而嘲諷地輕笑:「真稀奇。」

  「讓她平靜地生活吧,我也不能去改變什麼,現在再強加自己的意志上去是對她的不負責,我相信弗蘭基不想看到我把一切都搞砸的樣子。」

  「是嗎。」

  「我的目的達到了,沒有遺憾也沒有悔恨,從一開始我就給定錯了位。義大利的弗蘭基不會再需要我了,我在這裡只是個累贅也是個麻煩,她過得很好,就像很久以前一樣不需要依賴誰。她是個很出色的女人,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遇見她,也從來沒後悔再回西西里,起碼她現在的生活讓我很……很滿意,就是稍稍遺憾……」
  
  「我懂……我都知道……」諾亞低吟著清清嗓子,終於忍不住伸手捂住右側腹部的傷口,很快G就看到她的血液沿著指縫一點點滴落下來。
  「你,沒什麼吧?」他想湊過去,卻被諾亞推回原地。
  「沒什麼大不了,這點……小傷,」她無畏地抿起唇角,唇瓣早已失去了血色,蒼白而乾癟的笑容並沒有讓G放下一點心,「接下來呢,你準備回日本嗎?」

  「是的,我必須回去,西西里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諾亞把捂著傷口的手放下來,背著G看了一眼,很快在褲子上擦拭幾下就覆在膝蓋上再沒有拿下來。「原來如此,一世……和,和你的朋友,大概都在……那裡平靜地過普通日子吧……真羡慕呢……」她重重將頭靠在牆上,一雙眼睛斂下光芒直勾勾看著天上的太陽。
 
  G奇怪的是,那麼耀眼的陽光他只是輕輕瞥一眼都眼花不已,為什麼那時候的諾亞可以一直看那麼久,那麼貪婪而迷戀地看著。

  「別光說我,你小子也好好考慮下我說過的話吧,」G義正言辭地教訓她,「之後呢,現在山提諾馬上就會收到部隊受挫的消息,你的家族今天受到重創不能在短期內恢復。」
 
  「……也是呢,這對你,來說……還是對我來說,都是個非常難抉擇的問題……」
  
  「什麼意思?」

  諾亞扭過頭沖他慘澹一笑,那雙靈動的眸子只是微微閃了一下,連眨眼的動作好似都沒心情去做了,那道光芒在慢慢暗淡下去。「一旦我以保護了弗蘭斯西卡的理由要求格魯列提供援助,你想你親愛的弗蘭基還可能置身事外嗎?」她的話沉重而現實,讓G不得不陷入沉默。如果是一開始他一定會堅決阻止諾亞的想法,但目前一想到諾亞對家族的執念和做出的努力犧牲,他不忍心提出否決的觀點。
  
  看到他一言不發,諾亞莫名其妙大笑,伴隨著小聲而來是幾聲咳嗽。她臉色一變,急忙用另一隻手捂住嘴,G翻身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哈哈哈……果然被我嚇住了嗎?」透過手杖傳過來的聲調悶悶地,毫無生氣。
  
  G擰著眉還是不說話。

  「放心吧……我才不會自找麻煩……我也不想這麼走下去了,我累了……非常累……」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有邏輯的話讓G有不好的預感,「抗爭是多麼殘忍的東西……我也該為他們考慮……一世做得真好啊,這個男人不錯,可以英明決定退位帶著……帶自己的朋友去過好日子。」
  
  「……你說夠了嗎?」

  「等下,還沒說完。」諾亞放下手,G眼尖看見了她手心大灘的血。

  G這次是驚訝得說不出話。

  「別露出那種失禮的表情先生,」她長出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我胸口的口袋裡有東西,拜託你自己取……對了,別亂摸啊。」

  「我會幫你叫醫生,你給我等著!」G無視她單調的玩笑,說完就起身要走。
  
  「先看看這是什麼再說,怎樣?」

  諾亞並沒有顯出急躁的表情,她靜靜地歪過頭,看著G淺笑。G遲疑地又坐回去,動作輕柔地把諾亞胸口口袋裡的小物件取出來。

  那是一枚鑲有寶石的耳環。

  G重新將目光放到諾亞身上,她身上染血的面積似乎在迅速擴大,右側身邊的地面上已經積起了殷虹的一灘,血跡邊緣發黑就像地獄的漩渦。

 
  「這東西……以後留我……這真的沒用,暫時還給你吧。你說地對……有時候,還是要考慮下別人的感受……做人,是不能搶……他人的東西對不對?想要的生活……憧憬的安寧……都不應該因為私人欲望……全盤否定啊。」
  
  「不過,不過你還是欠我錢……欠很多,找你要真麻煩……算了,你幫我一個忙吧……」
  
  「混蛋你給我閉嘴!撐著,我去叫安德魯!你瘋了嗎!」

  「能……安靜一點……嗎先生,去找安德魯的時候,幫我帶句話吧……這麼久都這麼任性,真是……非常抱,抱歉……哦,對了……帶著大家離開這裡吧……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從此,別提什麼格雲瑟,這玩意非常……不好玩。」
 
  「諾亞,諾亞……夏洛特!你別玩我啊!我才不會幫你傳什麼話,你要說就滾去親口宣佈,親自帶他們走!你個混蛋!」

  她置若罔聞地歎息著閉上眼,最後把頭重重往G的手臂一靠:「……結束了,好累啊。」
  
  ……

  不遠處教堂的塔樓上,開始回蕩低沉的鐘鳴,一群白鴿掠過塔樓飛躍樹林,驚起一片風聲。
 
  到最後,G都沒有參加夏洛特?德爾?格雲瑟的葬禮,他在重回西西里快五個月的時候,踏上了回日本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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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新年時節。

  喬托三番兩次的邀請G也不好意思再推脫了,畢竟是好久都沒有見到夥伴們,這次聽說大家都會團聚他也忍不住把回並盛的想法同妻子談論了些,沒想到妻子對他的朋友非常好奇,一下子就答應了,稍稍準備了點東西就踏上了東京到並盛的行程。
  
  各位陸續都在除夕夜之前趕到了,在幾個大男人對料理大感崩潰時,納克爾以「究極地火鍋吧親們」的建議解救了即將陷入女性們嘲笑無底洞的大男子漢。晚上,大家在喬托的家裡圍著火鍋坐一團忘乎所以閒談,大過年,照例是小孩子最鬧騰的機會,圖個熱鬧大家都沒有再拘束什麼了。
  
  G的女兒是一個古靈精怪的美人胚子,自然得到了大人們格外多的寵愛。在繼承了母親相貌的同時,那種毫不示弱的性格明顯就是繼承了G。

  酒過三巡朝利雨月拍拍小姑娘的頭,溫文爾雅笑道:「你這麼倔強,以後恐怕沒有小夥子敢要咯。」

  小姑娘小臉一橫,亮出得意的笑臉答:「那又怎樣!沒有人敢,那我就自己保護自己!」
  

  話音剛落,周圍響起一片贊許的笑意,其中還摻雜著討論G的遺傳是好是壞的善意玩笑。
  
  在熱鬧的氣氛裡,意外沉默下來的只有一個人。

  納克爾察覺到了G的莫名緘默,一張熱血的臉靠過來詢問原因。

  喬托心領神會一把攬住忠心左右手的肩膀拍打兩下,再亮出招牌燦爛陽光笑打消納克爾的顧慮:「沒事,火鍋的煙嗆著眼睛了。」

  納克爾這才把注意力轉移。

  「知道了你還說!」G拿手揉揉鼻樑,恢復了正常。

  喬托並沒有感到一絲不滿,他把酒杯遞給G,微笑道:「呐呐,新的一年開始了呢。」
  
  G定定楞了幾秒,稍後接過酒杯,回報以淺薄笑意。
  
  「……是的,都過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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