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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晚安，柳先生》作者：沐歡【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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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46
標題:
《(網王)晚安，柳先生》作者：沐歡【完結+番外】
文案:
婚禮，媽媽為她挽發梳妝時說：“女人也許這輩子隻為一人，穿一次聖潔婚紗。所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嫁。”
而未央這一生，穿了兩次。
卻隻為一人。
“結婚”這樣嚴肅的事情，本應當再三思量、考慮周全之後再做決定。
可柳蓮二的這個決定，遠遠超出了他的數據計劃之外。
-
晚霞褪去，早月懸空。
她坐在草地上，枕膝假寐。
風過，粉白的櫻花花瓣簌簌落下，夾在了柳先生修長的指間。
“這是我做過最快、也最顯草率的決定。關於結婚這件事。”
他看著她，清眸含笑。
“但想到對象是你，好像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了。”
-
*第一人稱/先婚後愛/1V1
*這次想講：兩個溫柔的人平平淡淡談戀愛的故事
*如有ooc，全是我的鍋
*前文慢節奏，後文加速度，歡迎上車。
*但要是JJ不肯，我也不敢踩油門（卑微又弱小）
內容標簽： 網王 情有獨鍾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蓮二，清水未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先生今天也很溫柔呢
立意：友善互助和諧進步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48
01
近些日子，神奈川的天氣總是難以預測。前一會兒還是個豔陽高照的大晴天，後一秒雷聲夾著雨點兒就措不及防地掉落了下來。
剛和真紀妹妹一起從咖啡廳出來，就意外地接到了柳先生的電話。
“下雨了，你們有帶傘嗎？”他問道。
我愣了一會，一時沒有反應出到底是哪裏的不對勁，半晌才回答說“有”。
那頭似乎也頓了頓，“那我就在車上等你們，街角的臨時停車位這裏。”
“在車上等你們”——終於，我反應過來了。
印象裏，此時應該在國外和一群白發蒼蒼的老學者們探討文學的柳先生，竟悄然無聲地回到了日本。
作為他的妻子，我對此竟全然不知。苦笑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怪“丈夫沒有和妻子報備”，還是“妻子不夠關心丈夫”了。
*
“麻煩你走一趟了。”最後我還是用最熟悉的平靜姿態，和他打了個招呼。
“不麻煩。”柳先生也回以我最熟悉的那抹淡笑。
他伸手將後排座位上的保溫壺提到自個兒懷裏，一邊說著，一邊將裏麵的東西倒在那隻純白色的小瓷杯裏。
“這是薑湯，剛熱好的。天氣濕冷，喝一些會暖和點。”
我點點頭，道了聲謝從他手中接過。薑湯裏放了些紅糖，令它喝起來不那麼辛澀。
這隻杯子，是我素來用慣的，平時也隻用它。
不過，倒也成了我的怪癖之一：喜歡重複、長久地使用一件物品，直到無法修複，否則都不會輕易替換。
如果可以，甚至希望每一次在需要這樣東西時，都能夠用自己最習慣的那件。
比如現在的「喝薑湯」這件事，我的首選杯子，就是這隻純白色的瓷杯。
有點意外，柳先生竟然會注意到這一點，並且細心地將它從家裏帶出來。
“真紀，你也喝一杯。”他又將保溫壺拎到後頭交給妹妹，順便提醒她，“椅子後麵有一次性紙杯。”
妹妹捂嘴偷笑，身子探向前排，趴在了我的靠背上：“嫂嫂，哥哥怎麼還雙標了呀！特意給你帶了杯子呢∼”
我頓時噎住，大腦泛白。幸好隔壁柳先生及時接上，才把這個小丫頭給鎮了下去。
他說：“你不是不勤洗杯子嗎？所以，我也給你帶了你愛用的一次性紙杯。”
我沒忍住，“噗”地笑了一聲。
今天的先生，意外地很會忽悠小女孩呢。
顯然，真紀妹妹也沒有信服他的這番說辭。但說著“行吧行吧！”，然後乖乖坐了回去，低頭喝薑湯。
*
我們一起先回了趟本家。
到了門口，我和真紀妹妹先下車，柳先生負責停車。
妹妹和我牽著手並肩走著，在外人看來，我倆大概就像是一對親昵的小姐妹。
“嫂嫂，我能夠和山田君走到最後嗎？”真紀妹妹抬頭看著我，表情很嚴肅，“比如以後......或者說結婚？”
我被皺著眉頭思索情感大事的真紀妹妹可愛到了，故也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回答她：“我其實也不知道呢。”
“因為婚姻不僅是你以為的「浪漫的愛情」，實則也是「平凡的現實」。”
這個年紀的女孩，會對婚姻有著種種的猜測。
有的人會單純以為它就是「兩個人互相喜歡，然後就決定一起生活」的事。
雖然我也認為，對於這樣一個處在簡單天真年紀的女孩來說，保持美好幻想是一件不壞的事。
不過我今天可是有重任在身，最終還是得和她談談“不太美好”的現實問題。
“有時候，比起「愛情」，婚姻更看重「合適」。兩個人在一起舒適地生活，並且彼此之間不困擾，也挺重要的。”
“唔...就像哥哥和嫂嫂這樣嗎？”她問道。
邁向前的那隻腳停頓了會，我站在原地思考。到最後，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大概是吧。”
*
柳先生比我們晚了十五分鍾進屋，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提著一個暗色塑料袋。
爸爸和他的老朋友一起外出遊玩去了，所以今天隻有媽媽在家。
看到我們夫妻倆同時出現，她又高興地多做了一份柳先生愛吃的菜。
先生和我都不經常吃油膩辛辣的食物，唯獨這一盤媽媽做的花椒炒肉，他很愛吃。而我，則是單喜歡吃肉。
他端了一碗溫水，挑了幾塊夾在中間比較熱乎的肉。在清水裏處理過後，統統落入了我的碗中。
然後又夾了塊，直接放入自己嘴裏嚼著。
做得這般熟練，仿佛我們是一對相親相愛了十年的老夫妻一樣。
“今晚留在這裏過夜嗎？外麵雨還挺大的，這樣出去可能會染了濕冷氣。”他問。
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媽媽一個人在家，而我們倆平日裏也忙得不經常回來，柳先生更是出差了近三個月。
所以不論有沒有下雨，我都想留下來陪陪她。
柳先生應該也是這麼想的，隻是用了雨天作為理由罷了。
我對於自己的這個猜測堅信不疑，因為先生一直是個溫柔又孝順的人。
“是呀，外麵還下這麼大的雨。就算是開車，也難免會沾點冷氣。”
媽媽聽到後，果然也接上我們的話：“而且樓上的房間一直都有收拾呢，很幹淨的，你們直接住就好了。”
她的喜悅飛上了眉梢，眼裏都堆滿了笑意。
*
真紀妹妹回房寫作業後，我幫著媽媽一起整理餐桌，柳先生則是先上樓去收拾房間。
確認一樓沒有人後，媽媽才敢問我今天的任務進行得如何。
像特工之間密謀一樣，畫麵感十足，甚是有趣。
“挺順利的。”
“分手了？”
“......”
我猶豫了一會，搖搖頭。
今日受媽媽所托進行的秘密任務，就是“勸真紀妹妹和她的男朋友分開”。
真紀妹妹和她男朋友的戀愛，是偶然間被媽媽發現的。
但其實，媽媽不是個思想封塵的人。隻是因為最近真紀妹妹一心撲在戀愛上，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才讓她有了這種想法。
這場將近一年的戀愛，此時就像懸崖邊緣的小樹苗一般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出於對孩子未來的考慮，媽媽最後拜托我來和真紀妹妹談談。而她所希望我能夠談成的結果，便是讓他們兩個孩子分手。
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那個資格。
且不說我自己少年時期沒有談過戀愛，沒辦法做到感同身受，很難以自己的過往經驗來給她些許建議。
作為整個事件的旁觀者，我亦認為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對於她的感情、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可是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把自己毀掉的！”媽媽握住我的手，目光裏滿是焦慮，“真紀最聽你的話了，如今也隻有你說的，她才能聽進去。”
毀掉？
聽到這個沉重的詞，我的心也頓時揪了起來。
在媽媽看來，真紀妹妹因為戀愛而影響了自己的學業、前程，的確就是一件“毀掉自己”的大事。
為此，爸爸和媽媽也焦慮了有一段時間。
我想起“可憐天下父母心”那句話，最終還是應下了這個請求。
不過，沒有保證是要“拆散”他們。
當我和真紀妹妹說，想要約她男朋友見麵談談的時候。
她第一次對我露出了警惕的神情，略帶絕望地問我：“嫂嫂，連你也要拆散我們嗎？”
我淡笑著搖了搖頭，想讓她放鬆：“不是，我隻是想要更了解你們的感情。”
她不解。
但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我的話，約了那個男孩出來。
“我是真的很喜歡真紀！”
那個男孩見我的第一句話，便是表明自己的立場——“不會和真紀分開”。
緊接著，就是屬於兩人的一場“生死相隨，海枯石爛”的大型表白。
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知難而退”。
說實話，我是有點被感動到。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經曆過，才會覺得向往，甚至還有一點羨慕吧？
他們說的時候，我隻是安靜地聆聽著。在他們講到激動之處時，偶爾也會點點頭。
“我相信你們對於彼此的情感是真摯而深厚的。”最後我如此總結了一句。
兩個孩子驚喜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問我：“所以您不反對了？”
“我沒說我反對呀。”
“那......那今天？”
“我確實是受了媽媽的拜托來的。”
我淺淺勾起唇角，將服務員送上來的提拉米蘇往男孩麵前輕輕一推：“但是，人生的選擇權說到底還是在你們自己的手上。”
“即使我們所有人反對，隻要你們願意，最後還是會在一起，甚至感情還會越來越深厚。”
他們似乎認同地點了點頭。
“我的確是不反對，不過......”
我頓了下，作為關心孩子的長輩還是要把事情說清楚：“個人的學業和前程也是人生裏很重要的一部分。若是因為戀愛而影響了學業，站在一個長輩的立場上，我還是不支持的。”
兩個孩子在聽到我說“不反對”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放下了防備。
後來我又慢慢地和他們聊了一些工作、社會上的現實問題，孩子們也開始垂頭思考我的建議。
我說，若對方真的是自己認為正確、並且能夠相守一生的人，那麼也不差這麼一小段時間的。
不如，在這樣一個衝刺大考的緊要關頭為前程奮鬥。進入了心儀的大學之後，再在一起也不算遲。
為了讓孩子們能夠聽進去，我將原本就柔柔和和的聲音，又放軟了幾分。
最後孩子們艱難地約定好，“在考上大學之前，互不打擾對方。等考試結束後，再在一起。”
在交談的最後，我留了一段時間給他們獨處。
臨走前，那男孩輕輕擁抱了一下真紀妹妹，也和我說了聲“謝謝”。
*
聽我說完我的想法，媽媽沉默了一會，也點頭認同。因為我們都希望真紀妹妹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坐在床沿準備吹頭發時，柳先生正好從浴室裏洗完澡出來。
他裹著一身短袖冰絲浴袍，走到我的身後，很自然地伸手接過我手裏的電吹風。
我的頭發濃密且長，一個人吹常常會覺得手酸。因此，先生在家時總是幫我吹頭發。
後來，柳先生也問起真紀妹妹的事情，我便將和媽媽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給他聽。
對於這個自小寄養在自己家的小妹妹，他也是十分上心的。
“讓你費心了。”先生關掉了電吹風，俯在我耳邊輕聲道。
我搖搖頭，“我也希望真紀妹妹能夠幸福的。”
他直起身子，五指穿梭過我的發間，挑起萬千青絲。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先生困住的人偶。他輕輕一撩撥，我心裏也跟著反應。
說不清的癢。
確認頭發已經幹了之後，柳先生才纏繞起電吹風的線，將它收進櫃子裏。
接著又打開晚上提回來的塑料袋，從裏麵掏出了個貓咪形狀的東西。
“這是？”
他衝我笑了笑，然後拆開貓咪後麵的底座膜，往牆壁上的插座一摁。
昏暗的角落裏，頓時灑滿了七彩的微小光芒。
“是燈。”他說，“原本還擔心你晚上怕黑睡不著，不過幸好這邊的超市有賣。”
我怔了怔，盯著角落裏的那枚七彩貓咪燈出神。
微微彎起嘴角，比起平日裏待人時的笑意更濃了些。
我想，我的眼眸一定也染上了這樣絢爛多彩的光。
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而我能明確地感知到，此時此刻我的心裏被照進了一束彩虹。
*
先生和我都是文字工作者，每晚有個共同的雷打不動的習慣——閱讀。
我喜歡睡前讀詩，先生則是喜歡看幾篇散文。
房間裏除了空調出風口的聲音外，安靜得不落一絲音塵。我們各自靠在床頭的一側，捧書讀著。
到了差不多睡覺的時間，先生便接過我手裏的讀物，起身和他的那本一起放在桌麵上。
黑夜裏，我循著那束七色光的方向，依稀能夠看見先生爬上床的樣子。
我們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蓋著同樣柔軟的被子，靜靜地等待瞌睡蟲的到來。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終於想起來了。”先生突然轉過來對我說，“抱歉，今天行程太緊湊了。”
我被這「重要」一詞嚇了一跳，便問他：“是什麼重要的事？”
“今天是臨時回國的，因為後麵幾天學校這邊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召開。”
他的語氣裏帶著歉意：“決定得倉促、突然，所以沒來得及告知你。”
“抱歉，未央。”
等他說完，我那顆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但擔心他後麵還有事要說，便又問了一句：“就是這件「重要」的事嗎？”
我特意強調了「重要」一詞，提醒他先講重點。
“嗯，就是這件重要的事。”柳先生肯定了一遍我的話。
暗沉夜色中，我和先生麵對麵側躺著。那束七彩的光照亮了他棕色的眸子裏，好像比我的更亮一些。
不知道先生看著我的時候，他眼裏的光是否也會映在我的眸中。
但我能確定的是，它已經映在我的心裏了。
先前的那一點淡淡的苦澀，被先生以同樣淡淡的溫柔覆蓋得嚴嚴實實。
“沒關係的，畢竟是臨時更改的事情。”說這話時，我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比平時更愉悅了點。
但觀察力敏銳的柳先生好像察覺到了。
他勾起嘴角朝我笑了笑。
“那麼...晚安，未央。”
我也淺笑著回應：“晚安，先生。”
02
或許在外人看來，我和柳先生是“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
但實際上，我們隻是還不太熟悉對方，不好意思罷了。
大學實習工作時，我有幸做過柳先生的助教。那時的他，就已經是個年輕有為的副教授了。
不過我們一般都不叫他“副教授”，而是稱他為“先生”。直到今天，我也習慣了稱呼他為“先生”。
和先生成為夫妻，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
我一直是個喜歡時刻規劃自己未來道路的人，但先生確實是我人生的一個重大“意外”。
柳家的長輩對於先生的婚事很是著急，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再不結婚就到黃昏年紀了”。
但實際上，先生那時也不過剛三十歲而已......好吧，或許在長輩眼中是很晚了。
先生迫不得已，走上了“被迫相親”的道路。
而同樣被父母催促的我，陰差陽錯地被安排成為了柳先生的第四十個相親對象。
我們見麵時，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詫異」二字。
那時的我已不再是先生的助教了，距離上一次見麵，也相隔差不多一年的時間。
*
“你好，我是柳蓮二。今年三十歲，是一名大學副教授。”
這是先生相親時，說的第一句話。
我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去握住他伸向我的的手：“你好，柳先生。我是清水未央，今年二十五歲，目前是一位譯者。”
富有儀式感地打過招呼後，我和先生分別坐在靠窗的兩側。
服務員為我們送了兩杯涼水，但被先生推至一邊。
“我記得你偏寒，不能喝冷飲。”先生向我解釋。
但又問了一句，“如今怎麼樣了？”
我說，現在還是老樣子，一年四季手腳總是發涼。
不過對於先生還記得“我體寒，不宜食冷物”這件事，我打心底覺得高興。
因為被人放心上了。
先生說他後來有替我留意這方麵的療法，但因為聯係不到我，就擱置了。
一年不見，他依舊是那個溫柔細膩的人。
隻是為什麼相親了四十個人，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對象呢？
我肯定：問題不是出在先生這邊。
“的確是我的問題。”先生苦笑了一下。
好吧......像先生這般優秀的人，找對象的眼光自然也會相對高一些。倒是能夠理解。
*
出了餐廳，我們沿著江邊的棧道漫步。
先生望著遠處，突然開口問我：“清水桑，你認為「婚姻」應該是什麼模樣的？”
“模樣？”我疑惑地側頭看他，卻隻看到了先生滾動的喉結。
“如果非要具體地來描述，”我想了一會才回答他，“那應該就是兩個合適的人，一起過適合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先生的腳步好像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他很認真地低頭看著我：“是怎麼樣的合適呢？”
“唔......”這有點把我難倒了，我沒想到他對這個問題要挖掘得如此深。
不過確實是柳先生的作風。
“兩個人有共同話題，相處時都讓彼此覺得舒服愉悅，並且有一種「要是能和對方長久地生活下去」就好了的想法？”
就像我的父母一樣。
最後一句話我沒說，但卻是按照他們婚姻的模樣向先生描述的。
我很羨慕父母的婚姻狀態，便也想著以後找個這樣「合適」的人就好。
先生在一個木樁旁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麵朝著我。
他問，“從提及婚姻到現在，你猜我們走了多少步？”
突然的一個話題轉折，我腦袋沒轉過彎，隻呆呆地看著他。
“40步。”他回答道。
我微皺眉頭：“有什麼問題嗎？”
40......
哦，我記起來了。我也是先生的第四十個相親對象。
“清水桑不是懂中文嗎？那你想想，把這個數字拆開來讀，像是中文裏的什麼詞？”
雖然不懂先生什麼意思，我還是照做了。默念了一遍“40”，又拆開來念了“4”和“0”。
“是你？”我用中文回答道。
先生笑了笑，那雙棕色的眸子睜開了些，專注於我的眉眼間。
他說，“像你剛才描述的婚姻，恰好也是我所期望的模樣。而清水桑，我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找到了「合適」的對象。”
“是你。”
他也用中文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
先生這算是......求婚嗎？我的大腦從來沒有這麼泛白過。
這件事情來的太突然了。
我從來沒想過會被自己一直欣賞崇拜的先生稱作：「適合長久一起走下去的人」。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先生也並沒有要我當場做什麼決定。而是給了我足夠的個人空間，去思考。
畢竟，這可是關係到未來一輩子的人生大事啊。
後來的一段時間裏，柳媽媽和柳爸爸經常上門拜訪，有時候是邀請我到他們家中做客。
據他們所說，自從和我見了麵，先生便不再答應去相親了。所以柳家父母猜測，兒子這是遇到心儀的對象了。
不過很抱歉，至於“心儀”這方麵......我也沒搞懂先生心底的真實想法。
先生喜歡我嗎？
而我又喜歡先生嗎？
答案是未知的。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我們真的是很適合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
先生能夠體貼地照顧到每個細微之處，而我也能理解和包容先生的所有想法。
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有很多可聊的話題，縱使坐在一起不說話，也有“歲月靜好”的感覺。
爭吵對於我們來說，好像是個陌生且有預感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
若說結婚對象的話，我也覺得，先生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了。
*
和先生成為夫妻，是在去年年底。為了圓柳家祖父的願望，加快了進度。
但其實我猜想，若是讓我們這樣一直相處下去，到最後我們大概還是會選擇結婚。
莫名肯定的一次猜想，也是有史以來最有把握的。
我們都不再是青春年少時，敢愛敢恨，不喜歡就換下一個的那個年紀了。
壓在我們身上的除了前程未來，還有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說到底，這才是人生真實的模樣。
當年和我一起實習的幾個同學來參加婚禮時，祝福之餘，紛紛表示驚訝。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也太幸運了吧，有先生這樣優秀的人作為人生伴侶。”
隻有和我同在柳先生那做助教的徹子，一副早料到的神情。
她說，像你們兩個這樣相似又有點不同的人，還真的很適合走到一起。
“難怪先生之前特別關心你，應該是早就對你有意思了吧？”
“誒...”我驚呼一聲，“為什麼這樣說？”
她開始掰著指頭和我數「先生喜歡我的證據」：“你還不知道吧，先生有一個數據文件夾。除了他國中時期的那些好友以及對手資料，就隻剩你有獨立文件夾了哦。”
我怔住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弱弱地說：“或許其他人的在別的地方呢？”
“噗，你這是害羞？”徹子掩嘴笑了。
但又立刻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什麼偷窺狂，是上次先生不小心記錯文件夾，點進去時我看到的。”
得知了這件事的我，整個婚禮過程中，都被謎團層層包裹住。
雲裏霧裏地宣誓，雲裏霧裏地交換戒指。
先生在為我戴上戒指時，忽然低聲說：“以後，我要套住你了哦。”
“所以要反悔的話，隻能夠是現在了。”
對上他含笑的雙眼，我鄭重地點了點頭：“不會後悔的，就和先生套在一起吧。”
套住彼此一輩子。
*
對於徹子說的那件事，我持有懷疑的態度。
但內心的小惡魔卻不停地在催眠我：“你是期望如此的。”
婚禮後本應該去蜜月旅行，這也是先前就規劃好的。由於家中遇上了白事，此事便耽擱了。
我更是沒有心思，去想那句話的真假、可信度。
畢竟能夠找到合適的人在一起，就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對於愛情，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深的執念。
這樣的想法，是受我父母的影響。
他們兩個是由各自家族的長輩直接決定的婚事，算是世交聯姻。
我一直覺得他們之間不存在愛情，更是一種責任和習慣罷了。
後來，我忍不住問起母親這個問題，她也感慨地對我說，“那不是愛情，而是親情了”。
父親急躁又感性，母親冷靜又理性。
他們是相對的矛盾體，卻因為相互融合，相互填充，支撐起了一個家，也走過了大半輩子。
所以我才覺得“啊...好像這樣也很知足了。”
也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有緣分，碰上愛情的。”
不論是以前後輩的身份相處，還是以夫妻的關係相處，我和先生之間都很融洽和諧。
我也是幸運的吧，我想。
「合適」的婚姻與「愛情」的婚姻，我至少擁有了一種。
*
先生這次回來，短時間內不會再出差了。他得留在學校裏繼續帶學生，並且準備後麵的公開周。
而我則是繼續啃讀中文詩詞，希望能將這些朦朧美感的詩翻譯給更多人看。
“未央，你能過來一下嗎？”先生神神秘秘地喊我。
我關了煤氣，朝二樓走去。
“怎麼了？”我問。
先生呆在書房裏，一雙清眸直直地盯著電腦，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見我來了，便將上麵的表格指給我看：“這是一款可共享行程軟件，手機裏也有。隻要我把分享碼給你，你就可以時刻知曉我的行程表了。”
我理解了一會，才明白先生這是心裏還記著回來時忘記告知我的那件事。
“那我需要注冊一個帳號嗎？”我拿出手機，根據先生的提示做。
“不用，”他將分享碼輸入我的軟件裏，“隻要有分享碼就能夠看到了。”
輸入了一串數字之後，軟件日曆裏果然出現了排列有序的行程安排計劃。
隻是......“這樣不會打擾到你嗎？”
他淺笑：“不會，應該讓你知道的。也想讓你知道。”
“也想讓你知道”，我下樓的時候不停地做著深呼吸。心跳快得我有點眩暈。
軟件還算好上手，簡潔明了。我很快就注冊好了自己的帳號。
再把先生的專屬分享碼填進去，兩個號就綁在一起了。
先生的行程條，是用藍色作為顏色標記。我想了想，便挑了個淺粉色。
在「和未央一起去座談會」的下麵，也記錄了一條自己的行程：「陪先生參加聚會」。
做完這些，我的心還在怦怦亂跳。用手背輕輕貼著臉頰，消了消溫熱。
握在胸前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立刻劃開來看——
“您的好友已更改行程為：「陪太太出席座談會」”
唔。我的腦袋好像麻木了，捂住胸口也似乎感覺不到心髒的律動......
好像在說：“不行，這個心動值超標，我跳不動啦！要罷工。”
重新回到廚房，我看著鍋裏熱氣騰騰的白米飯，若有所思。
今天午餐準備些什麼好呢？
突然想做先生愛吃的茶泡飯了。
03
正值梅雨季節，天色總是忽暗忽明，連綿不絕的小雨打在窗台上，像在彈鋼琴。
我拿下實木砧板，拂去水珠，開始切菜。
先生近些日子都在學校教研室裏忙著批閱論文，早出晚歸，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大抵是又沒有按時吃飯了。以前在先生那實習時，他也總是這樣。
將飯菜裝進保溫盒之後，我又夾了幾片蒸汽眼罩在包裏。撐上一把雙人傘，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到校門口時，天空的水鬥正好熄了聲。
隻是雲層尚未散開，依舊陰沉。
地麵上散布著小水窪，踩上去讓我沒由來地煩悶，但還是加快了步伐。
我到的時候，先生果然還在工作。他眼也不抬地說了聲“請進”，手指不停敲著鍵盤。
“先生，該用午飯了。”我輕聲道，害怕擾了他。
聽見我的聲音，他緊鎖的眉頭終於展開了。放下手裏的事，引我到沙發那坐。
我拿了張廢報紙先墊著，然後將盒子裏的飯菜一一端了出來。
“不用這麼麻煩，我一會可以叫個外賣。”
先生雖這麼說，但嘴角的笑意卻沒減少半分。
我點點頭，又忍笑著問他：“那先生說的「一會」，是打算幾點？”
“......”
先生沒了話，微愣地盯著我，我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或許在想：家裏的那隻溫順小貓，竟伸出爪子揪他的小辮子了？
我從布袋裏拿出一雙筷子給他，“快用餐吧，涼了對胃不好。”
先生接過後向我道了聲謝，並問我的午餐想如何解決。
“等先生用完餐後，我將飯盒帶回去，然後再做些吃的。”
他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湊了些，“那樣太遲了，一起在這裏吃吧。”
我愣了下，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論量的話，兩個人確實也夠。隻是......
“我隻帶了一副餐具。”
先生正要夾菜的手一頓，緊接著又很自然地銜住一隻小蝦仁。
淺笑道：“這不礙事。”
“誒？”
“你看，這樣不就好了？”
說話間，先生將筷子移至我的麵前，另一隻手墊在底下護著。他這是一副要喂我的架勢。
我呆滯了片刻，甚是意外。
像受了先生的溫柔蠱惑，一個眼神就讓我失去了思考力。
就著他的筷子咬下去，沾了蛋花的蝦仁，嚼在唇齒間，彌漫開淡淡的甜味。
我大概是誤把白糖當作鹽巴撒了。
不然為什麼一入口，就軟嚅嚅地要融化了呢？
*
吃過午飯後，先生說要帶我逛逛校園，我欣然答應。
一來是想讓他放鬆，二來自己也是很久沒認真逛過了。
校園裏有幾處景觀已經被改動過，和我前些年實習時見到的完全不同。時過境遷，好像一切都在悄然改變著。
當時的我，也一定想不到自己再次出現在這校園裏時，不是以老師的身份。
而是以家屬的身份。
那年被我崇拜欣賞，抬頭仰望著的先生，今夕在靜湖邊與我並肩散步，話家常。
想到這，我感慨地稍側過頭去，抬眼看他。
先生好像也變了，但我又具體指不出他哪裏不一樣。隻是感覺如此強烈。
或許是察覺到我偷瞟他，淺淺勾起的嘴角又向上揚了幾度。然後也側過臉，垂睫看我。
四目相對，我的瞳孔猛地一縮。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被放大了之後的模樣。
我像做壞事被抓到的孩子，急忙別開臉，躲閃著他的視線。
不過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從前我看先生，隻敢遠遠地在人群裏尋他，時刻隱藏著自己心裏的那份敬仰。
生怕他與我對視，會一下子看穿我的小心翼翼和不自信。
所以我從他的眼裏，隻看到了被自己隱藏起來，小如芝麻的我。
而如今，卻看到了一個被放大且唯一的我，出現在先生半塵不染的眼裏。
*
我們穿過林蔭小道，想去池塘邊轉轉。那也是我之前和同伴們常來的地方。
“池塘？”先生略感遺憾，“那裏已經被填成一片小樹林了。”
“太可惜了。”裏麵還有我喜歡的魚和小烏龜呢，“不過去樹林裏坐著也挺不錯。”
既然都走到一半了，索性就繼續吧。
因為剛下了場小雨，光灑在林間，產生了丁達爾效應，朦朧縹緲，似人間仙境。
林子修得偏僻，很少有人會繞遠路到這來，很安靜，適合散步獨思。腳踩在落葉上，膠底與大自然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和先生沒有說話，隻是這樣並肩默默走著，放空大腦裏的雜亂思緒。
到了深處，耳邊傳來幾聲嬌嗔和嚶嚀。如夜巷中的小貓，擾得人心惶惶。
我皺了皺眉環視四周，欲尋那聲音的來源之處。卻無意間撞破了他人的好事......
男人將懷裏的女子抵在粗壯的樹幹上，一隻手攀扶著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按揉著。
雙唇交纏在一起，眼睛緊閉著，嘴角含笑。沒有察覺到有外人的到來，忘我地享受歡愉。
我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實地看到這般情景，被一股曖昧的氣流衝得頭昏腦脹。
瞪圓了雙眼，小臉跟著燒起來，全然一副被嚇著的模樣。
正恍惚間，一隻大手擋在了我的眼前，像一道屏障，隔開兩個世界。
我這才緩過神來，眨了眨眼。
或許是睫毛不小心劃過他的手心，先生的手掌蜷曲了一下。
另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然後輕輕一帶，將我整個人轉了個方向，麵向先生這邊。
先生帶著我，先躲閃到另一棵大樹後，應該是想等孩子們先離開，再走出這片樹林。
我背抵著樹幹，和先生麵對麵。
他的手仍舊擋在我的眼前，沒有移動過。隨著我眨眼的動作，時不時抖動指尖。
透著指縫，我能夠依稀看見先生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有些急促。不知是否也因為剛才的畫麵而感到緊張。
但現在這樣的姿勢，讓我想起方才看到的曖昧瞬間，連冰涼的耳根都開始加熱，手指無措地扣著樹幹。
我們距離拉得很近，鼻息之間，是先生身上散發出來的雄性氣息，以及常用的一種清淡香水味。
可此時我卻發覺它熏得我透不過氣來了。
我想提醒先生，現在已經不必替我遮擋了，可最終沒說出口。
“一定是擔心驚擾了身後的孩子們”，我為自己找了個還算滿意的理由。
*
下午我沒安排什麼工作，先生便讓我在他辦公室休息，晚上一同去新開的餐廳吃飯。
這期間，先生在電腦前敲著鍵盤。我就坐在沙發上，一頁一頁地翻著書。
我們很有默契地沒提起那件事，房間裏安靜極了。但這書，我卻連一行都沒有讀進去。
偶爾有幾位學生敲門進來，看見我，很是驚訝。先生很有耐心地一一介紹：“這位是我夫人。”
他們得知我之前是先生助教後，想問我一些論文上的問題，我飽含歉意地婉言拒絕了。
因為我和先生之間，雖工作上有相通之處，但卻沒有幹涉過對方。彼此支持，卻不插手。
何況我已經不再是先生的助教，所答不一定就能符合先生個人的要求。
下午又斷斷續續降了幾場雨，幸運的是，等我們出門的時候，天就放晴了。
迎麵而來的，是清爽不燥的涼風。
隻不過地上的水窪還沒幹，東一塊，西一塊地散落在我們要經過的路上。
而我今日出門得急，穿了雙露腳趾的高跟鞋。要是沾了水，它鐵定是要鑽進我腳趾間耍一趟的。
眼下也沒有其他路可走，我暗自歎了口氣，準備踏出艱難的第一步。
“未央。”先生突然叫住我，阻止了我邁出的腳步。
接著又將手裏的那把雨傘遞給我，問我：“可以拿一下嗎？”
我接過傘後，先生衝我微微一笑。然後自己往前邁了一步，在我跟前半蹲下身子。
“先生，這......？”
“地上太濕了，你不喜歡。”
他回過頭向我解釋，“而且腳下碰了冷水，對你身體不好。”
我沒有立刻上前，猶豫了幾秒鍾。倒不是因為糾結，而是緊張。
微顫的手扶上先生的肩膀，將身子交付與他。先生起來時動作放得極輕極緩，握著我膝彎的手倏爾收緊。
先生很高，讓我有一種自己騰飛在半空中的自由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也讓我上癮。
“原來先生的視野中，世界是這樣的。”我暗自在心裏感慨。
又歡喜著：“我現在和先生所見的，是同一個世界。”
晚飯時間，湖邊的小道上沒什麼學生，但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個經過。
我不好意思地壓著嗓子，清了清喉嚨：“先生，我是不是有點麻煩......還有點矯情？”
先生忽而輕笑了一聲，“不會。為夫人彎腰，情理之中，樂意至極。”
“唔，先生......”我快要窒息了，下意識嬌嗔地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愉悅地笑了，柔聲對我說：“未央，你好像在向我撒嬌。”
“......”我沒了話，別過頭看向別處，身子也往後微靠了點。
現在的心跳完全亂了套。要是靠得太近，就要被先生抓住了。
霞光輝映，破開雲層覆蓋了下來。
我側頭望去，發現了靜湖上空的那道雙彩虹，並驚喜地喚先生來看。
“你知道雙彩虹的寓意嗎？”他問我。
“知道。看到的人會被祝福，前程光明，事業順利，家庭美滿以及......”
我停頓了會，發現先生正含笑看著我。
“婚姻幸福。”他補充道。
“嗯，婚姻幸福。”
我們相視一笑，又一齊將目光放置於天邊的那道色彩斑斕的雙彩虹。
梅雨季快要過去了吧，我猜。
內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開花了。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50
04
先生的辦公室裏，多了兩樣東西。
麻布桌墊和薄毛毯。
第二天再去的時候，我帶上了一張粗麻布桌墊，備在先生的辦公室櫥櫃裏。
在此同時，我也意外地看到了一條新毛毯。
是先生特意為我準備的。
因為近些日子，我送過午飯後，就會留在這裏陪他工作。
他似乎很喜歡我呆在身邊，會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開口留人。
而我也並不反感這樣，在先生旁邊，讓我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眼下，先生正在和一位學生討論問題。
我已翻完了一本書，打算出門去校園裏走走。
為了不再出現上次那種尷尬的情況，我都特意避開人少安靜的地方。
盡管我很喜歡呆在這樣的環境裏。
剛打開門走了出去，就看到一個女孩子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大口大口地做著深呼吸。
可眼角還掛著的淚珠，以及，因未及時擦幹而留在臉頰上的痕跡，都在向我透露著“這個孩子方才哭過”的訊息。
她見我出來，手忙腳亂地拿著紙巾在臉上亂抹。
“等一下。”
我阻止了她擦淚的動作，轉而低下頭去，從防曬衫的口袋裏拿出一片濕紙巾。
“用這個擦會比較舒服一些，女孩子的臉是很寶貴的。”
她愣了一會兒，浮腫的雙眼直直看向我，沒有伸手接過。
“那...我幫你？”
我衝她安撫地笑了笑，低下頭去撚著濕紙巾替她擦拭，“如果不及時擦的話，會留下眼淚痕跡的。”
女孩身材嬌小，看起來可愛極了。想象她哭泣的模樣，實在讓我心疼。
“謝謝師母。”她吸了吸鼻子，又低聲央求我，“可以保密嗎？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這麼丟臉的事。”
“當然會保密的。而且，哭泣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可是我都是個大學生了......”
我有點意外，想了會才回答她：“這是正常的情緒外現方式。眼裏的水盛得太滿了，倒出來一些，它會輕鬆很多。”
“可是......”她支支吾吾的，似乎在在糾結，“如果我是因為分手這種小事哭呢？朋友們都告訴我不值得，可我就是不爭氣想哭。”
“那就哭。”我很肯定地告訴她，“朋友們是希望你開心，但她們的本意絕不是不準你難過、哭泣。”
她用力抿了抿嘴，扯出一彎笑容。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一般，驚呼了一聲，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票，遞給我：“如果師母不介意的話，我想把它送給你們。本來想和男朋友去看的，但現在......”
是最近新上映的一部愛情喜劇片。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去電影院看電影了。和先生，也沒有一起去過。
“送給我嗎？”明明是第一次說話，就把自己的東西送給我，有點驚訝。
她不太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其實，一開始想送給朋友啦。但是我隻有兩張票，如果請朋友就還得多買兩張......沒那麼多零花錢。”
“不是沒人要了才給您的！這電影是最近爆紅的明星主演的，很受歡迎！”女孩急忙補充道。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愈發覺得她可愛。
收了這份禮物，並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口袋裏：“謝謝你，我們會好好享受的。”
*
雖是一份禮物，但等到我準備將“看電影”的事情告訴先生時，我才意識到，這是綁了蝴蝶結的炸彈。
說“我買了兩張電影票，想和先生一起去看”，會不會太熱情了點？
說“碰巧撿到兩張電影票，和先生一起去好了”......可他又不傻。
整個下午，我手裏的書就沒翻動過一頁，仍停在作者自序那裏。
電影票，就夾在書頁中。露出一角，在向我招手。
“未央。”正發愣時，先生輕喚了我一聲。
我立即從思緒中抽身出來，被驚嚇到手一抖，書也跟著做了個仰臥起坐。
此時先生已整好了衣服，挨著我坐下。盯著從“才露一角”變為“滑出半截”的電影票，疑惑地皺起眉頭。
“這是？”
“是......是我在體育節抽獎活動中贏到的！”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剛才那是我說的？
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尷尬。火熱的感覺就像蟲子一樣，在我的耳後蠕動。
正想以其他理由“亡羊補牢”時，先生卻淺笑著抽出那兩張電影票，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翻轉著看了幾眼。
“那個，先生......”
“我可以一起去嗎？”他問，“說起來，還沒有一起看過電影呢。但如果你早有安排的話，我們下次再去也可以。”
“沒有，沒有安排。”
本來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的呀。
雖然過程不是那麼順利，充滿了尷尬，但不管怎麼說，這事總算是告訴先生了。
這場時間是在次日的上午。
趁先生下樓用早餐的時候，我反鎖上房門，拉開衣櫃，開始進行“第一屆最美衣服評比大賽”。
算是約會吧？
電視和小說裏，這樣的情景應該就是被稱作“約會”了吧。
原來那種緊張和焦慮是真的，期待也是真的。以至於選個衣服，都要愁半天。
我先換了一套淡粉色的及膝連衣裙，上麵印著櫻花瓣，穿起來像個小女生。
但很快，我又覺得不妥。
這條裙子還是嶄新的，並且從未在先生麵前穿過。如此一來，會不會顯得太刻意？
太容易被看出那份期待的心情了，我暗歎了一聲換下粉裙。
最後，我挑了一條之前先生送我的素白色長裙。是往日裏穿過的。
荷葉邊設計，令它顯得成熟之餘，又不那麼刻板。泡泡袖也迎合了我此刻小鹿亂撞的女孩心思。
我換好衣服後，先生才整理完餐具上樓。於是我決定先在車裏等他。
約莫過了十分鍾，先生才來。
而當我看到先生今日的穿著，剛才怦怦亂跳的心髒，又突然停住了。
那件冰絲條紋襯衫，是我今天第一次見他穿。
不僅如此，這還恰好是我之前作為這條裙子的回禮送給他的。
“夏天穿這種布料的衣服，很舒服。”先生又問我，“你覺得怎麼樣？”
“很合適。”
穿的人很合適，時間也很合適。
先生正過身子，似不經意間讚歎了一句：“未央不僅手氣好，眼光也好。我很幸運。”
這句話惹得我臉紅心跳。
本想關上窗戶的，卻反扣下按鈕，猛地一用力，玻璃竟直接降到了最低。
迎麵吹來的熱風，此刻撲在我的臉頰上，反而略遜色一些，化為冰冰涼涼的降溫貼。
*
電影院裏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衝著那位明星來的，有些粉絲手上還拿著應援物。
真美好啊。我在心裏如此感慨著。
有一個喜歡的人，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追隨著他的腳步。
內心也被甜蜜和幸福，填充得滿滿的。
視線從粉絲身上移開後，落在了正排隊買爆米花和飲料的先生身上。
我突然發覺，自己也像是先生的“粉絲”。崇拜他，欣賞他，同時願意無回報地為他付出，也願意跟在他身後。
先生買了一桶中份的爆米花，還有兩杯柚子茶。
等到我們檢票入場後，才發現，這原來是情侶廳。
舒服的連坐沙發，中間沒有任何阻擋，且每個座位間都隔得很嚴實。粉色主題布置，使得整個空間都飄起了愛心泡泡。
先生和我都很驚訝，因為票上根本沒有特別注明“情侶專廳”這種字樣。
“夫人的手氣，確實很好。”他俯身彎腰，對我耳語道。嘴角似乎還在努力憋笑。
我硬著頭皮回答了一句：“謝謝先生誇獎了。”
臨近電影放映開始，房間裏的燈暗了下來。一瞬間進入黑暗，我感到自己眼前正冒著星星。
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指，揪住先生的襯衫下擺。
另一隻手在包裏亂搜，想找到手機，開個手電筒照明。
忽然，一隻大手搭在了我的肩頭。緊接著有一股力量，將我往旁邊輕輕地拉近，最終額頭抵在了寬厚的胸膛上。
專屬於先生的淡雅香氣將我包圍，我任由他擁著走，沒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耳朵裏傳來不規律的心跳聲，擾亂了我的聽覺。
是我的心跳嗎？
怎麼跳的這樣快，我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到了位置上後，我們彼此沉默地緩了一會，我才慢慢地把五感召喚回來。
肩膀處，尚存著先生手心的溫熱，透過輕薄的袖子傳至我的整條手臂。
耳朵似乎也在發燙，那陣緊張的心跳聲縈繞耳畔。
我撫上自己的左胸口，又覺得兩種頻率不同。
電影廳內時不時發出一陣爆笑，但這112分鍾的電影，我卻隻看懂了最後的演職人員表。
放在中間的爆米花，始終沒有人動過。但柚子茶卻咕嚕咕嚕地被我們倆吸個不停。
結束後，我窘迫地跑去洗手間，試圖用冷水來為自己的臉頰降溫。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生平第一次覺得陌生。這樣慌張無措的神情，是我不曾見過的。
旁邊有幾位拿著應援手幅的粉絲，談起一會要舉行的主演見麵觀影會時，臉上都洋溢著喜悅之色。
而對比自己的表情，我突然開始懷疑。
即使沒有任何戀愛經驗，我也能在此刻很明顯地看出我和粉絲們的不同。
轉身走出洗手間，我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牆邊低頭把玩票根的先生。
斜上方的空調出風口，將他額前的碎劉海緩緩吹起。發絲相互纏繞著勾起，又落下。
似乎是在我看他的同時，先生就很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視線。
他收起票根，側頭站直了身子，淺笑著注視我。
越過來來往往的人，我站在台階上，與對麵的他對視。
心髒驀然停了一下，又瘋狂地亂跳起來。像緊密的鼓點敲打著，提醒我：“這種不規律的心動，是喜歡。”
*
下午回到學校裏，先生帶我一起去觀看體育節比賽。
先生一般都穿簡潔風格的短袖上班的，今天突然換了身冰絲襯衫。學生們備感意外。
而且我沒想到的是，穿在他身上，竟隱隱之中有一種“禁欲”感。尤其是在他挑開最上麵的那顆扣子之後。
今天下午進行的是趣味田徑比賽，地點是在學校的主操場。先生擁著我，和學生們一起走了進去。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驚喜”一詞已抹去了前半截，獨留下一個“喜”字。被先生護在懷裏的感覺真好。
路過門口帐篷時，先生停了下來。
我疑惑地往前邊帐篷裏看去，發現是體育節的轉盤抽獎活動點。
不由得想起昨天自己情急之下說出的那句話，可......那是我憑空想出來的啊。
竟然真的有這個抽獎活動！
見我們走了過去，學生立刻就迎上來，熱情地給我們介紹活動規則。
先生盯著轉盤看了一會，忽而轉頭問那位同學：“你們今天不抽電影票了？”
“啊？”學生愣了一下，“可......我們今天才擺攤的呀。”
“......”我慌張地垂下腦袋，真想就地消失。
後腦勺火辣辣的，我能察覺到先生此刻一定在盯著我笑。
“那先生您要來一次嗎？”學生問道。
先生拿出錢包，遞給他一張紙幣：“給你師母抽吧，她最近手氣比較好。”
接著他便將抽獎券給了我，並且低頭對我說：“我算過了，你今天能中電影票的概率是百分百。”
“電影票？”
不是沒有這個獎品嗎......
在我呆滯的目光中，先生要了一份紙筆。彎著腰在桌子上畫了起來，畫的是一個簡易轉盤。
隻是這個轉盤的每一格上都寫著“電影票”。
他給了我一枚硬幣，讓我丟。
我看著先生這略顯幼稚的行為，忍不住輕笑一聲。倒也隨了他的意思，照做了。
結果當然是幸運地抽到“電影票”。
“那，先生說的獎品呢？”我攤開手，故意向他索求。
下一秒，兩張電影票就被放入了我的手中。
“其實是一部很不錯的電影，再去看一次吧？”他說。
我看著手裏與今天上午一模一樣的電影票，愣了神。
沒看完電影，確實很遺憾。
可先生這麼做是為什麼呢？
單純想要二刷？
還是知道了我上午心不在焉？
又或者......是他也沒有認真看？
沒等我思考好究竟是哪一種原因，先生便牽起我的另一隻手，走向了歡呼雀躍的田徑場內。
大雨初晴，眾人的興致都很高漲。即使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跑得滿頭大汗都不成問題。
而交疊在一起的兩隻手，好像也被太陽照得暖烘烘的。
我突然有點喜歡晴天了。
喜歡先生牽著我的手，漫步在綠茵草地旁的晴天。
05
在看到孩子們毫不掩飾的笑臉時，我的心也跟著他們上揚的唇角一起飄蕩起來。
也許並不是每個人的「青春」，都是美好陽光的。但一定是獨一無二，且無法再重來過的。
我發現，先生看向孩子們的眼神裏，除了為人師的喜悅和欣慰，也有一種向往。
或許，先生也想起了青春年少時的自己。
“先生在想什麼？”
他的目光追隨著一位正在帶球射門的孩子，喃喃道：“未央，我突然想打網球了。”
“那我們去室內球館？”我問。
他點點頭，同意了我這個提議。
然後牽著我的手，從看台上緩步而下，前往室內球館。
路上，我們碰到了一些背著球包，步履匆匆的孩子們。
他們或獨自一人疾行，或三五成群地走著。幾個熱血男孩湊在一起，笑聲散滿了整條小道。
我感慨著勾起嘴角，側過頭，似乎也看見先生笑了下。
緊接著，在我以為是自己晃了眼的時候。
先生忽然開口，目視著遠去的男孩們，輕聲歎道：“我是突然想和他們一起打網球了。”
我能夠隱隱猜到，先生所指的不是前麵那幾個男孩。
“快十年了。雖然平時也能夠聯係，但全部都湊在一起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他說，“今天突然就很想大家。”
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平靜的語氣也中沾上了不可言說的傷感。
是思念的重量。
我輕輕回握他的手，揚起嘴角：“會見到的。”
“嗯，會的。”他說。
*
室內球館的門口是一輛雜貨小推車，是為了體育節臨時準備的。
場館內分為三層，最底下是籃球場，第二層是羽毛球和網球場，第三層是乒乓球、桌球場。
我們上了二樓，樓上的人比樓下少一些，也相對安靜了不少。
現在正在進行教師與學生之間的趣味網球賽。
第一輪是比拚反應速度，第二輪是單打比賽，另外還有個有獎競猜遊戲。
大家看到我們到來，一個個都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連樓下的同學們都紛紛跑了上來。
二樓開始熱鬧起來，原先還空虛的看台座位一下子就被同學們搶完了。
先生起身去買水，回來的時候，手臂上還掛著條毯子。
“這裏開了空調，披上就不會覺得冷了。”他說著，用毛毯將我整個人包裹住。
我感覺自己此時就像一隻圓圓的小倉鼠，偏偏先生還特意把我的腦袋也包了進去，隻露出了一張臉。
“先生，感覺不太好意思......”這麼多學生看著呢，我好像一隻倉鼠哦。
他撐起下巴打量了我一會，接著又往四周掃了一眼。大家原先飄過來的眼神，都一一收了回去。
“這樣，很可愛。”棕色的眼眸溫柔地注視著我，滿含笑意。
我握著毯子的手用力了點，可內心卻在頃刻之間融化為了一灘清水。
甘願為先生蕩起漣漪。
坐在我身邊的，也正是昨天送我電影票的那個女孩。
她今天看上去開朗許多，這讓我放心下來。
“師母，先生今天是來參加網球比賽的嗎？”她湊近我耳邊悄悄地問。
我看了眼先生，他正坐在我旁邊紋絲不動。這讓我一時也猜不準他的行動。
“或許是？”我隻能這麼回答她。
女孩激動地“哇”了一聲，然後低頭在手機上打字：“那我要叫大家趕緊來！”
“噗......”可愛。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其他人喜歡先生的時候，我沒有一絲電視劇裏的那種別扭和生氣。
反而有點開心。像自己寫的書，被其他人表揚了一樣自豪。
場上剛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下來的老師，和先生是認識的，我也見過幾麵。
他看見我們，迎了上來，連連抱怨：“年紀大了，已經跑不起來了。”
又問：“柳教授要去嗎？我好久沒看見過你打網球了。”
先生淡淡回答道：“搜集一下其他選手的資料再去。”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先生一直盯著場上的每個人，是在搜集資料？
可是，沒有紙筆該怎麼記錄下來呢？
“已經在我腦子裏了。”先生並起兩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的位置，臉上是自信的神情。
我一時怔了神，被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迷住了。
這樣自信又求勝心強的先生，平日裏我是不常見的。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先生也好迷人。
*
十分鍾後，先生到台下的報名處填表格，準備參加比賽。
而我趁這個時間，則跑到樓下的雜貨推車那買了條幹淨的毛巾，並將它用溫水弄濕。
第一輪的比賽規則是，裁判在發出球的同時，喊出指定的框，而參賽者需要將它準確地打入框內。
整個網球場都散落著標著不同數字序號的網球框，這不僅是需要極快的反應速度，也需要記憶各個球框的位置。
先生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網球框，神色平靜。而我們這些台上的人，卻緊張極了。
一個個都全都屏住了呼吸，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生怕打擾到了他。
場館內座無虛席，卻極其安靜。明明隻是一個趣味遊戲，可現場的氣氛卻像某一場重要賽事一樣。
先生隻是將場內的每個框都看了一眼後，便示意裁判可以開始了。
“這麼快就全部記住了嗎？先生也太厲害了吧？”
“不是吧，真的嗎？這麼短時間，序號和框都很難對的上號吧，何況還得記位置啊！”
身後傳來幾聲竊竊私語，他們驚訝的事情，其實我也是一樣的感受。
雖然我知道先生的網球打得好，但卻從來沒親眼領教過。
“師母，你覺得先生他OK嗎？”身旁的這位小姑娘，顯然也是和我一樣沒見過先生打網球的人。
看她微微蹙起的眉頭，我也學做她的模樣，低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相信先生。”
結果在我預想的範圍之中，但卻又遠遠超過了我的猜測。
幾乎是在裁判發出指令的一刹那，先生就迅速地找到了目標框的位置，並且將球準確無誤地打進去。
沒有一個失誤，全中。
第一輪結束的時候，台上的人全都歡呼起來。我也跟著高興，站起身來朝先生招手。
*
在第二輪開始之前，先生走回到看台這邊來喝水。
他沒有上來，隻是站在台下。
我隔著欄杆，將水遞給他。先生仰起頭，喝了幾口。
室內的冷光照在他性感的喉結上，讓我的心隱隱悸動。
先生到更衣室換了身運動套裝。第二輪是對打，所以不得不更換合適的衣服。
不過，先生穿襯衫和西褲打球的模樣也是極其吸引人的。
至少，我就被先生勾了魂。
我趴在欄杆上，和大家一起看比賽。第二輪比第一輪熱鬧了一些，還有女孩子大聲喊著自己男□□字。
那樣自信又大膽表達自己心情的模樣，明媚又閃耀。我作為局外人，看到也覺得心動。
歲月似乎沒有給先生設置什麼難關，他依然動作敏捷，反而把對麵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累得氣喘籲籲。
像是早就料到對方會將球打到哪裏一樣，先生總是能夠提前預判準確球落的位置，並精準地回擊。
速度之快，讓我失了語。
我的目光直愣愣地追隨著先生的身影，像他的小跟班。先生去哪，我的視線就跟去哪。
先生揮拍時劃出一道弧線，我的視線也跟著轉彎。
吵鬧的室內球館內，我仿佛隻能夠聽見先生擊打球的聲音，以及我有力的心跳聲。
眼前的世界漸漸朦朧模糊，琳琅之中，我隻捕捉到了先生一人的身影。
直到換場，先生走到我跟前時，我都沒能緩過神來。
“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他蹙起了眉頭，眉目間是剛才比賽時都不曾露出的緊張神情。
“啊...不是，是......”我的心緊緊一窒，眼神飄忽。
先生展開了淡淡笑顏，在我麵前俯下身子：“未央，我出汗了。”
“哦，對！”我立刻反應過來，拿起毛巾，撩起先生額前的碎發替他擦拭汗水。
可......先生並沒有流汗啊。呼吸平穩，神情自若，根本不像是比賽的人。
我疑惑地低聲問他：“先生，你好像沒有流汗？”
“是你在旁邊看著我，心裏緊張了。”
他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我這才感受到他手心裏有點點細汗。
先生隻輕輕放了一下，便收回了。並且接過毛巾，溫柔地替我擦手背。
“先生打球的模樣很帥氣。”
我扭捏之下，還是把這句話憋出來了。
也許是剛才那些女孩給我的勇氣。
他微怔片刻，勾起嘴角問我：“那還想看更多嗎？”
“想！”我毫不猶豫就回答了，但馬上我又害羞地垂下腦袋，
先生似乎心情很好地輕笑了一聲，接著，一股溫暖的力量從我頭頂流了下來。
整個身體都被電得酥麻。
因為，先生在摸我的頭發。
他的手掌緊貼著我的頭發，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神經高興地開始發癢。
先生大概是連我的數據都藏在腦子裏了。
否則為什麼會知道我發頂有一個小小的開關呢？
一碰到，腦袋裏就開始放煙花。眼前的世界，全都變成了粉紅色。
啊，先生可真是狡猾。我什麼時候也能夠挑動先生心裏的煙花開關就好了。
他彎了彎嘴角，柔聲和我說：“那你就在這裏看著，我一會就回來。”
“好∼”我此刻就像一隻受蠱惑的小貓咪。
哪怕先生叫我立下“永遠不吃小魚幹”的誓言，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我看著先生在場上瀟灑自如的帥氣模樣，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國中時期。
那時候籃球場外經常圍滿了一群女孩子，每次有人做了什麼厲害的動作，或是進了球，都會興奮地尖叫。
還有的，會在自己喜歡的人下場時給他遞上水和毛巾。
而場上的人要是回頭時，在人海茫茫中深深看了你一眼，對你微笑。
心裏不知道撞傻了幾頭小鹿呢。
就比如現在，先生側過頭，朝我彎眼一笑。
我心裏的那頭小鹿好像就開始興奮地往南牆撞去。
這是青春小說裏最單純美好的情節啊，也是女孩們青春時的一段美好記憶。
我不會是又到了青春期了吧？
可現在明明是個燥熱難耐的夏天啊......
也許，「青春」這個詞並不是特指某一個時期。
而是指一種狀態。
對未來充滿憧憬和無限幻想，對愛情懵懂衝動，擁有用不盡的熱情和活力。敢愛敢恨，敢做夢。
那我應該是又體會了一次「青春」吧，而且是先生帶給我的這種悸動。
06
先生給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或許是“清冷孤傲”，讓人不敢接近。
以至於有一些學生在和我們打招呼時，也帶著緊繃感。
但其實先生是個很溫和的人。
他知世故，卻不隨俗，像不染半點人間煙火的翩然公子。
不過，最近先生也開始冒出“煙火氣”了。
*
根據柳家的傳統，每一年的年中都會舉辦一場大型的家族聚會。
屆時，各地的親朋好友都會前來，是維係家族成員之間感情的一個好方式。
作為長子，又過了“而立之年”，今年聚會的重擔，就落在了先生的肩上。
為了節約路上來回的時間，先生和我這段時間都住在本家。
姐姐特意從大洋彼岸打來電話，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她可以提前訂機票回來。
我向她道了謝，並表示我們能夠處理好。若是需要幫助，一定也不會扭捏。
對於這位與我僅有一麵之緣的姐姐，雖談不上“喜歡”，但我對她還是頗有好感的。
離大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我們便看見了真紀妹妹。
妹妹撐著一把小花傘，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四處望。等辨認出是我們的車後，又興奮地跳起來揮手。
車開到她麵前，停了下來。
我的腳剛踩在地上，真紀妹妹就迎上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想你啊嫂嫂！”她仰起小臉，笑得眼睛都睜不開。
即將成年的真紀妹妹，仍是那樣天真可愛。總是很勇敢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這一點也讓我向往不已。
不知道為什麼，真紀妹妹對我永遠都表現得如此熱情，甚至願意將她的小秘密分享給我。
這是我的榮幸。
我和先生在書房裏，與爸爸、媽媽討論聚會操辦的相關事宜。
這時候，真紀妹妹打開一條門縫溜了進來。
她無聲地快步走到我的身後，扯了扯我的衣角：“嫂嫂，我想和你出去玩。”
這話不大不小，正好落入了媽媽的耳中。
媽媽佯裝生氣地皺起臉：“真紀，快要期末考了，而且你嫂嫂也有事情要忙。”
真紀妹妹委屈地撅起下嘴唇，耷拉著眼尾抱住我的手臂：“那...那好吧。”
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坐在我旁邊的先生發話了，他說，“你就陪她去吧，正好可以讓真紀帶你多逛逛這邊。”
“可是聚會的事情......”
“我來就好。”
先生對著我點點頭，又提醒真紀妹妹，“別帶嫂嫂去江邊，那裏傍晚的風大。”
“知道啦！”得到允準的真紀妹妹喜笑顏開，“嫂嫂，那我先出去等你！”
看著她活力十足地跑出去，爸爸和媽媽無奈卻又寵溺地歎了口氣。
“那我就先出去了。”我站起身，和他們告別。
“未央。”先生在我轉身之際叫住了我。
接著，一隻不安分的食指鑽進了我垂在身側的手掌心裏。
先生勾起指尖，在我手心輕輕撓了撓，仰起頭淺笑道：“早些回來。”
“好∼”
我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連頭也不回地就把房門帶上。
隔離了那道視線，我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愣愣地抬起手掌，也學著先生剛才的動作，用指尖輕輕撓著。
可隻淺劃一下，身體就如觸電般顫抖。
從手掌，酥酥軟軟地劃到了心上。
妹妹說想和我出去玩，其實是一個幌子。實際上，是想和我說悄悄話。
再過幾天，便是妹妹的十八歲生日。
可因為期末考試，媽媽並不打算在這段時間為她慶祝。
“生日之後再慶祝，那就沒意義了呀！”
她癟了癟嘴，問我，“嫂嫂，你能不能去和媽媽說一下。也許媽媽就會答應呢？”
這倒是難為我了。
因為根據我對媽媽的了解，她做的決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更改的。
“不過，我會幫你想想辦法的。別擔心∼”我安慰道。
*
晚上回了房間，先生問我，真紀妹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驚訝地反問他，“先生怎麼知道？”
“我的數據資料，能夠看穿人微小的情緒變化。”先生翻著書頁，似不經意道。
“......”可這句話卻把我嚇了一跳。
若這樣的話，那我的心思豈不是先生也都能夠猜透？
先生從書中抬起頭，看著我呆愣的神情，忽而輕笑了一聲。
“她什麼情緒都表露在臉上，當然容易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了。”
“......”我鬆了口氣。
隻是看著先生勾起的嘴角，又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新奇感。
先生竟然也會和我開起玩笑了。
我將真紀妹妹想要過生日的想法告訴了他，並讓先生也幫忙想想辦法。
“那，我們帶她去過生日吧？”
“我們？”
“嗯。”
先生合上書本，進一步向我解釋，“媽媽隻是說她不幫忙過生日，但沒有不允許我們幫真紀過生日。”
“好像......的確是這樣。”
我反應了一會後，才理解先生這是在鑽空子。
再將先生此刻的微笑與方才的話對上，越看......怎麼越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麼了？”他問。
“先生......”我猶豫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而他似乎也是看出了我內心的糾結，收斂起微笑，皺著眉頭身子往我這邊探了點。
“想要說些什麼？”他湊近時，被褥之下的熱氣也跟著靠了過來。
順著我的四肢爬上腦袋，我神經一熱，就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先生，你也太狡猾了吧。”
話音剛落，我的耳根就開始升溫。盯著先生的眼神，也變得直愣。
他似乎也沒想到我說的話，好看的棕眸閃爍了一下。
接著又眯起眼，笑了。
聽到我這句褒貶難辨的評價，先生似乎並沒有生氣，反而笑得一臉愉悅。
他慵懶地曲起一條腿，側身麵對我。被子向下滑至半腰處，藏在寬大領子後的肌肉線條隱隱可見。
讓我不禁想起了「妖嬈」一詞。
先生撐著下巴，歪歪頭，佯裝訝異：“啊，被你發現了。”
這一段情景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中，占據了我所有的思考空間。以至於前半夜，我怎麼也睡不著。
合上眼，便是先生方才的模樣。
隻是，先生好像從天上不可觸及的羽仙，落入凡塵，變為了可愛的小貓咪。
一隻會偷偷將手指塞進我的掌心撓癢癢，會調皮地和我開玩笑的小貓咪。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52
07
當我們把這個計劃告訴真紀妹妹之後，她興奮不已。
“那我們去遊樂園吧！”妹妹說。
先生笑著打趣她：“成年①生日你想去遊樂場過？”
雖話裏略帶調侃意味，但先生含笑的眼角卻出賣了他對妹妹的寵溺。
“是啊！”真紀妹妹小臉一抬，很肯定地說，“在變成大人之前，以孩子的身份再去一次遊樂場！”
確實是一次很有儀式感的成年生日呢，真紀妹妹的想法總是那麼特別。
次日是周末，正巧爸媽都不在家，我們便打算趁這個機會帶妹妹去遊樂場。
爸媽前腳剛走，我們就緊跟著起床。
因為是去休閑娛樂的場所，所以我給先生挑了件純白色短袖衛衣，看上去像個十八歲少年。
先生見我愣了神，便問：“怎麼了？”
“沒事。”我緩過神回答他，“隻是在想，先生少年時是什麼模樣。”
一定也是如此意氣風發吧。
對此，我很肯定自己的答案。
先生沒應，轉身到櫥櫃前，打開玻璃櫃門，從裏麵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冊。
他將其遞給我，並說：“呐，坦然上交。”
雙手接過沉甸甸的相冊，一股莊重的神聖感油然而生。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中不僅是一本相冊那麼簡單。
更是承載了先生走過的這三十一年。
我正打算翻開時，妹妹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探著小腦袋，靠在我的肩頭，詢問我：“你們在幹什麼呀？”
瞧見我手裏的相冊，驚訝道：“嫂嫂，這莫不是哥哥的神秘相冊？”
“神秘？”我問。
她埋怨地瞥了一眼先生，“我向哥哥要了好幾次他都不給我……哦，連爸媽、姐姐，都沒有給！”
真紀妹妹雖不是柳家的親生女兒，但自從爸媽將她領養回來後，便是柳家的一份子了。全家也都把她當作是親人一樣看待。
年幼被拋棄、被欺負……這中間的曲折，妹妹其實都知道。
但她仍對生活充滿著感激，並用最熱情最純真的愛，來擁抱給予她所有關懷的人。
所以，連我這個“新家人”也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怎麼頭發也不梳一下？”
先生揪起她的一小撮頭發，“今天外麵很熱，散下來會被汗沾濕的。”
妹妹調皮地眨了眨眼，然後圈住我的脖子，“我知道呀~所以我來找嫂嫂幫我梳頭發啦！”
“這麼簡單的小事，也要麻煩嫂嫂了？”先生輕笑著，敲了下她的前額。
哦...梳頭發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尤其對於妹妹這樣頭發又厚又多又燥的姑娘來說，有時候可是會越梳越煩的。
因為手酸。
先生頂著這一頭輕鬆的碎發，顯然是體會不到這樣的難處的。
於是妹妹不服地向他發出了挑戰：“既然哥哥說簡單，那就哥哥幫我梳梳看？我要綁雙馬尾！”
“……”
成功把先生的話堵在喉嚨裏了。
他沉默了一會，才回應妹妹的挑釁：“若說要梳頭發，我自然是給你嫂嫂梳的。”
“什麼嘛，哥哥你這是在逃避！”
我的頭發比較順，看上去是比妹妹的好對付一些。
“古時候，男子贈女子頭梳，是定情之物。而為其梳頭，則表示願與對方白頭偕老。”
先生無視妹妹挑釁的目光，反擊道：“所以替你梳頭這種事情，還是留給你未來的丈夫吧。”
聽這兄妹倆為了梳個頭，竟能從古談至未來，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最後，我還是跟著妹妹到她房間，給她梳了個元氣雙馬尾。這場無厘頭的爭論才罷休。
回到房間，我打算隨便紮個丸子頭就出門。
可先生卻攔下了我要梳頭的手。
他朝我攤開手心，說：“梳子給我吧。”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盯著他。
不會真被妹妹的話給刺激到了吧？
“先生，沒關係的。我自己隨便綁個頭發，很快的。”
也不知道是出於擔心，還是緊張。
他卻堅持道：“咳…我會梳。”
好吧。既然先生都如此說了，我將這個“展現自我”的機會給了他。
先生一邊手拿著梳子，另一邊手捧著我的頭發。
他的動作小心笨拙，齒梳像緩慢爬行的蝸牛，在我的頭頂摸索著。
我感受到了先生從來沒有在我麵前展露過的緊張感。
生怕弄疼我，每順一次頭發，都要詢問我一次“會疼嗎？”
“未央，我想到了一首詩。”先生忽然說。
“是什麼詩？”
他抬眼看著鏡子裏的我，眉目間溢滿笑意。
俯身靠近我的耳邊，用中文輕聲念道：“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②”
我眉心一跳，心裏的那隻小鹿又奮不顧身地朝南牆撞去。
這句詩，我是知道的，曾經還一度為找不到作者而遺憾。
能夠三兩句就將至深情意化為“梳子”和“青絲”，念起“前世今生緣”，想必他是愛慘了他的妻子。
這樣看似平淡的生活，處處都充滿著濃情蜜意。最能夠打動我。
先生的視線，與我在鏡子那頭相彙。
他淺笑著收回視線，繼續為我梳頭，說道：“那些詩者真是浪漫學家。”
“從前我或許會片麵地以為，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情濃」。可如今我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
他撿起一根發帶，替我挽起青絲：“為自己的夫人梳頭，縱馬越青山也不及。”
不及此中的歡喜。
先生說這話時，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麵色。可我的心卻被提了起來，懸在青山之上。
*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先生還和真紀妹妹強調說，“這是我給你嫂嫂梳的頭發。”
惹得我臉頰又開始泛紅。
遊樂園是按照身高定票價的，所以...即使妹妹想以“小朋友”的身份過生日，也隻能乖乖買成人票了。
她壞笑著湊到我麵前，表情遺憾，說：“哎，嫂嫂。要是你和哥哥有了小寶寶，現在就可以買家庭套餐票了，可便宜了呢。”
我和先生均是一愣。
雖結婚有半年多的時間，但實際上，我們都還沒有“坦誠相見”過。更別提小寶寶了。
先生將成人票塞到她手中，說：“沒關係，錢夠。”
可真紀妹妹卻不罷休，追著先生問：“哥哥，小寶寶那麼可愛，你要不要考慮早點讓她出來？”
“出來之後，發現原來自己有個這麼調皮的小姑姑？”
“哪有，我可乖了！”
妹妹轉頭向我求證：“是吧，嫂嫂？”
“是∼”我笑著提醒她，“我們要是再不去排隊，過山車可就要等到下午了哦？”
聽到我的話，真紀妹妹果然把剛才的話拋至腦後了。
一邊牽著先生，一邊牽著我，就往過山車那快步走去。
我們一起坐了過山車、跳樓機、海盜船......
除了那些沾水的項目，先生不允之外。能陪妹妹玩的，我們都玩了一遍。
臨近中午，先生本來訂了一家意式餐廳，可卻遭到了妹妹的反對。
她指著街邊的那家麥當勞說：“今天的主題是懷念逝去的童年時光，當然要去這裏啦！”
於是我們便依她的意，又轉身走進了麥當勞③裏。
我和先生平時都很少吃油炸的食物，點的都是妹妹愛吃的東西。
“嫂嫂，吃甜筒嗎？而且是第二個半價哦∼”真紀妹妹開始誘惑我。
不過，先生卻替我拒絕了：“你忘記嫂嫂身體偏寒不能吃這些了？”
“哎，難得出來玩一次。哥哥你怎麼這也不讓嫂嫂玩，那也不讓嫂嫂吃的！”
妹妹撅起小嘴，嘟喃道：“甜筒可是夏日必備好嘛，而且這次新品可是櫻花口味的。超級有少女心的！”
那圖片上的宣傳廣告的確很吸引我，於是當下決定：“那就試試看吧？”
“好誒，這樣就可以和嫂嫂湊一對了！”
妹妹說著就轉頭朝窗口裏的服務員說：“兩個櫻花口味甜筒！”
“好的。”服務員答道。
“等等，”先生叫住了服務員，“我也要一份。”
服務員禮貌性地說著推廣詞：“先生，今夏新品櫻花係列冰淇淋甜筒，第二份半價哦。”
“......”我和妹妹憋笑地對視了一眼。
最後妹妹一臉十分遺憾的表情：“可惜了哥哥，我和嫂嫂已經配對成功了！你如果要的話，就隻能夠給你單點了。”
“不用，就點兩個。”先生堅持如此。
最後，我和妹妹一人拿著一個甜筒。
而先生一個人，一手握著一個櫻花粉的甜筒。
畫麵實在是有趣極了，妹妹三番五次想要拍下來，都被先生拒絕了。
*
傍晚回到家，我和先生前後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舒適的衣服，出門散步。
這一帶我並不熟悉，與先生結婚後，我們也很少一起出來。
路上偶爾會碰到一些叔叔阿姨，問起我時，先生也會耐心地和他們介紹：“這是我的妻子。”
還有些叔叔阿姨和真紀妹妹一樣，會問起孩子的問題。先生則是轉移話題，說：“還不急。”
我不知道先生對於孩子的想法是什麼，隻是......若一直被催，壓力是很大的吧？
“先生，你對孩子的事，有想法嗎？”
他一怔，揉著我未幹的頭發，說：“不著急，全憑你的意思。”
夕陽光暖暖地灑在先生的臉上，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柔和。
麵對這樣溫柔的先生，我差一點就要忍不住說“願意”。
最終，我還是點點頭，保持沉默。
先生牽著我，走到了一個陳舊的兒童公園。裏麵的器械都已經失去光澤，但仍有孩子在上麵攀爬著。
他指著那隻企鵝樣子的滑滑梯，對我說：“那是我小時候經常玩的。記得很小的時候，還不小心從上麵掉下來過。”
“啊...摔下來？”我估測了一下高度，問他：“嚴重嗎？”
“那時候底下還有一層泡沫墊，所以沒有受傷。”
我輕輕吐了口氣：“幸好。”
“嗯，幸好。”先生重複道，“要是摔傻了，可就沒辦法成為教授了。”
他垂眸看我，“也就不知道能不能認識你了。”
這話也讓我的心也突兀地向下一沉，想到詩中常提到的「緣分」和「注定」。
我是相信這兩個詞的。人生的軌跡，以及兩人之間的相遇，不是突然變成現在這模樣的。
一定是從過往日子開始，一點一點鋪墊過來的。
每一個決定，都會決定不同的走向，決定“去哪裏，遇見什麼樣的人”。
我感激地看著滑滑梯下麵的那塊硬質地板。
幸好那年有泡沫墊護著先生，才得以讓我們在後來的日子裏相遇。
先生又帶我去了隔壁的街頭網球場，裏麵正在三三兩兩地進行對打練習。
“之前，先生也在這裏打過網球嗎？”我問道。
“嗯，”先生點點頭，看著場上的少年，“小學和國中時期，都來過這裏。那時候，比現在熱鬧一些。”
從學前、小學，到國中，先生帶我走過的這些地方，都承載著他的回憶。
*
最後我們停在了黑色鐵門前，牆邊的牌子上寫著“立海大附屬中學校”。
周末，校園裏很安靜。除了個別進學校打球的男生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先生站在門外，仰起頭，盯著麵前的教學樓若有所思。
“不進去嗎？”我問。
“應該進不去吧......現在對外來人員的出入管理很嚴格。”
遺憾地點點頭，我陪著先生在門外站了良久。
直到門衛叔叔喊我們，“你們一直站在這裏是有什麼事嗎？”
先生回答說，“是想來看看母校。”
門衛叔叔打量了先生一會，遲疑地問：“你是......是之前網球部的正選吧？”
“嗯，您還記得我？”
“不隻是我，學校裏的人基本都記得你們那群孩子。校史館的獎杯和錦旗旁邊，一直貼著你們的照片呢！”
我驚訝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先生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想象不到那種厲害。
最後，門衛叔叔放我們兩個進去了。先生帶著我先去了一趟教室。
教室的門沒有上鎖，先生帶著我找到了他當年畢業時坐過的位置。
大概是特別的緣分，座位的現任主人，在抽屜裏也放了一個網球，桌旁還有備用網球拍。
隻是桌麵上被用鉛筆寫滿了字——
“國文課真的太無聊了，好想去打網球啊！”
“為什麼英語單詞這麼難背，明明二十六個字母我都認識啊！”
“立海大今年也會拿到冠軍的！”
“......”
我和先生好像無意中闖進了別人的小世界裏，對此，我默默地在心底說了一句“對不起”。
先生看著這些抱怨的話，忽然笑了：“以前，我也有一個學弟。他經常抱怨英語難學，但對於網球，永遠充滿著鬥誌。”
“是切原君嗎？”我問。
“你認識？”
“不是，”我搖了搖頭，“先生每日看新聞時，都會特別留意他的消息呢。”
先生的關心，是靜默且深沉的。他很少打電話給那些朋友，擔心打擾到對方。
卻從來沒有錯過，與他們有關的每一條消息。
從這個位置的窗口往外看，斑駁的樹影下，是連接校門口的一條小路。
是先生走過六年的路啊，我突然覺得它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道了。
周末的網球部也沒有休息，先生不想打擾他們，隻帶著我在遠處的樹蔭下遠遠地觀望。
先生的眼神中，透露著不可言說的憂傷。裏麵是憧憬，也有懷念。
“前輩，有何指教嗎？”我歪了歪腦袋，試圖緩解先生的感傷。
他收回視線，低眉看我。
半晌，緩緩說了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短短的一句話裏，我能體會到先生對孩子們的期望、信任，還有祝福。
*
晚上臨睡前，我找到今早沒來及的翻看的相冊，仔細打開來欣賞。
照片是按照時間順序進行排序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彩超照片。
“這是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先生解釋說。
往後翻，就是一個小肉團子。
我特意對比了一下先生現在的模樣，“眉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呢。”
手指輕輕撫上那張照片，好像能夠穿過照片，去和三十年前的先生握手一般奇妙。
國中之前，先生都留著可愛的妹妹頭。若不認真看，還以為是個小女孩呢。
後來，先生的頭發剪碎了，變成如今這樣的發型。
一直沒有改變的，是他身上的那份清冷氣質，一舉一動都顯得優雅。
倒是應了那句話：“腹有詩書氣自華”。
裏麵不隻有先生一個人的照片，更多的是和其他人的合照。
有和家人一起的，也有和朋友的合照。
當我翻到一張幾位少年穿著整齊劃一的土黃色外套，站成一排的照片時，先生也湊了過來。
我記得其中幾個人的模樣，他們在婚禮時也有來過。
先生一一和我介紹：“這就是赤也，剛才提到過的。”
“我們舉行婚禮時，他正好有比賽。後來，還送了最新款遊戲機作補償禮物的那位。”
“啊...是他呀！”
我想起那個快有我半個人高的箱子，忍不住輕笑一聲：“嗯，看上去就是個可愛的孩子。”
“這是精市。當時他和他的妻子一起來過我們的婚禮。”
“我記得，他們很般配呢。”當時還收到了一副畫，和一張專輯。
在翻看先生相冊的過程中，我好像自己也參與了一遍他的人生。
想起那句“若一個男人願意和你談起他的懵懂無知、傻氣天真的過往，就是一種在向你敞開心扉的暗示。④”
我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或許也是先生引領我走進他的世界，將我歸為人生一部分的暗示。
08
夜半，我在一陣突如其來的腹痛感中醒來。睜開眼，周遭一片漆黑，隻留有角落的那束光。
捂住下腹部，我猜測大概是來月事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時間不對。
這次明顯來得太早了些。
也有可能是普通的肚子痛吧？
我又耐心等了一會，希望陣痛盡快可以過去。
但在感受到一股溫流的那刻，我徹底相信這不是普通的肚子痛了。
顧不得披上一件薄外套，為了不把衣物弄髒，我迅速地掀開被子起身。
踮起腳尖小步跑向洗手間，擔心吵醒了熟睡的先生。
最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體質偏寒，每次來月事我都會疼得近乎昏厥。
後來勉強找到了個暫時有效的法子，就是在生理期快要來到之前，提前吃下止痛藥。
可這次......太突然了，毫無防備。
簡單地處理好之後，我又躡手躡腳地爬上了床。匍匐著，翻過先生修長交疊的腿。
掀開被子，鑽進去。每做一個動作，我就看一眼先生，希望不要把他吵醒。
躺下之後，痛感依舊在體內徘徊著，甚至有愈來愈強烈的趨勢。我蜷曲著身體，無論什麼姿勢都覺得不舒服。
忽然，先生翻動了一下身子，鼻腔裏發出一節單音。
“未央。”他似乎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用沙啞的聲音喚我名字。
“先生？”
“嗯......”
先生迷糊地應了我一聲，接著又正過腦袋，好像是睡著了。
或許是，在說夢話？
隻是這夢話裏，先生潛意識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讓我的思緒暫時從疼痛之中，轉移了出來。變為一點一點的竊喜。
我側著身子，朝向先生那邊。
視線在他的輪廓遊走了一圈，最後又埋下了腦袋，閉眼休息。
過了一會，我感到自己好像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像關在一間桑拿房裏，被熱量包圍。
而睜開眼，我才發現這個“桑拿房”，原來是先生的懷抱。
稍稍仰起腦袋，我得以呼吸到新鮮的氧氣，可還是覺得有些喘。先生閉著眼，呼吸均勻綿長。
這個懷抱有點不太真實，我腦袋裏突然跳出一個奇怪的猜測：先生竟然會夢遊？
在驚愕之餘，巨大的驚喜砸在了我的頭上，我也開始發懵。
該推開先生嗎？
可我們就是夫妻啊。
那不推開先生嗎？
可我們卻從來沒如此親密地相擁而眠過啊。
正當我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時，先生卻低聲問我，“睡不著嗎？”
我愣了會，雖然不知道他是說夢話，還是已經清醒了......
但最後還是決定，不在大半夜和先生說起自己痛經的事了，免得打擾到他休息。
“先生，我......”
“嗯...”先生又喃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自顧自地說：“很少在這裏過夜，你不適應吧？”
他又將我抱得更近了些，下巴抵在我的額上，“睡吧，陪著你睡。”
先生低啞朦朧的聲線，讓我上癮。一時也把那亂七八糟的糾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雙手交叉緊握著，抵在先生的胸前，隱約能感受到那裏的心跳。
被安全寬厚的胸膛懷抱著，我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痛。
先生的手輕輕拍打在我的背上，像是在哄嬰兒入睡一般。
到最後，我的意識漸漸迷糊。
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打，鑽入我的夢裏。化身成了一隻小貓，正輕輕舔著我的臉頰。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身側已沒有先生的影子了。
坐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我有點記不清昨晚那個場景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的。
直到看見先生端著一碗暖湯上來，笑著和我打招呼，“醒了？昨晚睡得遲，就多休息一會。”
“......先生，你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
“比你遲一些。”
“......”這下我可以肯定，昨晚不是我在做夢。
而且，先生也不是在說夢話。
看了一眼白瓷碗裏裝的湯，湯底還殘有紅色的碎皮，不像是媽媽精致的風格。
“是我熬的。”先生回答我。
我錯愕地看向他，又重複地問了一遍，“所以先生起那麼早，是去熬湯了？”
而且推算一下時間，他大概是後半夜沒睡多久，就起身下樓去準備這些了。
往日裏，先生記我的生理期，比我自己都還要清楚。今天如此疲倦的模樣，大概也是“超出了他的資料”之外。
我邊刷牙，邊回想那碗暖湯，連速度都比平時快了許多。
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與鏡子裏的自己對視，怕會瞧見傻笑的樣子。
糟糕，鏡子都清楚我的小心思。
*
經過近半個月的籌劃，今日的家宴進行得很順利。先生也因此得到了長輩們的誇獎，我聽著也覺得高興。
先生一整天都很忙，常常看不見他的人影。而我則是和媽媽一起，陪長輩們聊天。
“誒，好久不見啊真紀妹妹！”
一位穿著大紅裙，梳著光溜卷發的女人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是遠嫁歐洲的一位旁係姑姑。
此時媽媽去了後廚，隻有我和妹妹兩個人坐在旁廳的沙發上。
真紀妹妹略帶疏離地說了聲：“姑姑好。”
“妹妹呀，最近成績上去了沒有？”
她語重心長地說：“像真紀這樣的乖女孩，一定會一帆風順地考上好大學的。怎麼就談了個拖後腿的男朋友呢......”
雖聽聞這位姑姑為人耿直，能說會道，但如今我卻覺得她情商不足，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一時間，我那護短的本質沒了遮掩，徹底暴露出來。
往前稍側一步，阻擋了她靠近妹妹的動作，語氣上盡量保持禮貌：“真紀是個好孩子，有喜歡的人也並不是什麼錯事。”
大概是見自己的話被堵了回去，她的臉色略顯不自然，便把話題引到了我身上。
她打量了我一會，又笑眯眯地拉過我的手：“你就是蓮二的太太啊，上次婚禮我在外地都沒機會見麵。”
女人笑起來的時候，眉尾的那顆痣也跟著上翹。
她自來熟地拉住我的手，讓我有些不適應，趁她不注意，不著痕跡地抽出。
“當初我給他介紹了好幾個相親對象，可他竟然一個都不滿意！”
她歎口氣，又打量了我兩眼：“沒想到最後竟選了你呀。”
驚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鄙夷，這讓我連最後一點微笑都維持不下去了。
而對方似乎還是不肯罷休，一再地追問我：“可惜了，當初介紹的姑娘可都是名門閨秀啊......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經商。”
“現在經商的不太景氣啊。”
她唏噓了一聲，“我記得上次我介紹的姑娘裏，有一位是田中商社的千金呢！”
接著又問我：“田中商社你知道嗎？高端品牌進出口貿易的領軍企業。”
“知道的。”我淡淡地回答，“田中是我家旗下的子公司。”
呼，我暗暗吐出一口氣。
餘光裏，妹妹也微抬起頭，像是在替我“示威”。
姑姑呆滯了片刻後，賠笑兩聲：“當然找對象也不能太重家世背景，本人更重要一些。”
“嫂嫂是名校畢業的研究生哦，現在也是一名翻譯家、作家。”
妹妹搶在前麵替我回答，小嘴快撅到天上了。
“怎麼了嗎？”
先生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也不動聲色地將我往後擋了些。
似乎大家都下意識地疏遠這位姑姑。
也是。今天第一次見麵，我就能夠感受到這位姑姑有些自我的性子了。
姑姑和先生寒暄了兩句，又問起孩子的事情。
“也該有孩子了吧？”
她說，“你表哥也不比你大多少，我連孫子都有了。你可得加把勁。”
先生淡聲道：“不著急。”
許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能說的話題，姑姑自然沒有放過：“剛才我摸著未央的手啊，就覺得濕冷氣太重。這麼久了沒消息，會不會是......身體的問題？”
“不會。”先生非常堅定地否認，語氣也冷了下來。
冷峻的眉峰挺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任何溫度。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看著這樣陌生的他，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未央的身體，我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他言語淡漠，“倒是聽聞表哥最近常夜不歸宿，別累壞了身體才是。”
姑姑聞聲神情大變，一副想罵人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的模樣，氣得那豐腴的身子直顫抖。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帶我夫人回房間了。”也不等對方說什麼，先生就攬著我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對妹妹說：“真紀，該回去複習了。就算是上次考了年級第一也不能夠懈怠。”
“是！我這就去！”妹妹笑得一臉燦爛。
*
回到房間，我才放鬆下來，下腹部的疼痛感也在此刻愈加明顯。臥室裏開著空調，先生卻將我包裹得像個粽子一樣。
他在腿上墊了個枕頭，讓我靠得更舒服一些。手裏拿著用幹毛巾包裹的暖水袋，在我腹部緩緩揉著。
這樣安靜美好的場景，我咬著下唇，忍住竊喜。被先生這樣悉心照顧著，我忽然也不覺得疼痛難熬了。
“對了，先生。”我想起剛才令姑姑神色大變的話，問他：“表哥工作很忙嗎？”
夜不歸宿的……
先生輕哂一聲，“不是，表哥忙著和他的女朋友們約會。”
“可他不是結婚了？”
還有孩子了。
“嗯，所以讓他好好注意休息。”
如此說來，先生剛才的回答，無疑是在當麵揭姑姑家的醜事了。
可是他不明說，隻叫人憋著有氣吐不出。果然是狡猾的先生。
但方才那般“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感，倒是真應了大家對他的第一印象——孤清冷傲、難以接觸。
所以，剛才先生是真的生氣了吧？連一絲溫和的影子都不見，最後半點的禮貌也不願給予對方。
再溫柔的人也是會生氣的。
我更加肯定了這句話。
餘暉晚霞，從窗簾的縫隙裏偷跑了出來。
落在先生搭在我肩膀的那隻手上，染成了溫暖的夕陽顏色。
溫柔的先生，
狡猾的先生，
我今天又認識了“冷漠的先生”。
就在我覺得自己“不夠了解他”的下一秒，我又發現自己“正在了解他”。
甚至，會比其他人都更要了解他
這點發現，比暖水袋、比夕陽光，都還要令我感到幸福。
09
出發回我們的小窩之前，真紀妹妹抱著一個大箱子跟了出來，說要送給我。
接過這沉甸甸的禮物，放進後備箱。我打開看了一眼，是書和筆記本。
“妹妹，這確定是......送給我的？”高中的筆記，我好像完全用不到。
可她卻非常肯定地強調，就是送給我的，“準確說是送給未來小寶寶的，這裏麵都是我整理的重點筆記！”
原來如此。
不過，妹妹準備得也太早了吧？
“沒關係！”
妹妹小手一揮，十分豪爽，“嫂嫂你不用著急生小寶寶，反正這些就都給你留著了！”
我沉默了一會。
且不說她期盼的小侄子或小侄女，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就是這教材......也是會翻新的。
我盯著箱子裏被女孩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筆記本，猶豫後還是決定收下：“那，我就先謝謝真紀了∼”
與妹妹告別之後，我和先生踏上了返程的小路。
這一箱的“寶藏”對我來說，實在是太貴重了。是無數個在台燈下奮筆疾書、埋頭苦讀的濃縮。
比收到多麼昂貴的金銀首飾都還要讓我驚訝，甚至還有點不安。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著該如何保存這些屬於妹妹的心血。連先生喚了我幾聲都沒有注意到。
“在想真紀送的那箱筆記？”先生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點頭說是。
先生瞥了眼後視鏡，嘴角上揚：“姑姑本來想找她要的，說是她親戚需要。但真紀不願意。”
“可是送給我們......會不會太早了一些？”
“或許。”先生也忍不住笑了，“不過真紀說，就是不想給她。重要的東西，要留給喜歡的人。”
“妹妹真的是很可愛啊∼”這還真是她的性子。
也正是我喜愛她的一點。
不知道那個被小姑贈予了如此厚愛的寶寶，能不能感受到呢？
*
晚上，先生靠在床頭刷著平板。
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寬大的白色睡袍微敞，修長的脖頸下露出明顯的鎖骨。
我爬上床，無意間掃了一眼他放在膝蓋上的平板。
像是在看旅遊民宿的樣子。
“先生是要去旅遊？”我問。
忙了好一陣子，先生總算是迎來了休假，趁這個假期去旅遊一趟也是不錯的。
他淡淡應了聲，然後將平板遞給了我，問：“你更喜歡哪一個？”
“誒？”我愣了下，心裏猜測著先生這是要帶著我一起出去旅遊嗎？
但也可能隻是想問問我的意見。
屏幕裏是兩棟木屋別墅的三維立體模型，以及幾張周邊風景、交通路線的圖片。
我對比看了會，選了前者：“感覺這棟比較好看些，而且那有很多漂亮的旅遊景點。”
還有向日葵和薰衣草呢。
末了，我又補充一句：“這是我個人的看法，如果先生喜歡近一些的地方，第二個也是不錯的。”
先生接過平板，將第一個的圖片直接發給了對方，並在底下附上一行字：「買這棟，我太太喜歡。」
買？！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而且是單憑我一個人的觀點，就草草下決定......好像不太符合先生的作風？
在他準備簽電子合同之前，我緩過神來，拉住他：“先生，你要買房子？”
“嗯。”
“住？”
“準確說，是避暑。”
“......”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提醒他，“先生，剛才隻是我的個人意見。你要不自己再多看看？”
而先生卻是一副“我意已決”的模樣：“本來就是想買來給你避暑用的。”
“給我？”
聽到先生這話，我突然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隻愣愣地重複一遍問題。
他點點頭，一邊簽合同，一邊和我解釋說：“夏天一直吹空調對身體不好，所以就打算找個清涼解暑的地方。”
啊...原來是這樣。我反應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
不過，這麼草率下決定，不太像是我印象裏的先生會做的事情。
是先生變了嗎？
我皺著眉頭，偷偷打量起他來。
細碎的劉海下，那彎眉毛向兩邊舒展，平日裏微抿的唇角，也上揚了幾分。
明顯是一副心情甚佳的樣子。
用先生的話來說，就是“嘴角比平時上揚了2度，與剛買了一棟房子有關的概率為65%”。
想到這，我終於沒憋住笑。
先生側頭，疑惑地看向我，但嘴角依然保持著上揚的趨勢。
“沒事，就是......覺得很期待。”我慌亂地抿了抿唇角，扯個理由回答他。
這點蹩腳的隱藏，肯定是瞞不過先生的。那雙棕色的眸子裏，清澈如水，也把我的心思都漂洗幹淨。
他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收起平板，伸過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
“嗯，剛才吹幹了。”他說，“那早些休息，明天收拾東西出發？”
“好∼”
待我躺好之後，先生才伸長手臂去按掉燈的開關。
世界一下子變暗了。
我心裏冒出的那些快樂泡泡，也趁機變得肆無忌憚，一個接著一個地浮出水麵。
*
大概是昨晚太興奮，一直到後半夜我才勉強睡著。可早上的生物鍾一響，又自動清醒了。
想著，不能讓先生知道我因為這個，高興了一晚上沒睡著。
我便在眼下多塗了點遮瑕，把黑眼圈遮得嚴嚴實實。
我們很有默契地分工合作。
生活物品都交給我整理，而工作上的東西都交給了先生。
打開衣櫃，給先生整理幾件衣服。
卻意外地在掛著正裝的那一排，找到了一件格格不入的襯衫。
正是我之前送給先生，而且還被學生們行注目禮的那件。
把它與這些嚴肅端莊的西服放在一起，總讓我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一整盒白色棋子裏，突然塞進了一粒樟腦丸？
但轉念一想，特意將一件衣服掛起來，而不是折疊後放入衣櫃裏。或許，也側麵體現了主人對它的重視和愛惜。
最後，我挑了其他幾件衣服，沒有動那件襯衫。
舍不得將它折疊，放入行李箱內。
少了幾件衣服，櫃子依舊給人感覺滿滿當當的。
而我記得第一次來到房間時，這裏的衣櫃還很空，隻有孤零零的幾件男士西裝掛著。
後來，衣櫃熱鬧了起來。我將自己的衣服搬了進來，占據了櫃子的另一半位置。
不僅是這一處，還有洗漱台前並排放著的杯子、牙刷，以及玄關處的兩雙黑白色拖鞋……
每一個角落都從“一棟房子” 的狀態，變成了“家”的感覺。
在關上櫃門之前，我又看了一眼那件被格外寵愛的襯衫。
突然就後悔把它比作樟腦丸了。
這明明是一顆棉花糖啊！
*
途中，好幾次我都快要睡過去了，但又強打著精神忍了下來。
平日裏，我並不怎麼犯困，也不會在剛起床沒多久，就昏昏欲睡。
今天這樣，確實……挺奇怪的。為了不讓先生擔心，我決定用觀影墨鏡遮一遮。
目的地是鄉下的一棟木屋別墅。
遠處有寺廟和樹林，小山後麵是一片向日葵花田，據說再往遠處走一點，就能夠到達海邊。
是一個出門就能夠吹到徐徐清風的好地方，也是避暑勝地。
這裏給我的印象，總結起來便是一個“靜”字。但隻是對於環境，村落裏的人們卻是出乎意料的熱情。
才剛剛抵達住所，隔壁的老奶奶就給我們送來了夏季解暑的涼茶，還簡單介紹了這裏的民風民俗。
房子內部很幹淨，是仰麵就可躺下的程度，但先生還是覺得要將它裏裏外外都重新打掃一遍。
據先生所說，這棟房子是一位富家小少爺找人修建的，但後來因為被他父親凍結了銀行卡，連住都來不及住，就迫不得已出售了。
所以，我們算是它的第一個主人。
我在一樓整理餐具時，先生忽然喚我。
“是需要幫忙嗎？”我問。
先生搖了搖頭，挪開腳，身後露出了已經鋪好的大床。
“剩下的我來就好。”
他邊說，邊拉過我的手，替我摘下手套，“你去休息一會。”
房間裏唯一整理好的，就是這個床鋪。可見剛才先生是第一時間就奔向了它。
看到軟軟的床，我的神經也放鬆下來，想打哈欠。
雖然我真的快熬不住了，“但是先生一個人整理，太累了。”
“那......我剩一點等你醒來之後幫我？”他說著替我掀開被子的一角。
“好吧，”我良心受到了安慰，並強調，“我會盡快醒來的！”
剛沾上枕頭，被壓抑了一早上的困意就鋪天卷地朝我襲來。
原本還擔心先生在房間裏整理，我會有點害羞地睡不著。
實際上，是我多慮了。
不僅睡得快，而且睡得沉。
等到醒來時，都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房間裏，也早已不見先生的人影。
我迅速起身洗漱，走到鏡子前時，發現梳妝台和洗漱台上的東西都已經被擺放整齊了。
不僅如此，一路走下樓，房間、客廳、玄關......都已經被收拾妥當。
而最大的功臣本人，正圍著圍裙，在廚房裏準備午餐。
“先生......”
我心中充滿了深深了愧疚，聲音也小如芝麻：“你說的「剩一點留給我幫忙」是在哪裏？”
先生笑而不語，指了指蒸烤箱。
“是它還沒有清洗嗎？”
“不是。”
“？”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先生微笑著靠近它，表情像是隻偷了小魚幹的貓咪。
他從裏麵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清蒸鱸魚。
白嫩的魚肉上放著幾點蒜末，綠白相間的蔥末不規則地撒在黑褐色的湯汁上。
最後，先生將它遞給了我，說：“需要你幫忙......”
“嚐一下我第一次做的魚。”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54
10
這倒是我第一次見先生下廚，也是第一次吃到先生做的菜。
客觀評價，雖然外觀看上去有模有樣，但味道確實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也就那麼一點點。
“先生是第一次做這個？”我問。
“嗯。”他點點頭，從我咬下第一口開始，就專注地觀察我的表情。
像是一位等待老師批閱作業的孩子，很是可愛。
最後，我這個“小老師”給出了不錯的評價：“沒想到先生在廚藝方麵，也是很有天賦的。”
先生滿意一笑，終於放心下來，拿起筷子，也給自己夾了一小塊。
腹前圍裙上的小貓咪，隨著先生低頭的動作，也憨態可掬地朝我點了個頭。
嗯...還是粉紅色的圍裙。
沒想到先生高大穩重的外表下，還有一顆少女心啊。
或許是我的視線太過明顯，先生很快就注意到了，並向我解釋：“這附近的小商店裏，就隻有這一種了。”
我了然地眨眨眼。
原來是這樣啊，心底莫名覺得有點遺憾呢。
“先生，這隻小貓和你很搭。”嘴角藏不住地微笑。
不過，真的是實話實說。
聽到我的評價，先生準備解開圍裙的動作稍頓。
眼神懷疑地又問了我一句，“你覺得好看？”
我想也沒想地就回答，“好看啊！”
“那你...喜歡？”
“喜歡。”
先生的目光恢複柔和，繞到腰後的手又收了回來，重新拿起筷子用餐。
似乎又打消了方才要解圍裙的念頭。因為……我的一句“喜歡”嗎？
暗自疑惑時，我又假裝不經意地瞟了幾眼那隻小貓咪。
隨著先生彎腰、直立的重複動作，朝我頻頻點頭。
我拚命忍住笑意，狠狠在木筷上咬了一口。
太可愛了！
我說的是先生。
*
幼稚園時，受到了老師表揚的小朋友，在成就感得到了滿足的同時，通常表現欲也會大幅度地提高。
而我家的“蓮二小朋友”好像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不僅是接過了平日裏三餐的準備任務，還特意製定了一套祛濕方案。
清晨時，先生會為我煎茶暖胃。
那些茶的原料是先生自己備下，然後配置的。
並且費心地製作成了一個個小茶包，以便日後我外出工作時也能夠衝開水喝。
早餐由原先的牛奶，換成了先生熬的粥。薏仁炒黃降寒之後，才加入紅豆、紅糖熬製。
有些食膳在排濕的過程中，還會傷及脾胃。為此，先生也另外準備了些健脾利胃的菜。
臨睡前的閱讀時間，也被先生利用來給我泡腳和按/摩。
“你看書吧，不用顧著這邊。”先生說著，將床頭櫃上的那本詩集遞給我。
我接過，視線卻依然沒從他的手上移開。
“想學一下，這樣以後就不用麻煩先生了。”我說。
而且，先生的手按在我穴位上，有種說不清的癢。
先生手上的動作驀然停住，抬起頭，將目光投向我。
我不明所以地與他對視。
忽然，他輕笑了一聲，垂下眼睫：“沒關係，反正我也都在。”
呆愣地眨了眨眼，我迅速別開視線，沒有接過他的話。
隻覺得說什麼都有點燙嘴，腦袋裏也燥熱得嗡嗡作響。
最後，局促地攤開書，將頭深深埋了進去，直到完全遮住先生的視線。
每換一個穴位，先生都會再問我一次“力道如何”。等我回答說“可以”之後，才開始慢慢按揉。
先生的指腹在我的肌膚上摩擦著，讓我想起了圍裙上，那隻小貓毛絨絨的小爪子。
柔軟舒服，但卻有種怪異的感覺。像小貓偷伸出爪子，在我腿上撓癢癢。
掀起眼皮，看著麵前的這頁詩，皺了皺眉。
誒......這不是前幾天就已經讀過的嗎？怎麼又翻回到這一頁了。
*
白天閑來無事時，我會到隔壁的老奶奶家串門，聽她說些村子裏的新鮮事。
也是從她口中我才得知，這兩個月是村落的夏日祭典。
從七月初開始，每晚廟宇外的小廣場都很熱鬧。一整條街燈火通明，村民們擺起夜市。
魔術表演、麵具大會、吃貨節......從街尾到街頭，都是不一樣的活動。
沒有商場裏明亮的白色燈光，也沒有華麗的外包裝，耳邊傳來的是村民們暢快談笑的聲音。
雜亂，卻不擾人。
反而令我心生向往。
好想永遠住在簡單的快樂裏。
村民們沒有因為我們是外來人，就疏遠我們。
縱使今天是第一次見麵，也會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笑著問“要來一份嗎？”
結果，我們兩個頻頻打破往常的習慣，吃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油炸食品。
一路上，先生負責拎戰利品，而我負責吃。沉浸在美食的誘惑裏，我都快忘記身邊還有個人了。
先生攬著我，往路邊靠。
然後從口袋裏拿出紙巾，俯身彎腰，輕輕在我嘴唇邊擦拭。
看著麵前突然放大的臉，我嘴裏的那塊烤肉突然咬不動了。鼓著腮幫子，目光直愣愣地垂在他的眼睫上。
“好吃嗎？”先生忽而抬起頭，笑著問我。
被近距離的微笑迷住的我，胡亂地點點頭，說“好吃”。
先生指著我手裏的那根烤肉串，“那我也吃一個？”
心髒重重地跳動了一下，呼吸也變得困難。我垂下眼瞼，用芝麻大小的聲音，回答他“好”。
緊接著，屬於先生身上的清香迎麵向我撲來。他側過頭，輕輕咬了一小塊。
卻無意間連帶著上麵我咬了一半的那塊，一起卷入舌中。
我扣緊握著竹簽的那隻手，仰頭看他咀嚼的樣子。
街角晦暗不明的光，落在先生的臉上，將他棱角分明的臉廓勾勒成朦朧的柔和線條。
先生嚼了兩口，點點頭，說：“確實，很好吃。”
夏日晚風從林間吹來，偶爾會讓我瑟縮。但看著竹簽上，空落落的那塊地方，心裏就兀地暖起來。
*
走過賣吃食的小攤，後麵是活動攤點。從燈型空心拱門下穿過，我們進入了一條火紅的隧道。
抬頭仰望，便能夠看到一盞盞燈籠。每個小燈籠底下，都係有一張紅紙條。
是燈謎。
這般充滿濃濃傳統古典氣息的活動，輕而易舉地就勾起了我的興趣。
我正想轉頭去詢問先生，發現他也饒有興致地在觀察這些紙條上的謎語。
先生看的，是俳句。
「枯枝に/烏のとまりけり/秋の暮」要求答出相對應的作者。
這裏的燈謎，意外地好猜啊。
“是鬆尾芭蕉的代表作之一。”先生伸手去解紙條上的結，“不過，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句中文。”
我試探地問：“枯藤老樹昏鴉？”
“嗯。”
先生談起自己喜歡的事情時，整個人都散發出專注耀眼的光芒。
他順著這其中的意象，與我談起二者之間的聯係。
在耐心聽完先生的話後，我才開口：“不過，我第一反應倒不是這一句。”
“是哪一句？”
“來自於蘇軾的那句「揀盡寒枝不肯棲」”
是我最喜歡的詞人之一，所以在談起他的時候，話也不自覺地變多了。
“雖然都用上了「枯枝」、「鳥棲」，但所表達的卻不一樣呢。”我感歎了一句。
接下來的幾關，不再是俳句的題目，而是變成了腦筋急轉彎。
這可把我難到了。
抱緊旁邊的大腿，一路都是靠著先生的智慧通關。
在看到最後一個謎語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腦子好像有一道靈光閃過。
「穿皮靴，披毛衣，上屋頂，不用梯」猜一種動物。
“先生，這個我知道！”搶在他準備寫下答案的時候，我按住了他的手。
他動作稍頓，隨後將手裏的紙條遞給我：“那這一張就給你寫吧。”
“好∼”
我興奮地接過那張紅紙條，一邊走，一邊低頭在紙張的背麵寫下答案。
不過，先生還是和我再確認了一遍：“答案是貓。”
我點點頭：“是。”
——是先生。
不借助外物，就能夠輕而易舉地爬上我心房的，可不就是先生這隻小貓嗎？
其中一條線全部通關之後，就可以兌換一個木製的許願牌，然後將它掛在廟宇前的那顆許願樹上。
一些木牌上刻有“日月星辰，花草魚鳥”等圖案，還有一些什麼都沒刻。
據老人所說，若是挑選刻有圖案的木牌，又能夠在願望中能編入相應的字，願望實現的可能性就會增大。
我理解了一會，大概就是像詩詞一般，將情感借用意象表現出來。
後來，我和先生都挑了刻有「月」字的許願木牌。
我拿著木牌和筆，特意跑到離先生遠一點的桌子上寫，背對著他，完全遮住自己的行筆過程。
仰起頭，本想借月亮找靈感，卻遺憾地發現，天上密布著層層的烏雲。
暗歎一口氣，不知道今夜的月亮又跑到哪裏去了呢......
“誒？”我驚呼一聲。想到“跑”，我一時間就有了主意。
俯身低頭，在木牌上一筆一畫地用漢字寫下：「願逐月華流照君」。
*
木牌最後用一個小紅囊裹住，掛在許願樹的枝丫上。
要去那裏，還得爬好長的台階，於是先生便讓我在原地等，他一人去。
從燈謎的活動攤出來，我往後走了幾步，看到了個有趣的遊戲。類似於射擊贏獎品的。
這種遊戲很受情侶的歡迎，也是一個展示男友力的好機會。不過......若打得不好，也可能出現反效果。
剛從場上退下來的男孩，抱著一個小熊玩偶，表情有些沮喪。
他將戰利品遞給了女生，可那個女孩子好像並不滿足於此，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最大的那隻長條形貓咪抱枕
“唉。”在我低聲歎氣的時候，旁邊傳來了更明顯的一聲歎息。
我被嚇了一跳。
側過頭，發現是一個半散著粗糙短發，嘴裏叼著一根狗尾草的男子。
“你好。”他咀嚼了兩口，衝我咧開嘴角笑。
我緩過神來，禮貌地回以淡淡一笑：“你好。”
但腳卻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一步。男人身上的煙草味過重，讓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可在我後退的同時，男子又再次熱情地朝我傾斜了半個身子。
表情隨意地問道：“那個抱枕，你們女孩子都喜歡？”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投向櫃子後麵的抱枕，似乎並不是有意要逼近我的。
或許是我太過謹慎了，這裏的人們都很自來熟。
於是我放鬆下來，也順著男人的視線看過去，打量兩眼抱枕。
上麵隻有一個小貓咪的腦袋，下麵的身子被拉長，變成圓柱形的長條抱枕。
隻不過，那隻貓畫得和先生圍裙上的那隻一模一樣。
想起那個圍裙，我就忍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嗯，因為很可愛。”
男子突然吐掉了嘴裏的那根草，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想要？給你秀一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徑直走到了店鋪前，丟了幾張紙幣給老板。
然後挑選一把槍支，開始調試。
“誒，不是。”雖然那個抱枕很可愛，但我並沒有說自己想要啊......
似乎有點熱情過頭了？
我大步往那個男子所在的方向走去，但右邊閃過的一道人影，卻比我還要快靠近他。
而當我看清那個人是誰的時候，抬起的前腳突然僵硬在了半空中。
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那男子的身後，居高臨下地垂眼看他。
右手從他的背後越過，按住了男子手裏的槍支。
“打擾了。”
先生清冷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暖色，“我太太想要的，我來就好。”
緊接著，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錢包夾，放在桌上。
食指在皮夾上輕輕扣了兩下，沉聲道：“多謝墊付。”
11
我就這樣抬腳停在半空中，原地反應了好一會，才像隻木偶一樣朝先生走去。
靠近先生的時候，我能夠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
暗叫了聲不好，迅速站到兩人之間，隔開了他們的距離。畢竟我們是外來客，不宜在村子裏與人起爭執。
“啊...原來是您太太啊。”男子雖身高上無法壓製住先生，但嘴皮子依舊不服氣。
他沒接先生的皮夾，而是拿起另一隻槍，自顧自地開始調試。
“看你長得這麼斯文，應該沒玩過這種東西吧？”
男子垂眸看了我一眼，又挑釁先生：“給您演示演示。打得太爛，恐怕您太太會失望的喲。”
雖然清楚先生的性子，這點言語挑釁他應是不會落入圈套的。
不過先生如今平靜無風的表情下，卻透露出一股暗暗的狠勁。
我擔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先生低下頭，對我笑了笑，“我知道的。”
接著又攬著我轉了個方向，將我從二人之間轉移到他的身後。
先生抬起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一會就好。”
聽到他這麼說，我放心了不少。因為先生一直是個冷靜穩重的人。
旁邊圍觀的奶奶將我拉到身邊，與我耳語道：“那個人，是我們村子裏出了名的混子。”
“混子？”我反問道。
“成天無所事事，專打擾年輕姑娘。”
奶奶厭惡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之前追我家孫女，也是死纏爛打。你可別去理他的話。”
“還有啊。”另一個奶奶又插了句話，“別讓你丈夫和他比了，這些遊戲套路他都清楚，道具也是老板請他幫忙弄的。”
我乍舌。
照這麼說的話，若是真的對上……情況對於先生來說是絕對不利的。
得趕在那個男子之前，提醒先生。
“嗯，拭目以待。”先生神情漠漠地丟下一句話，斜倚在柱子旁冷眼看著。
好像是來不及了......
我隻能站在原地，希望對方不要耍什麼花招傷到先生才好。
遊戲有兩種規則可選，一是在規定時間內比打中的個數；二是在規定子彈數目內比打中的個數。
“想看我給你示範哪個？”男子問道。
先生低頭看著手機，眼也不抬：“隨意。”
“那就第一種吧。”男子說著，朝老板示意了一下。
老板將計時器調到30秒的位置，等男子架好了槍，倒數三秒。
他肩窩抵著槍，一手上膛，動作連貫，沒有出一絲的差錯。
甚至還能分心挑釁先生：“我就不打滿了，空一球，以免給你太大壓力。”
“不必。”
先生自始至終沒有正視他一眼，說道：“你想多了。”
或許是被先生的清冷的氣場影響到，男子的手一頓，子彈就歪了出去。
縱使他後來又急急忙忙重新上膛、瞄準，但還是接連著歪了。
最後剩下了四個沒有打中，不過據身邊的奶奶們所說，即使失誤，還是沒有人超過他。
“照顧你是新手，就多放了點水。”他硬撐著麵子。
先生沒有理，直起身子走近桌前，打量了幾眼手裏的槍。又轉過頭來，對著我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我放寬心。
本來七上八下的心，在接收到先生眼神的那一刻，瞬間歸於平靜。
他一個點頭，我就能安心。
與那男子不同的是，先生是用左手持槍瞄準，右手負責上膛。
示意老板可以開始之後，“哢噠”一聲，緊接著一粒子彈飛了出去。
但卻打在了木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男子冷笑了一聲，擺擺手：“算了……呃，吧？”
他半句話都還沒說完，先生的第二、第三、第四顆子彈就接連發射了出去，一聲接著一聲氣球爆破的聲音響起。
把在場的所有人看呆了眼。
原以為男子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想到先生竟能翻他一倍。每一次上膛、射擊交替動作之間毫無破綻，連貫如流水。
一排排五顏六色的氣球，在中彈後，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
像是在紅布上炸開了一朵朵的煙火般壯觀，叫人呆愣在原地。
直到所有的氣球，都被先生打完。
他才放下槍，拎著走到男子旁邊，丟進收納箱裏。
低頭搓了兩下指關節，懶懶掀起眼皮：“我說了，不必。”
最後，在男子呆滯的神情中，先生將那個長條抱枕遞給了我，又問了一句：“還有想要的嗎？”
“沒，沒了。”看老板的臉色，似乎也還沒緩過來。
男子皺著眉，疑惑地歎了句：“這真的不是單身三十年的手速？”
聞言，先生和我齊齊頓住了腳步。
先生擁著我，半側過頭，語氣甚是遺憾：“已有家室。”
*
回到家裏後，先生拆了抱枕外麵的枕套拿去洗。
我舒服地洗了個澡後，搬出先生準備的泡腳桶，放入碎薑片和藥包，適應了一會水溫後，才緩緩將腳放下去。
在網上查了相關的資料之後，我也摸索著找到了穴位。此時先生不在身邊，也可以自己按/摩。
先生洗完進來，便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床側。
“我來吧。”說著，他就俯下身子。
“先生不去洗澡嗎？”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便安安靜靜地垂眼盯著他的發頂。
過了會，先生才又補充道：“一會。”
我點頭，應了聲“好”。
接著，又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
平日裏我與先生的話雖然都不算多，但在晚間泡腳時，他偶爾還是會和我聊天的。
而今晚，先生除了一聲“嗯”和“一會”之後，就再也沒了後話。
這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過轉念一想，也可能是今晚活動太多，有點累著了。
我的目光放得柔和，追隨著先生的手，在肌膚上打轉。
忽然，我覺得自己的眼神好像有點跑偏了。
再仔細一看，是先生跑偏了。
“唔...先生，”我皺了皺眉頭，提醒他，“這個穴位好像還要再往上移一些？”
按在我皮膚上的手驀然停住，緊接著又往上麵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抱歉。”先生說道。
“先生，去洗澡休息吧？今晚太累了。”
他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將手從水中抽出，起身，淡笑著回了一句“好”。
直到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門後，我才緩緩收回視線。
有些鬱悶地撐著下巴。
果然是累著了嗎？
我起身到抽屜裏拿出一瓶香薰精油，滴了兩滴在棉花上後，又將它放入先生的枕頭內。
接著，把臥室裏的燈調到了最暗的那度。瞬間，室內都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布。
今晚我們都沒有看書，爬上床之後，就打算躺下睡覺了。
剛沾上枕頭，先生就問我：“枕頭裏有薰衣草的味道？”
“嗯。”我向他解釋，“我看先生疲憊，便用了點香薰精油，助眠。”
先生點點頭，伸過手臂去關燈。
房間裏徹底暗了下來。
鄉村的夜晚，靜謐安詳，除了偶爾傳來幾聲遠處的蟬鳴。
我閉上眼，在大自然的白噪音中嚐試入睡。並帶有儀式感地和先生道了聲“晚安”。
“晚安。”
先生也回了我一句，接著又輕聲喚我：“未央，我......”
“怎麼了先生？”
我疑惑地偏過頭看他。
卻隻看到了先生側臉的輪廓。
依著細碎的月光，我能看到先生隱隱抖動的嘴唇，微微張開，又合上。
先生是想說些什麼嗎？
於是我耐心等了一會，等到困意慢慢爬上來之後，才忍不住問：“先生......”
“我想問你一件事。”先生的喉結滾動了下。
這樣啊......
於是我順著他的話問下去：“先生想問什麼？”
“想問，剛才他和你聊天...說了些什麼？”他很快地說完這句話。
快到我愣了好一會，才知道話裏的意思。
“他？”我心裏的謎團終於解開了，恍然大悟道：“原來先生想問的是這個啊？”
先生還是沒有轉過來看我，反而將臉往另一邊側了點。
清了清嗓子，憋出一聲“嗯”。
看先生支支吾吾的模樣，像極了打翻顏料桶被主人批評的小貓。
我甚至莫名感受到了一點委屈？
“沒有說什麼。”我急忙安撫這隻別扭的小貓，“我隻說了兩句話。”
先生眼神躲閃著，用極快的語速又問我，“我可以知道......是哪兩句話嗎？”
我轉回身子，直視著天花板，捏緊了被沿，嘴角忍不住溢出癡笑。
心裏暗叫道：當然可以啦！
先生這模樣才真的是在暗戳戳地撒嬌呢。
“第一句是打招呼，說了「你好」。”
“第二句是......”
話到嘴邊，我突然哽住。
因為那聲「可愛」，是我偷偷用來形容先生的，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說給他聽。
最後我對先生撒了一個謊。
我說，“那隻貓咪真可愛。”
不過今晚抱著它回來的先生，
更可愛。
沉默了半晌，先生才側過腦袋。我看向他時，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雙唇輕啟，柔聲道：“晚安，未央。”
*
不得不說，抱枕真的是世界上又一偉大創造。在沒有它之前，就這樣平躺著睡覺，好像也不錯。
有了它之後，才知道，“原來睡覺還能夠這麼舒服啊。”
“真的很舒服？”先生坐在窗邊讀書，聽到我的話，便隨口問了句。
“嗯！”我很肯定地點點頭。
自從有了它之後，我在家裏幾乎走到哪都靠著。
看書時可以用來墊背，睡覺時可以用來抱。鬆鬆軟軟的，捏起來手感好極了。
隻不過，先生似乎並不是很能夠理解。
為了讓先生也體會到這種舒適感，我一路抱著快要有我高的抱枕，走到了先生桌前。
我說，“要試試嗎？可以抱著它睡個午覺。”
先生猶豫了一會，才從我的手中接過。看了看抱枕，說：“得拿去洗一下了。”
“可是前些天不是才剛洗過嗎？”
“嗯。”
先生給我列出了一連串的數據，和我說：“它其實需要隔天就換洗一次。”
是嗎？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先生，他臉上的表情讓我不得不信服。
或許真的是吧......
數據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注視著那個抱枕，在心底默默和它說聲“明天見”之後，我才轉身離開了桌前。
暫且先用寬扁的枕頭代替它，枕在腹部看電影。
過了一會，我感覺到床的一側凹陷了下去。摘掉眼鏡一看，才發現是先生。
“先生要看嗎？”我支起半個身子，探過手去櫃子裏拿另一副眼鏡。
他輕輕應了聲，若有所思地問我：“看電影的時候，也習慣抱著枕頭嗎？”
“也不是習慣，”我回答，“就是手裏抓著點軟軟的東西，會覺得莫名的舒服。”
大概是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具體形容給他聽。
先生垂下眼睫，思考了一會，才說：“那我也試試吧。”
“好。”
我欲起身到櫃子裏再拿一個枕頭出來給他。可剛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卻被先生攔住了。
不解地回過頭，意外地抓住了先生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
他拿開了我腹上的枕頭，抱在自己懷裏，又將他的手臂橫放在我的腹上。
嚇得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動。
先生側過身子，很認真地看著我，勾了勾小拇指，說：“我也挺軟的。”
12
先生手臂上的溫熱，隔著薄薄的布料貼在我的肌膚上。
我措不及防，與春櫻撞了個滿懷。
燒燙的感覺順著脊椎慢慢爬上後脖頸，耳根和臉頰都火辣辣的。
我緊張地偏過腦袋看他，先生已經戴上了眼鏡，懷裏依舊抱著那個枕頭。
盯著先生的手臂，愣了會。呼吸一窒，下意識繃緊了腹部。
麵對“軟軟”的先生，我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笑著。
小心翼翼地環上他的手臂。或許是因為我的手有些涼，先生微微顫抖了一下。
今日選的電影，是燒腦的懸疑片。看著驚險又刺激的反轉劇情，我卻仍保持著癡笑的嘴角。
先生騙了我。
他的手臂並不軟，是長年運動鍛煉積累的肌肉，即使不用力，也能夠感受到線條。
但我知道，先生的心是柔軟的。
是長年待人處世積累的溫暖，即使不顯露，也能夠感受到。
此刻能夠親密環抱著先生，是我的榮幸。
陷入溫柔漩渦中，大腦也跟著恍惚。清醒的意識，開始抽離，直至完全融入夢境裏。
再睜開眼，已是日落時分。
房間內沉入一片昏暗不清的朦朧之中，隻有從窗子外漏進的夕陽光，讓我依稀看清了麵前的模樣。
眼鏡已經被取下，電影也關掉了。原本隨意橫躺在床鋪中央的我們，也瞬移到了床頭的位置。
我試圖想動一動手指，卻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腦子裏嗡嗡作響。
低頭看去，才發現被先生的手臂壓在了下麵，而自己依舊是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
甚至可以說，更要誇張一些。像隻樹袋熊，緊緊抱住這充滿安全感的“樹枝”。
先生閉著眼，躺在我的身邊。依著微弱的陽光，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見了他熟睡的模樣。
褪去了清冷外殼的先生，溫柔得像一灘灑了滿地的月光。
我們相對側躺著。多希望能夠在寧靜的夕陽裏，就這樣睡到天荒地老。
和喜歡的人一起。
和先生一起。
不知道自己到底這樣癡癡地盯著他看了多久，看到先生眼皮動的時候，我心下一驚，慌亂地閉上眼睛。
並祈禱著，不要被他看出破綻。
先生醒了。我能感受到他的視線，炙熱地投射在我的臉上。
暗叫了聲“糟糕”，因為我一時竟忘記轉個身了。
所幸他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就移開了，我才得以鬆了口氣。
先生將自己的手臂，緩慢而謹慎地從我的纏繞間抽離。接著起身，離開了房間。
聽到門上鎖的聲音，我又等了一會，確認先生不在後，才睜開眼。
坐在床上，垂著頭思考。
我方才似乎聽見先生憋著氣音，笑了一聲。
*
今年村落裏的乞巧節，與花火大會的日子隻相差了前後幾天。所以大家這段時間，都十分忙碌。
在這裏呆了一個多月，逐漸和大家都熟悉了起來，算是半個村民了。
於是，我們也加入了幫忙籌備的行列中。
晚上，先生抱了一箱的紙回來，是用來寫祈願符的。
從前兩任村長開始，每年的乞巧節，都會製作特殊的祈願符送給大家，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傳統。
客廳裏擺了一張大桌，足夠擺下所有的紙。先生拿著毛筆去洗的時候，我就幫忙鋪毛氈。
為了表現出誠意，我們沒有直接用現成的墨水，而是慢慢地研磨。
先生坐在桌前，一手執筆，一手墊於臂下，神情專注地在紙上寫著祝福的話。
我安靜地陪在他身旁，替他研墨。客廳內，隻剩下了墨錠在硯上打轉發出的聲音。
“這麼多都要寫完嗎？”在看到先生又拿出一小疊之後，我自告奮勇：“我也來幫忙一起寫吧。”
先生眉頭稍挑，“你會書法？”
“嗯，會一些。”我邊拿出另一支筆，邊解釋道：“之前在外留學時，為了更深入了解文化，所以也學了兩三年。”
“這樣。”先生點點頭，驚訝也化為了淡笑，“意外地收集到了新數據。”
聽先生提起“數據”，我又想到了徹子與我說過的話。
猶豫了一會，問：“先生收集過很多人的數據嗎？”
“嗯。以前是專注於隊友和對手的資料，後來漸漸變為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他說，“隻要是相接觸過的人，都會習慣性地記錄數據資料。”
所以這麼說來，確實是徹子多想了吧？
跳過了這個話題，我低下頭，認真地在紙上寫下祝福的話。
本國書法的行筆，與我之前學的還是有很大差別。我試寫了幾張之後，才慢慢步入正軌。
而那些“實驗品”似乎很受先生的青睞？
嚴肅專注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紙上的字。讓我莫名也有一種，自己被人看得透徹的感覺。
“有句話是「見字如見人」，如今看來，確實是這樣的。”先生給出了個意味不明的評價。
我既緊張，又好奇。想問他話裏的意思，卻又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這幾張能給我嗎？”先生突然的問話，打亂了我的思緒。
我有些赫然：“這些寫的不好，如果先生要，我另外再認真寫一份。”
“好。”先生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但是這幾張，我也想收著。”
“誒？可是……”
寫得不太好看啊。
先生全然不在意，反而誇讚道：“能夠從字裏感受到行筆人的溫柔和……”
他想了一會，才補上一詞“可愛”。
可我還是在先生上揚的嘴角裏，看出了幾分深意。
寫完其他人的祝福以後，我活動活動肩膀，準備寫先生的那份。
到了準備下筆的時候，又突然停住了。一時想不出，要給先生寫什麼祝福的話比較好。
不像其他人的，都是自己提前備注好，我隻要照他們的意思寫下來就好。
“先生，你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最終我打算向當事人求助。
先生低頭思考了一會。
也是，先生似乎一切都挺順利的。
不論是工作、家庭，還是健康方麵，都沒什麼問題。
甚至還有好多學生說，“理想的未來，就是能夠活成先生的樣子。”
“有的。”先生緩緩抬起頭，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粉紅。
他別開臉，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一愣，心也跟著收緊。
這看似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其實是在為下一句起興。
而先生，卻單留下前麵一句。
叫我浮想聯翩。
*
根據村落的傳統，寫完的這些紙條，全部都要裝進縫製好的禦守裏。
直到願望實現之前，都不能打開。而一旦實現了，就要將它取下，送到廟宇裏。算是還願。
負責縫製工作的，是隔壁的那位老奶奶。
奶奶的手很靈巧，戴著個老花鏡，坐在院子裏繡著。
見我們搬了紙箱來，便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屋喝茶，歎道：“你寫得可真快，我都還沒縫完呢。”
“兩個人效率會比較高一些。”先生說。
奶奶聞言，驚訝地看向我：“太太的字真好看，手也很靈巧呢。不知道太太會不會刺繡？”
我微笑著向她的讚美道謝，回答道：“有和母親學過，但很久沒拿針了。”
“沒關係的！”奶奶高興地說，“不知太太是否願意幫我一下？上了年紀，久坐就腰疼。”
“當然願意，隻要您不嫌棄我繡得慢就好了。”
平日裏常受到奶奶的關照，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就應下了這個請求。
於是我和先生兩人就留在了奶奶家的院子裏。我埋頭刺繡，先生幫忙將紙條裝袋。
蒲扇、藤椅、夏蟬……讓我想到了古時“男耕女織”的場景。
一種質樸的歲月靜好。
人在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散發出魅力。
先生當下雖做著很簡單，不需要什麼思考的事情，但他專注的神情，在午後陽光下熠熠閃光。
金色的暖陽，灑在先生的眼睫上。
他輕輕一眨眼，就好像抖落了一地的星星。
忽然，先生朝我這邊側過頭。
我來不及躲閃，視線直直闖入了先生的眼裏，被抓了個現行。
從澄澈的眸子中，我看到了自己錯愕的表情。而先生亦是同樣的驚訝。
最後，還是先生先緩過神來，對我輕聲說一句“辛苦了”。
“先生也辛苦了。”我快速說完這幾個字，就急忙撇開視線，埋下了腦袋。
又散下挽在耳後的頭發，企圖遮住越來越燙的耳根。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我不敢再抬頭看先生一眼。即便如此，心跳依舊保持加快的趨勢。
等先生出門送禦守時，我才仰起頭，舒展了一下身子。
“給。”
奶奶將兩個縫製好的布袋遞給我，神神秘秘地說，“這是你們的，我特意用了最好的料子。”
我向奶奶道了謝，雙手接過後，卻遲遲沒有想法，隻盯著兩個純色禦守發愣。
“想給您先生繡個特別的？”奶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嗯。”我點點頭，又問，“您有什麼建議嗎？”
“愛人之間的話，繡鴛鴦如何？”
“鴛鴦？”
不行。我馬上就在心裏排除了這個答案。這樣的表示，太明顯了……
“那玫瑰？”
“好像，和先生的氣質不太符合。”
我和奶奶思考了一會。
腦海裏浮現出先生的身影，突然間，我就有了個想法。
“蓮花怎麼樣？”我問。
“誒…確實！”奶奶也讚同，“和您先生很相配呢，古時也有「蓮君子」這一說。”
若說要把先生比喻為一種植物，那蓮確實是在合適不過的了。
清雅淡然，高潔純淨。
先生回來時，我正好繡完了一朵。我說，“這是給先生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愉悅道：“謝謝，我很喜歡這朵蓮花。”
接著又問我，“另一個還沒繡的是誰的？”
“是我的，不過還沒想好要繡什麼。”
於是我詢問了先生的建議。
先生看著我手裏的蓮花，思索了片刻，說：“就繡蓮蓬吧。”
“蓮蓬？”我疑惑。
奶奶卻甚是理解地頻頻點頭：“蓮蓬好，有子孫滿堂的寓意。”
“......”先生好像對孩子還挺著急、挺期待的？
等我把手裏給先生的那份繡完，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推卻不了奶奶的熱情，我們便留下來用了晚餐。
而剩下的那個屬於我的禦守，見天色已晚，我打算帶回家去繡。
和先生並肩走在路上，他特意帶我繞了個遠路，走到一池荷塘邊。
從懷裏拿出繡著蓮花的禦守，先生低頭看了會，又將目光投向水中的蓮：“其實我沒想到「子孫滿堂」的意思。”
“那先生為何說可繡「蓮蓬」？”
他淡淡勾起嘴角，回過神來看了我一眼，又指了指池塘：“你看那裏的蓮花。”
即使天色漸晚，水中的蓮花，仍保持著亭亭姿態。粉白色的花瓣，在月光下隨微風搖動著。
我不解，正想轉頭詢問先生時，他卻早有預料般。
低喃道：“無論蓮花的花瓣生長向何處，心總是向著蓮蓬的。柔軟的花瓣，也是護它的牆。”
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向蓮花的目光更柔和了些。
而我看向先生的目光，也染上了他的溫柔。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56
13
趕在花火大會到來之前，我和先生去小鎮上的超市，買了兩套浴衣。
先生選了件紺色浴衣，其間還有白色的紋路。
而我則是挑了一件拚色浴衣，以藍白為主色，還散布著紅色、黃色的花朵。
將頭發挽成一個小髻，覺得太素，便又別上一朵暗紅色的花飾。
裝扮之後，更有慶典的儀式感了。
夜市也是慶典的一大亮點。
除了前段時間看到過的小攤外，又湧入了一大批新鮮的店。
前來的人，也多了一倍。
大家都穿上精美輕巧的浴衣，踩著木屐走在大街上。
女孩們挽起秀發，提上巾著，男孩們也將胡子打理幹淨。或與心上人，或與好友，相攜散步，暢意談笑著。
在眾多店鋪之間，有一家小型照相館顯得格格不入。
見我們路過，老板就親切地詢問道：“要拍一張留作紀念嗎？”
我聞聲停住了腳步。
說起來，我和先生拍過的合照屈指可數，現存的都是在結婚時依照儀式拍的。
所以對於老板的這個建議，我倒頗有興趣。於是揚起臉，問另一位當事人意下如何。
大抵是我把期待的那份心情毫無保留地擺在臉上了，先生明白我的心思，笑著說“好”。
小店裏也有其他前來拍照留念的情侶。放眼看去，大多是年紀輕輕的少男少女。
相互依偎的時候，臉頰“唰”地變紅了，是青澀的悸動。
我們根據攝影師的提示，在鏡頭前站好。而在麵對相機的那刻，我方才的笑容全部化為了緊張和不安。
“麻煩二位再靠得近一些。”攝影師說，“動作可以更親密點。”
攝影師的一番話，讓我也青澀地羞紅了臉。
埋著頭，放鬆了點僵硬的背脊，我往先生那邊挪動了一點點。
越靠近，越能夠嗅到先生沐浴後，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不過這樣並肩站著，攝影師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他從相機後露出頭來，說：“可以擺點姿勢。比如，靠著頭？親親臉頰之類的。”
說著，還給我們用手比劃了一下。
聽到“親吻”的字眼，我緊握在身前的手，驀然收緊，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先生抬起手，想安撫地揉揉我的頭，卻因為我今天梳了個發髻而無法下手。
最後手指抓住我耳鬢的碎發，揉捏了兩下。看起來像是在俏皮地與我玩鬧。
“不好意思，我夫人比較害羞。”他向攝影師解釋說。
然後又回過頭來，在我麵前低下了頭。
稍稍別過臉，食指在臉頰上點了點，淺笑道：“所以，就讓夫人占我的便宜好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四肢酥麻，心髒就快要跳出來了。
而反觀攝影師卻很滿意地笑了：“這個不錯！身高差和側臉親，太有愛了！”
他又重新回到相機後麵，舉起手指開始倒數：“那我數三下，抓拍。”
“請等一下！”我急忙喊住了他。
然後匆匆忙忙地從懷裏拿出紙巾，背過身，低頭擦起嘴上的唇釉。
“怎麼了？”先生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紙巾上不再印出紅色後，我才回過頭，解釋說：“擔心蹭到先生的臉上。”
先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關係的，我不介意。”
重新回到鏡頭前，我暗暗做了幾個深呼吸，又在腦子裏演習了一下路線。才對攝影師說“可以開始了”。
盯著先生的側臉，我攥緊了手心。跟著倒數聲，慢慢踮起腳尖，靠近他。
隨著攝影師的話音落下，我閉上眼，飛快地在先生的臉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觸碰到先生柔軟細膩的臉頰，我的嘴唇、耳根......身體的每個角落都在燃燒。
像青澀懵懂的少女，初次體驗到甜蜜的愛情。
完成了一件大事，我的身子瞬間也軟了下去。腳跟重新回到地麵時，忽然踉蹌了一下。
一隻有力的大手從背後繞過，托住了我的腰肢。下一秒，我又被力道拉回到先生的懷裏。
猝不及防地撞進寬厚的胸懷，我順勢低著腦袋，額頭抵在先生的胸前。
先生似乎很愉悅地低笑了一聲，然後和攝影師攀談起來。
“您覺得怎麼樣？”
“謝謝，我很喜歡。”
“那太太......”
“抱歉，我夫人剛才踉蹌了一下，還沒緩過神來。”
先生伸出手，摩挲著我的後脖頸，在安撫我：“她也會喜歡的。”
“好的，那您是隻想存電子版還是幫您直接先洗出來一張？”攝影師問道。
我猛地抬起頭，回答說：“隻要電子版就好！”
想到一會要一路上揣著這張照片，也太......難為情了。
攝影師被我的反應速度嚇了一跳，點點頭，又詢問先生的意見。
“夫人要電子版，那我就直接要照片吧？”先生微笑著向攝影師微微俯身，“麻煩您了，兩種都要。”
我呆愣地眨了眨眼，先生卻一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的表情。
*
先生看著照片，眼角噙笑，還低下頭問我“要看看嗎”。
“...沒事，我回去之後再看就好了。”
幸好先生也隻是看了一會就將照片收了起來，我才不至於難為情。
我們在夜市裏逛了一會，先生忽然問我：“要去補一下口紅嗎？”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人來人往的，不是個能夠補口紅的好地方。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顧慮，先生帶著我往邊上走，“這裏人少。”
“但是......我沒有帶鏡子出來。”我無奈道。
先生愣了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攤開了手掌：“我幫你？”
我驚訝地反問他：“先生會？”
難道先生連這方麵的資料也收集，並且還學習實踐過嗎？
“勉強。”先生回答說。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羞澀，我將信將疑地把唇釉遞給了他。
先生半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旋開蓋子，疑惑地向我確認：“這是「唇釉」吧？”
“……”先生資料的涉及麵還挺廣的。我點點頭，說“是”。
還想告訴先生要注意些什麼的時候，先生的食指就輕輕勾起了我的下巴。
炙熱專注的視線，落在我的嘴唇，我不自在地別開了眼。
感受著唇上被他一點一點滑過的酥癢，垂眼看著他發頂的旋。
我想，我這輩子都要沉溺於此了。
先生塗得緩慢而認真，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便讓我抿了抿嘴唇。
“好了。”他滿意地直起身子，將唇釉還給我，“如果不放心，我拿手機給你看看？”
“誒？！”我驚呼一聲。
這才反應過來，明明有可代替鏡子的東西啊！
先生大抵也才反應過來，低著頭輕笑了一聲。
然後安慰似地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輕輕捏了捏：“走吧，在這裏太久，別人都不好意思過來了。”
我疑惑地朝外麵熱鬧的街道看了眼，無意間與一位少女對視。
女孩看見我，小臉一紅，又立馬背過身去。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大概她是以為差點撞破了別人的好事吧。
“還是…快點出去好了。”我晃了晃與先生相握在一起的手，有些赫然。
*
煙火的燃放點，是在隔壁的小鎮上。
不過我們不需要走那麼遠，隻要爬上村子後麵的小山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還沒等到煙火開始，就陸陸續續有人上山占位置了。
先生一手拿著墊子和食物，一手攬著我的肩膀，沿石階慢慢上山。
我們來得稍晚了一些，就隻有靠角落點的位置，但也是能夠看得清楚的。
村民們已經來了一半，大家坐在一起話家常。
有幾個瞧見我和先生，還特意來向我們道謝——因為幫忙做許願符的事。
“這個我是我們自家釀的酒，就當作是謝禮了。”
村長將陶瓷酒壇放在我們的墊子上，又給我們拿了兩個幹淨的杯子嚐嚐味。
“會喝酒嗎？”先生低聲湊到我耳邊問。
我回答說，“會。”
但看先生的表情還是有點不放心，便又解釋道，“之前跟著父母去應酬的時候，經常喝。”
聽我這麼說，先生才放心下來，然後將倒好的酒遞給了我。
還沒湊近，就能夠聞到淡淡的酒香味，像春天櫻花的氣息。
我低頭小口小口地抿著，但很快又蹙起眉頭來，覺得有些不對勁。
好像和我之前喝的酒都不太一樣。
“是自己釀的，可能和你們城市裏賣的不太一樣吧？”村長說。
我了然地點點頭，笑著稱讚酒的味道好。村長聽後很高興，又勸了我們幾杯。
接連著幾杯下肚，我突然感覺頭有些暈，臉頰也變得燙燙的。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可是我記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喝醉過……連續好幾杯也沒問題。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夜空中炸開了第一朵煙花。一聲巨響，奪去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暗沉的天空，被絢爛的煙火照亮。千萬星火灑落，散了一江的辰光。
我癡癡地仰著頭，循著煙火的軌跡望去，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得大腦空白。
這樣的場景，即使每年都在重複上演。可每年依然有千千萬萬的人，被它的驚豔折服。
所有的談笑聲都停了下來，隻剩下煙火炸開時的聲音。
嘈雜之中，我感到耳側傳來一股問溫熱的氣流。轉過頭去看時，先生正凝神注視著這一片絢爛。
是先生方才湊近我說了什麼嗎？
空氣裏除了酒味，還夾雜著淡淡的清香味。是專屬於先生身上的氣息。
察覺到我看他的視線，先生也回過頭來。他低下頭，湊近我，問道：“好看嗎？”
先生眼裏滾動著彩色的煙火，滿載了一整個夏天的美好。
“好看。”我點點頭，看著先生的眼睛回答道。
先生笑了，說：“我也覺得好看。”
感受到相同的溫熱，這下我更加確定，先生一定是悄悄附在我耳邊說了些什麼的。
等到聲音稍小一些時，我試探性地問：“先生剛才是有叫我嗎？”
“嗯。”他點頭，目光溫柔地看著我。先生的眼裏有我看不懂的情愫。
他的嘴唇張開又合上，似乎在猶豫什麼。我麵對著先生，耐心地等待著答案。
忽而先生勾起嘴角，比平日裏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是我見過的，最舒心愉悅的笑容。
先生在煙花聲中，緩緩開口。眼裏的一池清水，溫柔地將我融化於其中。
而同一時刻，又是接連幾聲巨響，姹紫嫣紅的煙花齊齊燃放。
最後，我隻聽到先生輕輕的一聲“你”。
從突如其來的響聲裏回過神來，我指著自己，不解地反問：“我？”
先生的神情有片刻的怔鬆，但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大手撫上我的頭發，順著梳好的方向輕輕摩挲著。
“你......”先生無聲地淺笑著，垂下眼睫，視線落於我的唇上。
半晌，才說：“真好看。”
14
越發沉重的腦袋，迷離的視線，讓我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裏反應過來：“我應該是喝醉了。”
山上的晚風有些涼，吹得我打了個冷顫，隻有頭腦在發燙。
嗅著身旁好聞的清香，我也不自覺地往那邊挪了點。下巴無意中磕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疼得我哼了一聲。
接著便聽到有人在輕聲喚我，關切地問：“未央，怎麼了？”
“頭疼…...”我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的位置，像小麻花一樣擰巴著臉，下巴順勢抵在上麵。
而被我支撐著的那人，在我將頭親昵地靠在他身上時，身體緊繃了一瞬。
過了片刻，才鬆了一口氣。我閉上眼，享受他為我挽好被風吹起的碎發。
“喝醉了？”他問。
“是…吧？”我也不太確定，這種感覺大概就是醉了吧。
耳側的煙花聲小了點，取而代之的，是人們肆意談笑的嘈雜。
我還聽見，方才溫柔喚我的聲音，在和他們道別。
感受到身側的人，稍稍轉動了一下身子。我急忙伸出手，緊緊圈住他的腰，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前。
還是孩子時，撒嬌常是可以留住大人的一種手段。
他果然轉過身子來了。
寬厚的手掌在我的臉頰上摩挲著，似乎是要報我剛才蹭他的仇。
忽然，那隻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蛋，緊接著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騰空了起來。
就在驚呼的下一秒，我落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裏。
我驚嚇地睜大了眼睛，雙手局促地繞在他的脖頸之間。
用力眨了眨眼，徹底看清了他的模樣。
“先生，是你啊。”我欣喜地笑著，眯起了眼。
他的腳步一頓，低下頭，無奈地皺眉看我：“現在才知道嗎？”
我沒理解他話裏的意思，也學著他的模樣，皺著一邊眉毛。
忽而又覺得滑稽，笑伏在他的胸前。
這個懷抱可真舒服啊，我想。
能夠支撐起我所有的美夢。
良久，先生緩緩歎了一口氣，說：“還真擔心你跟別人走了。”
“不會。”我眼也不睜地回答，很肯定地說，“先生是最好的。”
抱著我的手驀然收緊，我半眯著眼，看見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
先生的步伐平穩，我窩在他的懷裏，借著酒勁，昏昏欲睡。
直到回到家裏之前，我們都彼此保持著沉默。重重的倦意讓我睜不開眼，但又迷迷糊糊地醒著。
離開了溫暖的懷抱，我又被放進了柔軟的被窩裏。
先生替我掩好被角後，停頓了下。
我疑惑地掀起眼皮，卻發現眼前漆黑一片。
沒開燈，先生就這樣順著床沿坐了下來，側對著我。
他單手撐著下巴，一手揉捏著我的手指。忽而低低地笑了，輕聲重複道：“先生是最好的？”
“是啊！”我說。
先生猛地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黑暗的世界裏，隻有那雙清澈的眼睛，是唯一的光。
我恍恍惚惚地坐起身，伏到他麵前。
手心覆上他的眼，癡癡地笑道：“真好看。”
“喜歡嗎？”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點點頭，回答說：“喜歡。”
又覺得腦袋沉沉的不舒服，鬱悶地撇了撇小嘴，對著他招小手。
先生愉悅地笑了一聲，順從地靠了過來，坐到床沿，讓我舒服地趴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手有規律地拍打著我的肩膀，沉默良久，支支吾吾地開口問我。
“那……喜歡我嗎？”
“喜歡啊。”
拍打的動作停了下來，觸碰在我肩上的手，似乎在顫抖，惹得我有些癢。
先生的聲音愈發地低沉，又問我：“是什麼樣的……喜歡？”
“唔…”我閉著眼睛，皺了皺眉，想了一會才回答：“是最喜歡啦。”
“哦？還有比較的？”他憋不住笑了一聲，給我下了個圈套。
而我的潛意識，早已偏向他那邊，也甘願往裏鑽，說道:“是隻喜歡先生。”
是最喜歡，也是隻喜歡先生了。
想到先生溫潤如玉的聲音，
想到先生柔和淡然的淺笑，
想到先生低調豐富的學識……
就覺得喜歡的不得了。
我癡癡地想著，在溫暖的懷抱裏，品嚐著世上最甜蜜的夢。
當我正睡得甘甜時，一股難捱的反胃感，從身體裏掙紮著要逃脫出來。
我被迫睜開眼，弓著背，蜷縮在床沿。強忍著胃裏的翻湧澎湃，企圖將它壓下去。
最終難抵後勁的強大，我扶著床沿，任胃裏的那股力量，掙開束縛，跑了出來。
這一陣昏天黑地的嘔吐，令我的頭更沉重了，身體裏火辣辣地疼。
先生從浴室出來後，我依著燈光，意識有一瞬間特別清醒。
可做錯事的委屈感又迅速覆了上來。埋著頭，低低地說：“對不起。”
他將我重新扶好，躺正，用溫毛巾擦著我的嘴角，一遍一遍地柔聲告訴我“沒關係”。
太溫柔了啊……我一下子泄了氣，反而有種叛逆的想法，隻覺得被寵壞真好。
被先生安慰著，我竟又心安理得地睡了過去，撇下這一攤子不理。
剛沐浴過的先生，身上的清香味更濃了。
它忽而湊近，忽而又消失。
朦朧之中，我似乎聽見一聲長長的歎息聲。緊接著，又是一陣短粗的喘息。
那陣香氣靠近我，我的肩膀隨之一涼。
不僅如此，從肩膀開始順沿而下……空氣赤/裸/裸地親吻著我的肌膚。
我措不及防打了個冷顫。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頰，急促、不平穩。
我感覺自己像隻提線木偶一般，手臂被支撐了起來，身體被人攬腰托起，又放下。
折騰得我不耐煩地睜開了眼，卻發現浴室的燈依舊亮著。
偌大的房間內，一切都很安靜，連窗外的月亮都睡著了。
隻剩下浴室裏傳來的淋水聲。
我是睡斷片了嗎？可怎麼記得……先生剛才已經洗過澡出來了呀。
還是說，我現在正在夢裏？
*
次日，我是被自己給嚇醒的。
我的記憶隻停留在了花火大會的那一刻，而此時，煙火卻被眼前空白的牆壁所代替。
低下頭，原本的浴衣一夜之間變為了我平日裏的睡裙。
好像……還把前後穿反了？
身旁早已沒有了先生的影子，或者說，他似乎就沒有睡過，枕頭上沒有一絲痕跡。
一切都來得有些措不及防，我愣愣地盯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回憶。
“醒了？”先生推門走了進來，手上還捧著一杯茶，“醒酒的，早上再喝一次。”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倒是記起來了，昨晚好像是被村長勸得多喝了幾杯酒。
“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一邊抿著茶，一邊抬眼看他。
他微微一愣，隨即淡笑著回答我：“昨晚你喝醉了，我就抱你回來了。”
“醉？”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向他再次確認：“我真的喝醉了？”
先生頗有些無奈地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電話：“之前應酬時喝的不是酒，是爸媽偷偷換掉的。”
“這…這樣。”難怪，昨晚會覺得那酒的味道和以往自己喝的不太一樣。
我們相對沉默了許久，等茶快見底時，我才想起來要問他的事。
偷偷瞟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小聲地問：“我昨晚……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先生勾著嘴角，眯起眼微笑，說：“未央很乖的，也很聽話。”
聽到先生哄孩子一般的話，我臉頰微紅，埋得更低了。
隨即又覺得這語氣不太對勁，反問道：“聽話？”
先生淡笑不語，點點頭，重複地肯定：“而且很誠實。”
麵對捉摸不透的神情，我心裏慌張極了，試探性地問：“說了哪些話？”
“說......”先生拉長了語調。
站起身，接過我手中的碗，補充道：“說我最好。”
我一愣，呆滯地眨了眨眼。
“還說，”他眼角溢著笑意，沉著聲，說：“先生是全世界最好的。”
我的瞳孔猛地縮小。
待先生含笑地離開房間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逃進浴室裏洗臉。
冰冷的水打濕在臉頰上，溫度才得以消下去。
看著鏡子裏一臉素顏的自己，我伸出手摸了摸。
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話：“就算困到不行，也一定要卸妝。”
幸好，我潛意識裏還是殘存著這個覺悟的，不然就要和這些化學物質一起睡覺了。
*
梳妝完畢後，我和先生一起用早餐。洗了個澡，我終於恢複了平靜。
期間，媽媽打了電話過來，因為聽先生說我喝了酒的事，所以放心不下。
我雙手都沾滿了油膩膩的汁，不方便接，先生便替我拿著手機，按了免提。
“沒事的，媽媽。”我安慰她，“有先生在，我不會有事的。”
甚至還有點小驕傲地說：“昨晚我醉了也能夠記得給自己卸妝呢。”
“哎，我知道的。”
媽媽說，“我是想問，你們昨晚有沒有借著酒勁，給我把外孫的事也安排了？”
我和先生齊齊一愣，錯愕地對視了一眼。
見我沒答應，媽媽又急著囑咐我：“抓緊一點呐！你可別再告訴我，你們還是沒有「坦誠相見」過啊？”
“......”我不顧手上的油汁，慌張地將免提關掉。
感覺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尷尬。
沉默了片刻，先生輕咳兩聲，緩緩道：“或許，隱約已經單方麵「坦誠相見」過了。”
一瞬間，理智轟然崩塌。
我驚愕地張著嘴，哆嗦了好半天，想說話，舌頭卻打結了。
“昨晚...”先生看著我，耳根也染上了同樣的粉紅色，“是我幫你換的衣服。”
“......”
我呆滯在原地，隻有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驚呼。
“臉上......？”
“也是我幫你卸的。”
“那我昨晚都做了什麼？”我已經六神無主了。
見我這般慌亂，先生倒愈發平靜了下來，問我：“確定想聽嗎？”
我心一沉，但想著剛才的場景。
大概是不會有更尷尬的了......於是，艱難地點點頭。
先生淡淡勾起嘴角，將通話調為靜音模式，湊近我道：“你就隻是抱著我，靠著我，然後說「最喜歡先生了」。”
末了，還重複強調了一句：“就隻是這樣而已。”
15
先生的一句“隻是這樣而已”，卻在我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我幾度想把自己沉入海底，實在太難為情了。
返程的途中，我始終避開先生含笑的視線，保持著沉默。一個人默默對著窗外，閉眼假寐。
熱情的夏季已在大自然中退場，早秋時節的薄雲遮擋住了太陽的直視。
我側著身子，丟下一個後腦勺給先生，也不去思考他現在在做些什麼。滿心都是愁緒。
當列車駛入一節幽長漆黑的隧道時，我從窗子的反光中，看見了他。
捧著書，靜靜地翻閱著。
先生不笑的時候，確實給人一種清冷孤傲的感覺。
似乎是感受到我看他的視線，忽而從書中抬起頭，轉向窗戶，與裏麵的我對視。
收斂起方才嚴肅的神情，先生甚是愉悅地彎著眉眼，衝我淺淺一笑。
我一怔，眨了眨眼，逃似地垂下眼睫，往椅背後麵靠了點，直至自己完全看不見窗戶裏的人影為止。
一時太過慌張，我不小心把椅背放得稍後了一些，嚇到了後排的乘客。
“抱歉。”我誠懇地向他們道歉。
先生幫我把靠背調了回來，對著後排的乘客點頭致歉：“抱歉，打擾了。”
然後勾起嘴角，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太太今天有點小別扭。”
後排的是一對老夫妻，那位老奶奶聽到他這麼一說，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年輕夫妻鬧點小別扭很正常，我家的那對也經常呢！”
接著又向我湊近了些，笑道：“你先生長得這麼俊，別和他鬧別扭了。”
我嗔怪地看了眼先生，急忙解釋說“自己沒有鬧別扭”。
“那夫人剛才都不願意靠著我休息……”先生說這話時，竟有一種受了委屈的語氣。
連我都差點懷疑自己了，更別提後排的這對老夫妻。
一直默默看著我們的老爺爺開口說：“姑娘，看你先生多心疼你啊，就別和他置氣了。”
見無法插話，我也就作罷了，禮貌地應了下來。
回過頭，先生收起書，湊到我耳側，輕聲道：“既然夫人沒有鬧別扭，那就靠著我睡吧？我比車壁暖和。”
我本就沒和先生置氣，也沒和他鬧別扭。隻是因為昨晚的事情，而不知道怎麼麵對他罷了。
被先生這麼一撩撥，霎時間我也沒了思考，順從著他的話，任他將我的身體擁入懷中。
先生的胸膛，確實比車壁暖和。是我認為最可靠，最溫暖的存在。
“心情不好？”先生的臉頰輕輕貼著我的發頂，哄著說：“是我的不對。”
“沒有。”被他這麼溫柔地擁抱著，好像……一點別扭也沒有了。
他伸出另一邊手，在我的頭發上摩挲著。指腹輕輕劃過我的太陽穴，像在安撫家裏不乖的小貓。
“其實，我沒有看到。”他說，“燈沒有開，也閉上了眼。”
本來剛安撫好的情緒，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的臉埋得更低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先生說的是實話。否則怎麼連衣服的前後麵都穿反了，我一醒來就是窒息的感覺。
“而且，我昨晚也賴著你。”
先生見我臉色緩和了些，又接著哄我道：“我也說了很多話。”
我猛地抬起臉，好奇地眨了眨眼，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或許是看見我變臉速度快，先生微愣了一下，無奈地笑了。
他俯下身子，嘴唇抵在我的耳邊，壓著聲音，啞聲道：“我也說「最喜歡未央了」。”
“轟”地一聲，我的南牆倒了。
心上慌亂的小鹿迷失了方向，一頭墜入萬丈星河中，輕飄飄地伏在雲朵之上。
屬於先生的清冷香氣，像冰雪消融後露出的第一枝櫻花，環繞在我的鼻息之間。
先生低低地笑了兩聲，然後直起身子，將我的頭往他懷裏靠近了些。
輕聲哄我：“這樣算不算扯平了？”
我沒有回答，原本緊縮在身前的手，環上先生的腰間，依偎著他。閉著眼，強忍住笑意。
這樣哪裏算扯平啊……在感情的事情上，本就不存在什麼高低之說。
是我心甘情願，向先生傾斜。
回想著先生的那句“最喜歡未央了”，就心顫不已。
而靠著先生的胸膛，似乎也能夠聽見他雜亂無章的心跳聲。
但和我同樣的心跳湊在一起，反而有種奇妙的律動感。
*
今年秋天，先生的工作安排相較於上學期少了一些，不過倒是多了外出訪學的任務。
近來，先生呆在家裏的時間也變多了，偶爾還會有學生上門拜訪。
前陣子剛來了一批先生教過的畢業生。
雖然年齡與我相仿，但都依著先生的輩分恭恭敬敬地喊我“師母”，莫名有一種“妻憑夫長”的感覺。
下午到訪的這一批學生，是先生印象最深刻，也是最喜歡的一批。
其中有我之前做助教時認識的，也有一些陌生的麵孔。
先生與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也不大，所以交談時，更像是一位年長點的老朋友。
當他們得知我與先生已經結婚之後，一個個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甚至還抱怨先生“深藏不露”。
一位學生埋怨道：“先生，那下一次等寶寶出生，可一定要告訴我們。急著給你們送禮物呢！”
“是啊，”另一個調皮的男孩補充，“著急給你們花錢送禮。”
我被他們佯裝嚴肅的表情逗笑了。
倒是先生，也應著他們的認真語氣，對我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記一下，以免到時候忘記了。”
“誒...誒，先生！這就太形式了啊！”
“不著急不著急，你們這不是還沒好好度過二人世界嘛！”
“先生，這話可是他們說的啊！我還得先攢攢錢，和女朋友求婚......嘿嘿。”
看到大家互相談笑調侃，先生也十分愉悅，淡淡地在一旁勾起了嘴角。
我仿佛也能夠從他們身上，回憶起他們從前在校園裏打打鬧鬧，一副青春少年的模樣。
腦海中突然就想起前陣子很熱門的一句話：“半生歸來，仍是少年模樣。”
抿一口淡茶，從氤氳水汽裏看先生。我忽然很好奇，他少年時又是什麼樣子。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不論是少年時期的先生，還是往後垂暮之年的先生，骨子裏都充滿了溫柔。
幾位之前與我不相識的同學，也熱情地拉過我，與我聊天。
而先生則是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和男孩們說說笑笑。
坐在我身後的那個女孩，拿了個禮物盒，遞給另一位男孩。
並極力推薦，說：“這書真的非常好看！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寫的。”
“可是我不愛讀散文啊！”他調侃道，“你追完愛豆，現在追作家了？”
女孩不服：“優秀的人，當然有很多人喜歡啊！”
我聞聲往後淡淡看了一眼，是一位麵生的女孩，不過那個男孩我倒是認識。
聽他們之間的對話，我隱隱得知，他們大學時期是很要好的朋友。
男孩見推脫不過，便想找先生幫助：“先生，您看您看，都畢業這麼久了，她還讓我們幫忙衝銷量。”
隨後也有其他幾位同學笑著說，自己之前還被要了手機號投票什麼的。
“哦對，上次我剛還借號給她的愛豆應援，結果差點被我男朋友誤以為我劈腿？”
“哈哈哈你別說，後來我媽看了之後還挺喜歡小鮮肉的，結果成媽媽粉了！”
雖然大家都是一副“我被欺負”的委屈語氣，但不難看出對那位女孩的關心和寵愛。
都說“團欺”的實質，其實就是“團寵”，這點倒是說得不錯。
女孩撇撇嘴，指著盒子裏的書：“才不需要衝銷量呢，這可是去年上了熱銷榜的書！這不是要給遠離了書香環境的你們增加點精神食糧嘛。”
她說著又拿出了同樣的幾個小盒子，分給其他同學們。
一片歡聲笑語中，還是先生作了結尾，“話雖不錯，不過要是讀不慣散文，就不要給他了。不然以他的性子，說不定要拿回去墊桌腳了。”
男孩抬手作揖，“先生說的實在太對了！”
轉頭對女孩挑了挑眉：“好不容易逃離了書海，就別讓我們回憶校園時光了。”
他說完，自己先樂嗬地笑了起來。
但這次，大家卻沒點反應，隻愣愣地低頭看著手裏的書。
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後，一位學生才憋著笑意說：“這書……不管我愛不愛看散文，都要看一看了！”
男孩疑惑地挑起眉：“你這是工作忙昏了頭？”
“不是，你看作者啊！”
聞言，男孩低頭看了一眼，驚訝地張了張嘴。
然後轉頭看向先生，晃了晃手中的書，忍著笑意問：“先生，這本書我拿去墊桌腳，您會打我的吧？”
看到書封的那刻，我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我去年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
先生愣了會，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我。
我沉默著沒說話，突然很想看看先生會是什麼反應。
隻見先生低頭抿了一口熱茶，平靜地看著那男孩，緩緩點頭：“確實。”
但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提倡用武力教育。”
男孩問：“那……？”
“我會在節日時，送你十本，並等著你分享讀書心得。”先生淡淡地回答。
大家呆愣地眨了眨眼，提醒先生：“您剛才還說別強迫別人讀不喜歡的書……”
先生卻冷靜地反問：“讀散文陶冶情操，難道你們覺得不好嗎？”
“……”
連我都快憋不住笑了，先生這是在當眾打臉嗎？
良久，大家麵麵相覷，擲地有聲地應道：“好，很好！”
“那既然這樣......”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現在就打開手機多買幾本吧。”
同學們小臉一垮，紛紛扭過頭，向我投來求救的信號。
其實，先生也是說笑的。
大概是想：這些孩子竟能反過來調侃他了？便也說著嚇唬嚇唬他們。
臨走之前，他們很是受“先生教導”，找我要了幾本簽名。
說著“要做師母最忠實的書迷”，而那個女孩更是興奮地拉著我合影留念。
和孩子們一起閑聊，整個房間裏都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等送走了這一批學生，回過頭來，我終於忍不住笑意，向先生道謝：“謝謝先生，這是幫我......衝銷量了？”
“......”
先生不自在地別開視線，輕咳一聲，低聲回答我，“不客氣，應該的。”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5:58
16
措不及防的一場暴雨，氣溫驟然下降。院子裏的桂花樹，被雨打得滿地殘碎。
秋風拂過，迎來陣陣幽香。
一小粒一小粒的雪白，竟能夠使整個院子都溢滿了香氣。
花瓣雖被層層綠葉隱藏，但香氣仍舊彌漫開來。
我忽然就想到了先生。
骨子裏溫柔的人，即使外表看起來如何生冷，那顆溫熱的心卻是隱藏不住的。
把散落的花瓣撿拾清楚，洗淨後做了一個小香囊，放在先生的行李箱內。
先生後半年需要外出工作，在異國他鄉，恐怕是無法看完這桂花紛飛的景色了。
而且這桂花香聞起來沁人心脾，有助於緩解疲勞，能讓先生安神。
我在一樓的窗台倒騰這些東西時，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便知道是他回來了。
“簽售會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嗎？”先生問我。
登上熱榜之後，也驚喜地收獲了一大批書迷。助理和編輯便與我商量，要辦簽售會的事。
能夠麵對麵地與讀者溝通自然是好事，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要來臨的時候，我才發覺到自己的焦慮不安。
“Vicky已經安排好了。”我說，“一切都準備得很順利。”
先生掛好了薄外套，走近我。
指腹在我眉宇之間輕輕摩擦，問：“在擔心？”
我微怔，沒想到自己極力隱藏起來的情緒，還是被先生捕捉到了。
“其實還好。”我遞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最近先生忙著出差的事情，我不想將自己的煩惱說與他聽，讓他也跟著發愁。
無意間蹙起的眉，被輕柔地展平，心裏的那塊巨石也隨之崩解。
先生斜倚著窗邊，抬眼望那院落裏紛飛的桂花，安慰我：“隻當是去見朋友，放寬心。”
“朋友？”我不解地問。
“喜歡你文字的讀者，也可以認為是在這方麵有著共通之處的朋友。”
先生和我解釋道：“所以，這是一次與有著文學共鳴的朋友們的見麵。”
經他這麼一說，我倒確實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第一次嚐試以“作者”的身份，寫一本自己的書，並意外地受到了歡迎。
這些來得有點突然，所以我還不能夠很好地消化新身份。
想著“去和朋友們見麵”，心中那份焦慮不安的感覺，似乎也漸漸淡了。
我舒心一笑，可仰頭看先生時，他的臉上依舊寫著愁緒。
低垂著眼睫，微抿嘴角。
亂花飛入他的眸中，又打轉著落下，最後歸入塵土。
“陪伴不了它的整個花期了。”先生喃喃道，“看不見它最美的時候，真遺憾。”
原來是在感傷離別啊……
我仰著腦袋，安慰他說：“花謝了，明年還會開的。而且國外說不定也能夠看見桂花。”
沉默了片刻後，先生才淡淡搖頭：“三千亂紅，唯獨家中的最美。”
收回視線，棕眸含笑地注視著我
我毫無防備，撞入一汪秋池。
“沒關係的先生，”我舉起手裏的那個未完成品，“還有桂花香囊陪伴著你~”
先生無聲地笑了笑，又歎息地撫著我的頭發，“看不見你的簽售會了。”
“那我明年再努力努力？”我歪了歪腦袋，衝他微笑。
隱去那抹憂愁，先生低笑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回應我：“那就麻煩了。”
*
簽售會的首站在神奈川，我在後台準備的時候，便能夠感受到現場火熱的討論氣氛。
Vicky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大學同學。
她甚是感慨地搖了搖頭，問我：“你猜我剛才出去的時候，都聽到大家都在討論些什麼？”
“什麼？”我饒有興趣地問她。
“外形外貌、年齡、感情狀態……”
她掰著手指頭和我數，最後似替大家埋怨了我一句：“你也真的是，什麼也不透露。”
“沒想到大家的求知欲很強烈。”突然很想馬上見一見這些有趣的朋友們了。
場外的主持人正在維持秩序，推動著活動流程：“歡迎大家來到清水小姐的首場簽售會現場！”
他特意在「首場」一詞上加重了語氣，引起一片歡呼聲。
我坐在後台，緊張地看著場外的直播。
“根據我們之前收到的私信，大家似乎對於清水桑的真容非常好奇。”
主持人神秘地拍了拍胸脯說：“那我偷偷告訴你們，其實……”
大家屏息凝神，拉長了耳朵。
“這我當然不能說啦！”主持人故意賣了個關子，惹得台下的大家哄聲一片。
最後主持人見氣氛差不多了，才進入了正題：“光聽我說大家肯定也沒辦法憑空想象，不如我們就直接請出本尊！”
接過Vicky遞來的話筒，我做了個深呼吸準備出去。
要將口袋裏的手機，交給助理時，突然收到先生的一則消息：【一切順利，我會陪著你的。】
先生今天有課，沒有辦法到場。不過收到他的消息，我還是欣喜地勾起嘴角。
拉開簾子，我從後台緩慢又謹慎地走了出去。
今日簽售會的座位安排，是半圈狀的。像圍爐夜聊那般，大家圍坐在一圈。
可我沒想到內場竟然圍坐了好幾排，而且每個位置都坐滿了。
和大家對視愣了一瞬，緊接著，場下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我點點頭，和大家微笑致意，踩著木質台階，走到了主持人的身旁。
“不能怪我不給你們形容吧？”主持人佯裝委屈道，“這麼好看的小姐姐，讓我形容是在難為我啊！”
場下被逗得哈哈大笑，擺手說：“原諒你了，原諒你了！”
我被誇得不好意思，微微俯身，向大家的熱情表示感謝。
在主持人的引導下，我和他分別坐在兩側的木椅上。
突然的一陣冷風，吹得我打了個寒顫。
抬頭看向風的來源處，才發現正對著我的頭頂，是空調的出風口。
簽售會在封閉的室內進行，難免有些悶熱，所以場地特意開了空調。
還沒等助理反應過來，坐在前排的幾個女孩子就細心地催工作人員拿薄毯子了。
嘴裏還小聲抱怨著“小姐姐體質不好，吹不了冷風”。
正覺得疑惑，為什麼大家知道這件事。低頭看到自己的新書時，我才反應過來——書中有提到過。
隻是寥寥幾筆帶過，卻能被人惦記著。我想到這，心頭一暖，徹底放鬆了下來。
調整了位置之後，訪談順利地進行了下去，從一開始僵硬模式的“一問一答”，到後來我也能夠很自然地接上話了。
“我們知道您的文字，是極具個人生活特色的。大家除了文字以外，對您的生活方式也充滿了求知欲。”
主持人說完，台下的大家讚同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又問我：“所以我們收集了一些這方麵的問題，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隻要不是太私密的問題，我都很願意分享。”我回答道。
了解一個作者的背景故事，也是更能夠深入體會作品的一種方式。
得到我的允肯後，主持人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問題卡片。
“第一個問題，也是大家非常好奇的問題——”
他探了探腦袋，小聲問：“您現在還是大學生嗎？”
“誒？”我呆愣住了，反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您看起來真的太年輕了！甚至說是高中生大家也是信的。”
“……”是嘛，我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年輕。
認真想一想，我也才畢業不久，在同類作家中確實算是年輕的一位了。
或許是太早結婚了吧？
和先生在一起時，自動將自己代入了一種已不再年輕的狀態。
啊...當然了，絕不是說先生“老”！
“其實已經大學本科畢業四年了，不過後來又攻讀了研究生。”
我也賣了個關子，“至於具體年齡，大家推算一下就能夠知道了。”
主持人掐指一算，驚歎道：“果然還是我老了......那麼緊接著第二個問題！”
他看了眼卡片，皺起了眉頭，佯裝嚴肅地對台下說：“怎麼可以提這麼隱私的問題呢！見小姐姐年輕就覺得自己有機會是吧？”
“問嘛！幫我們問一下！”前排的幾個喊道。
“好吧好吧！”主持人歎了口氣，“那我就厚著臉皮問一下。”
被他這麼一出弄的......我也很好奇，到底會是什麼問題了。
“今天收集的這些問題，如果覺得不好說，可以直接不回答的。”他轉過頭來對我說。
“沒關係，你先問吧。”不然被大家這閃閃的目光緊盯著，我也不好受。
主持人輕咳兩聲，一字一頓地問我：“您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說罷，台下的人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暗示“幹得漂亮！”
我鬆了口氣，原本還擔心是多棘手的問題。
“沒有。”我回答道。
主持人驚呼一聲，指著台下：“哇，剛才說要成為小姐姐顏粉的那幾個，你們有機會了！”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遺憾地打斷他：“不過有老公了。”
“......”全場沉默了兩秒後，齊齊震驚：“什麼？！”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我特意將另一隻藏在毯子底下的手放到了桌上，露出了無名指上的戒指。
主持人歎了口氣，“您知道您現在的情況用網絡用語形容是什麼嗎？”
“什麼？”
“英年早婚。”他解釋說，“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結婚了呢！”
我被這個形容逗笑了，不禁好奇先生會作何感想。
而大家似乎對於這個“令我英年早婚者”很好奇，接下來的讀者提問環節，也有被提到。
“清水桑，我記得您書中也提到過婚姻。”
一個小女孩問：“能夠這麼早就結婚的，那你們一定深深愛著彼此吧？”
聽到「深愛」一詞，我有些錯愕。
自從去避暑回來後，我和先生之間的互動比起以前，更加親密了。
而我也逐漸糾正了自己對於先生的感情。
起初，確實是被先生的才華所折服。而在與他相處，受他照顧的過程中，我也慢慢對先生產生了好感。
直到結婚以後，似乎更是一步一步地陷入他的溫柔之中。
從心動，到喜歡……至於到達「愛」這層次。
我思考了一會，才回答她：“我的先生，已經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
“並且，我很愛他。”
說出這句話以後，我忽然覺得心裏一輕，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所有的情感，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出口，我也終於明晰了方向。
幸好，先生是不在場的。否則，我定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也沒有勇氣。
關於私生活方麵的問題，大家也就點到為止，很默契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最後一個環節，是簽名。工作人員們抬上一張木桌，並組織台下的讀者朋友們有序地排隊。
我和他們握手，表示感謝，然後在書頁上簽下他們想要的祝福語。期間還驚喜地收到了來自讀者們寫的信。
隊伍很長，為了避免造成擁堵，大家簽完以後就有序先退場了。
連續幾個小時的簽名、合影，到最後我已經有點手抖，聽覺也變得麻木。
“您好，請問我可以簽一句自己想簽的話嗎？”
“當然可以啊。”
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便簽紙，遞到我的眼前——「今日的風也很溫柔」。
我簽好後，才從書裏抬起頭，卻猛然對上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與以往不相同的是，他的眼神裏湧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先生怎麼來了？”我驚訝地問，“今天不是要上課嗎？”
他笑著俯身，接過我手裏的書，回答道：“第一次花開，是整段花期裏最驚豔的，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錯過。”
“桂花......？”我愣愣地說，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原來先生昨天所歎的，並非花啊。
因為先生排在最後一個，不用擔心時間問題，我簽完之後便繼續問他：“先生剛才都在這裏？”
在我驚愕的目光中，先生緩緩地點了點頭：“嗯。”
所以，意思是他也聽了我說的那些話嗎......
我心一沉，緊張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先生低頭，眼角噙笑，伸出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替我擺正了戒指。
看到兩枚相同的戒指同框，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很有共識地默默離開了。
現場隻留下了我和先生兩個人。
“走吧，慶功去。”他揉了揉我的頭。
卻讓我有一種“聽話的小狗被摸頭獎勵”的錯覺。
坐上先生的車，目的地是一家意式餐廳。
等紅燈的時候，先生的手隨意往方向盤上一搭，看似無意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
“先生今天是請假找人代課了？”我問。
“嗯，別擔心。Jack今天正好沒課，就自告奮勇來代課了。”
Jack是先生的同事，兩人是大學室友，關係很親近。
我了然地點點頭。
就在我們準備結束這個話題的時候，先生的手機響了。
考慮到他正在開車，於是我便幫他接通了藍牙耳機。
“好像沒有聲音。”先生皺了皺眉頭。
“誒......”
我低頭查看連接，“難道是壞了？”
剛想關掉藍牙，下一秒，車載藍牙提示“連接成功”。
Jack的聲音從車載音響裏傳了出來：“柳！教！授！”
一聲怒吼嚇得先生身形一頓，緩過神來後淡定地問：“怎麼了？”
“多美好的午後時光，你竟然讓我給你代課？！”Jack委屈地控訴道。
先生躲閃著目光，回答他：“我今天身體不舒服。”
“......”我和Jack同時沉默。
先生真的不太會撒謊。
“你一個發燒都戴口罩堅持去上課的全勤教師。”Jack果然不相信，“是什麼病讓你走都走不動了？”
我憋著笑，將臉轉向窗外。
雖然很對不起先生，但看到他吃癟的樣子確實很難得。
“我......”先生猶豫了一會，輕咳兩聲，“腿傷了，走不動。”
最後Jack算是給了先生一個麵子，沒有戳穿他。
隻是調侃了一句：“明天同學們要看到一位坐輪椅來上課的柳教授了。”
掛了電話，先生馬上就把車載藍牙按掉了，像是碰到燙手山芋似的縮回手。
走在路上，先生始終避開我的視線，沉默著不說話。
“先生，”我強忍著笑意叫他，問道：“你的腿還好嗎？”
“......還好。”
“那我們要去看一看輪椅嗎？”
“......不必了。”
17
清晨五點，周圍還是一片混沌。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盡管被刻意壓低，但還是將睡眠淺的我喚醒了。
“吵醒你了？”先生啞著嗓子問道。
他正準備起身，察覺到我的動靜，又重新躺了回來，半撐著上身。
“先生要準備出發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也準備起床：“我陪你一起去機場吧。”
才剛離開床鋪的肩膀，又被一雙手輕輕按了下去。
先生替我重新拉好被子，說：“不用。時間太早了，你多睡一會。”
“好吧。”我故作乖巧地應了。
等先生進了浴室，我又悄無聲息地爬起來收拾自己。
先生這次要外出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而且工作日程安排得很緊湊，我也不方便一直聯係他。
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令我們原本平平淡淡，相敬如賓的感情，好像有了那麼一點水花。
而突然的分別，不知道會不會再讓我們之間的感情，又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
想到這裏，我就難免心生不安。愈發地不舍得與先生分別。
先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穿戴完畢了，並且也為他挑好了今日的衣著搭配。
“不是睡了嗎……”他愣了一瞬，忽而歎息地笑了。
學著我之前的語氣，對我說：“未央，你也學狡猾了哦。”
我拎著西裝走到他的麵前，從衣服後麵探出腦袋：“呐，被你發現了。”
一切都收拾完畢後，我陪先生一起出門。
院子外，停著一輛黑色轎車，Jack慵懶地靠在車門外打盹。
“早。”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睛忽而亮了，問：“嫂子，你也陪教授去機場？”
我點點頭，跟著他們一起上了車。Jack這次並沒有出國，而是借“送先生”的名義，去送他的傾慕對象。
所以，盡管他現在一臉困倦，但身上的打扮卻精神得很。
“要是困，就睡一會。”先生往我這邊靠了點，伸過手臂擁著我。
“會把你衣服躺皺的。”我說。
先生輕輕一笑，“沒關係。”他放低了聲音，餘光掃了眼前排開車的Jack。
前麵的Jack大概是受到了傷害，隻悄悄瞟了一眼後視鏡，就把隔簾拉上了。
先生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我的肩膀上。將我的腦袋，貼近他的襯衣。
低下頭，小聲說：“現在可以放心了。”
低啞迷離的聲線，在車內香水味的環繞中，惹得我心驚，臉頰發燙。
不過，我是真的有點熬不住了。順從地靠在先生溫暖的胸膛上，閉眼休息。
先生的下巴輕輕抵在我的發頂，一手攬著我的肩膀，一手溫柔地安撫著我的太陽穴。
想到未來兩個月都沒辦法見到先生，圈住他腰間的手，又驀然收緊了些。
原本的困意，也被不舍情緒替代。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起臉，忍著哽咽說：“先生，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會的。”他把我抱得更緊了，哄我道：“睡吧。”
“好∼”
到了機場，Jack先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奔向他的女神，原地隻留下了我和先生兩個人。
空曠的場地，風沒了遮擋，把先生的領帶吹得飄了起來。
他鑽出車門後，又反過來按住我的肩膀：“外麵風大，你就在車內吧。”
我妥協了，風確實挺大的。
乖巧地趴在車窗邊，看著先生從後備箱裏拿出行李。
等他整理好後，我探出腦袋對他招了招手：“先生，一路平安。”
“嗯？”先生挑了挑眉，拖著行李箱走到我的麵前，俯下身子。
手肘撐在車窗邊上，側頭向後方掃了一眼，又將上半身探向我。
我被突然拉近的距離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卻被一隻手扶住了後腦勺。
在我呆滯的眼神中，先生歪了歪頭，湊近我，在我的額上落下一個淡淡的吻。
柔軟的雙唇，帶著絲絲冰涼的溫度，卻燒得我麵紅心跳。
我怔在原地，大腦泛白。
先生沒有急著站直身子，而是垂下眼睫，停頓了一會，又抬起眼衝我微笑。
捏了捏我的臉頰，溫柔地和我道別：“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就聯係我。”
先生剛起身，準備離開，忽而又停下腳步，糾正自己的話：“沒事也要聯係我。”
“啊...好，好的。”我機械地點頭。
先生拖著行李箱，叫住正在聊天的Jack，對他叮囑了幾句。
Jack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的，一定把嫂子安全送到家！”
最後，先生回過頭，再次對我招了招手，才轉身進了大廳內。
我看著他消失在門後的身影，感覺心裏也跟空了一塊。
隻不過沉浸在方才的甜蜜中，我暫時也沒有去想感傷的事。
愣愣地摸著先生方才吻過的地方，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
Jack是個典型的“不說話就會死星人”，來的時候已經憋住不說話了，這時候沒了先生在場，便拉開了話匣子。
“嫂子，教授也太過分了吧！”
他和我抱怨道：“這麼早的航班，還讓你送，真的是一點也不懂得怎麼疼媳婦。”
“其實......”
我才出聲，就被打斷了。
“這麼早就應該讓女孩子在家好好休息嘛......哎，為什麼我這麼會心疼女孩的人，還是單身呢。太沒有道理了啊！”
他根本就沒留空隙讓我說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還有前天......啊，這個我就一定要和你告狀了！”
“教授他不僅讓我代課，而且還撒謊了！”
他字字句句都鏗鏘有力，終於想起來問我：“嫂子，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的，因為......”
“你覺得過分吧？美好的午後時光，就應該用來打遊戲睡覺的，他竟然讓我去代課？”
“......”哦，我好像錯了。
Jack隻是象征性地問了我，實際上是為了給自己的下文起個頭。
等他這一連串說完之後，我終於能夠找到空子為先生正名了：“其實那天下午，他確實是有事。”
Jack問：“他是領悟到幸福生活的真諦，然後打遊戲睡覺去了？”
我很遺憾地告訴他：“不是，先生是去我的簽售會了。”
頓時，車內安靜了下來。
連“話嘮大王”Jack都不說話了，眼神複雜地盯著前麵的紅綠燈。
沉默了良久，就在我快要忘記這個話題的時候，他歎了口氣。
“嫂子，”他語重心長地說，“我會單身至今可能還是有點道理的。”
“誒？怎麼了。”
“我在想著睡覺打遊戲的時候，教授已經在討好老婆的路上了。”
聽了他簡短又深刻的反省後，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我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強忍著笑意，保持平靜：“睡覺打遊戲......也挺好的。”
*
後麵兩個月，還有其他地方的簽售會，所以我也沒有閑著。
每天緊湊的行程安排，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思考空間，倒也沒有時間去感傷離別了。
想念先生的時候，看著行程App上的備注，就能夠知道他現在在忙些什麼。
雖然不能夠時刻陪伴著，但先生總是會和我分享他途中看到的異國風景，以及有趣的小事。
看著這些圖片，就好像自己也參與了先生的這段行程一般。
有時候結束一場簽售會，到後台休息時，拿起手機，就能夠看到好幾條先生發來的消息。
我也不必著急立刻回複他，那樣太匆忙。
而是等所有事情忙完之後，再靜下心來，認真仔細地回他的消息。
這樣慢節奏的對話模式，也充滿了甜蜜的味道。
我不用時刻都知道他在，但我能夠確定他一直都會在。
晚上，我回到酒店休息，剛洗完澡出來，便接到了先生的電話。
應該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想。
“未央，”先生略帶歉意地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我回答說有，但不放心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不是什麼麻煩事。”
先生說：“我們有一個U盤長得一樣，時間緊我拿錯了。你有帶在身邊嗎？”
“應該有。”
我低頭翻著包找了一會，終於摸出了那個U盤：“找到了！隻是......要怎麼給你送過去？”
“不用，你隻要把U盤裏的資料全部傳給我就好了。”
“好。”我打開電腦，插上了先生的U盤。密密麻麻的文件夾，看得我愣住了。
“是U盤裏的全部嗎？”我又確認了一遍。
先生想了會，說：“或者你將資料那個文件夾裏的文檔，獨立發給我一份就好。”
“好，稍等。”
掛了電話，我切換到聊天窗口給先生截圖確認是否是這個文件夾。
得到先生答複後，才點開，按照他的要求，一個一個地分開發送給他。
直到看到在一堆教學資料裏，混進來的一個文字文檔，我按在鼠標上的手指，驀然停住。
在文檔的底下，竟標著我的名字。
“數據資料......”盯著它，我頓時就聯想到了之前徹子的話。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先生接收完所有的文件，回複我說“已經全部整理齊了。”
“好。”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思緒卻全在這份文檔上。
好想點進去看看，但又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是先生的U盤。
可這資料的主人公是我啊，應該不算是偷窺他人隱私吧？看的全是我自己的信息......
“啊，反正剛才先生也讓我打開文檔發給他了。”
我開始迷惑自己，“所以，如果不看底下的命名，現在我也應該看到內容了。”
越說越覺得很有道理。
首先，是得到先生允肯才打開的，其次，這裏麵的信息全部都是我的。
這樣想著，我終於下定決心，點開了那個神秘的文檔。
一眼掃下來，不僅有最基礎的身體數據，還有家庭背景、學曆背景等。
就連我平時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一些小習慣，也被記錄了下來。
「不能給她吃冰冷的食物，不能讓她一直吹空調。」
「對貼身的物品，有著特殊的情結，比如杯子。」
「晚上睡覺習慣抱著被子。」
「......」
一個個文字，砸在我的心底的那汪泉水中，蕩起層層漣漪。
我忽而覺得，自己的心尖也被這些單調冰冷的文字捂熱了。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來看，是先生發來的【晚安】。
雖然有時間的差別，但是先生總是每天定時和我道一聲“晚安”。
勾起嘴角，我也回了一聲【晚安】。
轉頭繼續看我的資料，將文檔拉到最後，在右下角，出現了一行小字——
【伴侶契合度：30(平均分62)】
我疑惑地皺了皺眉頭，30分？
而且，若是按照平均分62來算的話……
這麼說，我還不及格？！
無數的疑問堆積在我的大腦裏，壓得我無法思考。
直到先生的消息，將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先生：【好夢。】
我低頭沉默地看著手機，良久，又將手機重新鎖屏。
呐，怎麼辦……
突然就不是很想回了。
18
第二天是休息日，我先回了一趟家，也正好收到了先生從異國寄來的明信片。
珠光白卡上印著彩繪的桂花樹，細聞，那花香似乎也能溢出來。
我把它和庭院中的那顆樹一起，拍給了先生：【收到異國的桂花啦！】
桂花時節已過，枯枝敗葉。
隻有卡片上的花依然紛飛。
為了不讓自己的視野裏，出現昨晚沒忍住回複他的那聲“好夢”，我又刻意刷了幾個表情。
看到那句“好夢”，就禁不住想起那張表格最下麵的分數——不及格。
先生也太過分了……
明明說過“未央很合適”這樣的話，卻又偷偷打了這麼低的分數。
可當我看到明信片背麵的字時，又自動過濾了那點不開心。
「你站立的此地/風的流速變慢/地表溫度上升/地心引力偏低」
歪歪扭扭的小字，寫得還不夠熟練，但也很努力地排成整齊的幾行。
這段話，摘自《靠近》，作者是我很喜歡的一位詩人。
末尾，大概是寫不下了。
所以先生又畫了一個小小的箭頭，以及省略號。
嗯？
箭頭......
我迅速轉身回到屋裏，到書架上翻找原文。
仔細再讀一遍，後文寫著：「我的頭發細而軟偏棕色/在陽光下偏著頭/像貓等待撫摸」
啊......我笑道：“這不就是家裏的那隻小貓嗎？”
連發色都一模一樣。
突然覺得這首詩，又多了點趣味。
跟著“箭頭”讀下去，在結尾，詩這般寫道：
「我的額頭和脖子都沁出微汗/
你靠得太近了/
以至於無法逃避的你會看到我的心/它剛剛在說我愛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加速，目光聚焦於“愛”一字上。
指腹小心緩慢地覆上那個字，嘴角上揚。
在海洋另一邊的我，似乎也真的能夠感受到。
那一岸的風，流速正在變慢。
地心引力也在降低。
我所站立的冬天，地表溫度漸漸在升高，暖流從腳底順著血管爬上來。
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畫著梅花的明信片。
順著“地心引力”，給先生寫了一份回答——
“我猜想
你一定是和地球做了個交易
不然為什麼
我站在這裏
地心引力卻帶著我的心奔向你呢
那你是否聽見了它剛才說的悄悄話
說它愛你”
最後兩句，斟酌良久。
還是決定寫下。
先生在等待著我確定的心意。
可惜，家裏沒有郵票了。
隻能暫且先用透明封袋保存著，謹慎地放入背包內。
等今天的簽售會結束，再到旁邊的商店裏買一張郵票，然後寄出去好了。
*
年末節假日，路上的車輛比平時多了兩倍不止。
今日又遇上了大雨，交通狀況頻發。
坐在緩慢蠕動的車內，我編輯了一條推文，提醒前來的讀者們注意安全。
街邊的商店外，掛著“大促銷”的字樣，吸引著一批又一批的顧客，往裏麵擠。
黑色音箱內放的流行音樂，隔著車窗都能夠傳入我的耳中。
到處都是一派和諧熱鬧的景象。
我低頭看了一眼行程表，距離先生回來，還有一段時間。
今年大概是沒辦法和他一起過聖誕節了。
孤獨悲傷的情緒環繞著我，直到簽售會開始時，才暫時被我擱置在一邊。
這是最後一場簽售會。
地點被很用心地安排在文中出現過的一家古書城內。
唯一不尚完美的，是隔壁正在修整的另一棟古建築，經常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隔著厚厚的牆壁，影響也不算大。
甚至，富有規律地起起伏伏，意外地為簽售會添加了背景音樂。
一切進展得很順利，與第一場相比，我沒有那麼緊張和焦慮了。也很期待與大家見麵。
簽售會結束後，回到後台準備室裏，就接到了先生打來的語音通話。
“結束了？”
“嗯。”
“那接下來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了。”
頓了頓，他又問起：“沒有忘記要每晚按摩、泡腳吧？”
我無奈地笑了：“先生，你昨天不就問過我這件事？”
自從他出差以來，幾乎每天都會提醒我一句“注意保暖”、“記得按摩”。
最近氣溫驟降，除了每日提醒這些之外，他又將當日的氣溫截圖給我。
明明我這邊也是能夠看到的，可先生卻依舊“多此一舉”地重複著。
“嘛......愛情不都是這樣？”
Vicky如此評價道，“總是喜歡做這些多此一舉的事情。不過，倒也很甜蜜。”
想到這，無奈的笑容上揚了幾分，融成了嘴邊的糖。
“先生還在忙嗎？”我問。
他頓了會，清了清嗓子回答我：“嗯。不過年底我會爭取盡快回去的，應該能夠趕上聖誕節。”
電話那頭隱隱有幾聲吵鬧，但都被刻意壓了下去。
我說，“好，那我在家裏等你。”
“嗯。”先生壓低了聲音，“等我回家。”
剛掛完電話，Vicky就探頭進來問我收拾好了沒有。
“快了。”我轉頭又拜托她，“幫我去附近買張郵票？”
“你要寄信？”
“明信片。”
“給你家先生的？”
“嗯。”
“……還真是不懂你們這種文藝青年的浪漫啊。”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先生出差時，經常會給我寄來信件和明信片。
有時候還會夾上一片銀杏葉。
從寫信、寄信，以及等到回信的過程中，那份情意也會被距離拉得很綿長。
我很享受這樣的等待。
等那封帶著深深思念的信，漂過幾層浪花，翻過幾重山，送達到心上人手中。
低頭再看自己寫的那幾行小字時，忽然覺得那個“愛”字，分量好像也更重了些。
*
正當我要轉身開門時，外麵傳來幾聲尖銳的叫喊。
緊接著，腳下的地板好像也跟著在搖晃。
架子上的玻璃瓶掉落，摔得支離破碎。桌上的筆滾落了一地，最終停靠在角落裏。
我立刻打開門，往外走。
書城內一切都變得搖搖欲墜，最靠近西邊的那麵牆，已隱隱有要傾斜的趨勢。
“旁邊那座古建築發生意外了！”工作人員神色慌張地和我說。
並且引導我往安全通道疏散，“恐怕這書城也難支撐住了，您還是快離開吧！”
“讀者們都離開了嗎？”我著急地問。
“簽售會一結束，他們就陸續離開了。剩下的，現在工作人員都在幫忙疏散。”
我放心下來，跟著指示的方向往樓下走去。
可節假日來到書城的人實在太多了，樓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突發的狀況，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牆麵忽然晃動了一下，抖落幾抔塵土。
孩子們尖叫著、哭喊著，稚嫩尖銳的聲音，充斥著每一層的樓道。
潮濕的地板惹得大家腳下打滑，加上心情著急，接連摔倒了幾個。
我將背包緊緊抱在胸前，生怕任何一點水漬和粉塵弄髒了信。
包裏不停傳來手機的振動，可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接聽，連打開拉鏈的機會也沒有。
“轟”的一聲，沉重的古牆最終不堪重負，倒塌了下來。
幹澀的粉屑味，嗆得我眼淚直流，不停咳嗽。
視野變得昏暗，燈盞全滅了。
沒有一絲光亮。
腳下踩空，人也跟著陷進去。
絕望的尖叫聲將人們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最終將我們困在這裏。
額角有一股暖流緩緩向下，沿著我臉部的輪廓爬行。
平穩了氣息，蜷縮在角落裏。腿失去了力氣，全身都軟了下來。
而我的內心，此刻出奇得冷靜。
在街道紛紛雜雜的流行音樂中，我好像聽到了救護隊的聲音，還有人們的談論聲。
它們漸漸變得遙遠，轉而消失在我的耳邊。
我感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抽離身體，眼皮掙紮著要合上。
雙手摸索著，拉開背包拉鏈，在隔層背後摸到了那張明信片。
幸好，剛才擁擠的過程中沒有將它弄皺，完完整整地躺在那裏。
我緊緊捏住它的一角，暗自歎息。
在意識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想到的是——
自己還沒來得及將它寄出去。
也還沒來得及親口和先生說“愛”。
若就此離開，這大概會是我最大的遺憾。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6:00
19
（柳先生視角）
東京時間，下午三點十二分。
我提著行李箱，從機場走出來，坐上Jack前來接機的車。
“你總算是懂得心疼媳婦了？”
Jack打趣我，“知道不麻煩嫂子下雨天來給你接機了。”
我不置可否：“沒告訴她。”
“驚喜？”
“嗯。”我說，“她今天下午有簽售會，就算想麻煩也沒辦法。”
Jack挑眉咧嘴，問：“所以你就麻煩我咯？”
我淡笑不語。
“……”他撇撇嘴，問我：“直接去找嫂子還是先回家？”
雖然行李有些多，但都放在車的後備箱，也沒什麼負擔。
於是我說：“接她一起回家。”
Jack揣摩了一會，向我舉起大拇指。
勉強地點點頭：“你能比我早結婚還是有道理的。”
“確實。”
我對他的話也頗為讚同。
手機行程表上，我特意沒有更改。一來算是驚喜，二來，也是出於實際的考慮。
像Jack說的“下雨天讓媳婦來接機確實不合適”，何況她下午還有簽售會。
外麵的雨勢雖大，卻絲毫不減人們的熱情。立交橋上、街道上、商場裏，到處都是人山人海。
我們的車好不容易從立交橋上蠕動下來，卻又被擠在馬路上。
在頭腦中計算一下時間，照這樣的移動速度，錯過她簽售會的概率為86%。
“估計一時半會動不了了。”Jack哀嚎了一句，“我剛加滿的油啊，教授你可得負責報銷。”
我點點頭，對這路況也有些無奈。
現在是下午四點三十七分，距離簽售會結束隻剩下半個小時不到。
正在大腦數據中搜索著附近的其他路線，被幾聲歡呼打斷了思路。
Jack將手機遞給我：“喏，我妹給我開的現場直播，你暫且先看著。不然你一直盯著窗戶，我都怕你跳窗。”
看到日思夜想的麵孔，我的興致也漲高了些，和他打趣道：“那如果呢？”
“……請別和警察說我認識你。”
我無聲地笑了笑，算是回應他了。低頭專注地看著手機裏的現場轉播。
她瘦了。
臉部的輪廓線條更加清晰可見，小小的身子縮在毛衣裙裏。
有一種想把她藏進口袋的衝動。
Jack妹妹拍攝的角度還算穩定。
除了後麵排隊簽名時有些晃之外，我都能夠清楚地看見她。
將整場簽售會都看完之後，我無奈地將手機還給了Jack。
明明已經在同一片時區了，卻還是隻能通過屏幕看見她。
不過，車子總算是向前挪動了一段距離。
“一會直接停在書城外的餐廳門口吧。”我邊說，邊拿出手機，“請你吃飯。”
Jack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擺擺手：“下次吧，你單獨請我就好，我就不過去吃狗糧了。”
“也行。”
按下熟悉的聯係人號碼，我靜靜地等待著對方接聽。
但等了好一會，都沒有人接。
也許在忙吧，我想。於是又準備打個電話給她的助理Vicky。
在嘟聲響起之前，窗外的警車聲搶先奪取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刺耳的鳴笛，像箭一般穿透我的身體。
我的心驀地往下沉，有不好的預感。迫切地希望電話那頭，盡快被人接起。
但結果，又是無人接聽。
“哪來的警車？”我低聲問Jack。
“不知道。”
他搖下窗子，問了一位人行道上的路人。
那路人皺著眉：“前麵那棟正在修的古建築意外坍塌了，現在都在趕著去救人！”
我瞳孔一振，拉開前麵的Jack就接著問：“與古書城連在一起的那棟？”
路人點點頭，又用不解的眼神看我，說：“不就隻有那一棟嗎？”
縱使我心底已經有了答案，但我還是沒忍住再確認了一遍。
“欸欸欸，你幹嘛！”
Jack急忙拉住我解安全帶的手，瞪大眼睛問我：“你可別告訴我真的跳車窗啊？！”
而此刻，我已經聽不見任何的話，任何的鳴笛聲。
甚至連自己強有力的心跳都感受不到。
手上的動作仍未停下，顫抖著去解安全帶。
原本幾秒內可以完成的事情，卻被拖得如此漫長。
“你冷靜一點！”
Jack吼住了我：“旁邊的出意外，還不能確定書城是不是有事。但你現在出去，那肯定會出意外的！”
我身體一僵，停下了動作。
閉了閉眼。
緩幾口氣。
“靠路邊停。”
*
顧不得撐傘，西裝革履的就在水泥地麵上邁開步子狂奔。
雨水打濕了額前的碎發，沾在睫毛上，沉重地往下壓。
眼前的世界，模糊到隻剩下了一個方向。
縱身越過街邊的梯台，穿越層層人海。一把撩起劉海，無知覺地跑著。
從前訓練時也經常跑步，甚至比這段距離還要遠。
但卻不曾這般難喘息過。
剛上飛機的時候，我想：“總算可以陪她過聖誕了。”
落地那刻，我想：“這次一定要將書信上的心意，當麵說與她聽。”
我想過，“一會要如何出現在她麵前”。
也想過，“今晚要帶她去吃點什麼呢？”
可如今大腦裏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我想馬上見到她。”
僅此而已。
當我真的見到未央時，她正被Vicky饞扶著從半塌的大樓裏走出來。
若不是旁邊有工作人員搭把手，我恐怕也要腿軟地直直跪下去了。
在看見她的那刻，五感才重新歸位。
而當我的目光觸及她額角的鮮血時，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全在此刻壓入心髒。
我大步上前，從Vicky手中接過她。想緊緊擁住，卻又怕傷了她。
“您別擔心。”Vicky說，“隻有這一處傷。”
聽到這句話，我才敢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
隻是皺眉，歎道：“那也太疼了。”
在我心頭狠狠劃開了道口子。
*
（未央視角）
混沌漆黑中，我好像落入了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
懷抱裏，有先生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一時晃了神。
我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捂在胸口。那裏的心跳得如此快，又不似夢境。
被強光照射著，迫使我迷迷糊糊地半睜開了雙眼。
白茫茫的視野裏，闖入一個高大的人影，站立在我的身側。
我現在應該是在夢境裏吧？
竟然能夠看見先生。
又或者，是感應到了我內心迫切的渴望。許我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再見先生一次。
即使是迷離的模樣也好。
我用力張了張嘴，輕聲喚他。
“先生？”
“我在。”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回應著我。
我滿足地勾勾唇角，趁眼皮再度闔上之前，說出自己的心意。
“あなたのことが大好きです（我最喜歡你了）”
氣息遊離到我自己也不確定，是否完整地說出來了。
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這一次，卻再沒有任何的聲音回應我。
我歎息：“果然是夢境呐。”
最終還是沒有機會說給他聽。
*
“未央，賴床可不好哦。”
“不是最喜歡過聖誕節了嗎？”
“今天再不去買東西的話，就要來不及了。”
“……”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臉頰上傳來一陣癢意，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感知能力慢慢回歸身體，若有若無的陽光照在我的皮膚上。
睜開的第一眼，我看見了先生。
一身休閑的高領米色毛衣，將他與陽光融為溫柔的一體。
見我醒來，先生停下了手上正在輕觸我臉頰的動作，勾唇淺笑：“醒了？”
在先生的攙扶下緩慢起身，坐在床頭，呆滯地仰臉環視四周。
是熟悉的臥室。
雙手被他捂在嘴邊，輕輕嗬氣。那暖暖的溫度很真實。
“先生？”我又再次確認了一遍。
他彎起眉眼，笑著應我：“在。”
“你回來了？”
“嗯。”
“誒？你是什麼時候......”
“就在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
我猛然回頭看床頭的鬧鍾——九點三十六分。
這麼說來，已經是新一天的早晨了？
先生往我身邊挪了點，與我並肩靠在床頭：“我知道你想問的，你聽我慢慢說。”
從昨天下午的那場意外，一直到我後來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他都細細和我梳理了一遍。
“醫生說，除了額角的這道傷口之外，其他沒有什麼問題。而且，這傷口藏在頭發下麵也看不出來。”
“可是我記得我好像暈了過去？完全沒有意識了。”
先生憋著笑，回答我：“......是嚇暈的。”
“......”
我尷尬地別開視線，弱弱地問：“我從昨天下午睡到了現在？”
“嗯。”他故意加重了語氣。
先生輕笑了一聲，安慰地揉揉我的頭發。
將我的身子重新擺正，問道：“你還記得昨天下午醒過一次嗎？”
“醒來過？”我眨了眨眼，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憶。
昨天下午若說醒來，那隻可能是被那道強烈的白光照醒了。
啊......當時還誤以為是夢境呢。
原來不是。
如此說來，那昨天下午我說的話豈不是也被先生聽到了？
想到這裏，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抬眼與先生對視，他卻無聲地直直盯著我淺笑，一副飽含深意的表情。
“大概是記起來了……吧。”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反手伸到身後的床頭櫃裏，拿出一張卡片。
畫著梅花的明信片，背後還有我寫下的小字。
我驚訝地問：“不是在背包裏嗎？”
“它自己掉出來的。”
先生的表情很是無辜，又問：“這是要給我的？”
背麵已經寫好了地址，他卻明知故問。
我遲疑地點點頭。
先生皺起眉，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來不及給你回信了......”
又淺笑著問：“不知道能不能用口述代替呢，清水桑？”
聽到這許久未從先生口中說出的稱呼，我怔愣在原地。
“我聽見了。”
他壓低了嗓音，重複道：“我聽見它的悄悄話了。”
先生牽起我的手，輕輕按在他的左胸口處，問：“那麼現在，你有聽見它的悄悄話嗎？”
砰砰的心跳聲繞過我的五指，順著手臂傳遞到我的身體裏。
我的心跳也在加快。
一時間竟分辨不清哪邊才是我的。
先生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沉聲道：“它也在說「愛你」。”
腦子裏“轟”地一聲。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靜止了，連心髒好像都不再跳動。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耳根也跟著慢慢變紅。
從毛衣口袋裏拿出一團紙。
將那枚紙戒指遞到我麵前，一字一頓地問我：“能夠和你交往嗎，清水桑？”
“交往？”我不解地反問。
先生鄭重地點點頭，微笑道：“我想和你談戀愛。”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
結婚了？
“結婚的理由有很多種。”
先生解釋道，“但是我想陪你談一場戀愛，隻是因為我愛你。”
我愣了下，似乎猜測到了他的意思。好笑地問：“先生這是想和我從戀愛開始嗎？”
先生見我笑了，也鬆了一口氣，反問我：“會太遲嗎？”
“如果......我說會？”
“那也沒有辦法了。”
他輕輕一用力，將我整個人擁進懷裏。
低下頭，淡笑著說：“我現在已經是「持證上崗」了。”
冬日的暖陽斜照在我們的身上，先生的眼眸裏也溫柔地閃著點點光芒。
在成為「柳太太」的第二個年頭，我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戀愛。
與我的「柳先生」一起。
注視著他認真的神情，我再也憋不住心中的那份快樂。
笑著朝他伸出手：“那麼請多多指教，我的男朋友。”
20
我起身換了一套衣服，和先生一同出門前往商場置辦節日的物品。
雨後的陽光暖而不燥，空氣裏混有潮濕的泥土氣息，隻是溫度依舊很低。
不過這也沒有阻擋人們的熱情，中心廣場的每個角落都充滿濃濃的節日味道。
到達目的地後，我們先上了五樓，去精品店買一些節日用的裝飾物。
裏麵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孩子，先生這麼高大的身材往裏一站，就顯得有些怪異感。
尤其是當他站在掛著可愛頭飾的櫃台前麵的時候。
不過先生這麼出眾的外表和氣質，站在哪裏都能夠輕易吸引他人的目光。
我剛挑好了一盞彩燈，正回過頭，便瞧見一個女孩子上前來與他搭話。
女孩仰著小臉，麵上是藏不住的局促和笑意。手裏拿著兩個發夾，和先生在說些什麼。
之前我在和先生交談時，大概也像她這樣有點緊張又滿是期待吧？
不過此時，我心裏卻顧不得感慨，隻覺得很是煩悶。
像被一團團的棉花重重包圍住，艱難地快要透不過氣來。
我忐忑地觀察先生的神情。
隻見他收斂起笑意，留下疏離禮貌性的一抿。
腳步往後稍退，緊接著轉過頭來對我勾唇微笑，招了招手。
“挑選發夾的話，還是讓我太太幫忙會比較好。”
他對著女孩頷首示意，又問我：“幫幫她？”
看到先生這求生欲極強的變臉，我忍不住咬住下唇，才勉強憋住不笑。
“好啊。”我欣然應允，問那女孩看中的是哪個。
她支支吾吾地含糊半天，眼神慌亂地在琳琅滿目的櫃台架子上搜索著。
正和她交談間，先生的手緩慢地攀附上我的肩膀。
一道光閃過我的眼前。
我皺著眉望四周掃了一眼，最後將視線鎖定於我肩膀上的那枚戒指。
而被我發現的先生，卻更加明顯地抬起那根手指，在我肩峰處一下一下地輕扣著。
女孩抬起頭時，一眼便看到了那枚戒指。
眸光閃爍，很快又暗淡下去，隨便挑了個發夾便匆忙離開了。
目送她的背影遠去之後，先生攬著我的手驀然收緊，將我整個人圈進懷裏。
他的額頭輕輕抵在我的太陽穴位置，溫熱的氣息鋪灑在耳側。
“表現得還行嗎，親愛的女朋友？”先生啞聲問我。
我身體僵硬了一瞬。
放鬆下來後，才輕笑了一聲回答他：“超棒的！”
他聽後，像個孩子一樣滿意地淺笑著。
然後從架子上拿下兩條圍巾，並把其中一條淡粉色的遞給我。
“是不是還要買點日常用品。”他自顧自地解開，說：“比如情侶圍巾？”
我聞聲一愣。
若嚴格點來算，我和先生結婚這麼久確實還沒有過“情侶款”的日常用品。
趁我發呆的間隙，他已經將圍巾展開。
大手撩起我後頸的散發，指尖隱隱在肌膚上劃過。
淡粉色的圍巾被先生細心地圈在我的脖頸上，連邊角都處理得很整齊。
他稍退一步，打量了會，肯定地點頭：“嗯，果然很適合你。”
聽這感慨的話，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先生剛才留在這裏是為了挑圍巾啊！
心裏頭的那團團棉花，在此刻瞬間軟化為甜膩的糖。
我揚眉，示意他低下頭。
先生將手裏另一條圍巾遞給我，然後順從地微微低下腦袋。
暖黃的光灑在先生的發絲之間，染成一頭淡金色的碎發。
溫馨浪漫的氣氛從圍巾的這頭，一直蔓延開來。連時間都甘願停止在這一刻。
等係好了圍巾，我和先生並肩站在全身鏡前。
看著深藍色和淡粉色的同款圍巾，我心下一動，想拿出手機來拍照。
“等等。”
先生喊住了我。
我手上的動作忽然停住，問他：“怎麼了？”
心裏揣測著，或許是先生不喜歡這樣拍照......
他安撫地衝我一笑，靠近我的那隻腳往後退了點，身子側向我。
修長的手臂從腰間兩側繞過，我落入了先生溫暖又寬厚的懷抱中。
“這樣拍。”他說。
“哦...哦哦好！”我緩過神來，呆呆地應他。
鏡頭裏，先生溫柔地環著我，上半身互相依偎著。
臉藏在手機後麵，側著貼近我，看起來像是在親吻我的發。
“也發給我一份。”先生拿出手機，對我說，“嗯...以後可以換掉係統壁紙了。”
我聞聲往他手機裏看，發現他將我們的合照設置成了桌麵壁紙。
頭腦一熱，臉頰也跟著發燙。
我低下頭也將那張照片設置為壁紙，揚了揚手機屏幕，問他：“我反應得還行吧，親愛的男朋友？”
先生愣了一下，低低地笑了。
湊近我，也學著剛才的語氣回答我：“超棒的！”
*
我們乘著垂直電梯，一路向下，直達底下一層的超市。
先生推了一輛購物推車，跟在我的身後，接收我精挑細選出來的食材。
偶爾自己也會伸手去撿幾樣，放入購物車裏。
路過鱸魚水箱的時候，見我沒有停下腳步，先生不解地問我：“不買嗎？”
“吃的有點膩了。”
這段時間和團隊的助理們一起用餐，他們也總喜歡點魚。
讓我這個原先非常喜歡吃魚的人都覺得有些膩了。
“不過，”我話鋒稍轉，含笑道：“我倒是有點想念先生做的魚了。”
話說出口，我又仔細琢磨了一會。
其實也不是魚。
我隻是很想念先生罷了。
想到這，我的心裏竟有一種“獨守空房，望夫歸來”的落寞和委屈？
而先生好像能夠精準地捕捉到我所有小心思似的。
愉悅地彎起嘴角，哄我道：“委屈了，今晚補償你。”
望入先生眼裏那潭蕩著漣漪的蓮池，我的臉頰倏然變紅。
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用芝麻發小的音量輕輕“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的先生，更是歡愉地低笑一聲。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發，接著便上前去挑選“補償品”了。
低垂著腦袋，我不敢抬起頭。
自從“談戀愛”之後，我和先生之間的親密舉動，還有言語......都變得更加曖昧起來。
薄薄的隔層被捅破了之後，藏在暗處的情愫也被光照得明亮，赤/裸地擺在麵上。
眼神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購物車裏，掃了一眼車內的東西。
我這才發現，先生剛才拿的那些全都是我愛吃的。有一些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
不禁感概：先生的大腦裏果然是有個數據庫，有時候我都懷疑，他能夠記住世界上的所有事情。
目光落到我剛才挑選的那些食材上時，我沉默了一會，忽而又勾起嘴角。
相較於先生對於這些資料的記憶，我的大腦內存就顯得貧瘠很多。
隻能夠記清楚先生一人。
但這已經足夠了。
我抬起頭喚了他一聲，先生兜著魚網回頭看我。
“先生是不是也很久沒吃到悶油蝦了？”我問。
這是之前我經常給他做的菜，也是先生最喜歡的菜品之一。
他愣了一下，眯著眼笑：“所以今晚，未央也要補償我嗎？”
“好啊。”
“那我覺得這點可能還不夠。”他說著，將挑好的魚放進車裏。
我十分大方地回答：“還想吃其他的也可以∼”
先生的眼神晦暗不明，在我的身上打轉。垂眼思考了一會，說：“要辛苦你了。”
他的笑意更深了，過了會又補充道：“但我會陪著你的。”
“嗯！”我點點頭，也微笑回應他。
*
買好食材後，差不多就到午餐的時間了。
我和先生坐在車內，低頭看著手機裏顯示的餐廳信息。
不過久久難以下決定。
“節假日的位置真緊張啊。”在劃到頁麵最底端之後，我無奈地歎了口氣。
忽然，麵前的光線被擋住。
我抬起頭，看見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們從我們車前路過。孩子們有說有笑的，手裏還提著一堆零食。
看到熟悉的校服，我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
“去我高中附近吃怎麼樣？”
我提議道，“那裏有一條小吃街，小店雖然不大，但是裏麵的東西很好吃！”
或許是見我興致如此高，先生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那條小吃街離這裏不算遠，車子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後，就能夠看到巷口了。
車停靠在地下停車場內，先生牽著我往巷子裏走。
一路上都是穿著校服來這裏吃午餐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與我們擦肩而過。
其中也不乏有像我們一樣，牽著手甜蜜依靠在一起的情侶們。
看著這些孩子青春活力的模樣，我忽然感覺自己也好像回到了青春期。
手被突然握緊，緊接著又被溫暖包圍。我疑惑地扭頭，對上先生含笑的目光。
他將我的手揣進寬大的口袋裏，原本交疊相握的兩隻手，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談戀愛的項目之一。”他說，“十指相扣壓馬路。”
我呆愣地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笑道：“先生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了啊？”
他淡淡笑著，反問我：“親愛的女朋友，接下來想去吃什麼？”
“吃小火鍋怎麼樣？”我問。
“行。”
“那先生有想吃的嗎？”
“依你就好。”
對於先生的百般寵溺，我笑得和熱戀中的小女孩一樣甜蜜。
並且給出肯定的評價：“我的男朋友很上道哦！”
先生往我的身上靠了點，低下頭輕聲說道：“嗯，因為怕被女朋友分手啊。”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樣的撩撥，我可怎麼舍得啊！
最後我們一起去了一家小型的自助火鍋店。
踏進熱氣騰騰的世界，冬日的寒冷全都被驅散了。
“果然，火鍋是最棒的了！”吃飽喝足後，我滿意地發出一聲感慨。
先生也肯定地點點頭。
到櫃台結算的時候，收銀員向我們推薦了幾種“優惠方式”。
像是辦會員卡，或者再買點小禮品滿減之類的。
我對這些沒什麼想法，一般這樣的推薦都和店員們的業績加成掛鉤。
不過，先生倒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淡淡地回絕了。
回到車上之後，想起這件事，我隨意一提：“先生還真是一點便宜都不讓人占呢。”
正在係安全帶的手一頓，他抬起頭，輕聲問我：“是嗎？”
“......”
意味不明的問句，讓我不知所措。
先生勾起唇角，似乎心情很好地笑了笑，自問自答道：“也許吧。”
然後指了指我還未係好的安全帶，“我要開車了哦。”
“啊...好！”
我回過神，連忙係上安全帶。
一路上先生都保持著淺笑，但與以往不同的是，當我看到時，心底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21
下午回到家，我和先生用這些彩燈、彩帶把家裏裝飾了一遍。
另外還搬來了一顆小型聖誕樹。
先生將它擺放在壁爐旁邊，在樹上掛了幾個小鈴鐺，底下象征性地堆了幾個禮物盒。
趴在樹旁的沙發扶手上，我好奇地問他，是什麼時候買的樹。
“在國外的時候訂的。”
先生將最後一個鈴鐺掛好後，走到我身側，單腿斜坐在扶手上。
他笑著揉揉我的長發，說：“第一次在家裏陪你過聖誕，得好好準備一下的。”
結婚後的第一個聖誕節，先生因為外派而沒辦法回來過節。
而這第二年的聖誕，就成了我們一起的第一次聖誕節。
能和喜歡的人一起過喜歡的節日，真是太幸福了啊......
我撐起下巴，仰臉淺笑道：“先生費心了。”
“歡喜就好。”接著他又問我，“想要什麼禮物嗎？”
“誒...”我微怔，哪有像先生這麼直白問的啊。
斟酌良久後，我說：“想要林先生的詩集。”
“那之前在推特上看到的項鏈呢？”他問。
我眨了眨眼，猶豫著說出實話：“……其實，也挺想要。”
“那把新出的鋼筆呢？”
“也…不錯。”
“前段時間你關注的品牌發布的新款包包呢？”
“……先生。”
我喊住他，笑容有點尷尬：“太多了，隻要書就好。”
他用力抿了抿嘴角，試圖掩藏笑意。
麵上帶著疑惑，轉眼看向樹底下，說：“也不是很多嘛。”
我愣怔在原地。
目光呆滯地順著先生的視線，看向樹底下。直到他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頰，我才反應過來。
“去拆禮物？”他說。
摸不著頭腦，我遲疑地起身往那邊挪動。
蹲下身子去拆那些禮物盒，這才發現它是有重量的。
根本就不是什麼用來裝飾的。
翻開第一個大點的禮物盒，裏麵裝著的便是我剛才提到的詩集。
厚厚的一疊，粗略看了一眼，幾乎是全套都在這裏了。
而接下來的幾個盒子裏，分別裝著項鏈、包包、鋼筆等等……都是我之前一直關注的東西。
“先生。”我激動地聲音發顫，“你……”
真是太會抓住女孩子的心了啊。
他愉快地低笑一聲，走到我的身邊，順勢扶著膝蓋，半蹲下來：“喜歡嗎？”
我用力點點頭，連連道謝。
“那我的禮物呢？”先生問道。
他緊挨著我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暇意曲起一條腿：“你說的。我不讓別人占一點便宜。”
“有的。”我急忙回答他，撐起身子準備站起來。
但腳還沒抬起，就被一股力量往旁邊牽引去。
溫暖的大手覆在我的腰間，輕輕一帶，我便被先生圈在懷中，身子坐在先生盤在地上的那條腿上。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將我的腿彎處架在他曲起的另一條腿上。
趁我還沒反應過來，先生低下頭，在我的臉頰處落下淺淺的一個吻。
“上次的便宜占回來了。”
他俯在我耳邊沉聲道，磁性的嗓音惹得我脖頸一縮。
上次……？
我思考著，抬起眼，措不及防撞進了一池危險的荷塘。
先生的眼神中，翻湧著我琢磨不透的情緒。
午後的陽光被紗簾剪碎，落入他的眸中，像一個個碎石，激起層層浪花。
它們翻騰著，朝我奔來。
狹長的眼尾微微促起，先生垂下眼睫，視線從我的眼睛處，往下遊走。
我屏住呼吸，早已失去了任何思考力，眼睛呆呆地盯著他的發頂。
柔軟的觸覺覆了上來。
在迷離中摸索著，從唇角一路攀扶上唇峰。
先生的吻很溫柔。
一下接著一下地輕啄著。
又不甚滿足地伸出舌尖，上下挑動著舔我的唇珠處。
直到他的氣息將要把我完全卷入其中時，我緩過神來，稍稍別開臉。
不好意思地低聲嬌嗔道：“先生，我當時就隻親了一下你的臉頰呀。”
“嗯。”他被迫停下動作，露出一臉委屈的神情。
手指霸道地鉗住我的下顎，將我的臉重新轉了過來，麵對著他。
他眨了眨長睫，委屈地問我：“都持證談戀愛了，親親也不行嗎？”
“……”我噎住，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先生見我沒反駁滿足地勾起嘴角，鉗住我下顎的手繞過脖頸，護在我的後腦處。
他稍低頭，又是一陣溫柔炙熱的吻覆蓋了下來。
藏在我脖頸後麵的手漸漸向下，指尖挑逗著，在我的肌膚上故意地輕輕劃著。
我前後受敵，忍不住輕嚀一聲，張了張唇。
靈活的舌尖立刻鑽了進來，挑開貝齒，抵在我的上顎像小貓爪一樣撓著。
“唔。”我輕呼一聲，感到自己的舌尖被他緊密糾纏住。
唇齒交融，我從自己的鼻息間，嗅到了先生身上那抹清香。
最後，我實在是透不過氣來。身子也漸漸軟了下去，全由先生有力的手臂攬著。
他稍稍退開，讓空氣重新流動在我們之間。
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我撫了撫胸口試圖平息下來，但臉依舊低垂著。
臉頰的溫度一路向上，燙到連我自己都恍惚地失去知覺了。
“聖誕禮物我收到了。”他說。
“誒？”
先生用指腹點去嘴角的水漬，伸出舌尖舔了舔，笑道：“還是甜的。”
反應了幾秒後，我埋下腦袋抵在他的胸前嗔怪道：“禮物不是這個啊......”
“可是我喜歡呐∼”他也學著我的語氣，在我耳邊輕輕吐氣道。
而後我又聽到先生愉悅地輕笑了幾聲，問我：“現在可以拆禮物了嗎？”
“拆禮物？”我疑惑地抬起頭問。
他抬起手往後敲了敲樹幹，又掃視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禮物盒：“聖誕樹下不都是放著禮物嗎？”
“是啊......啊...”我反應過來了。
我和先生如今坐在聖誕樹下，與那些禮物盒一起，都成了所謂的「聖誕禮物」。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你是我的聖誕禮物。”先生說著刮了刮我的鼻尖，“但別擔心。”
他收緊了握在我腰側的手，嗓音低沉了幾度。
近乎用氣音在我耳朵說道：“我也是你的，不虧。”
被這撩撥的話刺/激地呼吸一窒，心髒卻瘋狂地為他跳動。
那池暗湧的荷塘將我沉溺。
先生抱著我回到了臥室裏，然後發生了不能過審的情節，可惜接下來很精彩，但晉江不讓寫。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6:08
22
聽到先生那句“現在再來一次”的時候，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坐在他的懷裏，轉過半個身子提醒道：“可是先生，現在如果再不去準備晚餐的話......我們今晚可都要餓肚子了哦。”
“嗯？”
他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又曖昧地笑著反問我：“這麼說......是剛才還不夠飽嗎？”
“......你知道的。”
我扭回頭別開他炙熱的視線，聲音小如芝麻：“我不是那個意思。”
奶白色的泡沫被一雙大手舀起，從我的腿間滑落。
先生沉默了一會，見我真不應他，討好似地將下巴抵在我的肩頭處。
被水汽沾濕的雙唇輕輕吮吸著我臉頰的輪廓，先生低下頭，用碎發蹭了蹭我的頸間。
嗓音低沉又嬌：“好了，我不鬧你了。我們下去吃飯。”
“嗯？”他的鼻腔內發出綿長的單音，惹得我心尖直顫。
無奈地癟癟嘴，歎息自己還真是一點立場也沒有——在這樣和我撒嬌的先生麵前。
因為家裏一直開著適宜的暖氣，所以我們隻穿了兩件單薄的睡衣。
走出浴室後，先生沒有急著下樓，而是將我帶到床沿。
臥室的燈被打開，先生蹲下身子，從床頭櫃最底下的那個抽屜裏拿出一盒藥膏。
“這是？”我看著他擰開蓋子，用指尖輕輕抹了一小塊乳白色。
先生回答我說，是用來“事後”擦的，保護肌膚。
說罷，他將盒子放在我的手心裏，騰出手將我的睡裙下擺往上撩。
明晃晃的燈光照在我的一/絲/不/掛的大腿上，猝不及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我下意識地夾住雙腿。
反倒把先生的手夾在了其間。
我們對視著愣了一瞬。
而後先生顫抖著肩膀笑了，安撫我道：“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就把視線往上看。”
“也不是......”該做的都做了，再害羞倒有點多餘。
隻是在這麼明亮的光線下，還是難免有點不適應。
“那要看著我弄嗎？”
“......”
我猛地仰起頭，非常果斷地拒絕道：“不用了。”
先生歡愉地輕笑一聲，也不再挑逗我了，開始忙手上的活。
盯著刻有暗紫色花紋的天花板，享受著大腿間傳來的陣陣清涼感受。
過了一會，我才突然反應過來，垂下腦袋說道：“先生，我其實可以自己來的。”
而且先生一直跪在地板上，即使底下有柔軟的毯子護著，時間長了也會難受。
“可是......”
他拉長了語調，忽而又沉下聲音，含笑地看著我：“我比你看得更清楚一點啊。”
“......”我徹底不再出聲了，乖巧地別開視線。
視線落到了桌麵上，那裏還放著TT被拆開後剩下的殼子。
記得剛才先生伸長手臂去抽屜裏拿它的時候，我驚訝極了。
在這間臥室裏生活這麼久，我卻始終不知道它的存在？
但......也有可能是先生今天才買的？
最後還是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決定向“當事人”詢問一個結果。
“嗯，是我準備的。”他說，又補充了一句：“準備挺久的了。”
“很久了？”
先生點點頭，視線依舊落在我的雙腿之間，像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一樣。
“因為第一次對於女孩子來說，是很重要的，自然要提前做好功課。”
他鬆了口氣，說：“幸好，沒有傷到你。其實......我也是第二次感覺這麼緊張。”
先生的聲音裏甚至發出細微的顫抖。
“第二次？”我疑惑地問。
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先生忽然抬起頭，衝我一笑：“第一次啊......是你出事的那天。”
「準備了很久」
「其實......很緊張」
「幸好，沒有傷到你」
先生的兩次“緊張”，全部都降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時間，我竟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體味這些話。
隻感覺到自己的鼻頭發酸，一股溫流湧上眼眶，漸漸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注視著先生的發頂，勾起嘴角癡癡地笑著，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世界上“幸運的人”之一。
有先生在身邊的每一刻，都能夠被稱為“盛大的驚喜”。
跟著潛意識的指引，我緩緩抬起手，搭在先生的發沿。
發絲之間還殘留有方才的水漬，隻是稍微一碰，就立刻溫柔地親吻著我的指尖。
靠近先生的一切，都在悄然變得柔軟，被他吸引著。
他義無反顧地丟盔棄甲。
我亦心甘情願地奔赴南牆。
*
次日便是聖誕節，好不容易等到休假，我們不約而同地賴床了。
但也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吧，一向神經敏感的我，竟沉睡了一整個晚上。
醒來時，天光大亮。
身體被一隻手緊攬著，耳畔傳來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我謹慎小心地偏過頭，便看見了先生毫無防備的睡顏。
他的雙眼緊閉著，眉目清秀，幾縷碎發被隨意地撩起在一旁，露出他白皙的前額。
視線從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最後停留於那若有若無微笑著的嘴角上。
攬著我的那隻手忽然動了動，驀然收緊。先生往我的身上更貼近了些，前額抵著我。
暗啞的嗓子發出哼聲，問：“醒了？”
我仰頭，與先生微微發紅的眼睛對視，驚訝問他：“先生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有點。”他說完又重新合上眼，“我再休息一會。”
有些心疼。
我輕柔地撫摸著先生的側發，指尖在他太陽穴周圍打轉。
先生的呼吸複又變得平緩，我安靜地等了一會才敢小心翼翼地移開他的手，從床上起身。
簡單地洗漱一番後，我下樓準備早餐。
原本兩腿之間還有點酸澀的感覺，但在先生的照顧下，現在已經渾然不覺得難受了。
今日打出了個幸運的雙蛋黃，我歡喜地將它放在先生的盤子裏。
等到一切都大功告成後，我欲轉身去叫先生起床，卻被擁入一個寬大厚實的懷抱裏。
“先生起來了？”
我將手中的盤子抬起到麵前：“早餐做好啦，而且今天很幸運地碰到了雙蛋黃哦。”
“嗯，的確是幸運。”
他肯定地讚同道，伸手接過盤子往餐桌那邊走去，說：“先吃早飯吧。”
看著先生的背影，我總隱隱覺得有點“頹喪”，大概是沒睡飽吧......
但奇怪的是，早餐期間，補充了體力的先生似乎依舊是那副沒什麼心情的樣子。
等飯後整理好了餐具，我又特意泡了一杯溫茶上樓給先生。
先生正靠在床頭讀早報，見我來了，便將手中的平板擱置在一旁的桌麵上。
“喝杯茶或許會好一些？”我提議道。
剛才在樓下的時候，我也上網搜了一些資料，但給出的答案好像都不像先生這般倦的。
所以，我便將先生的疲倦歸於“他昨晚沒有休息好”所導致的。
騰升起的霧氣中，先生低下頭，隻輕輕抿了一口熱茶，接著便又放在了一旁。
見他這般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我心下一緊，挨著他在床邊坐下，伸出手背去試探他額頭的溫度。
“好像......沒有發燒。”我比對了一下自己的體溫，最後得出結論。
先生無聲地彎了彎唇角，拉下我放在額上的手，說道：“放心，沒有生病。”
“那先生怎麼悶悶不樂的模樣？”
“有點煩惱。”
“唔...那，我能幫上忙嗎？”
他促起狹長的眼尾，眸中終於閃過淡淡的光：“大概也隻有你可以。”
23
跨年的那天晚上，夜空中飄了點小雪，但還未降落人間就已融化了。
隻有溫度更低一些的邊緣小鎮，清晨還可見路麵被覆蓋上薄薄的一層白衣。
和先生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我們一同去了之前避暑的村莊裏。
許久未見的村民們看到我們回來，都親切地與我們攀談寒暄。
“這裏過冬可不好受喲。”村長勸說道，“冬天還是去縣上比較舒服點。”
先生淺笑著回應他的好意，但解釋說：“不是來長住的，是來廟裏一趟。”
“誒？”我疑惑地轉眼看他。
原本我也是和村長一樣的想法，以為他是來這裏過冬的。
“是來還願的。”先生向我解釋，並從口袋裏拿出了去年寫的許願禦守。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許願禦守”，以及之前燈會寫下的“許願木牌”，若願望實現了則是要回到廟宇裏還願的。
據說，這是為了不擋住後來者的願望，給更多人騰位置。
走在通往廟宇的長石階上，先生忽然問起我，許下的願望是否實現了。
“若是沒有，下次我再帶你來。”他說道。
揣在口袋裏的手一頓，我將那個禦守捏得更緊了些。
即使穿著厚厚的毛絨大衣，先生攬在我腰間的溫度，好像還是能夠從他的掌心傳到我的肌膚上。
仰起臉，衝他欣喜一笑：“其實，我的也實現了。”
並且強調說：“是兩個願望都實現了。”
新年的廟宇裏很熱鬧，來還願的人也不少。我們拿著自己的禦守，到負責人處換取幸運結作為紀念。
想起先生之前寫下的那隻有開頭，沒有結尾的半句話，我還是倍感疑惑。
便問他，“那半句的心願怎麼算實現了？”
先生將幸運結放回到口袋裏，朝我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
我眨了眨困惑的眼睛，側身靠近了他一些。
放在腰間的那隻大手稍一用力，我就被先生擁入了懷裏。
他低下頭附在我耳邊，輕聲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已知。”
趁角落裏沒有人，先生稍稍偏頭，在我耳垂輕咬了一下。
反問我：“現在是實現了吧？”
我被先生這突然的偷襲，嚇得身形一怔，埋著腦袋往他懷裏鑽。
頭頂傳來他愉悅的低笑聲，我嬌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我現在也實現了。”
“是什麼？”
“......那自然不能說的。”
“這樣啊。”
先生勾起我的下巴，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盯著我，委屈詢問道：“連我也不能說嗎？”
他的語氣像極了小時候孩子們之間“交換秘密”：我告訴你了，你也應該告訴我。
注視著他的神情，我這下反而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但還是很堅決地搖頭，並佯裝嫌棄地提醒他：“先生...你可是年過三十的人了誒，學孩子撒嬌可不管用了哦。”
“嗯？是嘛......”
他拉長了語氣，忽而又沉聲道：“那可能是地點不太對。”
“地點？”
“在床上的時候，你都允我的。”
說罷，他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曖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忙轉頭看向周圍，幸好這邊角落沒什麼人。
感到臉上一熱，剛想出聲提醒先生這是公共場合。
他卻安撫地拍了拍我的發頂：“不逗你了。”
“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還真會有「自己還是處在青春期」的錯覺呢。”
“唔...”這點，我倒是十分認同。
和先生在一起時，我也覺得自己無論是心態、想法，還是神情動作方麵，都像個青春懵懂的少女。
伸出手，繞過他的腰側，我也回抱住了他。
“先生...”靠在他的胸膛上，我甜蜜地喚他。
輕聲道：“你永遠都是我的男孩。”
在愛的人麵前，因為有了「被寵愛」的底氣，就容易展現出自己最單純也最脆弱的一麵。
先生會在我麵前，像個孩子一樣地撒嬌。
而我，也會露出自己調皮搗蛋的一麵，和他調侃打趣。
不過這一切，也隻有對彼此這樣而已。
但這就已經足夠。
我收緊了環在他腰間的手，想著：那就多寵著他一點吧。
“先生，”我示意他附耳低頭，湊近他道：“我的願望是......「願做柳君懷中人」。而現在，你已經幫我實現了。”
*
到了下午要回家的時候，天邊下起了密密的小雨。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盯著手裏的兩個小木牌，垂頭沉思著。
燈會上寫的木牌，和許願禦守不同，若是願望實現了則是可以帶回家的。
“怎麼了？”先生在紅燈前停好了車，見我愁眉不展便問道：“是木牌拿錯了？”
“不是...”我咬了咬下唇，在腦海中回憶著那晚的景象。
那天雖是到處燈火通明，但夜空中卻是一片暗淡之色。
就連月亮都被團團烏雲所遮擋住，難見一絲白光。
看著先生這木牌上寫的“今夜月色真美”，我忍不住向另一個隱意方向猜。
“這應該不是字麵意思吧？”我問他。
先生打著方向盤，隨意往我手上一瞟。似是明白了什麼忽而笑了下，回答說：“算是字麵意思吧。”
“是夏目漱石的那個故事嗎？”把這句話用作表白心意。
可先生卻否定說：“不是。”
這讓我更是疑惑了。若按照那天晚上的實際景色來看……
“可那天晚上並沒有月色啊，何談美？”
先生往外看了眼後視鏡，嘴上像是隨意談論平常的事一樣。
“那晚沒有月亮，可我看見了你啊。”
說罷，他偏過頭來衝我淺淺一笑。
我愣怔住，被這簡短的一句話不經意地就穿透了心髒。
他的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說這話時更是多了點寵溺和魅惑，撓得我心一陣陣地悸動。
“真是敗了。”指腹摩挲著木牌上的字，我緩緩感慨道。
“嗯？”他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地問：“敗給這樣溫柔的比擬？”
“不是。”
背靠著柔軟的座椅，我偏過頭注視著他清晰的側臉。
世間朦朧的水汽，將先生的臉廓清掃得一塵不染，更顯溫柔了幾分。
我長長嗬出一口白氣，回道：“是敗給你了。”
月光溫柔，照耀的也並非我一人。
世界上有那麼多溫柔的人阿。
可我唯獨對先生動了心。
*
我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咖啡館接真紀妹妹。
今年大學錄取結果出得比較早，真紀妹妹和她的山田君，都順利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按照先前的約定，他們現在終於可以開始不受幹擾地戀愛了。
我獨自撐著傘，走到去年和他們相見的那家咖啡館。
“嫂嫂！”真紀妹妹看見我時，依舊是那麼的活力熱情。
她拉著我坐在她的身旁，輕咳兩聲，鄭重地和我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男朋友。”
對麵的那個男孩子看起來也很高興，隻是有點赫然地撓撓頭，說聲“您好”。
沒有聯絡近半年多的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依然是那麼親密。
此時作為一名長輩，對於他們這青春懵懂、相顧相惜的感情，我從心底為他們祝福。
最後，那個男孩子和我說了聲“謝謝”，讓我有一瞬訝異。
“不用謝我。”我搖搖頭，對他微笑道：“是你們自己的感情深厚，經得住考驗。”
在最美好燦爛的年華裏，遇上真心喜歡的人，並願意為了共同的未來一起努力。
沉默良久後，我才在心裏感慨道：“誰說年輕就遇不上真心實意的感情的呢？”
愛情從來就不受年齡的束縛，重要的是對象。
我現在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從咖啡館出來時，雨還未停歇。
正好先生打來了電話，詢問是否要進來接我們。
“不用了，先生。”
我牽著真紀妹妹，走在傘簷下：“我和妹妹現在就過去。”
“好，那我在車上等你們。”
在車上等你們——
聽到這熟悉的對話，我忽然愣在原地，停滯住了腳步。
去年的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綿綿細雨。
在同樣的咖啡館。
接到了先生的電話。
隻是當時，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如現在這般的恩愛和親密。
腦海中快速閃過這一年和先生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我忽而覺得幸運極了。
年齡確實不是最重要的，但時間卻是很重要的一個感情催化劑。
早已過了青春期的我們，在這個年紀，也遇到了愛情啊。
或者說......我的青春期戀愛，是從遇見先生、愛上先生開始的。
還記得那天，自己在這裏和兩個孩子由“婚姻”談論起「合適」與「愛情」。
而今，我突然有點想反駁自己那時的話了。
“嫂嫂，”真紀妹妹扯了扯我的衣袖，問我：“哥哥來接我們了？”
“嗯。”
我點點頭，複而又叫住她：“對了真紀，我覺得有一件事要和你糾正一下。”
“誒？”
“還記得你那時候問我，我和你哥哥之間是「合適」還是「愛情」嗎？”
真紀妹妹眨了眨眼，不解地緩緩點頭：“是啊，嫂嫂不是說......”
“我現在發現我說的不對。”
看著遠處打開車門走下來的那道頎長人影，我淺笑安然。
側身回眸，對妹妹說道：“不隻是「合適」啊......還有愛情。”
正說這話時，先生似乎是等不及了，抬步朝我們走來。
“我知道啊！”
真紀妹妹咧開嘴衝我笑道，並肯定地說：“那時候我就知道。”
這下卻輪到我困惑了。
“你們不是當時都勸我說「會在一起的人，遲早會在一起的」。”
妹妹指了指先生，又湊近我說：“就像嫂嫂現在站在這裏一樣。”
“隻要你存在，不用做什麼，他就一定會走向你。”
24
短暫的休假結束，我和先生都重新回歸到工作中去。
四季輪回，又快到新一年的梅雨季了。
先生忙起來的時候，依舊會顧不上吃飯。而我，也像去年一樣給他送便當並且監督他吃午飯。
不過因為自己工作量也日益增加，所以午後就沒有時間留在先生辦公室裏了。
隻是偶爾會在落日時分來學校找他，然後牽著手，並著肩，繞那圈操場走上幾遍。
這個點，來這裏散步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校園情侶們。
他們並肩牽手，我們也十指相扣;
他們言笑親熱，我們也打趣逗樂。
和這些年輕的情侶們走在一起，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甚至還覺得多了點幸運。
幸運的是，明明已經結婚這麼久，可我卻有一種“我們的故事才剛開始”的錯覺。
側眸看向身旁的先生。
沐浴在午後的陽光裏，淡然淺笑著，一如我初見他的模樣。
可卻又有點不同。
比起以往習慣性、禮貌性的微笑，此刻先生的笑容裏多了從前所沒有的幸福感。
幸運的是，即使結了婚，我也能夠沉浸在戀愛的甜蜜和浪漫之中，並沒有嚐到任何的“枯燥、反複”。
而這些幸運，全是先生帶給我的。
思及此，我愈發覺得心底藏不住甜，便抬頭對他悄聲道：“我的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他腳步一滯，稍低下頭看我，含笑反問：“世界一詞，用得如此肯定？”
我點頭說“是”，並且反駁他：“我的世界並不大。”
其中大部分的幸運，都是遇見先生之後產生的。
“好~”他的手掌摩挲著我的腦後，寵溺道：“我的太太，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太太。”
並學著我補充了一句：“我的世界，也僅這方圓幾裏而已。”
說罷，他伸出手指，繞著我的周身畫了個圈。
“噗…”我忍不住笑出聲，和先生含笑地對視一眼。
挽著他的手臂，迎著此時的夕陽光，好想和他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走到我們世界的盡頭。
忽然，先生身側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眉頭兀地緊鎖。
“怎麼了？”
“是中學官網消息的推送。”先生說，“校慶要到了。”
“誒？”我興奮地低呼一聲，“那是值得高興的事啊。”
先生勉強笑了笑，目視著即將落盡的餘暉，悵然道：“是啊，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
他們？
應該是指先生的那群朋友吧？
也是。對於離校多年的我們來說，其實最放不下的是那群人，以及那段大家一起走過的日子。
我忽然想起去年和先生一同參觀他的母校時，他也是如此惆悵。
先生是個心思細膩且柔軟的人。
“會來的。”我很肯定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重複道：“他們會來的。”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淡笑不語。
*
次日一早，家裏便收到了校慶的邀請函。
我將它細心收好，並交給先生。
“也許......最後我會去不了。”他從滿桌的文件裏抬起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是工作太多了嗎？”我問。
“嗯，這些文稿核對完，後天就要上交。”
我掃了一眼先生架子上貼著的工作標簽，的確是有點複雜......即使先生這樣閱卷迅速的人，也得忙上好幾天。
“不過，我可以幫忙的。”
見他欲拒絕的架勢，我又急忙說：“最近的工作都忙完了，而且與文字打交道對我來說也是樂在其中的。”
“好吧……”先生妥協了，又道：“那辛苦你了，太太。”
我搖了搖頭：“為先生，也是樂在其中。”
後來的兩天內，我和先生都埋頭在書房裏工作。
兩人默契地各自忙碌著，但又是為了同一件事。
偶爾我遇到有趣的地方，也會停下來和先生交談。
或許這是在外人看來很枯燥乏味的事情，但於我們，卻是別樣的情趣。
除此之外，我還特意去翻找了一下之前結婚時聯係賓客名單用的通訊錄。並給當年網球部的幾名隊友，每人編輯了一封郵件。
讓我慶幸的是，不論是校慶還是先生的工作，一切都進展地格外順利。
先生的工作提前了一天全部完成，而發出去的郵件也都收到了對方肯定的回複。
“明天一起去校慶嗎？”先生問我。
“啊？”我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也可以去嗎？”
不能吧？！
應該不可以吧……希望不可以呐。
而先生眉梢微挑，卻回我：“當然可以了。正好帶你去放鬆一下，這兩天太辛苦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心想著：沒…沒關係的，不去也能夠放鬆。
“而且之前婚禮沒來得及和你好好介紹我的那些老朋友，如果他們這次有來，正好是個機會。”
看著先生期待的表情，我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隻希望，大家別提起郵件裏說的那件事就好。
*
校慶當天，我穿了一件簡單大方的素白色流蘇長裙。而先生因為要上台作為傑出校友演講，穿了一身深色正裝。
車停在學校後院的停車場後，我和先生從學校的側門走了進去。
校園裏到處洋溢著節日的熱鬧氛圍，彩帶、氣球掛滿了枝椏，音箱裏放著悠揚的校歌。
學生們的臉上，都綻放著喜悅的笑容，熱情地為校友們做引導。
“您好，請問二位是要去報告廳嗎？”一名穿著校服的學生問道。
我搶在先生前麵回答他：“沒關係的，我們認識路，謝謝你！”
“好的，那我就先去忙了。”
目送學生離開後，先生略帶深意地笑著問我：“你認識路？”
“上次先生帶我來過的。”我故作鎮定地回答他，並提議：“先去網球場逛逛？”
先生挑高了眉梢，忽而又微笑著放下，歪了歪腦袋，示意我帶路。
憑著記憶和指向標，我倒是真的能夠帶著他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了網球部。
剛到達球場外，手機的消息提醒聲便響起來，我急忙按掉後，又不失淡定地回以先生一個微笑。
幸村理奈：【未央，我們在部活室了哦~】
是幸村太太發來的消息，先前聯係他們時，因為特別投緣便加上了line。
“先生，你們正選之前休息的地方在哪裏？”我故意問他。
“你是說部活室？”
“哦，對！”我假裝恍然大悟，“那裏現在能進去嗎？”
“開放日的話，應該可以吧。”他低頭問我，“你想去？”
“可以嗎？
“你想，就可以。”
計劃得逞後，我欣喜地挽著先生，由他帶著我一同走向部活室。
不過當我們到達部活室門口的時候，那扇門被關上了。
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說著要去拿鑰匙。
“不用不用！”我急忙拉住他，“也許……它隻是看起來像關上了呢？”
先生的腳跟轉了個方向，眼角噙笑，伸手輕輕推了推那扇門。
可還沒用力，門就被從裏麵打開了。
巨大的聲響搶先奪去了我們的注意力，我和先生齊齊一怔，看著漫天飛舞的彩帶條在室內盤旋。
揮了揮眼前的淡淡煙霧，我這才看清麵前的切原君。
他正舉著手持禮炮，表情有點尷尬地撓頭。
緊接著，身後便有人沉聲道：“赤也，那不是衝著人放的！你最近還是太鬆懈了！”
而後靠在長桌旁的紫發男子淺笑著打趣道：“真田的口頭禪還是沒變啊。”
兩個孩子躲在紅發男子的後麵，看著麵前被“教育”的切原君捂嘴偷笑。
“想著要見到柳前輩，就…太激動了嘛。”
切原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禮炮，朝先生伸出手，而後又彈跳性地想要放下：“最近應酬多了，就條件反射了。”
先生卻絲毫不在意，在他放下手的那刻握住了他，又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替他拭去掌心的灰塵。
說道：“好久不見，赤也。最近……有點長進了。”
他欣喜地瞪大眼睛：“是啊！大家都說我成熟……”
“如果能懂得不把禮炮對著人放就好了。”先生補充道。
聽到這話，身後的大家都忍不住低頭偷笑，連我都在撇頭憋笑。
“好久不見，柳君。”
“好久不見，比呂士。”
……
“好久不見，柳。”
“好久不見，精市。”
……
“好久不見，蓮二。”
“好久不見，弦一郎。”
“好久不見。”
我跟在先生身側，看著他和這些老朋友一一打招呼，心底的那根弦也深深被觸動。
這一聲的“好久不見”，不知包括了多少的“近來可好”、“甚是想念”……
他們之間並不用禮節性的“握手、鞠躬”，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點頭致意，或是輕輕相擁。
時光荏苒，褪去了少年稚氣的他們，此刻都著一身正裝站立在這。
我能夠感受到這其中的曲折變化——改變的是“他們”，不變的也是他們。
聽著他們仍用以往的口頭禪和語氣互相打趣時，我有點恍惚。
好像站著麵前的這些在各行各業都卓有成就的名人們，都瞬間變成了一個個幼稚的可愛鬼。
我和幾位太太站在一旁，也在進行著我們的小型“網友麵基會”。
話題還停留在各自的丈夫身上，隻不過好像有點跑偏了？
“這一對cp是真的好磕！”真田成美激動地戳著手機，和我說：“柳君當年也在cp熱榜上哦！”
“誒？”我不解地皺了皺眉頭，“什麼……cp？”
“啊！又是一個不磕cp的嗎？”她驚呼一聲，攬過理奈和我介紹道：“之前理奈就是我帶進圈裏的，怎麼樣，要不要……”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真田成美就開始翻她的“糧倉存貨”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和先生有關的cp名字，突然大腦泛白。
甚至在接受了“知識科普”之後，連看向先生時都覺得有點不一樣。
“對了，為什麼……要用禮炮？而且還把這裏布置得這麼隆重？”
先生忽然出聲問道，卻把一旁的我嚇了一跳。
“啊啊啊對！”切原回答說，“是為了給你們慶祝的！”
我和先生疑惑地對視一眼：“慶祝？”
“誒？不是柳前輩要有第一個寶寶了嗎？”
“？”先生回過頭來，看著我挑了挑眉。
我心底暗叫了一聲“糟糕”……
當時為了讓大家都能來，就隨便扯了個理由。
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提前準備了個小型的慶祝會？
輕咳一聲，我上前兩步走到先生身側，挽著他回應道：“是的…是的。”
並且還稍稍戳了戳先生的手臂，給他一點提示。
他拍了拍我挽在他臂彎處的手背，說道：“大家有心了。”
“時間差不多了，要準備去報告廳了。”
幸村君提醒道，又掃了一眼滿是彩帶的四周：“不過這裏……好像也需要人打掃呢。”
他開始分析：“柳太太現在有孕在身，柳肯定得先帶她出去，避免灰塵吸入影響了健康。”
切原連忙說：“對誒，那柳前輩你先帶嫂子走吧！部長……啊不是，幸村前輩，那我去送送他們！”
幸村：“赤也，辛苦你一下了。”
切原：“沒問題！”
幸村君喊住他轉身要走的腳步，笑得如沐春風：“我說的是……打掃。”
切原：“誒？！”
最後柳先生默默地站了出來。
就在我深受方才那些知識的影響，以為他要替切原說話時……
“因為我們這裏有帶小孩的，也有帶太太的……就隻有赤也你，還是單身了。”
他和幸村君對視一眼，肯定道：“也最適合處理事後的衛生了。”
“可我今天穿著用買遊戲機的錢換來的新鞋子啊！”切原委屈地哀嚎道。
大家隻是憋笑著搖頭，或許是想著“這學弟依舊是那麼單純好騙啊，不過也很可愛。”
最後還是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一會會有人來打掃的，和你開玩笑的。”
“啊，前輩你們！”
“……”
*
結束了校慶活動，從學校開車回到家時，已經臨近傍晚了。
“先生去洗個澡吧？”我說著頭也不回地往廚房走去，“我先去準備晚餐。”
腳還未跨出幾步，就被先生從身後抱了上來。
我驚訝地回過頭去時，隻見他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開始扯領帶。
手指靈巧地一挑紐扣，領口鬆鬆垮垮地解開，露出兩截白皙的鎖骨。
他的手緩緩攀上我的後背，開始解紐扣，說道：“我還是覺得孩子的事比較著急一些。”
“孩子？那，那是誤會。”
“可是大家的祝福都送到了，我們是不是也要努力一下？”
“我……”
手機振動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我低下頭，隻看見理奈發的幾個字：【未央加油，我們……還是被發現了。】
“還有，”他接過我手裏的手機，丟在柔軟的沙發上，“柳太太今天好像發現了新世界？”
“沒，沒有！”
“那答應了寫cp文是？”
“我沒答應！”
他一邊擁著我，一邊往沙發處走去：“是嘛……那太太怎麼一直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呢？”
退無可退，我被他抵在沙發角落裏。
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得知秘密暴露後我也隻好投降：“我隻是...隻是在想，先生在那些圖文中的畫麵。”
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緊張的時候，我就開始大腦短路。
先生知曉地點點頭，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襯衫。
“那個...先生，你不會要在這裏......”
“嗯？”他的手繞過我的身子，將我的裙子緩緩褪下。
俯身咬著我的耳垂，磁性又魅惑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那些畫麵......我現在就演示給你看。”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6:10
25
當得知今年生日碰巧撞上讀者見麵交流會的時候，我其實還是有點遺憾的。
畢竟這是結婚後第一次和先生一起度過的生日，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很多的“第一次”都在婚後姍姍來遲，可先生給予我的感動和欣喜卻半點沒有減少。
“那我出門了哦。”
由於地點就在家附近的百貨大樓頂層，所以我決定自己乘車過去。
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先生忽然也跟了出來。甚至還換了身衣服，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我疑惑地問：“先生今天也外出？”
“嗯，去見崇拜的人。”
“崇拜的人？”
他勾起嘴角，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入場券，衝我揚了揚：“一個我很欣賞的作家。”
而定睛一看，那上麵的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
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肯定地點頭，並且斜過上半身湊近我稱讚道：“新書寫得很棒呢。”
“……謝謝先生！”
我不好意思地埋下頭，又把原先已經係好的鞋帶重新係緊了一遍。
“今天有榮幸能載我的偶像一程嗎？”他站起身向我伸出了手。
目光落在他的掌心時，我稍稍一愣。
其實，從前也不是沒有被先生誇讚過，隻是一直以來都是我以仰視的角度去看他。
先生於我而言，就是“那可望卻遙不可及”的存在。
被自己崇拜的人，反過來稱作為“崇拜的人”。這樣的場景，就像是在夢中一般的不真實。
就在我愣神之際，先生低下身子，主動牽起了我的手：“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沒事，隻是覺得……好高興。”我站起身，回以一個幸福的微笑。
待坐到車內，我才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
瞥了一眼入場券，有些忐忑地問他：“先生看過我的新書？”
“嗯。”先生打著方向盤，點頭說道：“而且是我很喜歡的文風。”
“唔…”我摸了摸鼻尖，怎麼突然有種怪異的“羞恥感”？
先生偏頭看了我一眼，忽而笑了。伸長手臂揉了揉我的腦袋：“你好像不相信？”
“也不是。”我回答他。
說不上來具體的感受，有不自信，有驚訝，也有興奮。
“你一直都很優秀。要不然怎麼會成為我嚴格篩選後留下來的助教？”
先生的五指穿梭在我的發間，輕柔地撫過繁雜的思緒，讓我瞬間安定下來。
車子在斑馬線前停了下來。
先生側過身子，眼神專注地看著我說：“有些人在仰望別人之前，其實自己就是一道光。”
瞳孔驀然一縮，我被這句話蠱惑了，怔怔地與他對視。
“多麼榮幸……”
能被自己的偶像崇拜著、欣賞著，甚至被稱為是“一道光”。
而先生卻接著我的話，說：“是我比較榮幸。”
“誒？”
“能夠成為你書中的一個人物、一個故事，是我很榮幸。”
這本新書也是圍繞自己的生活展開的。
而這些年來，於我影響最深的便是先生了。因此在書中，我也對先生多加筆墨描寫。
車子重新啟動，行駛在寬敞的馬路上。陽光從窗外透射了進來，悄然落在先生的身上。
靠著柔軟的座椅，我偏頭看向先生的側臉。那被和煦春陽描繪過的輪廓，更顯幾分柔和。
不止是書中故事裏的一個角色呐……我心底這般想著。
他還是貫穿我餘生的那個人。
*
見麵會在各個工作人員的協助下順利進行著，先生此刻也作為一名“讀者”坐在台下，注視著台上的我。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自己閃閃發光的模樣展現在喜歡的人麵前。
若換作小時候，我必定是要抬頭挺胸，好好炫耀一番的。
這麼想著，我隱約發覺自己的腰板好像也挺直了些。
和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之後，便是新書推薦的演講。再後麵，則由主持人根據活動流程開始問問題。
都是一些很常規，與新書有關的問題。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所以倒不算難。
讓我有點緊張的，其實是讀者的提問環節。
譬如，一位讀者問到：“為何結婚那麼久，卻在這一本書裏才真正地提到？不會是感情……不和吧？”
“當然不是。”我一口否定道。
隻是對於「為何這麼遲才提到」......令我有點頭疼。
總不好意思在大家麵前說“我是在結婚後才愛上先生的”，那樣必定又會引出連帶的一係列問題。
正琢磨著，我的目光無意間與台下先生期待的眼神相撞。
遙望著他眉眼含笑的神情，我慌亂的內心被突然注入了一劑鎮定。
勾起嘴角，回以一個淺笑。接著，我又重新將視線轉到那名讀者身上。
我說，“既然決定是他了，那麼遲一點寫......遲一點來，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會一直在的。”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還是下意識地看向先生。
隻見他神色稍怔，而後對著我彎起了嘴角微笑。
嘴唇輕啟，口型在回答我說：“我在。”
這名讀者提問結束，緊接著台下的大家又開始舉手。
“就角落裏的那位先生吧？”主持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又安撫其他人說：“也得給坐在旁邊的讀者一點機會嘛！”
在大家羨慕的眼神，以及我錯愕的目光下，方才還和我暗暗對話的先生緩緩站了起來。
“您好。”他正正經經地和我打招呼。
“您...您好。”
我兩隻手一齊捏緊了手中的話筒。
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我強壯鎮定問他：“有什麼我能夠幫您解答的嗎？”
“我想問......”
先生的眼角噙著笑，頓了下才補充道：“為何想要將您的「先生」比作「月亮」呢？”
“誒...”我愣了一瞬，急忙在腦海中開始回憶書裏的內容。
好像確實在一處提到過類似的句子，原句我已無法完整背出，隻記得那大意是：
「似乎很多人都習慣於將喜歡的人比作“閃閃發光的星星”，以此來突顯對方的耀眼。可我想把我愛的人，比作月亮。」
先生指的大概便是這句話了吧。
回過神來，我重新將話筒舉起到嘴邊。
深情地注視著我的“月亮”，回答道：“因為天上的星辰很多，而月亮卻隻有那獨特的一個。”
“我的先生是個很優秀也很努力的人，他自然也是閃閃發光的一個存在。或許對於其他欣賞、喜歡他的人而言，他也是那顆璀璨的星星。”
“但是現在對於我來說......先生不僅耀眼奪目，他更是特別。”
“一顆星星隕落了，還會有其他的星星在閃爍著。可我的月亮隻有一個，除了他以外......誰都不行。”
情緒上來的時候，我隻顧著將自己的心底話說與他聽，而忽略了這些話會有多肉麻。
但不管多肉麻我都想表達出來，甚至我也想與所有在場“喜歡我的人們”介紹“我喜歡的人”。
感動的熱淚湧上眼眶，我看著先生愣怔的模樣，忽然低下腦袋無聲地笑了。
再抬起頭時，世界一片清朗。
他站在距離我幾米的角落裏，之間隔著幾重人山人海。
可我仍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像隻要輕輕伸出手，他就能夠將我溫柔地擁個滿懷。
動作快過大腦，我朝他緩緩伸出手。而先生在微愣了一會後，也越過重重包圍向我走來。
五指被他溫暖的大手包裹著，先生站在我的身邊，與我並肩而立。
仰起臉，我笑得能溢出蜜來。
在大家的呼聲中輕輕說道：“很喜歡你哦...我的月亮先生。”
他將十指相扣在一起的兩隻手，緊握在胸前。
稍低下頭，回應我道：“我也非常喜歡你。”
*
在我的理智回歸大腦之後，才開始意識到剛才的那場“意外公開”。
不過好在自己也不算什麼愛豆明星，而且大家也都已經得知我結婚了。
所以在看到先生的出現我身邊之後，大家的反應都是送上自己的祝福。
啊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我和先生都沒有料到的“意外”。
大家在我們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聯係工作人員準備了蛋糕和慶祝活動。
第一次有這麼多人一起陪著過生日、唱生日歌......實在是太幸福了。
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幸福感。
這是一場“被愛我的人們包圍”的意外——意外的幸福、意外的驚喜、意外的難忘。
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先生似乎不是很高興。我能夠感覺到他是想說什麼話，最後卻總是猶豫著咽下。
“等等...”
在我準備打開家門之前，先生忽然攔在了我的麵前。
“怎麼了嗎？”我問。
他用身子擋在門口，有點別扭地說：“我...我先進去收拾一下再叫你吧。”
難得看見先生這般慌亂的模樣，我探究地挑了挑眉，詢問道：“房間裏難道有什麼嗎？”
“也沒有什麼......”
“是嘛？那先生說要收拾的是什麼呢？”
“......”
“哦——我知道了！”
我雙手環抱在胸前，學著先生的語氣打量道：“房間裏因為衛生髒亂需要收拾的概率為23%，因為......給我準備生日但卻被讀者們截胡，現在要收拾驚喜的概率為77%！”
“......”先生驚訝地眨了眨眼，別開我的視線，輕咳一聲：“不是...我......”
“哦？那我現在進去了喲？”
說罷，我便大步繞開他，伸出手準備按下門鎖的指紋。
腰間忽然被從背後環住，先生的下巴輕輕抵在我的發頂，歎了口氣：“好啦......被你發現了。”
既無奈又寵溺地捏了捏我的臉頰，問：“竟然偷偷學會數據分析了？”
我往後仰頭，得意道：“和先生有關的事情，我現在可都能猜測到哦！”
彎起眉眼，先生驀然輕笑了下。就著這個姿勢俯下身子，銜住了我的唇。
親吻間又帶著一點懲罰性的輕咬。
“先生，”我轉過身子正對著他，“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我很開心的。”
“可是你蛋糕都吃過一次了...”
“沒關係呀！”我說，“反正今天都是我生日，想吃多少蛋糕應該都是能夠被體重原諒的吧？”
“噗...”他忍不住笑了，刮了刮我的鼻子：“你這輕飄飄的體重還敢擔心起這個來？”
“所以所以......”
我抱住他的手臂，指了指門，語氣裏帶著點撒嬌：“現在去吃先生準備的蛋糕吧！”
“好∼”
進屋之後果然是如我所猜想的那樣，家裏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在餐桌上，有一個特別定製的蛋糕，旁邊還堆著好幾個禮物盒。
“是網球部的大家送來的。”先生回答我，“這些也是拜托他們來家裏布置的。”
“誒？那他們現在人呢？”
“......本來是要留他們下來吃蛋糕的。”
先生下意識看了眼那五層高的蛋糕，無奈道：“結果他們說要留給我們二人空間就離開了。”
“對了。”他從那堆禮物盒的後麵取出一個精致的絲絨首飾盒。
遞給我，並示意我打開：“生日快樂，我的寶貝...這是我的禮物。”
“謝謝先生∼”我甜甜一笑，接過那個盒子。
深吸了一口氣，緩慢打開。
裏麵靜靜躺著一條銀白色的手鏈，而且是用星芒狀的小碎片拚在一起的。
“我還是想把你比作星星。”他說。
先生牽起我的手，撩開衣袖，想幫我戴上。
他一邊去解環扣，一邊向我解釋：“總覺得「星星」比較貼合我的感受。”
“為何這麼說？”
戴好後，我舉起手至眼前，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緩慢轉動著腕上的手鏈。
那閃動的光芒反射進先生清亮的眸子，比起這手鏈，更加耀眼奪目。
星光環繞間，我聽見他輕聲說：
“因為即使天邊的星星那麼多，可我最後還是遇到了於我而言，最特別的那顆。”
“真好。”
26
一小段雨季過後，神奈川又重新迎來了明媚的日子。
岸邊的春風悄然拂過，就吹得柳絮亂飛。那零星的白點落在湖麵上，飄飄然打個轉，又消失不見。
前陣子的立海大校慶，將原本散落在世界各國的老友們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趁天氣放晴，便有人提議說一起到郊外去聚餐吧！
而這群“網球少年”在選擇場地的時候，都非常默契地將“是否帶有戶外球場”放在了首個考慮的位置。
當然啦，除了他們幾個，作為家屬的我們也同行出遊。
幾個大男孩圍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太太和小朋友們也自行組成了一個小圈。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在這群人之中唯一單身的切原君。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對於我肚子裏的“寶寶”十分上心。
就比如現在，他站在我的旁邊，引著我到另一邊的大樹下走去。
無措地撓了撓頭，有些赫然道：“嫂子，你懷孕了應該不能曬著吧？不然柳前輩會著急的。”
“其實我……”麵對這樣單純的人，我心裏不忍瞞著，便決定將實情告訴他。
可切原君卻沒有給我機會開口，低頭刷著手機，一邊說道：“我查一查那個…啊那個叫什麼的手冊，上麵有寫注意事項的。”
“誒？怎麼找不到了？我記得明明放在收藏夾裏的啊！”
“嫂子你等等，我翻一下和柳前輩的聊天記錄。之前有發給他一份，應該還有存檔的……”
真是單純得很可愛呢，甚至還私底下做了很多功課。
而那個還未出現的小生命，在它還不知道在哪裏遨遊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愛它，並且期待著它的到來了。
我抬眼看向走進更衣室的先生，突然覺得自己確實要和他“努力”一下了。
球場上，幾個大男孩久違地整整齊齊出現在同一片綠茵草地上打球。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比隔壁山上的櫻花都還要明媚上幾分。
“在看比賽？”先生剛換好一身運動裝，悄然無聲地走到了我們的身後。
我扭過頭去，便看到著一身純白的他，愣怔了一瞬。
平日裏，倒是還很少見先生這麼穿的。而那白色襯在他的身上，將骨子裏清冷的氣質完全地展現了出來。
“柳前輩不去嗎？”切原問道。
“一會。現在一號場是精市、弦一郎，對陣仁王和比呂士。”
他的目光落在場內，頓了會，又轉眼看向切原，問：“和我搭檔雙打？”
“好啊！”切原很興奮地點頭，“那我們就是和丸井前輩、胡狼前輩對陣了？”
先生點點頭，又回過頭來俯在我耳邊小聲道：“談戀愛期間，我可以拜托女朋友幫忙遞水吧？”
“噗…當然可以啊！”我有點好笑地問他，“這個資料又是從哪裏收集來的？”
“咳，偶像劇。”
先生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轉而對切原道：“我先去和他們兩個說一聲。”
等他離開後，切原君很興奮地問我是否有看過先生的比賽。
“或許有吧？”如果那一次不太正規的比賽算數的話……
“柳前輩的數據網球真的非常厲害！”
切原緊接著便和我談起先生國中時期的事情，“那時候我們都稱他為軍師呢。”
“軍師？”這個別號確實很適合先生啊。
能想出這麼有趣的名號，他們國中時光一定也很有意思吧？
以至於先生惦念了如此久，在與這些老友重逢的那刻，一瞬間變成了青春活力的大男孩。
“不過我一定會打敗站在我前麵的那些人的！無論是前輩們，還是世界比賽場的選手們。”
切原君在說這些話時，眼睛裏閃爍著十分堅定的光芒。連我都被感染了這份鬥誌，道了聲“加油”。
“赤也，還愣著幹什麼？”
先生站在球場裏喊了他一聲。
“啊…啊對，我馬上！”
被點到名字的切原立刻變回了迷糊模樣，“嫂子，那我就先過去了！”
“好~快去吧。”
我找了個陰涼點的地方，在場外和理奈她們一起看比賽。
真田太太一見我到來，便很興奮地朝我撲過來。
不過最後被理奈製止住了：“不行，他們是會發現的！”
我聞聲也大概懂得她們對話的意思了，跟著笑道：“嗯，確實太危險了。”
“好吧。”真田太太泄了氣，撐著下巴趴在欄杆上看比賽。但嘴上的話卻沒停下來過，像小麻雀一樣活潑。
想起要給先生送水的事情，我向理奈詢問之前買的那箱礦泉水在哪裏。
“我帶你去拿吧。”
她說著又轉頭問真田太太，“要一起去，還是我們幫你帶一瓶回來？”
“你們幫我帶吧，懶得動了。”
“好。”
“哦不對！”她指了指場內的真田君，“麻煩幫我帶兩瓶回來∼”
我和理奈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知道啦——”
那箱礦泉水還放在別墅內的冰箱裏，等我們過去時溫度已經降得很低了。
想了想，還是把它們都拿出來比較好。
畢竟現在的氣溫不算高，剛運動完喝這麼冰的水，肚子可是不會好受的。
理奈笑著將水遞給我，問道：“你應該也是要兩瓶吧？還有一瓶給你家的那位。”
我點點頭，但卻說：“不過另一瓶是打算給切原君帶的。”
“唔...這樣。”理奈似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前我和精市給他介紹了女朋友，結果他都不滿意。”
“誒？要求很高嘛......”
“哪有。”理奈湊近我吐槽道，“是和女孩子打遊戲比賽時，把把都贏，氣得對方臉都綠了。”
“噗...那他好厲害啊！”
“厲害是厲害，不過以後估計要給他介紹一個打遊戲比他還要強的女孩才不會被氣跑吧......”
“嗯，說的也是。”
我們將幾瓶礦泉水放進大塑料袋裏一起提出去，邊走邊聊起那群大男孩的趣事。
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就稱他們為“男孩”吧。但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一個少年模樣。
低頭看向袋子裏的複數礦泉水，我忽然感到這一刻實在是太美好了。
想一直和這群人一起藏在這“世外桃源”裏，打球、聊天，嘻嘻笑笑一整天。
注意到我的視線，理奈也低下頭看了一眼，說：“進入兩個人的世界以後，好像很多事情也習慣了準備另一半的那份。”
“確實是這樣。”看著相互依靠在一起的那幾瓶水，我感慨道：“不過這樣真的很幸福啊！”
因為在自己為先生考慮的時候，他也會為我考慮。這是屬於夫妻之間的默契。
回到欄杆旁，我靜靜地看著先生在場上打球。
看他與隊友談笑，看他在空中跳躍，看他的汗水肆意揮灑......
一球終了，先生忽然抬眼看向我，淡淡的棕眸在陽光下晶瑩閃爍。
他勾起嘴角，朝我偷偷淺笑了一下，緊接著又回過神投入到比賽中去。
隻是很短暫的一秒對視，在誰都沒有發現的瞬間，卻精準地被我捕捉到了。
心髒被驀然提起，而後劇烈地跳動著，每一下的撞擊都從左胸口傳入我的耳膜內。
手指緊扣著欄杆邊，把綠色的漆皮硬生生扒了一塊下來。
有句話叫做「一眼萬年」，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他隻下意識地向我這裏看了一眼，我就要溺死在屬於他的溫柔和帥氣裏了。
“給，辛苦了。”先生下了場朝我走來，我將提前準備好的水遞給他。
先生的嘴角比平時更上揚了點，額前、脖頸間都是汗水。
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點。先生會意地一邊走近我，一邊仰頭喝水。
陽光被密密的樹葉剪碎，從間隙裏落下，灑在先生的身上，隨著他滾動的喉結搖擺不定。
從口袋裏拿出濕紙巾，我伸手替他擦汗。
先生喝水的動作一頓，棕眸含笑著看了我一眼，向我傾身低頭：“滿分女友。”
“多謝肯定∼”我也湊近他回應了一句。轉身又拿了瓶水，遞給正朝我們走來的切原君。
先生看了看他手上的那瓶水，又看了眼切原君的那瓶，問我：“那你不喝嗎？”
“我沒關係的，不渴。”
“嗯？”
他皺了皺眉，探身向前。一隻手肘撐在欄杆上，立起手掌遮擋住自己的半邊臉。
然後抬起另一隻手，在唇上輕輕點了點，壓低聲音含笑道：“站了這麼久也不給自己準備水，難不成太太是想要我喂？”
“......”我羞赫地低頭輕咳了兩聲，朝旁邊瞟了幾眼，見大家假裝望天看地。
氣鼓鼓地奪過他手中的那半瓶水道：“那這瓶水歸我了！”
手裏一空，先生愣了下，忽而又低笑了聲。戳了戳我臉頰道：“嗯，反正你也是我的。”
*
晚上大家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居家服一起到天台上去燒烤。
我們和周圍的鄰居借來了燒烤架，又到附近的超市裏準備了些食材。
大男孩們負責生火，小孩們準備餐具，女孩們在幫忙串食物。
某糕點品牌公司的社長——丸井君，是此次燒烤大會的主廚，擁有南美血統的胡狼君負責給他打下手。
坐在幹淨的墊子上，吃著盤子裏的美食，看孩子們比賽誰串得多，聽那幾個大男孩互相調侃打趣......
這樣愜意的日子，連時間都甘願放慢腳步。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有不對勁的地方——好像找不到先生了？
起身在天台上轉了一圈，到處都看不見他的人影，連電話都沒有打通。
“是在找柳嗎？”幸村君問道，又遞給我一張小紙條：“他拜托我交給你的。”
我道了聲感謝，疑惑地展開那張小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數字「30」，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標記了。
“那幸村君知道他在哪裏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或許你可以問問真田？”
將紙條收入口袋裏，我又去問了真田君。
結果也從他那邊得到了另一張紙條，隻不過上麵的數字不同了，這次是「40」。
而真田君也不知道先生在哪裏，又提示我去問問丸井君。
接下來的過程，我好像陷入了一個奇怪且沒有規律的循環裏。
每一個人都問了一遍，並且都相應地拿到了標有「50」、「60」、「70」、「80」數字的小紙條。
直到我聽從仁王君的提示，在樓下遇見了切原。
他給了我一張標有「90」的小紙條，並且告訴我：“柳前輩就在盡頭的空房間裏。”
“誒？那裏不是用來放映電影的嗎？”我疑惑地問。
他撓撓頭：“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負責幫前輩帶話的。那現在......我就先離開啦！”
“嗯，麻煩你了。”
將口袋裏的那幾張小紙條拿出來，放在一起，我垂頭思考了會，還是想不出來先生的意圖。
五樓走廊盡頭的那間，是用來放映電影的休閑室，我也隻參觀過一次。
當時隻覺得裏麵太暗了，而且氣溫很低，讓我總有種身臨恐怖電影的感覺。
所以敲門的時候，我也有點緊張。而當敲了好久都沒有人答應時，還隱隱開始害怕。
手落在門把上，我稍微往下壓了點，門鎖“哢噠”一聲就鬆開了。
房間內點著昏黃的燈，那光從縫隙中照到了我的手背上。
“先生？”我試探性地喊了他一聲。
“我在。”
得到回應後，我緊張的心終於落了地，大膽地打開門，走了進去。
撩開門簾，在昏黃的燈光之後，卻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而當我踏入放映室的那一刻，頭頂上的半圓形房頂忽然亮了起來，暗色的牆壁上緩緩顯現出銀河的模樣。
數不盡的星星之間，映著皎潔純白的月球。那光亮照在我的身上，就像是抖落了一身的宇宙。
先生穿著淺白色的條紋襯衫，從幕布之後朝我走來。
看到他的打扮時，我微怔在原地。
這是當年和先生相親時他穿的那件衣服，而從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他穿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晚上洗過澡後，是先生給我遞的換洗衣服。
很巧，也是那天相親時我穿的衣服。
“這裏是……先生準備的？”
“嗯。”
“那這些也是嗎？”
我將那幾張紙條在手心攤開，問：“這幾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這幾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先生輕輕一揮手，將那幾張紙條掃落一地。
在我困惑不已的目光中，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首飾盒。
而在盒子的開口處，也夾著一模一樣的一張紙條。隻不過上麵的數字是「100」。
“從前聽從長輩的安排，給每一位相親對象都計算了「伴侶匹配度」。”
“……啊，我好像，”聽他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上次看到過的那個資料了。
很是鬱悶地說：“不過為什麼我才30啊？！都不及格……”
先生愣了愣，反問我：“你看到過？”
我支支吾吾地解釋說：“是之前先生讓我幫忙傳文件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
“這樣啊——”
先生淺笑著揉了揉我的頭，微俯下身子哄我道：“那些都不重要。”
“因為在見到你的那刻，那些根據條條框框而計算出來的數值便完全作廢了。”
他說著抽出那張紙條，放在我的手心裏：“那一眼，我就能夠認定你是我唯一的百分百伴侶。”
注視著我的那雙眸子中，倒映著這一室的星光，而我跌跌撞撞地闖入，便淪陷在他的宇宙裏了。
我笑著調侃他：“原來先生的數據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啊？”
“呐…我也沒想到。”
他手托著那個首飾盒，在我身前緩緩跪下。打開盒子，露出一枚鑲著星月的戒指。
“先生，你……？”我呆滯地往後挪了點，大腦一片空白。
“既然被你發現了我的失誤，自然要將你藏起來了。”
他淺笑著抬頭看我，語氣嚴肅：“以及……持證交往的第一百天，想向你求婚。”
“求婚？”我驚訝地問道。
“這一次，沒有數據，也沒有什麼相親。隻是因為我愛你，想和你共度餘生，共同白頭。”
話音剛落，四周的星辰開始快速移動，映在我們身上的小白點也跟著變化。
那些星星就像是我此刻的內心，因為他的話而猛烈跳動著。
我忽然明白過來，什麼“很巧”，什麼“數據”……一切好像早就已經被先生掌握在手中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一步開始計劃，又計劃著走到哪一步。
但無論是廣袤的天地，亦或者遙遠的星河，我都願意與他共度餘生。
將原本的戒指取下，又將新戒指套入自己的無名指之後，移動的星辰也恰好停下了動作。
先生站起身，指了指月球旁的那些星星，和我說：“現在，它們正好連成了你誕生星座的模樣。”
“你說，要將我比作月亮。可是月亮本身是不發光的，如今你看到它明亮皎潔的模樣，是因為旁邊的星辰在照耀著它。”
他攬過我的肩膀，低下頭沉聲道：“正如你在照亮著我的生活。是我一次意外的數據失誤，卻意外地很美好。”
溫柔的話撩起我內心的層層漣漪，熱淚盈眶，我回應他說：“先生，星星雖然多，但它其實是很孤單的，在遼闊的銀河之中孤獨地環遊著。”
“不過我很幸運，因為我有獨一無二的月亮在陪伴著。”
說罷，我抬起頭與他相視一笑。轉過身去，環抱住了先生。
而那一刻，我也擁抱住了專屬於我的小小宇宙。
*
“嫂嫂，你看這樣可以了嗎？”真紀妹妹說著將鏡子舉到我的麵前。
她是這次特別婚禮的秘密化妝師，負責幫我打理禮服和妝容。
因為這是和先生自己秘密籌劃的婚禮，所以除了知情的真紀妹妹，我們沒再告訴其他人。
“很好看！”我肯定地稱讚她，“妹妹最近化妝技術又更厲害了！”
“我特意又去學了呢，為了嫂嫂一定要非常認真啊∼”
“噗...”我被她這擠眉弄眼的表情逗笑了，捏了捏她的手指道：“謝謝妹妹，辛苦你了。”
真紀妹妹替我擺弄好了頭紗，牽著我往樓下走去：“那我們就出發去教堂咯？”
“好∼”
本來是想請一位司機的，不過真紀妹妹自告奮勇說自己已經考了駕照，便由著她了。
看著她蹙眉的專注神情，我的心裏頓時被幸福填得滿滿的。
雖然和之前的婚禮比起來，這次顯得清冷許多，不過被這些愛意環繞著，我一點也不覺得孤單。
車子停在教堂之外，妹妹牽著我的手，帶我緩緩邁向那條通向幸福的小路。
身上的這件婚紗，是上次求婚後就馬上去定製的。並且受那晚的啟發，在紗上繡了星辰與月亮。
先生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正裝，每一處的裁剪都恰到好處，將他的身材襯得修長。
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在長長的紅毯上，越過一排排空落落的座位，走向台上的他。
先生聞聲轉過身來，對著我淺淺一笑。他抬起腳從台上走了下來，朝我的方向邁步。
“等我走過去就好了呀，先生。”我低聲提醒道。
先生從真紀妹妹的手中接過我，笑道：“可是麵前站的是你啊......我怎麼等得了呢？”
“啊！等等！”真紀妹妹捂著耳朵跑上台，“我走我走......好了吧！”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嗔怪地戳了戳先生的腰。
走到台前，妹妹清了清嗓子為我們展開接下來的流程。
“柳蓮二先生，你是否願意這個女子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這還是妹妹第一次直呼我們的名字，不過今天她是司儀，所以便破例一次。
先生含笑地注視著我，眉眼彎彎，說道：“我願意。”
“清水未央小姐，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真紀妹妹的話音剛落，我便應道：“我願意。”
“那接下來請二位交換戒指。”
一枚刻著星辰的戒指緩緩套入先生的手指，另一枚刻著月亮的戒指則落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在鬆開手的那刻，先生又問了我同樣的話。
他說，“以後，我要套住你了哦。所以要反悔的話，隻能夠是現在了。”
挑眉一笑，我牽引著他的手將戒指推入最底端：“來不及了，而且我不後悔。”
“那......接下來，就是......二位可以親吻對方啦！”
真紀妹妹邊說邊背過身去：“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偷看的！等你們好了，再叫我。”
先生掃了一眼她的後腦勺，對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大手牽起我的小手，先生帶著我，從台上輕聲跑了下去，一直跑到室外。
繞到教堂外的那小山坡上，我們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微風徐徐而過，撩起我們的頭發，耳畔傳來櫻花樹“沙沙”的摩擦聲。
先生低頭撥了個電話，一邊替我挽頭發，一邊對那頭說：“真紀，你先回去吧。”
“我和你嫂嫂啊......”先生笑得眯起了眼。
手指從我的耳邊滑落，最後輕輕捏住了下巴：“我們要把後麵的流程走完啊。”
說罷，先生微微俯下身子，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右手按掉了通話，將手機隨意丟置在綠茵草地上。
雙手環住我的腰肢，引著我緩慢後退，最後轉了個方向，將我抵在樹旁。
先生的大手護在我的腦後，另一隻手搭在腰間，在我與樹之間隔開點距離。
唇上漸漸被他沾濕，先生溫柔地順著輪廓描摹著。軟軟的雙唇吻合著，舌尖挑開貝齒，長驅直入，誘得我身體一軟。
最後攀扶在先生的身上，與他一起慢慢滑落至平坦的草地之間。
天邊的晚霞已逐漸褪去，遠處隱約印了一枚新月。
坐在嫩綠的草地上，枕著先生的膝蓋假寐。從綿長的親吻之中脫身出來，努力平緩著自己的呼吸。
傍晚的春風吹過，樹上的櫻花接連飄落下來。那粉白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夾在了先生修長的指間。
“這是我做過的最快，也最顯草率的決定。”他低下頭與我對視。
“什麼決定？”我問。
“關於和你結婚的這件事。”
先生的清眸含笑，看著我道：“但想到對象是你，一切好像都變得理所應當了。”
“也是我最快想好的一個決定。”我回以一笑。
伸直了手臂，將目光轉向那枚戒指：“不過好像有時候跟著感覺走，反而能走到正確的人身邊呢。”
若先生當時真的根據分數來決定結婚對象，那我一定沒辦法遇到他了，也不會碰到我的愛情。
記得那年出嫁時，媽媽準備了好久，還說：“女人也許這輩子隻為一人，穿一次聖潔婚紗。所以，要在出嫁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而這一生，我穿了兩次婚紗。
不過，卻隻為一人。
先生給了我一次別樣的戀愛，又陪著我一路從戀愛走向婚姻。
這一生特別的兩次婚禮，第一次，是為了「合適」。
而這一次，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是為了「愛情」。
“未央。”
“嗯？”
先生柔聲喚我時，一片櫻花恰好飄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伸手欲挪開它，卻被先生製止住了。
他俯下身子，靠近我道：“這一生......合適是你，愛也是你。”
纖細的手指掀起那片花瓣，充滿濃濃愛意的吻覆了下來。
在櫻花芬香的四月，我隻要輕輕一靠近，便能夠吻住了這世間於我而言，最美好的愛情。
- 正文完 -
27 番外（1）
【驚！立海大男團重聚母校？！】
樓主：愉快吃瓜的沐沐子
時隔一周，我今天終於有帖子可發了！衝破12級不是夢hhhhhhhh
事情是這樣的——
因為班級抽簽抽中我站在門口迎賓，而且還是非常冷清的側門（劃重點！）本來今天還心不甘情不願的。
結果！！！
當我看到柳蓮二前輩——對！就是我們的上上上上上……好幾屆的網球部學長，現在在校史館的榮譽牆上的那一位！
然後就那麼從我麵前，走——過——去——了！
我被嚇得當場做了好幾套眼保健操，懵圈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嗚嗚嗚我暴風哭泣了，沒想到在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側門站崗竟然有幸看見男神！
1L：是小pudding阿
？？？？？？？？？？
2L：彼黍離離
占！
3L：是小pudding阿
哈哈哈哈哈樓上你失策了，為了占第一我先發了一串。
4L：瑾
立海大校園論壇傳統：歪樓。不過你們怎麼一開局就歪樓？
5L：八鳥烹茶
我來扶樓了！不是我信不過樓主，就是想開開眼界.jpg
6L：Arrogante e paranoico
確實。而且當年立海大網球部的那些學長們現在都在不同的國家，日理億機的，這麼多年校慶都沒重聚過了啊。
7L：N
樓主，要麼上圖，要麼自己去找@論壇管理員吧！
8L：Aki
哎呀樓上的，都說了不要隨隨便便@論壇管理員！你怎麼還@論壇管理員？你再@論壇管理員，讓樓主還怎麼衝破12級？號都要沒了！
9L：清清水中央
同意6樓的。那麼多年都沒重聚過校慶，今年會？
這簡直比我抽中讀者內場見麵會門票的幾率還要低！
10L：Cerulean
一看就是標題黨啦，現在為了水經驗什麼帖子都發得出來啊？
那我話就擱這裏了：男神們重聚，我就把這手機吃了！
11L：(樓主)沐沐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遲了，才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別艾特管理員了啊各位！想衝破個12級不容易啊。
但是他們真的來了，上圖！！
[圖片：柳蓮二的模糊背影]
12L：滾滾
……緩緩打出幾個字：就這？就這？就這？
13L：賦溪
這麼模糊的背影說是誰都可以的吧？樓主有沒有正麵圖啊？
14L：墨妤
我覺得還是@論壇管理員吧。
15L：一青
那個！其實樓主說的是真的，我也看見了。一開始還不相信來著，直到柳前輩走到我的麵前……
16L ：刖落
哈哈哈哈哈哈15樓的是樓主小號吧？
17L：一青
不是啊！我剛才還準備要給柳前輩以及柳太太帶路來著，但太太說她自己認得路。
18L：最喜歡蓮二了！！
等等？！太太？樓上這段話把我這個“柳蓮二圈外女友”給炸出來了！
19L：悠
結婚了？柳前輩他結婚了？？啊不是，我這2G網絡吧我？
20L：？？？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上周還準備在論壇開一篇柳前輩的乙女文呢，這直接被pass了啊！
21L：一青
應該是太太吧？我看到她挽著柳前輩的手，然後好像往網球部那個方向走了。
22L：跳跳魚
震驚.jpg
原諒我突然想象不出來這個畫麵，因為太過美好……
23L：九一
樓主呢？你的樓歪了啊！還不趕快回來救場子？
24L：(樓主)沐沐子
嗚嗚嗚別說了，我正在趕往網球部的路上——
為了不讓我的號被封掉，以及冒著被檢查老師抓回去的風險，跑出了比體育考試還要快的速度。
25L：冰球部持續招新
[圖片：柳蓮二和柳太太的側麵圖]
[圖片：兩人正推開部活室的門]
此時，一名做好事不留名的帥哥飄過……（隻求下周的體育節大家來冰球部多捧捧場啊！）
26L：風兮
我的天，這這這這真的是柳前輩啊！！！比校史館上的照片更成熟了一點，不過還是能夠看得出來！
27L：漪泗
好像之前有聽說挺多個前輩都結婚了......不過這個兩人對視的眼神也太寵了點吧！
28L：八鳥烹茶
真的是把我這單身狗的頭按在了蜜罐裏地磕！
看柳前輩的照片還以為他是那種很高冷的男神啊，結果……這笑得多溫柔啊啊啊awsl。
29L：最喜歡蓮二了！！
別別別說了，我此刻想原地魂穿柳太太！！嗚嗚嗚嗚真的是我心心念念的溫柔君子啊！那眼神和笑容超寵的啊！
30L：沐木
哈哈哈哈哈哈隔著屏幕都可以感受到樓上此刻的激動心情了。
不過話說回來，沒人注意到冰球部部長下麵那行小字嗎？
31L：未曾別離
冰球部部長再次哭暈在路邊，平時招不到新人也就算了，冒險來打次廣告都要被忽略哈哈哈哈哈。
32L：23333
沒事！衝這兩張照片，我今年的體育節一定會過去捧個場的！
比如在你們攤位前路過一下，然後......拐去隔壁網球部！
33L：蓮姬蓮姬我可以
什麼？！我的男神來學校校慶了？？不是吧，我才是1G上網啊！求指路！
34L：stijging
感謝樓上的強勢扶樓，它終於又回到標題上了！
誒不對......標題是：立海大男團重聚啊？！所以我們聊了這麼久，還沒提到他們重聚這件事嗎？
35L：未名
哈哈哈哈樓上你發現了華點！所以，我們這是聊了一整版的寂寞？不愧是立海大的傳統美德。
36L：(樓主)沐沐子
前線最新報道——
[圖片：立海大男團在部活室聊天]
樓主真的是曆經千辛萬苦拍到的最新照片！不敢靠近，隻能夠在外麵放大了好幾倍拍。剛才部活室門口響起爆炸聲，差點嚇得我差點都手機掉了！
37L：笙生
爆炸聲？！發生什麼了！！另外：這圖上的好像是幸村前輩？
38L：彼黍離離
哈哈哈哈哈哈這題我會答！剛才有幸在門口路過時看到了這個畫麵——
切原前輩在柳前輩打開門的那刻，舉著手持禮炮，衝他們頭頂上(也就是門口)放了響當當的一炮！
然後就傳來真田前輩的低吼聲：“赤也！那不是對著人放的！你還是太鬆懈了！”
39L：歸鴻無信mio
切原前輩還是那麼可愛啊！！哈哈哈哈哈而真田前輩的口頭禪怎麼還沒變？
40L：好心的團子
樓上的你是男團老粉了吧？剛才幸村前輩也說了同樣的話哈哈哈哈哈，和38樓的小姐妹一起掃地路過的時候聽到的。
41L：(論壇管理員)淺夏
是我村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見到真人了！他畫展的票超級難搶的！
42L：村哥他妹
哈哈哈哈哈萬年不出現的管理員居然真的來了？而且你的頭像竟然是崩壞的村哥，今天本尊來了真的不換一個嗎？
43L：(論壇管理員)淺夏
沒事，反正他們又不上論壇！而且這崩壞的村村也可愛呀∼
44L：我是隻鹹魚
話說......幸村前輩旁邊那個隻露出半邊紅發的是丸井前輩吧？！
45L：文太的蛋糕
沒錯！！你是列文虎克女孩吧？我認真看過了，就是丸井前輩！！！
嗚嗚嗚我現在和男神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想想都窒息了。
46L：國王與乞丐
哈哈哈哈哈哈什麼鬼，窒息過去了可還行？是幸福地窒息了吧？
47L：(樓主)沐沐子
我現在把論壇內的直播開起來，大家進來的多點讚投幣啊(明示評論)。
我想衝破12級！能給個機會嗎？(托眼鏡.jpg)
[47920人加入直播室]
48L：九一
不是吧？怎麼會這麼多人啊？這裏麵是不是還有校外的人啊！
49L：久久
是的！遠在國外沒辦法回來參加校慶的卑微校友前來報道！
50L：清婉
樓主這個角度還真的是太...艱難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白毛的帥哥是仁王前輩沒錯吧？！
51L：狐狸快到碗裏來
是我的男神啊啊啊啊啊！！！！天呐，我單相思這麼久終於看到老公了！
52L：七月
真田前輩也出鏡了！還有......胡狼前輩和柳生前輩！
53L：蒔蘿
等等！裏麵怎麼還有這麼多的女孩子啊？甚至小朋友們也在？！
54L：蘇涵
？？？？不是吧，連孩子都有了嗎前輩們！我們八卦論壇的新聞也太慢了點吧？
55L：墨染了
哦哦哦哦哦哦！！！！是不是要出來了啊！我看到有人往門邊走了！
56L：墨痕
好像是！！樓主挺住啊！一定別晃別抖，再拉近一點！！！這可是曆史性的一刻！
57L：H
哈哈哈哈沒事，旁邊還有援軍在呢！大家都在這邊掃地(假的)。
58L：Aaaaaaas
德育處主任欣慰地笑了：“同學們突然都變得好勤奮呢？”
59L：舜華
來了來了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出來了！！各機位準備啊！
60L：(樓主)沐沐子
準備好了！曆史性的一刻！
爺！青！回！！
61L：珝愙
什麼情況？？怎麼......這麼多孩子和...太太們？！每個人怎麼身旁都有伴侶了啊！
62L：Puya晨兒
馬上這標題就要變成【立海大男團集體帶家屬重聚母校】？？？
不過弱弱地說一句，太太團的大家都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小王子、小公主們也太可愛了吧！
甚至丸井前輩有二胎了？！
63L：彼黍離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對啊！切原前輩身邊沒有啊！他還是和之前一樣跟在柳前輩身邊。
64L：千寂沫泠笙
樓上這是什麼危險發言，讓我立刻回到了當年的cp大亂燉時期。
65L：檸茶
和男團們同一屆的學姐表示：柳切我當時真的是大力推啊啊啊啊！！
66L：萬糖叢中穿心箭
吼！沒想到會在現在的帖子裏看到這熟悉的cp名啊！那我就一定要提名我們當年的熱度TOP：真幸！
67L：南風
我82組也要排麵！！！
69L：我妻幸村
哈哈哈哈哈這麼熱鬧嗎？我的ID代表了立場，永遠磕我X幸村。
70L：玄雨
樓上這ID也太危險了吧？！而且你確定要寫“我妻”嗎？滑稽.jpg
71L：芷晴
嗚嗚嗚wsl，男神們和他們太太說笑時的畫麵也太美好太溫馨了吧？？這狗糧我先幹為敬了！
72L：馬鞭草薄荷
友情、愛情、親情，以及事業......全都有了！！！這是什麼完美的人生啊！
73L：桜見
誒？這直播怎麼黑了啊！樓主呢！！不會被檢查站崗的老師抓回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74L：皮皮鶴
在現場，確實如此。
默默地心疼一秒樓主，不過樓主的等級好像破12級了！！！恭喜！
75L：萬糖叢中穿心箭
話說現在竟然還有小朋友們在磕這些cp的嗎？一位老阿姨落淚了！
@Night快來！！我就說磕cp真的太快樂了！@池中未央柳，答應的cp文什麼時候產出啊？
76L：楚若虞
cp文？！我們這些冷坑小可憐終於有糧可以吃了嗎？嗚嗚嗚感謝大大們！！
77L：離晚鍾
那個......@萬糖叢中穿心箭，這ID好像是真幸那個論壇的管理員啊？
78L：九栗
特意看了一眼資料卡的信息，還真是！而且艾特的那兩個ID怎麼......也那麼眼熟？
79L：Kanakomu
我......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一位叫做清水未央的作家的書，就是第一本散文集就被買爆的那位。
她的社交ID名字好像都是這一個@池中未央柳
80L：清清水中央
！！！我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剛才去和我女神合影了！
沒錯，就是那個作家，也是我女神啊啊啊啊我這個ID就是取自她的名字！
而且更加令我意外的——她竟然就是柳前輩的太太？！
我的天呐，上次聽說她結婚了還在想“我家白菜被哪頭豬拱了？”
現在：對不起，我才是豬。我錯了，柳前輩！！！
79L：居然可以改名嗎
插一句：Night是認證的帳號啊！！！是我的女神，國民OST女王！上周一整周我們校廣播室都在循環她的新歌！
80L：幸村精市(實名認證用戶)
感謝校廣播室對我太太作品的喜愛了^ ^沒想到現在的小朋友們也是活力滿滿呢。
一點都不輸我們當年的論壇活躍度，對吧？@Sanada，沒想到你太太還是論壇管理員啊......（微笑.jpg）
81L：Sanada
......我也沒想到，真是太鬆懈了！
82L：未央柳傍蓮
看來關於論壇上的數據，還是存在著缺漏的。
83L：藍色冰雪
好像......本尊混進來了？
84L：璀錯_cc
捕捉樓上的三位前輩！！世紀同框啊！而且還都是在論壇裏？
樓主這帖子可以申請升級為精華帖了吧？？嗚嗚嗚嗚我羨慕了！
85L：子矜
問題是......他們如果進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看過了前麵我們討論的那些？
以及@論壇管理員，快去換頭像！！本尊真的來了！
86L：幸村精市(實名認證用戶)
嗯，是的。我都看過了哦∼
87L：YUMI
忽然身後掃過一陣涼風，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88L：夏目
那個......樓主呢？@畏罪潛逃的沐沐子
？？？竟然連ID都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速度夠快的，不過你已經被抓住了。
89L：(論壇管理員)淺夏
嗚嗚嗚謝謝提醒！我緊急換了張蒼天的頭像。
這個帖子估計申不了精，甚至還得被刪掉......所以！！給大家一點時間，要截圖同框的趕緊啊！
90L：萬糖叢中穿心箭
大家別慌！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的？留著！別怕，有什麼事情我頂著！
91L：(樓主)滿血複活的沐沐子
啊啊啊啊啊啊真田太太威武！！！！愛你！！
92L：未央柳傍蓮
哦，你剛發完這句話，真田太太已經被弦一郎打橫抱進車裏了。
而她的表情似乎，並不像剛才打字時那麼自信。
93L：最喜歡蓮二了！！
終於捕捉到同框！在刪帖之前合影留念一下！(比心.jpg)
94L：八鳥烹茶
不過我很好奇......男神們不是要欺負太太們吧？應該不會的吧？明明那麼寵的啊！
95L：漪泗
樓上你說出了我的疑問！
95L：幸村精市(實名認證)
當然不提倡武力的，而且太太們自然要好好疼惜的^ ^所以，換一種“欺負”的方式。
96L：玄雨
(合影！)我可能猜到了哈哈哈哈哈！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97L：瑾
看破不說破，截圖完畢！@論壇管理員，可以刪帖啦！
98L：曦醬醬
等一下！你們有沒有發現柳前輩的論壇ID......
柳太太是池邊未央柳，而前輩是未央柳相依傍的蓮？！
99L：(樓主)求原諒的沐沐子
？？？
本來大家已經準備都要跑路了，你這突然把我們抓回來，然後還.........
狠狠地塞了一把狗糧？！
100L：未央柳傍蓮
@池中未央柳，既然大家已經吃飽狗糧了......那最後我就和太太同框截圖一下吧？
以及，太太......你好像這個扣子沒幫我解對？
101L：池中未央柳
我......我我再重新幫你解。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1-25 16:12
28 番外（2）
海的那邊，梅雨季才剛開始，而這邊卻早已提前結束了。
炙熱的陽光從雲霾之中掙脫出來，暖洋洋地灑了大地一片光輝，燙在了手背上。
先生抬手將簾子拉了下來，燥熱的光束瞬間就被抵擋在了幕布之後。
角落裏又重新回歸空調的冷氣中。
“抱歉，先生。”我耷拉著表情，“是我的失誤……”
“沒關係的。”
他坐在我的對麵，朝我安撫淺笑道：“日子很長，不必糾結這半天。更何況我覺得這裏的環境也很不錯。”
但這是我們的蜜月啊……怎麼能夠就在圖書館裏度過呢？
而且還是因為工作。
這兩個月本來是用來補過當年的蜜月旅行的，最近正好到了我大學附近，我便提議帶著先生逛一逛校園。
結果卻因為一份文稿的丟失，然後被困在圖書館裏補寫。
為了此事，我還特意向大學留在本校教書的同學借了證件。
大抵是我自責的情緒太過強烈，在這麼多人的場景下，先生伸過手來拍了拍我的發頂。
並鼓勵地哄我道：“需要什麼書籍或者資料我去幫你找，早些收工今晚一起逛這裏的小吃街？”
我用餘光往四周一掃，果然和其他人往這邊偷瞟的眼神撞上了。
先生見我沒有應，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從鼻腔裏發出單音：“嗯？不是說想要帶我體驗你的大學生活嗎？”
低沉的蘇音被刻意壓了下來，卻更顯得誘惑。
我急忙埋下腦袋，應了他聲“好”。
後來的幾個小時裏，先生偶爾會起身到那些書架上翻找些書籍資料。
更多的時間就是像現在這樣，麵對麵專注沉默地做手上的事情，除了輕微的鍵盤聲便再沒有其他。
憑著記憶，我慢慢將原稿還原了出來，並且還加以修改，使其比先前那份更加豐滿。
工作好不容易告一個段落後，我靠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下意識抬眼看向對麵的先生，他仍舊低著腦袋在翻看書本。
碎發淩亂地垂在額前，眉頭緊鎖著，輕抿起嘴角。是先生遇到難題時會流露出的神情。
本想開口詢問，但他沉浸在自我思考的狀態中，我也不忍打擾。
窩在舒服的靠背椅裏，隨意往旁邊掃了兩眼。那些年輕的孩子們，也都在埋頭苦讀著。
其中也有幾個像先生這般，緊鎖著眉頭，一臉苦惱的神情。
就在我準備收回視線重新回到工作中時，一位女孩的舉動引起了我的關注。
她是麵朝我的方向坐的，所以她的表情，以及小動作，都在我不經意抬眼間就收入眼底了。
即使在涼爽的空調房間內，女孩的臉頰依舊紅撲撲的。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她又忽然低下頭去，將臉藏在了電腦屏幕之後。
隻有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露在外麵。
如此抬眼，又低頭。
不斷地反複著動作。
我一開始還不解，直到順著她的目光看見那個男孩時才恍然大悟。
還是學生時，圖書館也不乏有情侶一起學習。而且除此之外，這裏也是很多對情侶結緣的地方。
記得當初和舍友們還打趣道，我們這是鐵打的單身四人組。別人在圖書館偶遇愛情，我們轉角就要查資料。
說是互相調侃，語氣裏還是隱藏著青春期小女生的美好憧憬。
收回視線，沿著電腦邊緣向上稍稍抬眼，便能夠看見對麵的先生。
他的眉頭舒展了些，麵部表情也緩和下來，嘴角似乎還愉悅地掛著淺笑。
將臉遮擋在電腦屏幕後麵，我隻露出一小截眼睛在偷偷瞟著他，心裏緊密地打著小鼓。
我猜想，那位女孩之所以紅了雙頰，大概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吧。
想要見他，卻不好意思讓他見我。
就在我暗自神遊時，先生忽而抬起頭，嚇得我趕緊將腦袋重新埋了下去。
像做壞事被抓了個現行一樣緊張，捂著胸口，怕心跳聲驚擾了這靜謐的環境。
我沒敢再抬起頭看他，但卻能夠感受到有一道來自他的目光正落在我的頭頂上。
帶著空調室內幹冷的氣息，如六月裏傍晚的清風，讓我有一瞬的屏息窒氣。
手邊被推過來一張白紙，修長的指節在上麵輕輕叩了叩。
純白色的便簽紙上，用黑色簽字筆不太熟練地寫著一行中文——
「別看啦，我也喜歡你。」
瞳孔一震，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順著那隻手看向先生。
他眼角含著笑，兩指夾起那張便簽，貼在了我的電腦屏幕上沿。
“太太再看我的話......接下來的工作就不一定是在圖書館能夠進行的了哦。”
“......”
我羞赫地將便簽紙從屏幕上撕下來，然後夾進書本裏。
圖書館傳紙條什麼的......也太犯規了。而且隻是那麼一句話，就惹得我心猿意馬。
埋頭工作時，想到那張紙條，我還是會忍不住地偷笑。
總覺得幸福，也沒有可什麼遺憾的。
雖然情愫萌動的感覺，我在大學的時候沒能夠體會到，也沒有經曆過臉紅心跳的青春戀愛。
不過，此時此刻坐在我對麵的這位先生——我的愛人，卻許我的餘生，永遠沉浸在愛情的青春期裏。
*
等到工作全部完成，已經是暮色漸沉之時。
和先生收拾了東西一起從圖書館走出去，那紫紅色的霞光籠罩住了我們。
背著雙肩包，先生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地漫步在夕陽下的校園裏。
“那邊好像很熱鬧的樣子？”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公告欄前堆滿了一群人。
而大家在看完公告欄上的字後，又都集體奔向了生活展覽館內。
“去看看嗎？”我問道，並補充說：“我們大學的生活展覽館也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生活展覽館？”
“嗯，就是學生課餘活動的展示。我們那一屆它剛剛建好，所以我們算是最先入駐的一批學生了。”
“這麼說，能夠看見很多學生的......照片？”
“照片也是有的。”
“那去看看。”先生突然來了興致，牽著我就往那邊走去。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忽然激動的原因是什麼，好笑道：“先生，我都畢業那麼久了，不可能還會有我的照片的。”
可先生仍是堅持要進去：“沒關係，反正也還沒到晚飯時間。”
“......”好吧。
其實我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裏麵還有沒有放著當年的宿舍合照。
倒不是不太好意思給先生看大學時候的照片，隻是那張集體照有一點......搞怪。
展覽館內是按照年份歸類的，裏麵不僅有學生們活動時的照片，也有大家的課餘趣味作品。
帶著先生在展覽館裏逛的時候，我一直緊張地往四周觀察著，並在心裏祈禱那一屆的照片已經被換下來了。
終於走到我們那一屆的作品區塊，但卻不見照片牆。
“怎麼這邊沒有照片了？”他疑惑地問我。
站在我們隔壁的同學回答道：“前麵在展覽大家的趣味繪畫作品，展板位置不夠，這裏就先被收起來了。”
聽到他的話，我鬆了一口氣。
麵上仍安慰先生道：“若是先生想看我之前的照片，我今晚去相冊裏找一找？”
“那......還要小時候的。”
“誒？”
“上次你看到我的了。”
“噗...”
我竟從先生這語氣中感受到了那點小孩子氣的撒嬌，“好∼我回去就找找。”
“那我們去看看趣味繪畫展吧。”先生滿意地牽著我又往前麵走去。
看著像吃到糖的孩子一般愉快的先生，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
沒想到，先生如此可愛。
不過當我看見那趣味繪畫展的標題時，笑容忽然停滯住了。腳下一頓，差點被自己絆倒。
“沒事吧？”先生關切地問，“有沒有扭到？”
“沒，沒事！”眼神躲閃著在幾塊展板上掃了過去。
我慌張地欲帶著先生離開：“就是肚子有點餓了......要不然我們去吃吧？”
“嗯？”
先生卻攔住我說：“不著急，位子已經定好了。而且若覺得不夠飽，我們還可以去小吃街接著吃宵夜。”
“......”
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狡黠，我便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
“這應該是你們那一屆吧？”
“嗯...”
“宿舍趣味個人形象繪畫？”
“對...”
“太太，你們的是哪一幅呢？”
“我沒......”
“啊，找到了。”
在一堆三個字、兩個字的中文名字中，我的日文名格外地突出。
時隔幾年之後，我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和當年的黑曆史重逢。
甚至，身邊站著的還是先生。
當時宿舍是以小動物為主題進行創作，舍友們有的將自己化身作一隻可愛的小貓，也有將自己畫成一隻小象。
唯一畫得最不像的便是我的......不是動物形象不夠貼切，而是畫技。
“這是......”
先生摩挲著下巴仔細思索了好一會，才皺著眉頭問我：“是北極熊嗎？”
“咳，不是。”我尷尬地別開眼，解釋說：“其實是一隻小白兔。”
沉默了幾秒後，先生忽而低低地笑了一聲。
惹得我又羞又氣，用手指不滿地戳了戳他腰。
“太太別惱！”先生是怕癢的，急忙向我求饒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什麼意思？”
“我隻是覺得......”他抬起手在我鼻尖刮了刮，笑道：“你更可愛。”
氣焰忽然低了下去，我又被他哄得乖乖收回了爪子。
先生的口袋忽而振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低頭回對方的信息。
“呐，先生。”
我決定要反擊一下：“你知道這裏大家都說怕癢的男人會怎麼樣嗎？”
他邊打字，邊問：“會怎麼樣？”
“會怕自己的太太哦。”我略帶得意地眯起眼，上半身逼近他。
先生的手一頓，將手機遞給我，示意我看上麵的對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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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君：【柳前輩，這些書是我最近在排行榜上看到賣得比較火的。雖然書名比較奇怪，但是內容還不錯！】
“......”
我一時失言，不知道說什麼好。
上次想著要和他解釋清楚，但被事情耽擱之後，就忘記了。
沉吟片刻，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我現在就和他解釋一下！”
“別著急。”先生阻止了我，“若是期待落空，赤也大概會很傷心吧？”
“......”好像是的。
糟糕，當時編理由的時候沒思考太多，導致我現在滿滿的都是負罪感。
其他人倒是自己都猜到了，隻有單純的切原君仍是深信不疑。
“還有個辦法。”
“？”
先生微微睜開雙眸，俯身逼近我道：“趁時間還來得及，不如我們早點行動？”
“而且......”
手指撚起我耳側的碎發，先生勾起嘴角補充道：“我會讓你明白那句話是不正確的。”
29 番外3
溫暖的壁爐旁，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兒手裏各捧著一個平板，正優雅地爭論著。
等到烤箱裏的蛋撻完成了，我將它們端出廚房時，這父子倆依舊是誰也不讓誰的模樣。
“先吃點東西？”我小心翼翼地出聲，總覺得客廳裏彌漫著淡淡的硝煙氣息。
小光希見我來了，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些。
接著他放下平板走了過來，重新板起臉：“媽媽，我們現在需要第三方發表意見。”
“第三方......我嗎？”
他的小臉上寫滿了倔強，說道：“我和爸爸的意見不相同，所以想問問你。”
光希自小就與先生一樣，在同齡孩子中一直都是較高的那個。
也因為這件事，很多孩子來問他“平時吃什麼、做哪些鍛煉才能這麼快長高”。
但是小光希平時性格比較沉默，覺得一個個回答麻煩，便答應了他們幫忙整理食譜。
所以這父子倆爭論了一下午的問題，便是關於這健康食譜。
“那給媽媽看一下小光希的食譜怎麼樣？”
我牽著他的小手哄他道：“這樣我才可以根據實際發表意見呐。”
思考了一會，他才點點頭，跑到沙發上將平板拿給我。
在路過先生時，小光希甚至故意將屏幕捂在胸口，似乎是害怕他偷看一般。對此，我和先生相視一笑。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食材的名稱、卡路裏、蛋白質......看得我一時眼花，隻會感慨道：“這非常豐富呀！”
“不過……”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這蟲子確定要加入食譜裏嗎？”
吃下去是會死人的吧？！
他大概是猜出我心中所惑，安撫我道：“沒問題的，榨成汁後就看不出模樣了。”
“……”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先生。
“那隻蟲子確實不行。”先生對我勾了勾唇角，又嚴肅地看向小光希。
接收到先生的眼神，我頓時安心了不少。
小光希如今雖然才一年級，但對於自己的觀點卻異常堅定，也就隻有先生能夠說服他了。
今日兩人的爭論倒是有些少見，但在看到食譜上那個奇奇怪怪的蟲子之後，我便理解了。
先生大概也很頭疼吧……要想著如何勸說小光希別把蟲子放進去。
“還是我食譜上的這隻比較有營養。”
“？”
就在我剛放下心來的時候，先生忽然這麼說道。
我呆愣地看著他將平板推到我們麵前，屏幕上還顯示著另一隻小蟲子的三維模型。
“是認真的嗎？”這回我和小光希一起出聲問他。
先生非常肯定地點頭：“還參考了我國中時候製作的營養液的成分表。”
“營養液？”
小光希眼神一亮。
先生問他：“想知道嗎？”
“想！”
“那聽我的。”
小光希垂頭糾結了一會，道：“可是我覺得這一隻的營養成分也很高啊……”
肉肉的臉頰鼓了起來，委屈巴巴的模樣看得先生無奈地笑了笑。
他衝小光希招手，將他攬入懷裏低聲哄道：“那這樣吧，這兩隻我們都放？”
小光希猛地抬起頭，連連點頭道“好”。
倆父子終於達成了一致，隻留下了我一個人在一旁無奈地歎息。
這樣吃真的沒問題嘛……好擔心。
小光希是在七年前的那個春天來到我們世界的。
在我和先生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下，一個肉嘟嘟的小團子出現了。
他和先生一樣，有著一雙深邃的棕眸，留一頭棕色碎發。
媽媽那天還特意將先生小時候的照片拿出來做對比，說道：“簡直就像是Q版的小蓮二。”
親生父子外貌上的相似度自然是很高的，除了這點外，小光希對於數據也很敏感。
他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據說裏麵記錄了家人、朋友，以及其他百科知識的資料。
不過......有兩個人的資料他永遠收集不齊。
*
那日家裏送來三套禮服，是我們要在切原君的婚禮上作為親友團穿的。
光希那時候才四歲，小小的個子縮在大人模樣的西裝裏，看上去可愛得有點滑稽。
我替他穿好了小西裝後，又轉身進屋幫先生整理領帶。
“他的衣服還合適嗎？”先生問我，又感慨了句：“赤也總算是有著落了。”
這話聽得我忍俊不禁：“你這口吻好像老父親呐，先生。”
正當我們聊天時，從門縫裏探出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
瞧他鬼鬼祟祟的模樣，我假裝沒看見他，湊近先生耳語道：“有入侵者。”
“噓......我們先不拆穿他。”先生也低聲回我道。
隻見那小棕眸在我們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又埋頭盯著手裏的筆記本。
我了然一笑，對先生說：“又來收集你的數據了。”
“這鍥而不舍的精神倒是值得表揚。”先生淡笑道。
等整理好了先生的領帶，正要退後時，他忽而靠近我。結實的手臂攬在我的腰間，將我壓近他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頸間，富有磁性的聲音低沉道：“我先出去，你在這裏換就好。”
說罷，先生親昵地摩挲著我的後頸，快速在側臉落下一吻後才轉身走出房門。
耳根驀然燒了起來，等先生離開後，我才敢沉沉地呼出一口長氣。
與先生結婚已經十年了，但在麵對他親熱的舉動時，我還是會像個陷入熱戀的小女孩一樣激動、害羞。
我忽然有個很肯定的猜想——
隻要對方是先生，哪怕是到了垂暮之年，我也會在與他擁抱親吻時，悄悄紅了耳根。
“想收集我的數據？”
“嗯！”
“你覺得，你能夠在我這裏拿走數據的概率為多少？”
“……”
門外的對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沒來得及換禮服，我先湊近了未關好的門。
外麵沉默了片刻後，一道稚嫩的童聲又響了起來：“即使是低到0%，我也會收集到的！”
語氣裏的堅定，讓我都忍不住為小光希豎起大拇指。
先生素來是不會輕易向別人透露自己的任何資料的，哪怕是小光希也沒能夠從他那獲取任何數據。
也許這就是“數據狂人”的底線吧？小光希也從不把自己的資料透露給其他人。
麵對自己兒子的“挑戰”，先生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那我拭目以待。”
“反正總有一天，我會對你們的資料了如指掌的！”小光希不服氣道。
先生默了會，反問他：“你們？”
“就是爸爸和媽媽啊。”
“……”
“柳光希。”
“是！”
“那麵牆壁反省去。”
“啊…為什麼？”
有點奇怪。
先生從來沒有懲罰過小光希，甚至很寵愛他。
透過那條縫隙，我看見先生微仰起頭，眸中散發著危險的意味。
語氣似威脅道：“我太太的資料，你敢收集？”
“……”
我和光希一齊愣了會，最後還是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什麼嘛……先生真是個醋意滿滿的可愛鬼，連麵對自己兒子也這麼提防嗎？
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完完全全就像是兩個小孩在爭吵。
不過，家裏有這對父子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小光希一定也沒有想到，在他通往數據世界的陽光大道上，第一個絆倒他的便是他的爸爸。
在被先生強烈警告後，小光希就打消了要收集他爸媽資料的念頭。
所以，在這世界上，他永遠有兩個無法掌握準確資料的人——也就是他的爸媽。
*
自從光希上了小學之後，他就愈發地變得沉默。
但在得知他同桌是真田君的小兒子之後，好像一切又都能夠說得通了？
為了讓他多和其他小朋友接觸，在與先生商量之後，我們決定每周帶他去參加一次親子閱讀活動。
在少兒圖書城內，每周末都會舉辦豐富多彩的趣味親子活動。
為了讓他適應，我們先帶他去參加室內的讀書打卡比賽。
“今天想讀什麼書呢？”
我指了指書架上的《格林童話》，問他：“要不要看這個？”
“媽媽。”
“嗯？”
他仰起臉，小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我已經一年級了。”
“……”我頓時噎住。
原來現在一年級的小朋友不喜歡讀童話故事了嗎？
“光希。”先生走了過來，手裏還捧著三本厚厚的書。
他將其中一本遞給了小光希：“三十分鍾？”
“沒問題！”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那本書的封麵，突然就覺得頭有點疼……
這麼小就看這麼複雜的書，真的可以嗎？
“他能看懂的。”先生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將手裏的書遞給我一本。
“先生小時候不會也都是看這樣的書吧？”
“差不多？”
還真是親父子……
我將書架上的《格林童話》抽了出來，問他：“沒有讀過童話故事嗎？”
先生很誠實地回答：“沒。”
“那正好！”
我將童話書放在他的手中，又將另一本收了起來：“今天先生就去童話世界探險吧！”
他愣了一下，忽而笑道：“我都快要四十歲了。”
“可先生還是很有童心的呀。”
“哦？何以見得？”
“如果我說，是從你們兩人的爭論中看出來的呢？”
那場景，真的太像一個小朋友在和另一個小朋友吵架了。
先生不可置否地挑眉，轉身抽了另一本《安徒生童話》放在我的手裏。
眯起眼，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道：“這麼說的話，太太也應該陪我一起看了。”
“誒？”
“因為……”他故意拖長了語調，低頭看了眼自覺背過身去的小光希。
淺笑著俯身對我耳語道：“若我是小朋友，那太太你…就是我的「小小朋友」。”
“咳。”我掩飾地輕咳一聲，再低頭時，小光希已經沒了蹤影。
赫然地戳了戳先生的胸膛：“好啦老小孩，快去找你的兒子！”
“走吧~”
從圖書區走到閱覽室時，光希已經坐在位置上開始翻讀書籍了。
其他孩子三三兩兩團坐在一起時，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目光專注地盯著手裏的書頁。
簾子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肩膀處，為他棕色的頭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連瞳色也在陽光下，變得更加透明，像一顆晶瑩易碎的玻璃珠。
我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沒有必要一定讓他去和其他孩子交流接觸。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處事方式亦不相同。若這樣安靜地獨處能夠讓他感到舒服，那便是最好的。
我和先生坐在他的旁邊，稍微又與他間隔開點距離，以免打擾到他。
看著那本畫著女巫和公主的童話書，在先生的手裏捧讀著……這畫麵讓我忍不住想笑。
“先生。”
我將臉貼在他的書旁，看著他輕聲道：“很可愛哦~”
他一愣，隨即回我：“小矮人確實畫得可愛。”
“嗯？”
我朝旁邊書頁一瞥，正好看見了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但說道：“還可以吧。”
因為，我的先生好像比童話故事還要可愛哦。
約莫過了十分鍾，小光希終於活動了一下肩膀。
他放下書朝我們這邊挪了挪，很得意地說：“我看完了！”
“這麼快啊？”
我驚訝地抬起頭，而看向隔壁的先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已經換了一本書。
“很快嗎？還好吧。”
他語氣平淡，又低頭看了一眼我的進度：“媽媽，你看書好慢哦......”
“......”
我平時不管讀什麼書，都讀得很慢，即使是在讀童話故事。
但這個小朋友也太過分了吧！
竟然嘲笑他媽媽！
我賭氣似地別開腦袋不理他，但小光希一點都沒感受到，反而喋喋不休地在和他爸討論書中的內容。
呐...今晚不想給這兩人做飯了。
晚上臨睡前，先生忽然很嚴肅地把小光希叫到臥室裏，那語氣連我都嚇了一跳。
“你過來。爸爸教你快速閱讀是為了讓你炫耀的嗎？”
小光希知錯地垂下腦袋：“……不是。”
“是！”先生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我和光希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一齊將目光投向他。
“是為了讓你給你媽媽炫耀的嗎？”
“……”咽了口唾沫，小光希試探地回答：“是？”
“去麵壁。”
聞言，我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是在和你鬧著玩呢，沒有生氣。”
見他耷拉著腦袋，又拍了拍身邊的床鋪：“今晚要在這裏睡覺嗎？”
“誒...可以嗎？”他驚喜地抬頭問我，但餘光還是不停在偷瞟先生。
小光希雖然表麵上很獨立，但終究還是個孩子，有著強烈的依賴心理。
先生往外挪了挪，柔聲道：“可以。”
得到允肯後，小肉團子一溜煙兒地就鑽進了被窩裏，生怕他爸爸下一秒反悔似的。
三個人一起睡的時候，先生總是讓光希躺在最裏麵，而我則是被他們夾在中間。
“知道為什麼要讓你躺在裏麵嗎？”先生問他。
“不知道...”
先生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又投向他，柔聲淺笑道：“因為我們兩個男子漢要保護媽媽啊。”
“所以......”他又提到今天那件事，“一點點都不可以欺負她哦。”
“唔，我知道了。”
這個答案讓我有些詫異，還以為......先生隻是單純地習慣和我一起躺。在聽他說完後，我再看向兩邊的位置時，心底回流起一股溫熱。
眼角含笑地側身抱住小光希，而先生則是輕輕摟住我。
打碎了的蜜罐被丟進心底的那汪清池中，整個水塘都蕩漾著甜蜜。這樣的幸福感，令我止不住地上揚嘴角。
因為此時此刻，我正被這世界上最最親愛的兩位男子漢保護著。
並且在往後餘生中，他們也會一直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在這短暫的一生中，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幸福的;
與喜歡的人相愛相伴，是幸福的;
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是幸福的。
......
外麵是寒風凜冽的冬夜，屋內卻溫暖如春。我輕柔地擁住懷裏的小人兒，感受著背後沉穩規律的呼吸聲。
好像這所有的幸福，都在此時砸在了我的頭上。
先生戳了戳我的肩膀，示意我轉過身去。
他的目光沉了沉，眼底滿是笑意。
也滿是我。
先生的額頭輕抵著我，灼熱的氣息順著我的眉眼吻了下來。
聲音喑啞道：“晚安，柳太太。”
“晚安呐，柳先生。”
- 全文完 -
作者:
黑夜希
時間:
2021-1-26 13:22
牙~~~~~~
真煩~~~~~~
這種甜到不行的..
當然不一定要是網王文同人文了..
但是王子又是那麼的完美..
感覺就是幻想中的「那個人」了~~
作者:
夢由佳
時間:
2021-2-2 21:25
好甜啊
太太的文章甜度爆表
（深深的治癒了我疲倦的心靈）
柳跟未央兩人的互動真的超級可愛的，柳先生真的是大家心目中的那個人呢！
各方面表現都很好呦
作者:
冰雪楓靈
時間:
2021-2-4 14:20
柳先生追求的是細水長流，平淡過活，柳太太剛好在合適的時間出現
作者:
ss90222twtw60
時間:
2021-2-5 10:01
就是我看完之後發現內容超甜才會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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