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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古代架空] 《一百種推倒大俠的方法》作者:無糖綠/寂寞雨/amplifier【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06     標題: 《一百種推倒大俠的方法》作者:無糖綠/寂寞雨/amplifier【完結】

[發帖際遇]: s021084玩瑪利奧賽車得到第1名,獎勵現金19Ds幣.


美少俠養成計畫(上)
最近,大俠真的很困擾。
「大俠、大俠,拍賣大俠。」小販拎著一排少年叫賣著,少年有高有矮有瘦有胖有美有丑有聰明有笨蛋,各色各樣,任君挑選。
身為一個以俠名自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他實在很煩惱。
大俠用手指搓著太陽穴,左右為難。
「嗯......到底該挑哪一個呢?」
這是最近武俠界最流行的一件事,就是收養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或是小女孩也可以),經過十年的教育養成,看看滿二十歲的時候能養成什麼樣的人。據說幾年之前有人養出了武林盟主,也有人養出了魔教教主,甚至還有人養出皇帝之類的離譜職業──但絕大多數的人只是養出了大俠。
因為大俠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最容易養成的職業,中獎的機率大概有百分九十以上。大俠自己就是他師父花費了十年養成的大俠。雖然大俠對於自己只是那百分之九十的平凡大俠並不感到失望,但沒能達成師父的期望,他還是有一點遺憾。
畢竟,師父每一次看他的時候,總是露出像是要歎氣的表情。
自己的徒弟只是個大俠,師父雖然不說,但還是有些失望吧。於是,大俠在二十歲那年就暗自發誓要替師父完成願望。
誓言本身的心意很好,但大俠根本來不及問師父的願望到底是什麼,師父就在一場決鬥之中過世了。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大俠苦惱地看著眼前一排少年。有人說師徒之間是緣份。大俠雖然不明白緣份是什麼東西,但他聽師父說過,有緣份的人之間會有一條紅線,連著彼此的小指......但他卻看不出自己和誰的手上連著線。
這線,到底在哪裡啊?
「這位大俠,找到您中意的對象了嗎?」看到大俠一臉猶豫,似乎打算移動到下一個攤子,小販連忙走過來拉住大俠。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大俠,怎麼能讓他逃掉?
「我在找紅線。」
「紅線?」小販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馬上眉開眼笑,「我懂、我懂,您是想要養成一個女俠吧,唉呀,請來這邊......」
「不,我不是要找女孩,我是要找紅線。」大俠皺起眉頭。
「這位大俠,您有所不知,在我們這行裡,紅線就是女孩,藍線就是男孩。」小販舉起一個小男孩的手,大俠這才注意到每一個男孩的手指上都纏著一條線。
「這......」吃了一驚的大俠連退兩步。
什麼?這些少年的小指上都有線!這樣他哪分得清楚哪一條才是他的緣份、才是他的線?師父,您沒有說清楚啊......
大俠蹲了下來,用雙手掩住臉。
師父啊,請原諒徒兒沒辦法完成您的遺願(?),徒兒真的分不出來哪條線才是您說的紅線啊。
「大俠。」軟軟的聲音在大俠的背後響起。看大俠沒有反應,一隻小手試探性地拍了一拍。下一瞬間,大俠反射性地抓住小手一扭一帶,眼看就要把對方的肩膀卸下來。
「唔......」
一聽就還是個孩子的聲音喚醒大俠的意識,他連忙鬆開手,「對不起,我一時失神了。」
大俠雖然沒有成為武林盟主也沒有成為魔教教主,卻是三屆武林大會的狀元,稀世寶劍也不知道拿了幾百把,即使意識渙散,身體還是本能地反應。只不過,這一次他沒分辨出對方沒有惡意。
拍他肩膀的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毫無武功。
「傷到你了嗎?」大俠扶著差點被他扭斷胳膊的少年在一旁坐下。
「沒、沒關係。」少年搖搖頭,「我習慣了。」
「你習慣了?」大俠看著少年的臉孔,總覺得他的長像沒什麼特別,不是特別好看也不是特別難看,就是很順眼的樣子。身材不高大也不矮小,穿著也普普通通,在一群孩子之中根本毫不起眼。
但是,這少年也不是沒有特殊之處──
少年有一雙讓人看一眼就不忘記的眼睛。形狀就像是杏仁,尾端有著完美的弧度,再往上或是往下一分都會破壞整體的美。
「嗯,我的年紀太大了,很少大俠想要養成像我這麼大的孩子。」少年微笑時,眼角不自覺地流漏出苦澀。
「年紀太大......如果滿十歲之後你沒被任何一個大俠會怎麼樣呢?」
「到時候就看各人的資質,本事,也許去當農夫,也許去當大夫。」少年故作輕鬆地說,大俠卻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為難,「我再過一個月就要被送去當農夫了。」
一個月?大俠內心吃了一驚,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畢竟,這個世界上想當大俠徒弟的人太多了,這只不過是成千上百個想當大俠徒弟卻沒當成的少年之一。
大俠比誰都清楚,他不可能因為一時的同情就收少年當徒弟。畢竟,眼前這個少年除了那雙眼睛之外,所有的條件都很平凡──平凡到連養成大俠的可能性都沒。如果挑這個少年當徒弟,大俠肯定自己絕對不可能達成師父未完成的願望,雖然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師父未完成的願望是什麼。
「嗯,當農夫也不錯啊。」
大俠盡可能地用溫和的語氣說,但少年眼眶在他說那句話的短短時間裡就積滿了淚水。有一瞬間,大俠很想說出我收你為徒這句話,因為,要是那堆眼淚掉下來,他可能會不知所措地跟著哭起來。
身為大俠,哭出來實在太難看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少年似乎被拒絕過很多次。只見少年咬著下唇,努力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掉下來,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當個好農夫。」
「你啊......」真是個太堅強的孩子。大俠幾乎要脫口而出,說不定你很快就會找到收你為徒的師父。但他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他總覺得少年並不需要再擁有堅強了,至於理由,他也說不上來。
和少年的相遇原本只是大俠人生中的一段插曲,但在經過一個月的尋找徒弟、尋找緣份之旅後,大俠還是沒有找到他心目中理想的徒弟。
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總是找不到師父說的紅線,另一半的原因是他每次找到看起還算適合的徒弟時,總會想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少年。像是被蠱惑了一樣,那個眼神總是在夢裡出現,在見到不知名少年時出現。
簡直就是魂牽夢影,思思唸唸。
這一天,大俠坐在客棧裡,含淚少年的臉孔又出現在他眼前,這次不是夢境不是幻象,而是在大白天裡,幾乎可以觸碰到的真實。大俠用力地搖了搖頭將少年的臉孔甩出腦袋,一邊喝茶一邊喃喃自語,「我是不是被下蠱了啊?」
連幻想都變得這麼真實,他也許該找個熟識的大夫把個脈,或者是向對練武沒興趣,對製藥有興趣而把自己練成藥人的師弟討點解蠱的藥來試試。
「大俠。」輕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糟糕,這下子連幻聽都有了。
大俠抱著頭,他該不會被什麼東西纏上了吧。七月初的時候他忘了聽師父的話去廟裡求個平安,現在會不會太遲啦?
「大俠,您身體不舒服嗎?」
這次,聲音更加真實了。大俠抬起頭,那雙含淚的眼睛這次沒有眼淚,相反地,明亮澄澈地照映出大俠的樣子。披頭散髮(因為大俠不會梳頭,以前是靠師父和師地),身形憔悴(因為大俠總是忘東忘西,常常找不到錢袋在哪裡而沒辦法吃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看來,這一次是真的握。
「要我請大夫來看看嗎?」
「我沒事。」大俠連忙搖頭,對少年眼中的關心有一點承受不住,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真摯的眼神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大俠的話,少年露出苦笑,指著一旁的商隊,「我再過七天就滿十歲啦,既然沒辦法當大俠的徒弟,只好回家當農夫了。」
「是這樣子啊?」大俠有些失落,卻又有些高興,失落的是少年沒被任何大俠看上,高興的是也是少年沒有被任何大俠看上。大俠過去從來沒有同時出現兩個互相矛盾的念頭,這是第一次,「你們要往哪個方向去?」
「順著運河往下,到江南一帶。」少年回答。
大俠想了一想,他在江南也有個好久不見的大俠朋友,不如趁這個機會去拜訪拜訪吧,「我正好也要去江南,就和你們一道吧。」
少年先是露出不感相信的神情,接著大大地揚起嘴角。
大俠這才發現,除了漂亮的眼睛,少年的笑容也很美。雖然不是青樓名妓的一笑傾城,也不是黃花閨女的含羞帶怯,卻讓人移不開眼。
在往江南的一路上,大俠沒有再夢見含淚的少年,卻開始夢見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那個笑容太過美好,以致於大俠原本要拜訪哪個朋友,又為什麼要拜訪他,全被大俠給忘個精光。

美少俠養成計畫(中)

大俠的朋友,差不多也是個大俠。
但和大俠不同的地方是,大俠的大俠朋友有另兩項頭銜──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徒弟。
身為魔教教主的徒弟卻當上武林盟主,其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為武林盟主是一項講求血統純正的行業,魔教教主雖然也是血統純正,但就像是純巫師血統和純麻瓜血統,兩者同樣是純,地位卻完全不同。
無論血統純還是不純,魔教教主的徒弟終究是當上了武林盟主,順便地也當了大俠的好友。
「好久不見,大俠先生。」看門的門房一眼就認出大俠,「真是不巧,盟主他剛好出遠門,至少要七天之後才會回來。」
七天啊?大俠暗自沉吟。
要是平時,武林盟主就算要七個月之後才回來,大俠也不會著急。但從他和少年一起搭船來到江南,已經過了三天。
不算上今天,少年只剩下三天就滿十歲了。他會跟著少年一起南下,又向商賈再三保證一定會在四天之後將少年送回船上,將少年騙到武林盟主家,就是希望武林盟主能收這個少年當徒弟。雖然武林盟主不一定和這個少年有緣份,但至少沒有什麼師父的遺願要完成,不必擔心少年的資質能不能成為大俠。
「你的生日,不能再晚一個月嗎?」
「啊?」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
「沒事,你就當我隨便亂說吧。」大俠搖搖手,他怎麼可以有為難少年的想法,一個人的生日要在哪個時辰豈是能自己決定。如果可以自行決定,大俠倒是比較希望能夠決定自己的緣份──與其等待和他有緣份卻不知道在哪裡的孩子,少年還比較得他的眼緣。
在大俠自言自語時,武林盟主的大管家匆匆忙忙地從屋子裡衝出來。他的頭冠歪了一邊,衣服也亂七八糟,雖然哪裡都沒有露出來,卻也哪裡都沒有遮好,彷彿剛和誰打過一架。
「大俠先生、大俠先生,您終於來啦。」
「是啊,雖然時間好像不太對。」大俠乾笑兩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裡,似乎隱隱傳來磨刀聲,還有一雙銳利的視線瞪著他,「聽說盟主不在家,我想還是先離開,過幾天再回來吧」
雖然把少年嫁(?)給武林盟主的希望破滅了,不過他還認識另外一個叫魔教教主的朋友。就算兩個都不行,還有這兩個人的師父,前任魔教教主和前任武林盟主,他就不相信少年和這麼多人都沒有緣份。
「怎麼會不對?時間太對了!」大管家看似客氣實則強迫地拉著大俠往大廳的方向走,「您都來了,管家我怎麼能讓您走掉,這樣我會被主子剝皮做成人皮燈籠,跺成碎肉做成人肉叉燒包。」
「盟主不是那麼殘暴的人吧。」大俠明明記得武林盟主不叫黃秋生啊......
「就是這麼殘暴。」大管家斬釘截鐵地說,「主子已經吩咐過我就算要用下藥或是監禁......呃,不好意思,主子是用比較激烈的手法也要把您留下來。不然他會把一百零八種酷刑全都用在我的身上。」
聽到一百零八種酷刑,大俠為之一驚。
「呃......那我還是先告辭了。」
「唉呀,我是開玩笑的啦。」知道自己嚇到大俠,大管家馬上換上另一張臉。身為管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不同人的人換不同張臉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因為主子常常提到好久沒有見到大俠您了,身為管家當然希望主子開心嘛......咦,這位是大俠您的徒弟嗎?」
不是大管家故意要忽視少年,而是這少年有一張人見人忘的臉。仔細看的話,少年的臉孔一點也不難看,五官也很不錯,但合在一起就像是路上千千萬萬的平凡人,一沒入人群之中就會消失不見。
「咦,你怎麼會認為他是我的徒弟?」
「你們兩個有師徒臉啊。」大管家說,雖然少年和大俠的長像天差地遠,但他越看就越覺得一大一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說那鼻子形狀啦,回頭時的神態等等都十分相似,「啊,難道這位是您的兒子?」
「大管家你說笑了,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大俠今年不過二十一歲,而少年將滿十歲,要是少年真的是大俠的兒子,那他不就是十歲時就和女人......呸呸呸,小孩子面前他怎麼可以想這些事情?
大俠晃了晃腦袋,把這個不潔的念頭甩出腦袋。
「抱歉,是我失禮了。」大管家揮揮手,馬上有僕人將茶送上桌來,「您先喝個茶吧,我馬上請人準備房間。」
「也不著急......」
「大管家。」捧著茶盤的僕人趁著彎腰倒茶時手附在大管家耳邊,順便將一張小紙條塞進大管家的手裡,「有位自稱是『黃龍』的人要我將紙條交給您。」
「黃龍?」大管家一臉狐疑卻仍打開紙條,一看到紙條上的字,大管家臉上的表情馬上垮了下來,他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差點跌倒卻不肯讓人扶著,連滾帶爬地往大門的方向奔去,但還不忘回頭對大俠說,「我有點急事,先告退了。」
「請。」大俠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拿起茶杯。
「大俠先生?」少年看著大管家拿到紙條之後臉色大變,匆匆告退幾乎等於奪門而出的模樣,十分好奇,「請問大管家有什麼隱疾嗎?」
「說是隱疾......其實也不盡然啦。」大俠雙手捧著茶杯,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司空見慣。
「好了。」少年露出愉快的表情,滿意地看著手中的成品。
原本一頭亂髮的大俠,現在已經乾乾淨淨,像是個大俠了。
大俠雖然對美醜沒什麼分辨能力,卻也知道少年的手藝比起他的師父和師弟都要好上許多。就憑少年很有耐心地將他的頭髮打結處慢慢梳開,修剪梳齊再整理好,就比看到一團打結的頭髮時直接拿剪刀剪掉的師弟有心得多。
和少年相處幾天下來,大俠越來越覺得少年是個好徒弟。他不禁有點嫉妒將來成為少年徒弟的那個人......啊,他在想什麼啊?這一趟不就是為了替少年找個好師父嗎?他到底在嫉妒什麼啊?
想到這裡,大俠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他最近的怪念頭越來越多了。
「怎麼了,不滿意嗎?」少年放下梳子,眼中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大俠用微笑安撫少年的不安,「你的手真巧。」
「可惜手巧並不能讓我找到一個師父。」少年露出不符年齡的苦笑握。
「難道從來沒有一個大俠看上你。」
少年搖搖頭,「不是,的確有幾個大俠看上我,但我並不喜歡當他們的徒弟。」
「為什麼?」
「因為沒有感覺。」
感覺。大俠對這個太過新鮮的詞彙有點陌生,但大概知道那和「緣份」的意思有點接近。他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得到少年的青睞,「你有遇過有感覺的大俠嗎?」
「你。」
「泥?」大俠一臉困惑。他沒聽過說過江湖上有哪個大俠叫泥,如果說是姓倪的大俠倒是有幾個,但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為什麼少年特別欣賞?
「就是您,大俠您是唯一一個讓我想當徒弟的人。」少年注視著大俠,真摯地問 ,「您能不能收我為徒?」
「我......」面對這麼直接的告白,大俠就和天底下千千萬萬個大俠一樣完全沒有做好準備,隨便找了個理由想搪塞過去,「我還沒有決定好是不是要收徒弟。」
有一瞬間,大俠以為少年的眼淚會要掉下來。但少年只是放下梳子,轉過身去不讓大俠看見他的表情。
「我想出去逛一逛。」
一直到傍晚,少年都沒有回來。大俠也不由得開始擔心,請一臉像是好幾晚沒睡好的大管家替他們準備晚餐之後,就外出尋找少年。由於就快要入夜,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大俠繞了兩回也沒見到少年,正想著要不要請大管家派家丁來幫忙尋找時。
這時,一陣吵鬧聲從小巷裡傳出來。
「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的孩子......」
一群腰上掛著某大門派令牌的孩子們一邊唱著歌,一煙將少年逼向牆角。
惡意的天真是最可怕的武器,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刺痛少年。大俠幾乎可以看到他被刺的千瘡百孔的內心,正在滴血。
少年握著拳頭,渾身發抖。
憤怒有一半來自於這些同齡孩子的殘酷,另一半來自於對自身處境的無能為力。
深吸了幾口氣之後,少年緩緩地鬆開拳頭。即使他揍了這幾個孩子,也不能改變事實。他必需要忍耐,往後幾十年的人生,他都要不斷地忍耐。
「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唉喔。」其中一個孩子按著肩膀,跪在地上。
「你竟敢打人。」另一個孩子不明究理,只當少年打了人,指著他就喊,「你竟敢打人。」
「我、我......」少年本來想說我沒有,但看那孩子肩上流出鮮血,想來也知道是有人想幫自己。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分辯,只是著急地看向左右,想要找出幫忙他的人是哪個孩子。
目光環繞一圈,每一個孩子臉上都是恐懼和譏嘲,恐懼是因為他們認為同伴受傷是少年出手;譏嘲是因為他們看不起少年。
沒有人會幫自己,少年苦笑。
即使如此,少年還是絲毫沒有退縮的念頭。
當孩子們一擁而上向他揮拳時,他並沒有逃走,而是蹲了下來用雙手護住頭部。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怕、他不怕。
「你們這些孩子在幹什麼?」少年忍得住,大俠可就忍不住了。原本只是想出手警告那些孩子不要欺負少年,哪知道少年不躲不逃,而孩子們不但沒有被嚇倒,反而變本加厲地想要傷害少年。
「啊,你是大俠。」其中一個孩子一眼就認出大俠的臉孔,「是武林盟主的朋友對不對?」
一聽到大俠是武林盟主的朋友,有幾個孩子就露出了貪婪的神情。雖然他們都已經有了師父,可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能夠成為身為武林盟主好友的大俠的徒弟離他們的目標當然更近一步。
「不錯,我是大俠。」大俠的目光掃視周圍,「你們......你們這些孩子想對我的徒弟做什麼?」
「他不是......」孩子們本來想說少年是沒人要的孩子,但看大俠一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忽然間懂,「是你出手傷人,是你。」
「是我。」大俠微微抬起頭。
即使平常看起來是那麼不中用,大俠畢竟是大俠。這群欺負人的孩子互相看了看同伴,很快地達成一致的決定。
「快跑,不要讓他追上了。」
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大喊,一整群的孩子向四面八方逃竄,一下子就消失無蹤。大俠也沒有意思要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注視著孩子們的背影。
當孩子們散去之後,少年不著痕跡地撥開大俠的手,「謝謝。」
「你怎麼會惹上那群孩子?」不是他太多疑,畢竟少年是從外地到江南來,這群孩子怎麼會知道少年沒有師父?又怎麼會特意找少年的麻煩?難道是他在武林盟主家裡說的話被哪個孩子聽到了?
「沒什麼,就只是碰巧遇上了。」少年搖搖頭,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找上我。」
「......也罷。」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大俠沒有多想。世上巧合之事如此之多,這也許只是其中一件。而且,比起一群孩子找少年的麻煩,另一件事情更加困擾他,那就是少年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方纔他只想著要替少年解危,不自覺地脫口說出「少年是他的徒弟」,話說出口時他並不後悔,但孩子們一哄而散時,大俠不免有點擔心少年會以為他要收少年為徒。但是,少年不知道是對大俠收他為徒的事情死了心,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期望過大俠會收他為徒,不但沒有試著親近大俠反而保持一段距離。
大俠那小小的自尊心,有一種被刺傷的疼痛感和空虛感。
看到大俠為難的表情,少年冰雪聰明,善解人意,怎麼會不知道大俠心中所想,「我知道你只是想幫我,才會說我是你的徒弟。放心,我不會纏著你。」
驚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傷到少年,大俠試著想要彌補,「也不完全是......」
「沒關係的,你不用安慰我。」少年搖搖頭,「我沒關係、我沒關係。」
一股強烈的罪惡感由內心升起,大俠幾乎要脫口說出我收你為徒,但馬上又忍了下去。他不能收少年為徒,他可以不在乎資質,但他們之間沒有緣份。
大俠看著自己空空盪盪的小指和少年空空盪盪的小指,竟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大俠認為一定是少年的遭遇太過可憐,所以自己才會這麼難過。像他這麼沒有資質的人都可以找到師父,為什麼少年這麼美好的人卻不行呢。上天不公,身為大俠他一定要代天行道!
一股熱血沖腦,大俠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自己也對少年發誓,「我一定會替你找到一個好師父。」
少年只是艱難地扯了嘴角,還是回答同一句話。
「我沒關係,我沒關係......」
夜深人靜,大俠卻怎麼樣也睡不著。
少年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縈繞不去。
我沒關係、我沒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嗎?那帶著眼淚卻死撐著不掉下來眼神,看起太過悲哀,讓大俠怎麼樣也忘不掉。要是他沒有師父的遺願要完成就好了......這時的大俠並沒有察覺到他從不想收少年當徒弟,變成了不斷找藉口阻止自己收少年為徒。內心轉變太過微妙,以致於大俠完全有發覺。
生怕吵醒少年,大俠用眼角餘光觀察。
不知道是夏天太過炎熱,還是因為很少和其它人睡在一起,少年縮著身體靠在牆邊,被子已經被踢到一旁。
「怎麼說都還是孩子嘛。」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有著超齡的成熟心智,但少年畢竟還是個孩子,仍孩子氣的一面。只見大俠臉上露出微笑,翻身替少年的被子往上拉。
就在那瞬間,利刃由床鋪之下突穿而出!
尖銳的白刃上沾了鮮血,看起來分外的淒厲。


美少俠養成計畫(下)

大俠這輩子有許多驚險萬分的經驗,從沒有一次像這一回這麼驚險。
不知道在哪裡沾到血跡的刀刃從床鋪底下捅上來的時候,大俠好巧不巧正好翻身去拉少年的被子,就這樣千鈞一髮地閉過這致命一擊。一擊不中,刺客就失去了再一次攻擊的機會,大俠一掌往床鋪底下劈,當場將床鋪劈成兩半。
「出來!」大俠在怎麼溫和終究是大俠,他一聲怒吼就將床鋪底下的刺客震至耳鳴,搖搖晃晃、歪歪倒倒地從床底下往上躍。情急之中,刺客為了保命隨手抓住一旁的少年當做人質。
大俠瞇起了眼。
一閃而過的恐怖殺意,讓刺客下意識地勒緊少年的脖子。
「最好別動,否則你的徒弟就性命不保。」
他不是我的徒弟。大俠在心中回了一句,但他很聰明地什麼都沒說,相反地,他用沉穩的語氣說,「你是誰派來的刺客?」
「我是誰派來的刺客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林盟主你必需死。」
武林盟主?
大俠先是一愣,接著就明白怎麼一回事。刺客想必是沒有見過武林盟主的長像,只因為他睡在武林盟主的床上就誤以為他是武林盟主。
照理說,只要大俠說自己不是武林盟主就沒事了,事實上卻正好相反。要知道刺客這個行業也是走信譽路線,要是讓人知道刺客刺錯了人而且還沒刺死,那刺客這輩子就完了,只能回去當大俠養家餬口。
所以,要是讓刺客知道大俠不是武林盟主,刺客一定會將大俠和少年一併滅口。
大俠不動聲色,打算拖延一點時間,「為什麼我必需死?」
「沒有為什麼,你也別想利用這點拖延時間。」刺客經驗老道,一聽就知道大俠的目的。他壓低了聲音說,「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自己自盡,我就放了你徒弟;另一個是你不自盡,我就殺了你徒弟。」
再說一次,他不是我徒弟......算了,隨便什麼都好。
大俠聳聳肩,既然刺客不讓他拖時間,那也有不拖時間的解決法,「可惜,你說兩條路我都不喜歡。」
他手指一捏。這刺客一定不知道他練了失傳兩百年的彈指神功,只要刺客的頭從後少年背後露出半個,他就能在刺客的腦袋上開出一朵血花。
「要選第三條路也可以,那就是你死,你徒弟也......」刺客的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變成一片血紅。
有一瞬間他以為世界變成紅色,但在下一瞬間他又以為是自己臉上沾滿了血。只是,刺客並沒有猜中正確的答案。當他痛的眼睛爭不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雙眼被灑了一大把辣椒粉。
出手的不是大俠,而是毫無武功的少年。
「你這小兔崽子。」刺客捂著自己的臉,刀一偏就要斬斷少年的脖子。
大俠手指連彈兩下,兩道利如刀任的真氣就穿透刺客的肩膀。肩部受創,刺客也握不住刀,手腕一鬆就聽到金屬撞地的聲音。同一時間,大俠已經搶至刺客身前,一掌劈向刺客的腦袋。
刺客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這次任務注定要失敗,他也顧不得什麼名聲信譽,將少年當做擋箭牌往大俠的方向一丟。趁著大俠接住少年的空檔,施展輕功竄逃而去。
沒能擒下刺客的大俠也無意追擊,低頭查看少年的狀況,「你沒事吧?」
「我......」少年的唇微微地顫抖,方纔的勇氣此時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十歲孩子面臨生死關頭時的恐懼。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已經開始凝聚水氣,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眼淚。
大俠柔聲地安撫他,「深吸一口氣,慢慢來。」
「我、我......」少年連牙齒都在打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沒關係。」大俠歎了一口氣,將少年摟入懷中,「沒關係,你想哭就哭出來,我不會說出去。」
好一會兒之後,少年抓著大俠的袖子,開始在大俠的懷裡放聲大哭。
「聽說你遇到刺客?」
一天之後,接到好久遇到刺客,馬上披星戴月趕回家的武林盟主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躲在他房裡睡回籠覺的大俠叫起來。因為武林盟主的頭銜樹大招風,這幾年來他的確遭到不少眼紅人士的明槍暗箭。他原本也不以為意,但這次差點傷到大俠就未免太過份了一點。
他長的和大俠到底哪裡像了,他比大俠英俊瀟灑多了!
「只是一個刺客而已,不用大驚小怪。」大俠半夢半醒之間被吵醒卻一點也不生氣,「我們好久沒見面了,要不要喝點酒聊聊這幾年的事?」
「別想轉移話題。」視破大俠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心態,武林盟主一句話就堵住大俠的嘴,「我只是擔心因為我的身份讓你惹上麻煩。」
「其實是我替你添麻煩了。」大俠不好意思地說。
「不,你一點也不麻煩。」武林盟主比了比外頭,有個少年一直在門外,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似乎是累到站著就睡著了,「外頭那個是你的徒弟嗎?」
「他不是......」大俠微微皺起眉頭,竟然連武林盟主都誤以為少年是他徒弟,這些人到底是從哪一點看出少年是他的徒弟,「我帶他來是想問你要不要收徒弟。」
「問我?我收你的徒弟當徒弟做什麼?」
「他不是我的徒弟。」
「不是你的徒弟?」武林盟主不相信地挑起眉,「你和他之間有很深的感情,我看得出來。」
「但我和他之間沒有紅線。」
「紅線?」武林盟主露出奇怪的表情。
要當武林盟主要懂很多事情、看很多難看的書,他自然也讀過許多有關於紅線的故事。但不管是哪一個版本的紅線,都和一個沒有頭髮,鬍子很白,卻充滿惡作劇性格的老頭子有關係,沒聽說過和大俠或是少年有什麼瓜葛。
「師父常說人和人之間是緣份,我記得有緣份的人之間會有紅線。」
大俠很認真得解釋,武林盟主卻只想大笑。到底是哪個天才告訴大俠「緣份就是紅線」?他想將這個妖言惑眾的傢伙亂棒打死。不過,亂棒打死這件事可以稍等一會,他得要繼續誤導......呃,是糾正大俠的錯誤觀念。
「你當然找不到紅線了。」
「為什麼?」
「因為緣份是看不見的東西,你說的『紅線』也同樣看不見。」
「既然看不見,你怎麼知道他和我之間有緣份?」
「問這麼多做什麼?你未免也變得太聰明了吧。」武林盟主小聲地嘀咕著。
「什麼 ?」
「沒事、沒事。」武林盟主搖搖頭,「我只是說因為緣份是當事者自己看不見,旁觀者卻一清二楚。你和他之間的緣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清清楚楚啊。
大俠沉默不語。武林盟主說得沒錯,這幾天下來,他和少年之間總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默契,無法形容的感情。有點像是師徒,有點像是朋友,又比這兩種感情更加親密。
不自覺地舉起自己的小指,大俠自言自語地說,「這上面真的有紅線嗎?」
他轉過頭。
只見,少年的小指也正微微地顫動著。
一晃就是三天過去,大俠和少年相伴的時間也到了終點。
「你不考慮拜武林盟主為師嗎?」看著少年收拾行囊的背影,大俠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次。
「不。」少年搖搖頭,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雖然武林盟主人不錯,但我和武林盟主之間沒有感覺......嗯,沒有緣份。」
大俠不明白。
少年明明是想成為某個大俠的徒弟,現在武林盟主願意收他為徒,他卻拒絕得這麼堅定。在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成為武林盟主的徒弟,少年卻只是搖頭。
大俠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又想起紅線。
難道,真的有紅線嗎?
「沒緣份的話自然勉強不來。」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武林盟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被拒絕這件事完全不以為忤,「話又說回來,這一路上你遇過和你有緣份的人嗎?」
「有啊。」少年點點頭。
「真的嗎?」武林盟主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內心卻一點也不意外。他早就看出這個少年的心意,只不過順手做點好事,「是哪一位大俠被你看上了眼?不如你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夠幫你介紹。」
沒有回答武林盟主的問題,但少年飄向大俠的目光已經洩漏一切。
唉,孽緣啊。武林盟主在心中替大俠默念三次南無阿彌陀佛,然後就毫不客氣地把大俠出賣掉,「好友,你為什麼不收他為徒弟呢?」
燙手山芋突然被丟到自己手上,還在思考「紅線是不是真的看不見」的大俠一時之間沒想到找藉口,只是隨口應了一句,「那也要他願意才行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啦,如果我很想當你的的徒弟,你能收我嗎?」少年怯生生地問。
「我......」大俠應該要拒絕少年,但少年的眼中有一股藏不住的渴望,他看得清清楚楚。武林盟主曾對他說,一個人能不能成為大俠、成為武林盟主或是魔教教主和資質一點關係也沒有,重要的是決心。
少年比大俠自己更有決心吧?
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
最後,大俠點了點頭,「好啊,我收你當徒弟。」
少年的眼眶裡的淚水就像是瞬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他手抱著拳單膝跪下,「謝謝師父。」
聲音還是十歲少年才有的童音,但拜倒的氣勢、說話的語調卻一點也不像是十歲少年,感到殺氣的瞬間,大俠連退了兩步。
「你......」
「師父?」察覺自己嚇到師父,少年連忙抬起頭來。
只見少年又換上了眼淚快從眼眶裡掉出來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殺氣。大俠認為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十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有足以比美武林盟主、魔教教主的殺氣呢?嗯,一定是看錯了。
在安慰自己沒有受騙上當(?)之後,大俠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關乎少年未來的發展,他也可以知道到底自己有沒有機會完成師父的遺願──「你將來想當什麼呢?」
當武林盟主?還是當魔教教主?不管是哪一個,不管有多難達成,大俠都打算盡自己的全力幫助少年完成心願,就算少年不一定有足夠的資質。
出乎大俠的意料之外,少年─現在已經是徒弟了─的志願完全和他想像的不一樣。
「等我長大之後,我要和師父成婚。」
對於徒弟的發言,大俠與其說是興奮,不如說是震驚。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傳說,和師父結婚的超困難結局啊?好像有點太過容易喔。思考了幾秒鐘,大俠決定要保持他的完美好師父形象,於是,大俠對著他的徒弟微笑,「乖徒弟的願望還真特別,那師父就等你長大喔。」
一直在一旁觀禮的武林盟主用手指搓了搓下巴──他怎麼覺得有地方怪怪的?
「我果然和師父成婚了呢。」
聽到徒弟這麼說,大俠是很高興啦。
畢竟,美少俠夢工廠裡最有趣,唯一一個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結局就是和徒弟結婚嘛。但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一個小小的誤差......
枕著徒弟右手臂,睡在徒弟懷裡,大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是被推倒的那一個呢?
「師父。」
「不乖徒弟?」自從他的徒弟滿二十歲,露出狐狸尾巴(?)之後,大俠就不再叫「乖徒弟」而改叫「不乖徒弟」了。但他的徒弟似乎一點也不受稱呼改變的影響,反而對『不乖徒弟』這個稱呼得意得要命。大俠忍不住懷疑,讓他改口叫「不乖徒弟」也是徒弟計劃中的一部份。
不過,徒弟不會承認這件事,因此大俠也無可奈何。
「難道你一開始說的成婚就是這個意思嗎?」
「差不多啦。」不乖徒弟含糊不清地說。
「差不多也是有差,是差在哪裡呢?」大俠很想知道自己的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怎麼會和預先的想像的結局不太一樣呢?
「師父你就別再想了,快點睡吧。」不乖徒弟,現任少俠、未來大俠心滿意足地用雙手環繞著師父的腰,用下巴頂著師父的肩膀。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徒弟了,是個比師父高、比師父強壯,而且比師父多一百倍心機的未來大俠。雖然已經下地獄(大概啦)的師祖可能會有點遺憾他們一門大俠卻沒養出武林盟主或是魔教教主,他本身倒是以當大俠為樂。
反正,他想要當武林盟主就可以去當,想做魔教教主也不是難事,但要理所當然地待在師父身邊就只能當大俠。
「不乖徒兒,我還在思考......」
「睡醒了再想,這問題想了這麼久,也不急著一時半刻想出來。」
「也好,明天一早的晨課我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大俠打了呵欠。說來也奇怪,明明他的內力比徒弟還要高,為什麼完事之後他有一種剛打完一架的酸痛感,不乖徒兒卻一點事也沒有呢?
一定是在上面和在下面的問題,明天他一定要跟不乖徒兒好好討論。
「好、好,明天晨課我們就來討論這個問題。」不乖徒兒輕拍師父的腰,安撫著師父。至於明天晨課?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他計畫了這麼多年就是要娶一個好師父,哪可能那麼輕易就改變?
更何況,到最後贏的人總會是他。
想到這裡,不乖徒兒露出微笑,抱著他的師父一起陷入夢鄉之中。
這是一個腹黑徒弟和單純師父的故事。
【附贈的腹黑小劇場】
徒弟: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可以推倒大俠,關於這個問題,訣竅就在於眼淚。
師父:眼淚?可是我沒看你哭過啊?
徒弟:哭出來就不值錢了,重點是要雙眼含淚,但絕對不可以掉下來的表情。
師父:......
徒弟:怎麼了?
師父:我正在保持雙眼含淚的表情。
徒弟:原來如此,的確很可愛。(露出微笑,接著推倒)
os:這一招不是對每一個人使用都有效。

[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6-16 12:19 編輯 ]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06

一千個不當大俠的理由(上)

他是大俠的師父。
大俠的師父毫無意外地也是大俠。
師父大俠最困擾的事情就是自己身為大俠這件事,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當大俠,至於不當大俠之後要怎謀生?別擔心,他已經當了大俠快十年了,退休養老金早就存得妥妥當當。就算生活真的成問題,去當農夫也沒什麼問題──就算師父大俠長得一臉標準小白臉的模樣也不成問題。
畢竟,身為一個大俠即使長得再怎麼俊美清冷秀氣白皙好吃(?),他終究是一個大俠。大俠可能身體贏弱、健康不佳,還是一揮手就可以打死人的大俠。
一定有人懷疑,師父大俠為什麼不當大俠?
在這裡引用師父大俠流傳百世的名言──
「大俠是又耗腦力又耗體力還兼傷天害理的職業,我要退休、退休。」
這句經典的退休論一直到幾百年後一直被廣泛使用,甚至還被一種叫做「公務員」的行業奉為圭臬。
這是後話。
在當下,師父大俠最大而且是唯一的願望就是──培養出下一個大俠,然後退休。
他買了一本叫「第一次當大俠就上手」的書認真地研究過後,得到了一個結論。那種不可信的坊間小書最好還是燒一燒,最好是把人丟到山谷底下(?)就會自動變成大俠啦。他經過多次實驗失敗(到底是在哪裡實驗?)之後,得到一個結論──培養一個大俠最少需要十年。
「只要十年。」
師父大俠每天告訴自己,只要忍耐十年就可以。
這十年來每一天、每一個時辰,當師父大俠被大俠氣得七竅生煙,又擔心大俠能不能在武林生存的時候,他都在內心默念這句話──只要十年、只要十年。
說來也奇怪,「只要十年」這句話被他念著念著,好像念成了咒語,只要穩下心情,在內心默念「只要十年」這句話三百遍,所有的憤怒、不滿、擔心全都煙消雲散,簡直比「南無阿彌陀佛」還要好用,而且四個字比六個字短......呃,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念著念著,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師父大俠看著自己亭亭玉立(?)的徒兒大俠,有一千萬個不捨。倒不是捨不得退休,也不是沒跟徒兒大俠結婚感到遺憾,而是──「乖徒弟,如果師父不在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喔。」
「為什麼師父會不在?」徒兒大俠歪著頭,一臉疑惑。
唉,這就問題所在。
師父大俠在內心歎了一口氣。
他這個徒兒大俠沒什麼不好,不像他的好友前任魔教教主,想養個魔教下任教主卻養成下任武林盟主,結果徒弟沒事就天天找他打架;也不像他最討厭的前任武林盟主,想養個下任武林盟主結果養成下任魔教教主,一樣是沒事就天天來找他打架,還順便泡了死對頭的徒弟下任武林盟主。
每次和這四個人見面,師父大俠就想發給這四個人一人一個口罩,叫他們閉上嘴。再不然就四個人分兩條紅線,兩個老的一對、兩個小的一對,一起去拜堂成親不就好了?他勉強可以充當雙方父母,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對拜,武林和平。
相比之下,他的乖徒兒既不會打師父,也不會泡死對頭的徒弟,武功高強,文采也還算不錯,雖然只是個大俠,但各方面的能力值都比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高。照理說,師父大俠沒有什麼可以挑剔。
事實上,師父大俠也不是挑剔,而是擔心。
他這個徒兒大俠,最大而且唯一的缺點就是對心機這兩個字,天生就抗體。不管師父大俠多麼努力地想要告訴徒兒大俠,耍心機是多麼愉快的一件事,徒兒大俠就是不開竅......唉,人無完人,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可以陪養出一個完美大俠。
也罷。
師父大俠轉念一想,反正人各有命,頂多他去拜託一下好友和損友的徒弟偶爾關照一下他這個傻徒弟就可以了嘛。
進行了遺似棄嬰(?)前的準備工作之後,師父大俠就隨便參加一場決鬥,也很順便地假裝被打敗被殺死,也不管到底他的徒弟會不會為了報仇而殺死這個無辜的路人,就這樣瀟灑地退休去了。
師父大俠的故事就此完結......(被丟垃圾)
好啦、好啦,如果師父大俠的故事就這樣結束,那師父大俠幹嘛有一千個不當大俠的理由呢?
一定是有原因的嘛。
在決鬥過後一個月,全武林都以為師父大俠死了,他的好友和損友帶著各自的徒弟將那個被師父大俠選中的倒楣鬼找出來碎屍萬段之後,師父大俠已經不再是師父,回復到前任大俠、現任農夫的身份時,師父大俠這輩子唯一的一個,也是只要有這一個就夠他受的「孽緣」追到師父大俠面前。
六扇門的門主,捕快的頭子,簡稱捕頭(喂),在師父大俠不太光榮地從大俠界永久退休之後的三天後,就殺到師父大俠的面前來。
「大俠,好久不見了。」
「我不是大俠,是農夫,你搞錯了。」已經易過容,換上普通人家衣服的師父大俠連忙否認。
這捕頭真是神......出鬼沒的可怕傢伙。
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想當大俠的理由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但排在第一名的理由就是眼前的捕頭。不管師父大俠易容成什麼樣子,躲到什麼地方,再怎麼樣安份守己,總是會被捕頭給找出來。
師父大俠懷疑他身上有什麼味道讓捕頭聞到,還是捕頭這傢伙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藥,不然捕頭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找出他來?
「好吧,那我就叫你農夫大俠。」捕頭從善如流。
......雖然是改了稱呼,其實本質並沒有改變。師父大俠歎了口氣,他這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受過半點委屈。
論武功,在江湖上沒人是他的對手,別人難得見上一面的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都是他的好朋友,他招手就來揮手就去;論才智......反正那種東西又不能吃(喂),比也沒什麼用,雖然他的才智一定不太差啦,不然怎麼能隨便想個詐死的方法都能騙到整個武林雞飛狗跳。
光是大俠公祭就辦了三場,追思會和自辦的追悼活動更是數不勝數,早知道他就辦一個告別演唱會(喂)。
偏偏,遇上捕頭他就有一千、一萬個委屈。
「拜託你,我只是個農夫不是個大俠,你說的大俠早就死啦。」在那場決鬥裡徹徹底底的死掉了,現在只剩下農夫,「全天下有那麼多小偷強盜可以抓,我也早就不當大俠了,追著我不覺得丟臉嗎?你堂堂一個六扇門的大捕頭,請饒了小民啊。」
面對師父大俠呼天搶地地般的哀號,補頭似乎早就習慣了。
「別這麼生氣,我是來恭喜大俠退休了。前日,本朝的六王爺還特地找我過去,要我別再追著大俠,我也同意了。」
捕頭掌理六扇門,名為公家機關,實則誰也管不了。甚至連皇上出面都不見得能叫捕頭改變主意。說不定還會被捕頭以皇帝犯法與庶民同罪(喂)這種歪理給抓起來。堪稱本朝最大惡勢力。
唯一一個治得了捕頭的人就是六王爺。江湖上盛傳,六王爺手中握有捕頭的秘密,所以捕頭才對六王爺言聽計從;再不然就是六王爺本身就是六扇門的幕後門主,捕頭不過是他六王爺的屬下。
可惜的是,這些傳言皆沒有得到證實。
比起傳言師父大俠更關心捕頭剛剛說的,他睜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對不起,可以請你再說一次嗎?」
「我不再追大俠了。」
「真是謝天謝地,可喜可賀......」師父大俠感動到痛哭流涕,他這輩子沒有比現在更感激六王爺,以後他要劈腿幾百個大俠,他都不會告訴六王爺夫人。
可惜,師父大俠高興得太早,也太小看捕頭了。
「不過,你不是大俠了吧。」捕頭臉上帶著微笑。
「呃,我是不當大俠了沒錯,但你也不能......」師父大俠連退兩步。
「我告訴六王爺,以後我會改追農夫。」
「......」
捕頭臉少的笑容十分燦爛,師父大俠幾乎被刺得睜不開眼。他暗自在心中發誓,從明天開始就要從農夫這個行業永久退休,就算培養一個農夫要花十年都不能阻止他!

一千個不當大俠的理由(中)

萬花樓、萬花樓。
京城第一大妓女戶、第一大酒家,號稱女人最美麗,食物最上等,裝潢最豪華,連皇上都曾光顧的萬花樓,正在上演一場惡少逼死良家婦女的老套戲碼。
捕頭笑容可掬,步步進逼。
一個全身淺藍色系打扮,看起來似乎比一般妓女還要高大許多的女子則是不斷後退。仔細一看,雖然濃妝豔抹連頭髮也梳了起來,仍依稀可以從輪廓認出女子的身份。
捕頭打量著師父大俠,忍不住嘖嘖稱奇,「好久不見,大俠。這次你要從挖礦大俠變成妓女大俠了?」
「都不事!我真是活見鬼了,你是人還是狗啊?」
自從師父大俠不再當大俠之後,他當過農夫、挖礦工人、修墓工人、大夫、相士、商賈、教書夫子,但不管他怎麼跑怎麼逃,捕頭就是能找出他來。
也許他要去當挑糞工人才有可能躲得掉捕頭。
「現在不是七月,不過我可以接受見鬼了這個說法。」
「我只是想要表達我的驚喜......呃,恐懼,算了,什麼都可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師父大俠承認他跑到萬花樓來扮妓女躲捕頭是有點對不起生他的父母(雖然不知道在哪裡)、養他的師父(雖然早經死到骨頭可以打鼓),不過,他真的以為脂粉味的掩蓋效果不錯,但顯然是要打個折扣就是了。
現在他臉上花花綠綠,而捕頭的目光顯然一直在打量他的胸口。
「你知道你現在就像是個採花大盜嗎?」
「如果我是採花大盜,我得說你真是傾城傾國。」
「這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不對,什麼理所當然,我都被搞混了。」師父大俠雙手抱在胸前。穿成這副胸前涼爽的模樣也不是他願意,只能怪現在的女人都穿這種衣服,為了裝扮,他只好去廚房弄兩個饅頭湊合一下。顯然,只用兩個饅頭是有點不太夠......唉呀,他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兩個饅頭露出來了。」
「......」這捕頭的眼睛到底都在看哪裡,師父大俠瞪了他一眼,「你最好給我住嘴,不然我會揍你,我保證。」
就在師父大俠和捕頭談話的同時,萬花樓裡人來人往。而且,萬花樓裡認識捕頭的人似乎不少,有不少女子走過時對捕頭微微一笑。
這情況讓師父大俠很不舒服,他發誓那不是因為他嫉妒。
「看起來你是這裡的老主顧了。」
捕頭只是笑了笑,「我認識這裡的某個......姑娘,別誤會,我不是她的客人,只是他的朋友。」
「太棒了,你有個妓女朋友。」
「事實上她不是。」捕頭仍然在微笑,「不過,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工作,我想我會變成老主顧。」
「事實上我不再這裡工作。」師父大俠雙手一攤,「事實上,我只是在躲你,只是沒想到你有個妓女朋友,而我很歹命地還遇到你。」
「如果換成是我,我會說你和我真的很有緣份。」捕頭的臉上仍舊掛著微笑。
「緣份?我想我需要喝點酒壓驚。」師父大俠轉過身,拿起桌上的酒壺就往自己的嘴裡倒。
放著師父大俠一個人在房間裡喝悶酒,捕頭一個人在萬花樓裡四處閒晃。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他正在閒晃。
捕頭和師父大俠不同,他還沒有存到足夠的退休金,朝廷上也有不少朋友得靠他混口飯吃。所以他得工作,雖然他是六扇門老大,但有個很會使喚人的......算了,他不該提起這個。話又說回來,他還蠻喜歡師父大俠這次的打扮。雖然他胸前那兩顆饅頭沒有特別喜好,不過,他會享受把他們拿出來的樂趣。
有個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捕頭幾乎是反射性地想抓住拍他肩膀的那個人,然後把對方的脖子扭斷。讓他沒有釀成大錯的原因是他在最後一刻認出對方的聲音。
「你好。」一頭淺色短髮的保鑣站在捕頭背後。
「原來是你。」捕頭鬆開手。
這個穿著很奇怪的妓院保鑣負責保護萬花樓裡最有名的妓女,賣藝賣笑不賣身而且從還不開口說話的二姑娘。一般稱為二姑娘的萬花樓紅牌是整個京城裡最有名的妓女之一,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會不會說話,還有她的本名。但她的確很美,美的讓男人沒辦法抗拒,就算只是為了搏她一笑而花上大把銀子也願意。
捕頭是少數知道二姑娘身份的人,但連她也不知保鑣的來歷。保鑣在六個月前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萬花樓,得到二姑娘的信任成為萬花樓的保鑣。就捕頭所知,保鑣的來歷、身份全都是個謎,他來到萬花樓的那一天甚至還穿著沒人見過衣服,講著沒人聽過的話。
「你在執行任務?」
「那是什麼意思?」
「嗯......我的意思是,你在幫你的老闆做事?」
「老闆又是什麼意思?」
保鑣搖搖頭,似乎對自己講的話沒人聽得懂感到很困擾,「我換個方式講,是六扇門的公事?」
「我正在追一個採花大盜。」
「最近聞名京城的那一個?」
「是的,喜歡找妓女,順便把在她們身邊的男人也殺掉的那一個。」
「聽起來真的很糟糕,我擔心他會找上二小姐。」
「要是他找上二......二姑娘,那他可就有麻煩了。」捕頭苦笑,「如果有什麼蛛絲馬跡,請你通知我。」
「如果有的話,我會幫你抓到他。」保鑣皺著眉頭,捕頭有一度懷疑保鑣的額頭是不是本來就長得那副模樣,或者已經回復不了不皺眉的模樣了,「對了,二小姐要我告訴你,有個人正在二小姐隔壁的房間裡發瘋。」
「那不是你的責任嗎?」
「我看到你從他的房間走出來。」保鑣指了指背後,就在他扯動嘴角時,背後傳來可怕的尖叫聲,「我想他是你的責任。」
保鑣口中在發瘋的人自然是師父大俠。更正確一點說,他現在不是在發瘋,而是有點......
「我想,他很飢渴。」保鑣一臉認真地說。
「你是說他需要吃點東西?」捕頭轉過頭去看保鑣,一臉懷疑。因為師父大俠現在正在咬枕頭、磨蹭床上所有可以用來磨蹭的東西。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不過不是真的食物。」保鑣看了捕頭一眼,「除非你也算食物。」
「什麼意思?」
保鑣只是聳聳肩,「我想他不小心喝了用來助興的酒,我想說,神會保佑你。」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要鎖門。」保鑣說完就竄出房間,在捕頭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上鎖。
當然,是從外頭。
師父大俠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暈。
也許他喝了太多的酒,也許他忘了什麼事情。不過,他現在很清醒,可以意識到捕頭的唇貼在他的唇上,還有他們兩個都沒穿衣服。
他沒有蠢到問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看一眼就明白了。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捕頭全身上下都是鍛鍊結實的肌肉,嘴唇卻還是十分柔軟。就像是他的乖徒兒還是個孩子時,他偷親幾口時的觸感差不多。真讓他懷念......但就算嘴唇再怎麼柔軟,捕頭的行為依然應該遭到天打雷劈的懲罰。師父大俠一拳揮過去,扎扎實實地落在捕頭的肚子上。眼前一片空白,捕頭彎下腰,用一隻手撐著桌面才不至於跪下去。
「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捕頭的話還沒說完,鏗鐺一聲,金屬鐐銬就扣在他的手腕,「你從哪裡找來這種玩意?」
「它本來就連在床上。」師父大俠扯了下嘴角,「幸好你真的不是老主顧。」
否則你就會知道那裡有什麼。
「很高興你終於相信我的話了。」捕頭試著想要微笑,但只露出一個苦笑。這鐐銬是如假包換的真貨,他剛剛試著想要扯斷鐵鍊,但鐵鍊紋風不動。
「是啊,勉強夠讓我饒你一命。」師父大俠忍著再踹捕頭一腳的衝動,而且他最想踹的就是某個部位,「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你。
前任魔教教主,現任武林盟主,以不到四十歲的年紀退休,目前正在頤養天年的前魔教教主對於應該已經進棺材的好友出現在眼前一點也不意外,更沒有因此而決定以後七月要燒香拜拜。
「所以,在那之後他沒有找過你?」
「沒有。」
「沒消沒息啊......對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再穿一次女裝給我們看看?」
「絕不考慮。」師父大俠瞪了他一眼,「喔,對了,你要是跟前武林盟主那個王八蛋提起這件事,我就宰了你徒弟和你兒子。」
「這個威脅聽起來真是可怕。」前魔教教主按著自己的胸口,裝出一個害怕的表情。
「你知道就好。」又瞪了師父大俠一眼,「我們可以再回到捕頭這件事上面了?」
「可以。」前魔教教主聳聳肩,天知道他多想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聽起來像是他還沒從萬花樓出來?」
「不,我回萬花樓找過。」
「你?」前魔教教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回去找他?」
師父大俠苦笑,「你也覺得我一定是腦袋有問題才會回去找他,事實上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我承認我是有點不習慣他沒有跟前跟後,但主要的原因是我把他關在那裡,我希望他平安無事,否則我會感覺到愧疚......」
「我懂、我懂,你不用解釋。」前魔教教主拍拍師父大俠的肩膀,試著安慰現在手忙腳亂的好友,這輩子能看到師父大俠慌張一次還真不容易哩,前武林盟主那個老混球肯定會氣得牙癢癢,一想到這一點,他就開心得不得了,「你也知道我們魔教什麼沒有就是人多,我派人去查他的下落,比起你到處打聽要容易得多了。
「真的?」
「真的。」
兩天之後,師父大俠的確得到了消息。
只不過,是從官府的告示上得知。
告示上說明最近轟動一時的京城採花大盜已被六王爺擒捉,幾天後要公開審問。而那個採花大盜的身份就是六扇門門主。
公開審問的地點選在六王爺府的門前。
「還真熱鬧呢。」前魔教教主一手拿著從街上買來的糖葫蘆,另一手抓著師父大俠,推開一大群人擠到最前面,惹來一旁的官兵白眼。但既然坐在上頭的六王爺什麼都沒說,小小的官兵也不敢推開這位臉上就寫著我很不好惹的魔教教主。
從他這個距離是不太容易看清楚六王爺的臉,不過從那沒有蓄鬍子的樣貌看起來應該還年輕。前魔教教主哼了一聲,除了他的乖兒子、乖徒兒、還有師父大俠之外,這種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傢伙他最討厭了,喔,就算有毛的像是前武林盟主,他也很討厭。
捕頭披頭散髮,穿著囚衣跪在地上。
如果不是師父大俠很瞭解捕頭,他會說捕頭現在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是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婦。
這不是捕頭,這不是捕頭!
師父大俠真想在地上打滾,但他還沒有付諸實行就看到兩個官兵將捕頭從地上拉起來。
「他們想做什麼?」
前魔教教主很好心地回答似乎搞不清楚狀況的好友,「我想他們是要行刑。」
「不是審問嗎?」
「......你怎麼這麼天真?等等,你不要衝動!」前魔教教主話還沒說完,師父大俠就推開官兵,走向六王爺的方向。連前魔教教主都來不及抓住他,「糟糕、糟糕,接下來的事我可不管了。」
師父大俠一靠近,官兵馬上又圍了上來。
「大膽刁民,竟敢擾亂公堂。」
「......這算是公堂?」師父大俠看了看周圍,這沒屋頂沒牆壁的地方哪能算是公堂,頂多算是法場......呸呸呸,什麼法場,「六王爺,草民有事稟告。」
「等會再稟告,本王正在審案。」六王爺揮揮手,要官兵把師父大俠趕出去。
「草民稟告之事正是和此案有關。」師父大俠推開官兵,「捕頭是我的朋友,當晚他正好和我在一起。」
「喔?本王問你,你說案發當時你和六扇門門主待在一起?」六王爺露出很有興趣的表情,揮揮手要官兵先退下去。
「是的。」
「在場有幾人?地點在哪裡?在做什麼?」六王爺一句接著一句問,「六扇門門主並沒有否認案發當時就在萬花樓,難道你也在萬花樓?」
「在......」師父大俠苦笑,在哪裡?
沒錯,就在萬花樓。
當晚他和捕頭就在萬花樓裡,他誤喝了萬花樓的助興酒,雖然印象有點模糊,他還記得萬花樓那個講話奇怪的保鑣還說他是「飢渴」什麼的。
是啦,當時他是很想吃東西──把眼前的那個名叫「捕頭」的傢伙吞下肚。實話是,他吞了也吃了,然後捕頭現在就像是個小媳婦一樣跪在這裡。他可以解釋當晚他們在哪裡,在做什麼,但這麼丟臉的事情叫他怎麼能說的出口?
「如果你無法回答,那本王就必需處死他。雖然六扇門門主也算是本王的手下,不過,王法之下......你也知道,本王也不願意。」六王爺雖然露出遺憾的表情,雖然師父大俠從他的語氣裡一點也感覺不到遺憾,「來人啊。」
「等等、等等,那個晚上我和他是在......」師父大俠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只要說出來就可以了,偏偏他就是說不出口。
「如果你沒什麼話要說,那就到此為止了。」六王爺冷淡地說。
「不,我不能讓你們殺了他。」
「如果你阻止官兵行刑,本王就得判你擾亂公堂、法場劫囚,和他同罪。」六王爺說。
「這、這是草菅人命。」
「對,本王這就是在草菅人命。」六王爺從位子上走了下來,慢慢跺步到師父大俠和捕頭的身邊,「讓本王告訴你,你知不知道皇上對疼愛的十三皇子其實常常去找甜水巷的頭牌?而那個無法無天的採花大盜剛好去了甜水巷?」
「這未免太巧合......」
「是很巧合。雖然本王對十三皇子這種行為未必同意,但皇上很傷心,將這件事交給本王,本王也只好隨便處理一下。但皇上只給了本王七天的期限......」
「所以就隨便找個人頂罪?」
「那是本王的最後一步。」六王爺搖搖頭,「本王將這件事交給六扇門門主去處理,如果他找到了,那就算他好運就立了大功,本王也沾光;如果他沒找到,那也無所謂,本王已經和捕頭約定,若是七天之內他沒能捉到採花大盜,就把他當成採花大盜處理。」
「......你這還叫王爺嗎?」
師父大俠很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該把捕頭打昏扛走。反正這裡算是公堂─雖然沒有屋頂─不是法場,所以他不算劫法場。不,就算是劫法場也沒什麼關係,他實在看不下去一個那麼精明能幹的人傻傻地當個忠臣然後被六王爺殺死。
對了,他還可以抓六王爺。他已經計畫好一連串的逃亡路線,他可以拿六王爺當盾牌,然後帶上捕頭。也許他還可以和六王爺談判,也許......
「我勸你別輕舉妄動。」劍柄壓在師父大俠的肩上。
師父大俠回過頭,一身紅衣勁裝打扮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站在他身後。師父大俠認得那身朝服,是御前二品帶刀護衛。
只見護衛對六王爺拱手之後,附在六王爺耳邊說了幾句。原本一直繃著臉的六王爺聽了幾句之後就放鬆了表情,「好,讓他們進來。」

一千個不當大俠的理由(下)

什麼叫做傾城傾國?
當萬花樓的紅牌二姑娘身穿繡滿大朵菊花的紅衣,臉上帶著微笑對著六王爺欠身時,不知道有多少人發出驚呼聲。這如果還不叫傾城傾國,當她手裡扭著一個人的耳朵,姿態仍是如此優雅時,除了傾城傾國之外,師父大俠還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詞。
師父大俠看出頭牌手上的力道不大,真正的採花大盜卻不敢動彈。採花大盜忌憚的人當然不是這位大美人,而是跟在大美人身後,表情只能用猙獰來形容的萬花樓保鑣。
保鑣抓著採花大盜的手臂,稍微一用力就讓採花大盜痛得冷汗直冒。看起來應該是個高手,但師父大俠卻不曾在武林中見過他的武功路數。
「這個保鑣是哪門哪派的高手?」師父大俠小聲地問捕頭。
「沒見過。」捕頭搖搖頭。他早就看出保鑣的武功路數特殊,應該是擒拿手一類的路數卻辨不出門派,加上他的五官深刻、瞳色偏淺,捕頭只能猜測他是西域一帶的人士,但更詳細處卻也猜不出來。
捕頭和師父大俠關注的人是保鑣,但整個公堂上只要是男人卻都盯著萬花樓名妓開始流口水。雖然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但光是那張傾城傾國的臉蛋和剛剛欠身時的微笑,也就足夠了。
連六王爺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原來是萬花樓的二......二姑娘。」
被稱為二姑娘的美人沒有開口,只是扭著採花大盜的耳朵往前一甩,將人丟在六王爺跟前。都已經被人逮著了,採花大盜還想逃走,只見他眼睛轉了一圈,竟然想要抓住六王爺的腳。
說時遲、那時快,護衛和保鑣上前一步,前者護在六王爺身前,後者一腳踩在採花大盜的手背上,痛得採花大盜哭爹喊娘。這保鑣仍是一臉皺著眉頭的表情,對著六王爺抱拳說,「稟王爺,這位就是真正的採花大盜。」
從頭到尾,萬花樓的二姑娘沒有說半句話。由那位保鑣將採花大盜怎麼會闖入萬花樓,又試圖想要染指二姑娘,然後被保鑣打得鼻青臉腫之後扭送官府。雖然樣貌已經被保鑣打到臉部有點變形,但採花大盜所辱的兩位萬花樓姑娘同時指認出採花大盜手背上的一塊胎記,證實了捕頭和師父大俠的清白,六王爺立刻就釋放了捕頭。
在捕頭和師父大俠離去之前,捕頭對那個一直不說話的萬花樓二姑娘笑了笑,小聲地說了句,「我欠你一筆。」
有人說劫後餘生之後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師父大俠也同意這一點。捕頭在六王爺府的客房長廊上吻了他,而他唯一的反抗是睜大眼,然後將捕頭推進客房的床上。
那個保鑣上回說什麼「飢渴」?他看過的書裡沒半本裡有飢渴兩個字,不過他大概可以理解啦,就是他想把捕頭剁成好幾塊煮來吃那種氣憤對吧。
沒錯,他瞭解、非常地瞭解!
一就在他一個失神,捕頭翻身將他壓在身下,開始用嘴唇搔擾他的脖子,還一路向下滑到胸口。
「等等。」師父大俠抓住捕頭的衣領,「先給我個理由。」
「理由?」
「你是蠢蛋嗎?」
「大概是。」捕頭再次靠近師父大俠,但又再度被拉開,「還有其它問題嗎?」
「全武林的大俠沒有一千也有五百,為什麼你偏偏要找上我?」
「我不知道。」捕頭答得很乾脆。
「難道堂堂的六扇門大捕頭,要抓人會一點道理都沒有?」
「要抓一個人當然有道理,但要愛一個人本來就是一點道理也沒有。」捕頭說得就像是兒女孝順父母、臣子效忠皇帝一樣理所當然,師父大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這輩子聽過幾個人說我喜歡你、我愛你?
在這幾個人裡又有哪個人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口?
師父大俠只能找到這一個。
「......我想再問個問題,你講話都這麼淺顯易懂嗎?」
「請原諒我一向很誠實。」捕頭微笑。
「我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碰上你。」
師父大俠看著(或者更正確一點說,是瞪著)捕頭好一會兒,最後歎了一口氣。他一定是腦袋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認為其實捕頭人還不錯,好歹要家世有家世,要家產有家產,而且,還那麼喜歡他。
雖然方法有點不對啦,但是師父大俠也是人。有一個人這麼喜歡你,喜歡到追著你跑,喜歡到可以放棄一切,喜歡到可以為你犧牲生命,雖然沒有規定一定要愛上捕頭,但是師父大俠實在沒辦法不愛捕頭。
過去的十年裡,每一天他都可以感受得到捕頭表現出來的愛。
純粹的,沒有心機的。
如果是計算之後的結果,他大概會把捕頭打成豬頭,然後一走了之。但就因為這其中沒有半點心機,純粹只是喜歡所以想見面,所以師父大俠也無可奈何。
在不知不覺之中也愛上捕頭的那種無可奈何。
「算是我怕了你吧。」師父大俠鬆開拳頭,任由捕頭將他擁入懷中。
「不對,應該算你你愛上我了吧。」捕頭邊說邊在師父大俠的耳邊吹氣。用兩片據師父大俠所說,全身上下唯一柔軟的唇慢慢地下移。
「最好是我愛......呃。」師父大俠手指絞緊了捕頭的頭髮,「等等,你在咬哪裡?給我住......啊、啊......」
捕頭微微抬起眼,露出笑容。
有沒有人記得,他也等了十年?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累積起來的「存糧」份量,可是相當驚人。
這得寸進尺的小混蛋。
師父大俠在心裡把捕頭千刀萬刮了幾百次,他現在腰酸背痛兩條腿像是跑了幾百里路一樣酸疼。光是在心裡把捕頭大卸八塊大概不足以消他心頭之恨,乾脆來付諸實行比較愉快。
想到這裡,師父大俠就往枕邊摸去。
很多武林人都會在枕邊放個匕首或是武器,對於這一點,師父大俠一直覺得很難理解。怎麼會有人把武器放在敵人隨手可以拿得到的地方?他自己從不帶武器,想殺人的時候還得去廚房拿菜刀,偏偏有人就是要替他省麻煩,實在是有夠笨、有夠笨。
雖然捕頭不像是這麼笨的傢伙,不過摸摸看也是無妨......沒想到,他竟然在枕頭邊摸到一個藍布包。
憑著觸感,師父大俠確定藍布包內的東西雖然有大有小,粗細不同,但每一根都質地堅硬。師父大俠實在不願意想到很糟糕的地方去,但細細長長、放在枕邊......嘖嘖,不想到糟糕的地方去就太對不起捕頭了。
「我先警告你,要是你敢把這玩意用在我身上,我絕對會宰了你。」
「什麼玩意?」捕頭一臉茫然。
「就是『這個』玩意。」師父大俠將藍布包敲在捕頭的頭上。
「別太用力,這可是寶貝吶。」
「寶貝?」師父大俠的語調上揚,在捕頭還來不及阻止之前就打開布包。映入眼簾的是十二支細細長長......的黃金釵。
他雖然不是行家,卻也看得出這包在藍布裡的十二支小玩意絕對不是路邊買來的麻花卷或是糖葫蘆,不論是份量、雕刻、各色寶石,恐怕連王公貴族都不一定能擁有。
「這不是女人家的玩意嗎?」
「是我從六王爺那裡借來的東西。」
「借?我看是『借了不還』吧?」
「別這麼說嘛,我正打算明天就把它還回去呢。」捕頭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完全沒有半點官兵變強盜的罪惡感。
「這玩意這麼精巧,應該價值不斐,六王爺怎麼可能沒有聲張?」
「這鳳頭十二釵也算不上是什麼值錢的玩意。」
「鳳頭十二釵?你竟然連這玩意也偷......等等,六王爺怎麼會有鳳頭十二釵?」鳳頭十二釵原是當今皇上在太后六十大壽時特意請人鑄造,太后過世之後就一直放在寶庫裡頭。
十年前,鳳頭十二釵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失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師父大俠當年年紀尚輕,而且忙著照顧徒弟,對江湖事未曾刻意聞問。但鳳頭十二釵的事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只要是武林人多多少少都會聽到一點風聲。
「六王爺為什麼有鳳頭十二釵我怎麼會知道,也許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比如說喜歡扮成女子也說不定。」捕快聳聳肩,似乎打算一語帶過。
師父大俠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捕頭呼弄過去的人。其實,只要稍加思考就可以將這兩件事連上線,當年六王爺掌管禁軍,若是闖入寶庫之人有留下任何線索,六王爺是何等精明之人,怎麼會不知道。
想來想去,只有兩個可能。
一者,當年闖入皇家寶庫之人是六王爺熟識之人,留下的行跡早在事後被六王爺掩蓋過去,才會毫無線索;二者,六王爺本人就是那個闖入寶庫之人,六王爺時時刻刻都可以進出王家寶庫,就算真的留下什麼線索,也會被當成前次進入寶庫時留下。
師父大俠開始懷疑,捕頭並不是偷六王爺的東西。
「......你什麼時候偷走鳳頭十二釵?」
「不是偷,是借。」
「是偷是借都差不多......」
「差別很大 。」
「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重要的是是什麼時候『借』來這東西?」
「七天前。」捕頭誠實地說。
就是在官府貼出捉到採花大盜的那一天。
「你該不會是因為這玩意所以才被......不,不對。」如果捕頭是因為偷了六王爺的鳳頭十二釵,照理說六王爺早就該殺人滅口,不然也該嚴刑拷打,哪可能把捕頭請到大牢裡養得白白胖胖,「你是替六王爺銷贓。」
「別這麼說,我只是替六王爺幫一個小忙。」捕頭露出微笑,「然後他也幫我一個小忙。」
沉默了一會,師父大俠的聲音幾乎像是含在嘴裡一般模糊,「......是因為我?」
「只有這個方法可以找到你。」
「別以為找到我就可以......」
「我知道。」捕頭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他只是微笑。他太清楚師父大俠是怎麼樣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會忘掉。
「......我只問你一件事,這鳳頭十二釵是六王爺偷的嗎?」
「不是,只是由六王爺代為保管,現在六王爺認為這鳳頭十二釵差不多可以歸還皇上了,所以要我將他放回去。」
「所以,六王爺明知道採花大盜不是你,卻還是演了這場戲?」
捕頭點了點頭。
「你呀......要是六王爺翻臉不認人,把事情全栽贓在你頭上,你要怎麼辦?」
「這倒是不用擔心。」
「你不擔心我倒是很擔心。」
「你擔心我?我就知道你......」
「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師父大俠說,「在我甩掉你之前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六王爺要是不把我當成和你一夥的一起查辦才怪,我是為了我自己擔心。」
「那你為什麼還不甩掉我呢?」
「要是我能甩掉你的話,早就甩掉啦。」師父大俠沒好氣地瞪著捕頭,「你老是在我耳邊喜歡喜歡的,聽久了渾身都不對勁。」
「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六扇門捕快,如果你想要把我甩掉的話,大可以找魔教教主或是武林盟主來殺我,但你卻沒有這麼做。」捕頭的鐵臂將師父大俠牢牢地捆在懷裡,像是抓到他這輩子最重要的犯人一樣不肯放鬆,「所以,我肯定你一定也和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對吧?」
「那是因為你的武功太厲害,我迫於你的淫威才不敢叫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來。」哼哼,現在是找藉口大賽是吧?他打從出生到現在,耍嘴皮的功力就算沒有天下第一也有天下第二,就算是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都要讓他三分咧。
「真的嗎?我真的很開心。」捕頭揚起嘴角。
「你有什麼好開心的?」
「因為不管丈夫的武功到底好還是不好,做妻子都會認為自己丈夫天下無敵,所以,我是真的、真的很開心。」
......為什麼你的歪理特別得多。師父大俠忍不住為之氣結,不管他說什麼,捕頭都有本事凹到你愛我、我愛你,我們有愛不死、真愛無敵。
只是,明明是氣得要命,看到捕頭那一臉無辜的表情,師父大俠卻怎麼樣也打不下去。唉,他上輩子一定是欠捕頭幾百萬,這輩子才要賣身還債啦。
「好啦、好啦,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
「既然隨便我說,那我們就再來一次吧。」翻了個身,捕快再一次把師父大俠壓在身下。
「等等,誰跟你說這個也可以隨便你說?」師父大俠臉色一紅,死命地開始掙扎,昨天晚上的十回合大戰已經讓他精疲力竭,再起不能(?),這傢伙是想怎麼樣?
「就是你說的隨便嘛。」
「我、我......」我說的不是這種隨便啦。師父大俠真想兩眼一翻氣昏過去,但一想到就算氣昏過去也會被捕頭先弄醒再先弄昏,他就不怎麼想自己先昏。
在師父大俠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被氣昏的同時,捕快的手指已經滑過師父大俠的大腿內側,直探最隱密處。在大戰十回合中已經綻放過數次的花朵輕易地就讓捕快的手指入侵,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捕快經驗豐富,手法巧妙的緣故。在師法大俠還沒有完全理解現況時,捕快的手指直探到最敏感的一點。
師父大俠咬著自己的手背,才沒有發出叫聲。
「舒服嗎?」補頭的聲音低沉,在耳邊環繞。
「唔。」師父大俠抓著捕快的肩膀,這王八蛋的技巧太好了,不公平啦,「救命啊,有淫魔,有採花大盜啦......」
「噓,我已經抓到他了。」捕快將唇貼在師父大俠唇上,封住了最後的掙扎──成功捕獲。
......嗎?
前任魔教教主邀了他的徒弟現任武林盟主,以及他徒弟的「好友」同時也是他的兒子現任魔教教主,還有不請自來的死對頭前任武林盟主......總而言之,就是一大群人一起品嚐他的手藝。
除了和他的死對頭鬥嘴鬥了幾句很討厭之外,一切都很滿意啦。喔,當然也包括那個意外之喜──當師父大俠帶著滿臉春風(?)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很確定每一個人表情都和他差不多。
「呃......你一個人?」現任武林盟主不知道該先問師父大俠怎麼從墓地裡跳出來,還是問他只有自己一個。
「你還活著?」現任魔教教主幫他問完剩下的那個問題。
「顯然兩個問題的答案是都是『是的』。」師父大俠坐了下來。
「我以為你會帶捕頭來。」前武林盟主用手指搓了下下巴,將師父從頭打量到腳,「算了,我換個問題問,捕頭現在人在哪裡?」
「這個嘛......」師父大俠露出微笑,「我不會告訴你們。」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07

劍客與劍客的禁忌之巔(上)

聽過「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嗎?
「這是什麼鬼東西啦,最好是有這種事!」才剛過三十,就已經是一代劍聖的灰衣劍聖用力地摔掉手上的紫禁之巔一夜遊指南,要不是另一手拿著的東西是御醫給的皇城地圖和皇城後門鑰匙,待會還要歸還,他大概也會一起摔。
說起這紫禁之巔一夜遊指南,也不過是因為灰衣劍聖過了三十歲還討不到老婆,在御醫的推薦下去一座據說很靈驗的大俠廟求籤,順便請廟裡的道士大俠替他解籤,哪裡知道會解出這種籤詩。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編號大俠一六八號簽就只有這八個大字。
道士大俠偷瞄了一眼灰衣劍聖那把大劍,先在心裡念三聲南無阿彌陀佛......唉呀,他知道士應該要念個什麼真武大帝、急急如律令啊,只不過連南無阿彌陀佛也順便念一念比較有保障,「這支籤的意思很簡單啊,只要你在月圓之夜爬上紫禁之巔,你就能成為劍聖。」
「不好意思,我已經是劍聖了。」
「喔,失敬失敬,你這麼年輕就當上劍聖,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謝謝。」灰衣劍聖隨口應了一聲,「除了劍聖,這張簽還有別的意思嗎?」
「那要看起問什麼?」
「你不是應該什麼都知道嗎?」
「我又不是神棍,哪會知道你在想什麼。」道士大俠看了灰衣劍聖,在心裡盤算,「這位大哥,你要來問什麼也講一聲,不然我怎麼知道你要問什麼。」
「你應該猜得出來吧?」
拜託,我又沒有從作者那裡拿到劇本,怎麼知道你要問什麼啊?道士大俠給灰衣劍聖一個白眼,一臉不善,「我又沒有跟蹤你,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
灰衣劍聖這輩子沒有看過這麼囂張的道士,不過既然來了都來了,他也不想為難道士大俠,「我想問姻緣。」
道士大俠轉過頭,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看了灰衣劍聖兩遍,接著自以為很瞭解地拍了拍灰衣劍聖的肩膀,「這位大哥,不是我要給你打擊,這種事情啊,就像是脫韁的野馬、斷線的風箏、出牆的老婆,你要勉強也勉強不來......」
「我可以打斷一下嗎?」
「不可以。」道士大俠繼續說,「大哥,你就看開一點嘛,天涯何處無芳草,這種妻子你還是休了吧。以你劍聖的條件,還怕找不到下一個女人嗎?」
「讓我打岔一下。」
「你給我安靜得聽啦。」
「咳,你說什麼。」灰衣劍聖輕咳一聲,手按在劍柄上。道士大俠是他見過最嘴碎的傢伙,而且一開口就停不下來,「請問,我可以說話嗎?」
殺氣撲面而來,嚇得道士大俠從椅子上跳起來,接著連退了幾步,「這位大哥,那個錢的問題我們好商量,不要動刀動槍的,多傷感情。」
「如果你再多講一個字,我就讓你沒命可以傷感情。」灰衣劍聖狠狠地瞪了道士大俠一眼。
「是、是,這位大哥、這位大俠、這位劍客,我一切都聽你的。」道士大俠舉起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要上紫禁之巔也可以,不上也可以,你也知道我比較喜歡上萬花樓......」
「我有問你話嗎?」
「我......好啦,我閉嘴可以了吧。」道士大俠一臉無辜,小聲地抱怨,「明明就是自己要來解籤,還不准人家講話,這樣人家是要怎麼回答。」
「咳,你給我聽好,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懂嗎?」
「如果你問兩句我可不可以多答......」道士大俠還想要爭什麼,灰衣劍聖犀利的目光馬上落在他的身上,讓道士大俠立刻閉上嘴,「好好,你問一句,我答一句。」
灰衣劍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眉頭深鎖,「最近,我開始有點煩惱還沒成親這件事。」
氣氛一瞬間變得十分凝重。
灰衣劍聖打聽過,一般市井小民大概是弱冠之齡就娶妻生子,甚至尚未弱冠就娶妻,就算是皇室貴族或是高官達貴家的男子也不例外。江湖兒女雖然不拘小節,但到三十而立還沒有成婚者幾乎不會再有親事上門。
他也是有要傳香火的壓力耶。
而且,他已經受不了江湖上的人都用認為劍聖一定為劍奉獻一生,開什麼玩笑,身為一個劍聖當然要能駕御自己的劍,難道還要哄著一把劍開心才行?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剛滿三十歲,也有身體上的需求也要談戀愛好嗎?
他又不是當偶像是當劍聖,為什麼不能結婚啊!
「......請問,這個問題也要我回答嗎?」因為灰衣劍聖說完之後久久都沒有開口,道士大俠不太確定灰衣劍聖是不是在等他回答。要他回答也不是不可以,但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問句耶。道士大俠話一出口,馬上就得到灰衣劍聖的白眼,他立刻乖乖閉上嘴,「我沒說,我沒說。」
「我來大俠廟求籤是想問姻緣,你就好好給我說清楚這張籤詩在姻緣上有什麼意思。可以吧?」
「這種問題......好啦、好啦。」道士大俠在心中暗暗叫苦,什麼簽不好抽卻偏偏抽中這一張,早知道以後要特別設一個戀愛籤詩,怎麼現在的大俠們感情煩惱那麼多,上次還有一個大俠特地跑來問要怎麼甩掉追著他不放的傢伙,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讓他很困擾......咦,不對,他也是年輕人啊,怎麼沒有這種煩惱啊?
「你有聽到我的問題嗎?」灰衣劍聖的聲音將道士大俠從胡思亂想中喚醒過來。
「有、有,當然有。」道士大俠扯了下嘴角,努力想擺出笑容,「這籤詩的意思是......呃,我可以不回答嗎,這籤詩就是籤詩嘛,其實由個人的體悟更能瞭解他的意義......」
「咳。」
「是,是,籤詩。」道士大俠皺著一張苦瓜臉,心裡大喊著這次死定了。看了一眼凶神惡煞的灰衣劍聖,心想,反正不答是死,回答還有可能有命,乾脆豁出去隨便說一個算了。剛好他想起一句也是很有名的老話,只要兩個男人一起手牽手去長安,就能......心念一種,道士大俠露出微笑,「這意思就是,只要在月圓之夜,爬上紫禁之巔就可以得到幸福!」
「啊?」灰衣劍聖張大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說,在月圓之夜爬上紫禁之巔,就可以得到幸福?」
「是啊,是啊。」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啊。」灰衣劍聖白眼一翻,捲起袖子就準備打人。
「你不要相信是你的事啊,我只是照著上面念。」道士大俠抱著頭,三步並作兩步地逃到神桌下躲起來,最後還是被灰衣劍聖拖出來揍了一頓。
話又說回來,既然灰衣劍聖並不相信江湖術士的話,為什麼還跟御醫借地圖鑰匙呢?
這一點連灰衣劍聖自己也不太明白。
五年前的中秋夜,他帶著一壺好酒,打包幾碟小菜,從後門溜進紫禁城,找了一處最高的高樓開始吃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紫禁城裡沒有人在走動,連巡視的衛兵也沒有幾個,就算不巧走過來也裝作沒看見他。
灰衣劍聖心想,這地方還真奇怪。
當時他只有這地方風還不錯,至少可以賞月的想法。
之後的五年,他年年帶東西上紫禁之巔,他帶過月餅、帶過柚子、甚至還帶過羊肉爐(?)。今年他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新把戲,乾脆在紫禁城最高的屋頂上生火烤肉,想不到在屋頂(?)烤肉味道還不錯,從此,中秋節就變成了烤肉節(鬼扯)。
雖然這五年下來一次也沒有下雨,但只有他一個人喝酒、賞月,連隻鳥都沒有飛過......對了,晚上本來就不應該看到鳥,好吧,換成連隻老鼠來搶他的食物都沒看到,實在是很無聊。
看來,大俠廟也不怎麼靈驗,而道士大俠根本就是神棍。
「這簽八成也沒有什麼用吧。」灰衣劍聖從懷裡掏出那張籤詩,丟進火堆裡。
就在灰衣劍聖將籤詩丟進火堆裡時,一陣青煙從火堆裡冒了出來。接著砰的一聲,冒出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
「......現在是在演雜技團嗎?」
「啊,對不起,我似乎搞錯地點了。」白衣少年用手抹了下被煙和灰塵弄髒的臉,眨了眨眼看清眼前的灰衣劍聖,「你也很有趣耶,大叔......大哥,怎麼會有人想在紫禁城上烤肉?」
灰衣劍聖哼了一聲,「我可不想聽一個從紫禁城屋頂鑽出來的傢伙向我說教。」
「啊?」白衣少年先是一愣,看到自己腳邊破了個大洞的紫禁城屋頂,他露出了笑容,「那些事情就別管了,可以先借我一口水喝嗎?」
「......你說這個嗎?小朋友,這可不是水喔,是酒。」灰衣劍聖搖了搖手上的皮水袋。剛剛他似乎因為白衣少年的笑容而愣了一會,大概是那笑容太燦爛了,讓他一時之間有在黑夜裡看到太陽的感覺,一片白光之中,幾乎睜不開眼。
「酒也可以,我快渴死了。」
「要請你喝也不是不可以啦......」道士大俠的那句話突然從腦袋深處冒了出來。只要在月圓之夜爬上紫禁之巔,就可以得到幸福。難道,真的有這種事嗎?看著白衣少年的臉孔,灰衣劍聖定下心情,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小朋友,你滿十八歲了嗎?」
「好酒。」白衣少年擦掉唇邊的酒漬,將皮水袋還給灰衣劍聖。
「你說這是好酒?」灰衣劍聖對白衣少年的來歷很好奇,皇城畢竟是皇城,絕對不可能是散步路過,但白衣少年對他似乎毫無敵意,渾身上下也沒有半點高手氣息,「你這輩子喝過多少酒可以稱這壺酒是好酒。」
「我是第一次喝酒。」白衣少年頭微微一偏,對著灰衣劍聖微笑,「所以一定是最棒的。」
「年輕真好啊......」灰衣劍聖不由自主地感歎。
「還有,那些肉可以分我一點嗎?」白衣少年睜大眼,滿臉期判。
灰衣劍聖一晌,接著將筷子遞給白衣少年,「......請用。」
這真是個奇妙的中秋夜。
他在紫禁殿的屋頂上遇到一個路過的少年,向他要酒要肉,彷彿他們是在某個小店或是山頂上擦身而過,一點也沒有站在皇朝之巔該有的沉重氣氛。
灰衣劍聖發現自己無可自拔地注視著白衣少年的一舉一動。
「今天是中秋夜,你沒有一起過節的家人嗎?」
「有,不過我已經答應了一件事,雖然想過節也沒辦法。」
「因為這件事很重要?」
「對,關乎我的性命、我的家人、還有我的尊嚴。」白衣少年邊吃邊說。
灰衣劍聖注意到他吃的非常慢、非常慢,慢慢地咀嚼,即使半生不熟的肉或是烤得跟石頭一樣硬的肉在他看起來都是一樣美味。
他見過很多人,多到光是看著一個人吃飯就可以描述一個人的性格。當然,劍還是瞭解一個人最直接的方式,因為劍無法欺騙人,但他總不能每見到一個人就先跟那個人比劍。再說,白衣少年會不會使劍也是個問題。
白衣少年的模樣讓灰衣劍聖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時他帶著一把劍獨自闖盪江湖。如果說當時他就相信自己會成為劍聖,那肯定是放屁。當時的他年紀和白衣少年差不多,雖然沒有名聲、沒有財富,不過內心充滿了希望和理想。不只是決鬥的時候,連走在路上,在樹林吃乾糧,每一刻鐘都想要活出光彩來。
燦爛耀眼,不可逼視。
「如果這件事情這麼重要,你坐在這裡可以嗎?」
「我答應的這件事是要找一個人,而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所以再等一等也沒關係。」白衣少年不在意地說,「倒是這位大叔,你沒有家人一起過節嗎?」
「沒有。」
「沒有父母?」
「沒有。」
「那兄弟姊妹?」
「也沒有。」
「同門的師兄弟?」
「你怎麼知道我是武林人。」
「你不是嗎?」白衣少年一臉茫然。
「我是,但你怎麼知道。」
「你腰間的劍,我看得見。」白衣少年指了指灰衣劍聖那把大劍,「這麼大的劍很不好藏也不很不好隱瞞身份吧?」
「沒錯,只要我手上拿著這把劍,我就會被認出來。」灰衣劍聖將幾乎半滴酒也不剩皮水囊放收進懷裡,「你自己不也是拿著一把劍嗎?我倒是沒辦法從劍認出你的身份。」
「喔,我在江湖上只是個無名小卒,認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白衣少年看了看背後的劍一眼,毫不在意的樣子,「你說你沒有父母、兄弟、連師父、師兄弟都沒有?」
「不然,我為什麼在這裡。」
「難道在這裡就會有父母、兄弟可以團圓?」白衣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有聽過說『月圓之夜,紫禁之巔』這句話嗎?」
白衣少年點點頭,「我聽過一個故事,據說在中秋夜時會有兩名頂尖劍客在紫禁城的最高處決鬥,他們的決鬥只有一個人倒下和兩個人都倒下這兩種結果。而能在日初之時離開紫禁之巔的劍客,就會成為劍聖。」
「你的故事太舊了,現在有了新的故事。」
「什麼故事?」
「傳說,在月圓之夜,爬上紫禁之巔,劍聖就可以得到幸福。」
白衣少年露出奇怪的表情,「這種傳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還年輕,我勸你有空可以去萬花樓走走。」
「呃,我不需要。」白衣少年聽到萬花樓,臉頰馬上變紅,還一路延伸到耳垂處。
灰衣劍客咧嘴大笑,「別緊張,我不是說要你去那裡找妓女,但如果你要找消息,妓女永遠是最多消息的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白衣少年鬆了一口氣。
灰衣劍客一面笑一面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聊了這麼多,似乎也快天亮了。」
「你這麼說,我才發現......」白衣少年彷彿這時才發現時間過的很快,邊說邊爬起來,同時將背後的劍抽了出來,「好吧,我也差不多該辦正事了。」
白衣少年的手搭上劍時,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像是要分割黑夜與白晝般銳利刺眼,到了這時,他已經不是單純的白衣少年,而是白衣劍客。剛剛對著灰衣劍聖又哭又笑,彷彿只是個單純大男孩般的白衣少年,就這樣消失不見。
他的人和劍合而為一,鋒利的殺氣包住全身。
「果然,還是沒有那麼輕鬆的事啊。」灰衣劍聖拿著他手中的大劍,也站了起來。

劍客與劍客的禁忌之巔(中)

時間一晃就是五年過去(喂)。
五年前的中秋夜一戰,因為皇上隔日還要上朝,六王爺不堪熬夜,根本就沒有觀眾撐到第二天凌晨見識當世兩大劍客對決。此戰的勝負自然也成了一個謎......但是,決鬥的過程和結果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那一戰之後,白衣劍客和灰衣劍聖竟然成了好友。
官方說法是兩人同時發現對方是難得的對手、劍術上的知音,事實上卻是一見鍾情、互生愛意,相偕殉情......呸呸呸,總而言之,兩人不打不相識(?),在這一戰之後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甚至逢年過節還會相偕出遊。
灰衣劍聖尷尬地站在街角,手裡拿著向路邊賣花的小女童買來的一大籃花朵,怎麼看怎麼尷尬。
這都要怪御醫給他出的餿主意。
因為白衣劍客每一次見面時都會帶上一些精緻的點心當作伴手禮,而他老是兩手空空也說不過去,灰衣劍聖才會向經驗豐富的御醫替他出主意。
「......你到底幾歲了?」御醫皺起眉頭,「都多大的人了,這種事還要我替你出主意?」
「因為你經驗豐富嘛。」
「我什麼時候經驗豐富了......也罷,你就送花吧。」
「送花?」
「送花永遠不會錯。」御醫一本正經地說。
現在回想起,他應該是被御醫給騙了。他一個大男人送另一個大男人花,怎麼說都有點奇怪吧?
正當灰衣劍聖打算把花籃整籃丟掉時,白衣劍客正好出現。他依舊是一身白衣,從街的另一頭向灰衣劍聖走過來。
「好漂亮的花,誰送給你啊?」白衣劍客手上也提著籃子,「是我買的。」灰衣劍聖將花籃放在白衣劍客手上,「送給你。」
「......送給我是不是有點奇怪啊?」話雖然這麼說,但白衣劍客不疑有他,仍是收下了花。
「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灰衣劍聖連忙搖手,「你也知道我不知道該送什麼當回禮嘛。」
「回禮?」白衣劍客一臉茫然。
「我們每次約會......見面,你不是都會帶你母親做的糕點嗎?我真的好不好意思,一直白吃白喝啊,有人說交往就是要各付一半的錢......」
「各付一半的錢?什麼意思啊?」白衣劍客越來越不明白,「我還是退還給你......」
「沒關係、沒關係,你就當作我一番好意,收下來就對了。」灰衣劍聖硬是將花籃推回白衣劍客懷裡,「別說那些,我們去搭船。」
灰衣劍聖抓著白衣劍客的手,往早就等他們等到不耐煩的船家那裡走去。
說到乘船這個主意啊,他可也是請教過御醫喔。御醫可是被他煩到不能再更煩,才講增進感情的好方法。他特別挑了一個風景優美,氣氛頗佳的西湖,這次應該沒問題吧。
只不過,風景優美歸優美,白衣劍客似乎不怎關心......
白衣劍客打開籃子,裡頭裝滿了一整籃的水晶糕,「來,這是我娘做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又是你母親做的?你母親會做的東西可真不少......」灰衣劍客接過白衣劍客遞過來的糕點。
這幾年下來他也習慣白衣劍客總是會帶吃的東西來,他們也會邊吃邊聊一些事情。比如說灰衣劍聖之前的豐功偉業或是一些江湖上的見聞啦。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一直沒提起。
灰衣劍聖認為也差不多是可以提起的時機,在提親(?)之前也該先打聽一下對方的家世之類的事情,才知道聘金要準備多少嘛。
「我們認識也五年了,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你的家人?」灰衣劍聖總有股感覺,白衣劍客似乎刻意避開不談自己的親人。
「你不也不提嗎?」
「我的父母早就死了,兄弟姊妹一個也沒有。」灰衣劍聖說,「至於我早年射......你相信我在妓院當過保鑣嗎?」
「妓院保鑣?」白衣劍客睜大眼。
「意外吧,人可不是生來就是劍聖,有段時間我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灰衣劍聖微微一笑,「你如果想要成為劍聖,這條路可不好走喔。」
「那也無所謂,我本來也沒想過要成為劍聖。」白衣劍客一邊拆著包水晶糕的紙,一邊脫口而出。
「喔?」
「吃吃看,這水晶糕可是我媽做的。」白衣劍客將水晶糕遞給他。
接過水晶糕時,灰衣劍聖不著痕跡地將手上那張用來包水晶糕的紙翻了面。紙背後的深紅色「福」字,讓他想起了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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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字小館。
灰衣劍聖將那張來包水晶糕的紙翻到背面,和招牌一模一樣的「福」字。
就是這間飯館嗎?看起來經營了好幾十年,桌椅都很老舊,飯館裡沒有幾個人,不管是飯館的生意還是客人的氣氛都不熱絡。
灰衣劍聖一走進福字小館,就感受都好幾道視線落在他身上。
一直低頭在打算盤的掌櫃年紀不大,但目光掃過灰衣劍聖時,他就有一股背脊發涼的感覺;而看起來沉默老實的店小二目光雖然溫和,灰衣劍聖卻發現店小二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他;更別提一直掃地的駝背老人,似乎不斷地用眼角餘光觀察他。
他們每一個看似平凡,但灰衣劍聖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們身上的戰力值......不對,是身為練武之人怎麼樣都沒有辦法隱藏的高手感覺。這些人個個都不平凡,雖然還不到灰衣劍聖能完全掩蓋自己身上殺氣的超級高手程度,但在江湖上也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才對。
偏偏,灰衣劍聖卻一個也不認識。
在江湖打滾了二十年,灰衣劍聖自以為能認出江湖上的所有人物,但這掌櫃、店小二的武功路數他卻怎麼樣也看不出來。
灰衣劍聖帶著狐疑坐下來,點了一壺茶。
茶的味道普通,點心也沒有特殊之處。
就在灰衣劍聖斟了第一杯茶時,一個小孩兒扶著一個老婦人走進來。老婦人的年紀看起來還不算太老,卻步履蹣跚。灰衣劍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雙目已盲。
「唉呀,老夫人。」掌櫃一看到老婦人就迎上去,沉默不語的店小二馬上搬了椅子過來。
「謝謝,你們太照顧我和我兒子了。」老婦人緩緩地坐下來,因為雙目不能視物,只是一個勁地向前面道謝,卻沒有發現根本沒有人站在她面前。
「哪裡的話。」掌櫃拉過一張板凳,坐在老夫人身邊,「二廚不在,不如我來陪您說點話吧。」
二廚?灰衣劍聖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就看到一個廚師拿著鍋鏟衝了出來。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叫半天還不進......」態度凶狠,揮著鍋鏟像是要打人的大廚一看到老婦人態度就軟下來,「原來是老夫人來了啊。」
老婦人對著大廚低下頭,「我兒子多虧您照顧了。」
「您太客氣了,是我們給您兒子照顧才是啦。」剛剛還一派凶狠的大廚搔著頭,一臉尷尬的表情,「是說您想吃什麼,我馬上替您準備。」
「您太客氣了,我什麼都不用。」老婦人搖搖頭,站了起來,「我還是回去吧,他不喜歡我來這裡看他,既然他不在的話,我看看你們就走。」
「別這麼說,二廚他很高興您來這裡,他只是害羞而已。」掌櫃微笑著安撫老婦人,示意小童扶著老婦人。
灰衣劍聖注視著老婦的背影,確定這位老婦人沒有半點武功。這讓他不禁感到好奇,老婦人的兒子二廚該不會也是個高手?而這個高手雲集的福字小館和白衣劍客到底有什麼關係?灰衣劍聖一時之間也沒有想透。
但就在他正想多觀察一下這間臥龍藏虎的飯館時,熟悉的氣息從遠處靠近。
逼近而來的氣息十分熟悉,灰衣劍聖連忙放下茶杯,對走過來的店小二揮手,「結帳,小二。」
店小二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大拇指比了比櫃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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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白衣劍客回頭看看四周,他隱約之中感覺到曾有相當厲害的武林高手曾停留在這個地方,他轉頭看向掌櫃,「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人來過嗎?」
「你不在的時候來的人可多了。」掌櫃冷冷地回了一句,一抬起頭看到白衣劍客,原本冷漠的表情立刻溶化,「你終於回來啦。」
一看到白衣劍客,店裡的夥計全都圍了上來。
灰衣劍聖趴在屋頂上,他認出那個對他冷言冷語,但打算盤速度飛快的掌櫃;一言不發讓人以為是啞巴的打掃者;負責端茶杯送毛巾,一臉沉默卻老實的店小二;綁著條圍裙、總是在罵人,手裡總是拿著鍋鏟的廚師。
他們一個個圍了上來,抱住白衣劍客。
「二廚,你終於回來了。沒有你在的話,大廚早晚都會把我們做成人肉包子啊。」店小二帶著半開玩半認真的表情拍拍白衣劍客的背。
「哼,你以為人肉包子可以賣得掉?」大廚冷哼一聲,「還好現在二廚回來了,你做的白玉藕糕和拔絲地瓜難吃得要命,再讓你做下去真會砸了本店的招牌。」
打掃者沒說話,只是拍白衣劍客的肩膀。
而年輕掌櫃走上來和白衣劍客擁抱,小聲地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嗯。」白衣劍客只是應了一聲,眼中似乎含著淚光。
灰衣劍客有一瞬間幾乎要錯以為這些人是白衣劍客的親人,因為比起朋友,他們的感情更加親密。但這麼溫馨的感情卻讓灰衣劍客感到嫉妒。
他所知道的白衣劍客,其實只是幻影。
那個手裡拿著劍時就變成劍本身的白衣少年,是一句謊言。
真實的白衣劍客是家道中落的武林名門第九代,家裡只有年邁母親,老管家和一名照顧母親小童。而他眼中的劍中天才早就放棄了劍,改拿起鍋子、鍋鏟,打算當個廚師渡過平凡的一生。
灰衣劍客感到可惜,可惜白衣劍客的天份;感到心痛,他一開始就知道白衣劍客不可能不為任何理由而來,卻不免因為背叛而感到痛苦。他不斷地在心中問自己,也問白衣劍客──究竟你對我說的故事裡有哪些部份是謊言,哪些部份又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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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灰衣劍聖痛苦的事情還在背後。
離開了福字小館之後,白衣劍客似乎還另有目的。
只不過,這一次白衣劍客不同於進入福字小館時那麼輕鬆,而是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是否有人在跟蹤才踏入萬花樓。灰衣劍聖幾乎是盡了一切能力壓抑劍氣,才能隱藏自己的行跡。但在白衣劍客進入萬花樓的同時,二姑娘的面容在他眼前一閃而逝,灰衣劍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
十五年前的萬花樓,火焰如百花盛開。
二姑娘冷冷地看著他,絕世的容貌仍掩不住眼中的恨意。也許,更是因為她盛妝打扮,那份恨意更是清晰。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二姑娘怒視著他,「你傷害我的家人,滅了我們一族,這個仇,我和我兄長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難怪,難怪......難怪白衣劍客會用那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因為,白衣劍客就是二姑娘替他量身訂作的對手。
到頭來,只是個謊言。
總有一天要破滅的謊言。
只是,白衣劍客是個謊言,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沒有人生來就是劍客,更沒有人生來就是劍聖。
每一個人都曾是只會哭鬧的嬰孩,曾經是某個人的兒子,某個人的徒弟。每一個劍客背後,都有個不能告人的秘密。他自己也曾經是......灰衣劍聖按著自己的腦袋,莫名地又痛了起來,眼前的景像突然失去了清晰,化成模糊的光影。
他按著自己的腦袋,大口地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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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灰衣劍聖突然出現在皇城之內,御醫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彷彿早就預料到灰衣劍聖會來找他一般,「中秋還沒到,別想跟我要皇城後門的鑰匙......」
「一開始就凶神惡煞的,但你猜錯了,我不是來找你拿鑰匙,是來看病。」
「看病?」御醫先是狐疑,接著粗魯地抓住灰衣劍聖的手腕開始把脈。沒想到搭上灰衣劍聖的脈息不到一會,御醫就皺起眉,「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會頭痛?」
「不只是痛,偶爾還會出現看不現的情況,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灰衣劍聖說,「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
「是生病,你的腦袋里長了不好的東西。」御醫說。
「這病會好吧。」灰衣劍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你這是在問我還是在命令我?」年輕的御醫斜眼看了灰衣劍聖一眼,拿出針紮在灰衣劍聖的穴道上。從一見面他就眉頭深鎖,替灰衣劍聖把脈之後,臉色又更難看。
「唉喔。」灰衣劍聖哼了一聲,「你不能輕一點嗎?別把你對付你家那口子的方法用到我身上,我可是怕痛得很。」
「哼哼......」御醫眼中一絲光芒一閃而過,又抽出一根針。
「好了、好了,當我沒說過吧。」灰衣劍聖收起說笑的語氣,他在御醫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和御醫相熟,深知御醫的性格。和御醫之間的對話可以百無禁忌,但絕對不能隨便提起他家的那口子──那個明明怕疼得要命,卻老是惹御醫生氣,讓自己皮肉痛的笨刺客,「你是我所知道的大夫中最高明的那一個所以我才問你,我只想知道這病能不能治好?」
御醫手裡拿著針,冷淡地說,「不能。」
「你是說......」
「要我欺騙你也不是可以,但我和你是朋友,所以我也不騙你。」御醫打斷灰衣劍聖的話,「你腦袋里長的東西我沒辦法治好,但不代表其它大夫也同樣沒辦法。最近有個從西洋來的大夫,帶了不少前所未見的醫術,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替你安排見一見他。」
「不必了你說治不好的病那就一定是治不好,我看也別費事再找人了。」聽到自己身染絕症,灰衣劍聖似乎不太意外。御醫用眼角餘光觀察著他,想要看出他只是表面上豁達,還是打從內心就不在意生死。灰衣劍聖是何等敏銳之人,怎麼會沒有感受到御醫的目光,只不過他也不說破,「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該不會要勸我少喝點酒吧?」
「當然,我不只一次勸你,酒傷肝腎,你若想有個長一些的劍聖生涯,還是少喝點。」御醫的態度一板一眼,「但就算不喝酒,你也不會因此不生病。」
「我就欣賞你這點。」灰衣劍客笑道,「今晚陪我喝酒吧,我從未見過你喝醉的樣子,那一定很有趣。」
御醫皺起眉,「一個人失去控制和理智有什麼有趣的地方。」
「難道你就不想灌醉你那口子。」
「我可不希望有人滿身酒味吐得我一身都是。」
「算了,你也不懂得有趣。」灰衣劍聖揮了揮手,「說句實話,你偶爾也該對你那口子講點甜言蜜語,或者讓事情失去控制。」
「那有什麼有趣的地方?」御醫挑起眉,「省省吧,除非我死了,不然想都別想。」
「好吧,等你死了我要第一個聽你講笑話......唉喔,你能不能輕點?」金針刺進虎口的穴道,灰衣劍聖敢用性命發誓......呃,是用可能不怎麼長的性命發誓,治療他腦袋裡的東西絕對用不著金針在虎口刺一針。
灰衣劍聖抬起頭,只見到御醫看著他,難得地有點像是人該有的感情,即使聲調還是冷得跟冰塊差不了多少,「不能。」
「身為一個大夫,你不是該騙我病一定有救?」
「我從不欺騙人。」御醫說,「再說,你自己就已經拚命騙你自己了,有哪裡需要我再欺騙你?」
灰衣劍聖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了苦笑,「你知道那個孩子嗎?」
「......你是說白衣少年。」御醫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他所指的孩子是誰,「他怎麼了?」
「你知道他是萬花樓二姑娘派來的人嗎?」
「原來是二姑娘。」御醫難得地露出擔心的表情,「你想二姑娘派他來的原因會不會是你?」
「除了我,還會是誰?」
「當年的事都過了這麼久了......」
「過得再久,他也不可能忘得了我對他做的事。」灰衣劍聖說,「雖然當時是各為其主,我從來不為那件事感到後悔。」
「也許......」御醫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也許什麼?」
「也許他只是想讓你後悔。」御醫也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只能說是直覺。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要跟自己過不去,就只是為了讓另一個人感到後悔?御醫總覺得人實在太難理解,「算了,不提這些,我有些東西要給你。」

劍客與劍客的禁忌之巔(下)

回過神來,手裡已經多了一樣東西。
「這是?」
「我娘包的粽子。」白衣劍客邊說邊將荷葉拆開,露出裡頭淺黃色的三角形,「我娘雖然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但手藝可是不輸御廚喔,你可以吃吃看。」
「這真的 是你娘做的粽子嗎?」灰衣劍客沒有打開粽子,而是用冷淡的目光看著白衣劍客。
要是在幾個月前,他也許毫不懷疑。
如果能夠從來一次,他寧可從來沒有因好奇而跟蹤白衣劍客。如果不是因為一時好奇,他就不會見到白衣劍客盲眼的母親,也不會發現福字小館裡那些深藏不露的夥計;如果不是因為一時好奇,他就不會見到白衣劍客走進萬花樓,也不會見到白衣劍客和二姑娘說話。
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
「當然啊。」白衣劍客有些心慌。這粽子是他自己包的,用的料和餡自然是福字小館的配方。難道灰衣劍聖吃出了福字小館的味道?不可能啊,灰衣劍聖從沒去過福字小館,根本不可能知道。想到這裡,他定下心繼續扯謊,「我娘做的粽子是別人學不來......」
「你娘已經瞎到連路都走不好了,你要騙我說她包粽子?」灰衣劍聖抓著白衣劍客的手。
如此接近的距離,他仍是看不清那隻手。
他的世界分裂成兩個,一個是他無法控制的謊言,卻如此甜美讓他不忍清醒;一個是他所知道的真實世界,卻殘酷得讓他不想面對。
人很矛盾。
劍也充滿了矛盾。
轟隆隆的雷聲在耳邊響起時,他正在壓在白衣劍客的身上,試著想要親吻對方。
白衣劍客並沒有反抗,那雙清徹的眼神裡照映出他醜陋的樣子。
「你知道了。」
「你這麼平靜,肯定早有心理準備吧。」
「......不,我沒有準備。」白衣劍客的聲音微微發顫。沒有絲毫意外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
「福字小館、失明的母親......還有萬花樓。」他幾乎要瘋狂了,「你說啊,在你告訴我的事情裡有哪一件事是真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白衣劍客只是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辯解。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大雨落在他的臉上,他幾乎分不清哪些是被雨模糊、哪些是因為他已經漸漸看不清東西。他的病似乎就如御醫所說,漸漸地開始影響他的理智判斷,無法控制那一股腦湧出的情緒。
他想知道哪些是真實的,又有哪些是虛假的。
但在雨中的混在一起,他根本就什麼都分不清了。
「你不開口是因為說了太多謊話,還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實話可說?」
雨滴順著灰衣劍聖的長髮,落在白衣劍客的臉上。眼前一片蒙瀧,什麼是謊言,什麼是真實,他也分不清楚了。
到底福字小館裡只專心做甜點,其它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的二廚是他?還是那個在萬花樓和二姑娘做交易的冷酷殺手是他?又或者是和灰衣劍聖在一起搭船游西湖的白衣劍客才是他?
也許都是。
但也許都不是。
也許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是謊言,但仍有一些部份他無法假裝這是一場戲。
「回答我。」灰衣劍聖抓著那隻手骨節修長,不管是當廚師還是當劍客都很適合的手。
彷彿是下定了決心,白衣劍客露出微笑,對著灰衣劍客說,「有一句話是真的,只有那句話,我無法欺騙自己。」
灰衣劍客先是一愣,接著大笑。
笑聲既悲傷又快樂,充滿絕望卻又滿懷幸福。
「就衝著你這一句話,今年的中秋,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他放開白衣劍客,離去的同時,笑聲一直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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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衣劍客默默地洗米,但實際上卻只沒有將米放進鍋裡,只是一個勁地攪水。大廚歎了一口氣,情這一字,真是害人不淺,還人不淺。
將剛在冰水裡泡過的雙手貼在白衣劍客的臉上,這才驚得白衣劍客清醒。
「你有心事。」
「看得出來?」
「你這樣子,誰都看得出來。」大廚指了指他。
白衣劍客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用手在攪水,鍋子裡根本沒有半粒米時,忍不住苦笑。是啊,他這個樣子誰會看不出來?
「不需要我提醒你,這幾天你魂不守舍吧?」
「......我知道。」白衣劍客用圍在腰間的布將手擦乾,「我更加努力來彌補我的錯誤。」
「那不是錯誤,你只是無法專心。」大廚打斷他的話,「當一個人無法決定自己要做什麼,就絕對無法專心。」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啊。」
「是嗎?」大廚露出懷疑的眼神,「我不認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想當個廚師,還是想要當劍客?」
聽到大廚提起劍客這兩個字,白衣劍客的眼神不免洩露出心虛,「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是什麼劍客......」
「我和御廚是師兄弟,即使現在一年見不了幾面,我們的感情仍然不錯。」大廚頓了頓,「他說,最近這幾年的中秋夜都有位年輕白衣劍客去挑戰劍聖,從他的形容聽來,那位白衣劍客的容貌、身形都和你十分相似,再加上這幾年中秋你總是有事,讓我不得不懷疑。」
「全天下容貌身形相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不過是巧合......」
「我原本也認為只是巧合,但御廚師兄曾提到這兩位劍客在紫禁城上不決鬥,偏偏總是吃起東西來。其中那位白衣劍客帶來的東西讓御廚師兄十分訝異,因為這個當世第一流高手竟然帶過一種藍色的水晶糕,讓他意外到想要爬上紫禁城問那位劍客是怎麼買到這種糕點。」
「也許......」
「不,你不用解釋。」大廚苦笑,「我想,全京城......不,甚至是找遍整個中原,也只有你一個人懂得那種神秘糕點的配方。你還要瞞我們瞞到什麼時候?」
白衣劍客放下了手邊的東西,露出一個苦笑,「我以為可以瞞一輩子。」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一輩子?我們也曾是武林人,怎麼不會發現你的手比別人更穩定,只是早晚的問題。」大廚歎了口氣說,「你拜我師的時候我就說過,當廚師就一定要專心,劍客我雖然沒當過,但大概也是同樣的道理。你總要下定決心當個劍客還是當個廚師。」
白衣劍客先是沉默不語,好久好久才冒出一句話,「我不知道該當劍客還是當廚師好。」
「哪一個讓你比較快樂?」
沉思了一會,白衣劍客說,「......和你們在一起我比較安心。」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大廚仍不死心地追問,「難道你對劍就沒有任何留戀?能和劍聖平分秋色,你在劍上的天賦說不定比當廚師還驚人也說不定。」
「也許,但那只是一個夢。」白衣劍客搖搖,臉上帶著微笑,「夢太過不真實。」
「既然不真實,你為什麼不肯放棄。這麼多年,你每年中秋總是有事。你說你從不做水晶糕給家人之外的人吃,偏偏為他破了例。難道,劍在你的心中一點都沒有重要性?」
重要性?
白衣劍客問自己,劍對他絲毫沒有重要性嗎?
這個問題幾乎馬上就有了答案,「是的,劍對我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個對手,另一個拿著劍的人。
開始慌亂的時候,才知道感情已經變了。
開始擔心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將對方當作一個陌生人?也許是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希望我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希望你的模樣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
然後,變成了欺騙。
白衣劍客這才明白。
「今年的中秋,會是我最後一次上紫禁之巔。」
從此之後,將再也沒有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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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劍客等了很久。
明月掛在半空中,那樣圓滿的形狀是他從未見過。
三個月前,同樣也是月圓之夜。那是他和灰衣劍第一次在中秋夜之外的時間比劍。比劍原本該是一件神聖的事情,劍客在比劍之前做好準備、沐浴更衣,趕赴一場殺死對方或是要對方殺死自己的約會。有時候,他覺得比起敵人,他們更像是知己或是情人,透過劍所能傳達的感情太多太多。每一年的中秋夜就像是一次最重要的約會,他和灰衣劍聖都十分重視。
但那一次比劍是出於一場口角。
現在回想起來,他幾乎不記得自己說什麼又做了什麼,唯一記得是灰衣劍聖的劍抵著他的咽喉,冷漠的眼神之中有一種不可挽回的決然。
像是他答應萬花樓二姑娘的條件時的決然。
他才驚覺,自己當初的決心似乎已經煙消雲散,他根本忘記自己的目的。太過快樂的時光讓他開始欺騙自己,想要拖延,想要挽留那段時光。
但越是留戀,消失的速度就越快。
白衣劍客並不真的瞭解他和灰衣劍聖之間的關係,灰衣劍聖並不是單純無污點的好人,但也不像是二姑娘所說是個萬惡不赦的罪人。白衣劍客知道每一個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惡的一面,大俠可能會打老婆,惡人也可能很疼愛自己的妻兒,劍客除了劍之外的一切仍是平凡人。
即使明白,他仍不免感到困惑。
不管是對是錯,灰衣劍聖仍然是灰衣劍聖,白衣劍客仍然是白衣劍客,兩名劍客之間一定得有分出勝負的一天。也許灰衣劍聖終於想起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有如此堅決的眼神。
白衣劍客想了三個月才明白這個道理。
一旦想通了,他就已經做好準備──準備好殺死灰衣劍聖,或是被灰衣劍聖所殺。
他必需在此做個了斷。
不管決鬥的結果是什麼,他都算是還了萬花樓二姑娘的人情。從此之後他就不再是白衣劍客,而他的人生也不再是個謊言,將屬於在這二十六年的人生之中唯一一句實話。
白衣劍客對此滿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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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灰衣劍聖並沒有赴約。
子時剛過,御醫爬上了紫禁之巔。
「你是誰?」白衣劍客沒有見過御醫,但御醫身上穿著繡有官紋的衣服,所以他知道對方是官府之人。由於當今皇上、六王爺都對「大俠」很著迷的緣故,紫禁城在中秋夜都是緊閉城門,戒備森嚴,就是為了給當世一流高手決鬥的地點,官府之人從未打擾過。因此,當白衣劍客看到御醫爬上紫禁城最高處時不免有點遲疑。
「我是御醫,想必你就是白衣劍客了。」雖然御醫也未曾見過白衣劍客,但他也翻過武林大辭典,灰衣劍聖告訴他白衣劍客是個少年劍客時,他就大概知道白衣劍客的模樣,「他今年的中秋夜將會失約,所以托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麼話?」
劍身在顫抖,像是不好的預兆。
也許灰衣劍聖決定不要再被欺騙,也許灰衣劍聖已經知道真相,所以才不來赴約。他原本希望做個了斷之後再告訴灰衣劍聖真相,雖然到時候還有沒有命能說出真相、或是有沒有對象說出真相也是一個問題,但白衣劍客並沒有對未來的事太過煩惱。
但御醫的語氣卻讓他不自覺地想起這些問題。
御醫注視著白衣劍客。風停了下來,似乎全世界都在等著御醫開口。白衣劍客第一次感覺到緊張,繃緊的氣氛在周圍凝固,「他想告訴你『如果這一切都是騙局,就讓騙局繼續下去吧。只要在這個騙局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就可以了』。」
「......他真的這麼說嗎?」
「我有必要欺騙你嗎?」御醫哼了一聲,「他不會再回京城了,你也可以不用再來。」
御醫說完話,也不等白衣劍客回答就從紫禁殿的屋脊上跳下去。白衣劍客也沒有阻止他,只是站在紫禁城的屋脊上,一語不發。
閉上眼,紫禁城就在白衣劍客的腳下。
他問自己,站在紫禁之巔上滋味怎麼樣呢?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灰衣劍聖為什麼總是一臉寂寞的表情,又為什麼總是在決鬥中對他手下留情,為什麼當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只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時,灰衣劍聖的臉上會露出笑容?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紫禁之巔是如此寂寞。
原來,兩個劍客一起上紫禁之巔,就真的能得到幸福。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10

大俠愛王爺(1)


兩隻大俠,兩隻大俠,跑得快,跑得快。
一隻長很很帥,一隻生得很美,真可愛,真可愛。
嘴上唱著兒歌,六王爺腿上坐著一個大俠,身邊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大俠,後面還趴著一個大俠,除了進宮面見皇上和偶爾坐在公堂上審審案子之外,身邊永遠都圍滿了大俠。
面對眼前兩手還不夠用的情況,六王爺不但一點也沒有慌亂的模樣,反倒是如魚得水、怡然自得,甚至還用撒嬌的語氣對著一個經過花園的大俠說,「來、來,給我抱一下嘛。」
如果換成平常的大男人,用這種語氣說話不讓旁人起雞皮疙瘩才奇怪,但從六王爺口中說出來竟然絲毫沒有突兀之感,而六王爺本人也沒有半點忸怩的姿態。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被他的目光掃到的大俠嘴巴上還不肯饒人,卻也忍不住紅了臉。
護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明白六王爺為什麼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夠吸引這麼多大俠。每一個大俠見到他,身子馬上就軟成入口即化白玉蓮藕糕,而且一個一個都變得比萬花樓的姑娘們還要嬌媚,每一次都讓護衛有種想找根柱子一頭撞死的感覺。
六王爺這種特殊的體質(?)在遇上刺客時特別好用,只要把六王爺擺在皇上前面當成人肉盾牌,這些武林高手不分男女,馬上渾身發軟,倒地不起。從小到大,六王爺就靠著這個天生的能力替皇上擋下多達十數次的刺客攻擊。
為了保護多次護駕有功的皇弟,皇上不只為了六王爺建了一座美輪美奐的六王爺府,還派了大內高手來保護六王爺。
說起這件事,護衛就有滿腹委屈。
皇朝大內高手眾多,本來輪不到他這個二品帶刀護衛來保護王爺。只不過大內高手原本個個都是大俠,一遇上六王爺,能不要手軟腳軟掛在六王爺身上已經萬幸,別說是保護了。每天消耗三、四個大內高手的速度讓大內總管向皇上吵著說要辭職,再叫他的愛將們去送死他就不幹了,皇上只好派出身邊的護衛解決這個問題。
在護衛看來,這個六王爺根本就是天生異能,具有讓所有大俠變成娘受、平胸受的超能力,根本就不需要他保護。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護衛也只能硬著頭皮前去保護六王爺。當時,護衛抱著最慢一天,最晚六個時辰就可以解脫的心情前去赴任。誰知道,他竟然就是那個萬中選一,走在路上會被雷打到的幸運者──他完全不受六王爺魅力影響。
於是,倒楣的護衛,就這樣成了六王爺的褓姆。
雖然他不受六王爺的魅力影響,但看不慣的事還是看不慣。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情我願,六王爺就是有超凡魅力讓無數大俠拜倒在他的褲腳下,也沒人說不可以養一群大俠;也知道身為皇家貴族,六王爺左擁右抱根本就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護衛就是看不慣這些大俠一個一個都黏著六王爺不放。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如果是那些名字連聽都沒聽過的武林人士就算了,在六王爺的入幕之賓中,竟然也有不少當世一流的人物。其中,又有四位大俠的故事,堪稱傳奇。在此為了保護這些大俠們的隱私,就分別用東西南北大俠來代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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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俠來自南海俠劍門,外表俊美斯文,身材高大,再加上身懷南海俠劍門的絕技,是近幾年來江湖最著名的人物之一。護衛和南大俠認識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絕大多數的時候,南大俠就是個標準的大俠典範,相貌、家世、武功無一不缺,每當有人說再怎麼完美大俠都有一點缺點,護衛就會拿南大俠做例子──大俠,也是可以像這樣完美無缺。
但是,當完美無缺的南大俠出現在護衛和六王爺面前,而且還一口答應成為六王爺府中的大俠之一以求留在六王爺家時,護衛也不禁傻眼。
這世界上,難道就只有他可以抵擋六王爺的魅力嗎?
「南大俠,你要考慮清楚啊。」護衛絕對不是要棒打鴛鴦(?)啦,畢竟王爺未婚(?)大俠未嫁(?),只要一切都是你情我願就沒有問題。只是,身為南大俠的好友,他還是想要拉住好友不要入火坑,六王爺絕對不是什麼托付終生的好對象。
「護衛大人,我也是有不得已苦衷。」和護衛一起離開六王爺所在的後花園,前往六王爺替南大俠準備好的別院,南大俠似乎也從六王爺的魅力中抽離,表情顯得有些無奈。
「什麼樣的苦衷?難道你欠了六王爺人情,或是被逼到只能躲在這裡?」護衛一臉疑惑。
「那倒不是......」南大俠的話還沒說完,就傳來六王爺的驚叫聲。
「救命啊,救命啊。」
護衛和南大俠一聽到六王爺的驚叫聲,不約而同地提起劍,施展輕功趕往六王爺所在之處。
在廣大的後花園中,已經有不少大俠倒下。有的是腳上被砍了一刀,有的是被點穴佇在一旁,而一名手持長劍,英姿颯颯的女俠正一步一步向六王爺逼進,「六王爺,我再問一次,崑崙派掌門之子是不是在王爺府裡?」
「崑崙派掌門之子?」六王爺躲在石燈後面,一時之間沒想起來誰是崑崙派掌門之子是誰,好半天他才會意過來,「喔,你是說小侖侖啊?他是在我這裡,你想怎麼樣?」
「他姦殺無數良家婦女,就算王法拿他沒辦法,我們武林人士也會還給這些人一個公道。偏偏你收留了他,還免去了他的罪責。」
「有這回事嗎?唉呀,那也沒什麼,反正他現在在我這裡改邪歸正啦,你們就不要再計較......」
「還有黑風門門主,專做打家劫舍之事,是否也是你保護了他?」
「小黑風是乖戾了點啦,但他長得很可愛啊......」
「閉嘴。」女俠柳眉倒豎,「就是有你這種不知世事的王公貴族,老百姓的日子才會那麼難過,我今天就要代天行道。」
劍如流星,身如飛燕,女俠在眨眼間的瞬間就從數十尺開外來到六王爺的面前,劍尖抵著六王爺的咽喉,要將六王爺斃於劍下。
千鈞一髮之際,護衛和南大俠同時趕到。三把長劍交擊,雙方各退一步。護衛連忙將六王爺護在身後,而南大俠立刻走上前。
「南大俠,別讓她......」護衛的話還未說完,南大俠就搶先一步開口。
「護衛大人,這裡請讓我來處理。」話一說完,南大俠就收起劍,走上前兩步,向女俠拱手,「好久不見,小師姐。」
「南大俠,這就是你的小師姐?」護衛大吃一驚。
在這世上,南大俠會稱為小師姐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就南海俠劍門掌門人的獨生愛女,輕功卓絕的南女俠。據說南女俠嫉惡如仇,因為不滿掌門父親對惡人的縱容態度,早在幾年前就離開南海俠劍門,獨自行走江湖。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師姐了。」南女俠沒有收起劍的意思,但也沒有再上前。她的輕功也許是南海俠劍門最高,但論劍術卻遠不如南大俠。
「在師父心中,小師姐永遠是小師姐。」
「死老頭念念不忘的只不過是他南海俠劍門的名聲而已。」南女俠哼了一聲,「他這次要你帶我回南海俠劍門是吧?」
「是的,師父希望小師姐能盡早完婚。」
「不要。」
「小師姐......」
「我才不要聽臭老頭的話嫁給你這塊木頭。他喜歡你乖巧,我偏不喜歡。」南女俠雙手插著腰,「如果這個也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我們還算是什麼俠客?也不過就是一群武功高強的廢物罷了。」
「小師姐,師父說的話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我們現下還不明白。」
「大木頭,臭老頭說我們不能動六王爺,說不能干預六官門的事,要我們絕對不要去和魔教、武林同盟扯上邊的道理我怎麼會不明白?你自己心裡肯定也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承認。」南女俠頓了頓又說,「臭老頭是南海俠劍門的第五十二代了,他怕的是俠劍門的名聲毀在自己手裡,怕得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勢力,怕得六官門捕頭的功夫高強。」
「師父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是啊,那是臭老頭的道理,不是天地正義的道理。」南女俠冷笑。
「小師姐,你就聽我一次勸。先跟我回去,好好地跟師父說,師父一定可以諒解......」
「不聽、不聽,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以後你說的我都不聽。」南女俠用力搖晃著腦袋,「你要護著六王爺也隨你,反正,今天我打不過你改天再來就是了,你也不能護著他護一輩子。」
南女俠話一說完,提起劍就走。
「小師姐。」南大俠喊了一聲,想要追上去卻被護衛攔住,「你別攔著我。」
「別著急。就你所說,你的小師姐輕功是南海俠劍門第一,恐怕連你也追不上去。就算你現在追上去,你的小師姐也不一定會聽你的勸,還不如緩一緩,讓她想一想。既然她說了會再來,你不如就待在這裡,也省去找他的功夫。」
「但我怕這個小師姐鬧出什麼亂子......」
「我看應該是不會。」護衛說,「雖然立場不同,但南女俠不愧是女中豪傑,換作我是她,說不定心想很把六王爺千刀萬剮,卻沒那個勇氣去做。」
「護衛大人。」
「說笑而已,你該不會當真了吧。」護衛拍拍南大俠的肩,「今天你幫我保護六王爺,讓我請你喝一杯吧。」
「可是......」
「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六王爺的『人』了。」想起這件事,護衛就不得不感到好笑。
「......唉,好吧。」南大俠歎了口氣。
師父要他盡一切方法帶回小師姐又不能讓小師姐傷到王爺,但可沒有說他可以成了六王爺府的一員啊,雖然師父也沒有說不可以,但是,他是怎麼會答應六王爺的條件呢?看到六王爺時,他覺得這麼做沒有半點不對,但現在想起來,怎麼樣都不妥當。
「喂,你們兩個聊得這麼開心,有沒有想到我啊?」一直被忽視的六王爺插進話來。
「六王爺你還有一群大俠要照顧,他們傷的傷、定住的定住,肯定很需要你的安慰。」護衛想也不想就把這個專門惹麻煩的六王爺往紛紛趕上來關心的大俠們推去,接著拉著南大俠往亭子的方向走,他早就叫人準備了酒菜款待南大俠,現在應該也差不多送上來了吧。
果不其然,他們走進亭子裡時已經擺滿了菜餚,酒則是剛溫好,兩個侍女端了兩大罈走上來,「自從我成了官府之人,我們有幾年沒見面了?」
「有五年了吧。」南大俠坐了下來,看著滿桌的酒菜,卻不動筷。
「日子過得可真快......咦,你怎麼不動手?」看南大俠連筷子都沒拿起來,護衛一臉疑惑。他記憶中的南大俠不是這麼拘謹的人啊。
「這個,能讓其它人離開嗎?」
「也好。」護衛揮揮手,要侍女們退下去。
確定四下無人,南大俠一把抄起筷子,以風捲殘雲的氣勢,一下子襲捲掉大半邊的菜餚。速度之快,看得護衛目瞪口呆。
「五年不見,你似乎在吃的方面比當年更加精進,這算是你們南海俠劍門的獨門絕技嗎?」
「說笑了,只不過是我比較貪吃一點。」南大俠吞下嘴裡的東西,仍是一派優雅。護衛從沒見過有人可以像南大俠這樣兼顧優雅吃相和速度。
「你貪吃已經不是新聞了,又何必要其它人離開?」
「你有所不知道,師父早就不准我這麼做。」南大俠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什麼意思?」
「說來話長。」南大俠一杯黃湯下肚,話也多了起來,「師父指定我繼任掌門,連代代相傳的龍淵劍也交給了我,但身為掌門繼承人,就得維持俠劍門的風範。」
原來,自從南大俠接了信物龍淵劍之後,舉手投足都得代表俠劍門。別說是風度翩翩,行俠仗義,連吃相都要優雅,出入打扮都要整整齊齊,事事都有規矩。
「你師父是要你當掌門人,還是要你當女俠們的偶像啊?」護衛忍不住大笑。雖然南大俠的確是相貌俊美、身材高大,就護衛所知,江湖上有不少女俠將南大俠當成婚嫁的首要對象。
「也許都有吧。」南大俠苦笑。大概是太過放鬆,他喝得多了,原本酒力就不是很好的他,也開始有點迷迷糊糊,「我很厭惡這樣子的生活,我想要......」
「再喝一杯吧。」護衛把酒遞了過去,但南大俠已經趴在桌面上沉沉睡去,並沒有抬起頭來接他這杯酒,「看來,要當一個完美的大俠也不輕鬆呢。」
拿起放在一旁的狐毛皮裘蓋在南大俠身上,護衛替自己又斟了一杯。
江湖也許有很多人對南大俠眼紅,但如果問護衛願不願意和南大俠交換身份,他得說自己絕不願意和南大俠易地而處。畢竟,失去了快意恩仇的自由,即使擁有一身絕世武功,又怎麼能稱為俠者?

大俠愛王爺(2)


大俠大俠生得真美麗,手拿著長劍穿著花花衣......
「六王爺,拜託你別唱了。」護衛撕下衣角塞住耳朵,他真不知道六王爺去哪裡學來這麼多大俠兒歌,再加上六王爺五音不全的歌聲,除了魔音傳腦之外沒有更好的形容詞。真不明白那些圍在六王爺周圍的大俠們怎麼還能維持一臉陶醉的表情。
難道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大俠眼裡出歌王嗎?
「難得出來一趟,你就讓我唱歌嘛。」六王爺嘟起嘴。
原本他在府裡也可以唱歌啦,但在南大俠來到王爺府之後,每天晚上都因為六王爺的歌聲睡不好而偏頭痛,在御醫警告六王爺再唱就要把他的嘴縫起來之後,六王爺才稍有收斂。既然今天南大俠沒有跟出門,六王爺決定要先唱一個月的份存起來放,根本無視於護衛責難的眼神,肆無忌憚地唱起來。
大俠大俠生得真美麗,手拿著長劍穿著花花衣......
「不要唱啦,耳朵都快被你唱聾了。」
「我偏要唱,啦啦啦......」
護衛正在考慮把六王爺打昏,在發生「暴民擊殺六王爺」的慘案之前,先把王爺帶回王爺府時,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讓六王爺暫時中斷兒歌演唱。
「你們幾個傢伙,想打架就上來啊,我可是不會怕事的。」
只見一名美少年坐在一群乞丐中間,骯髒的衣著掩不住他天生的美好皮相。護衛見過不少容貌姣好的男女,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長像如起俊美清秀的少年。他的身高看起來已經是大人,但單薄的身形又像是少年,臉孔也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男性的剛毅。
美少年的矛盾也不只在外表。
他混在一群乞丐之中,卻沒有任何積極的乞食態度,相反地他態度冷傲,大有睥睨一切的姿態。這樣的態度自然也激怒了不少人,一群粗壯的男人圍在美少年周圍,個個摩拳擦掌,一臉不懷好意。
「小美人,來給叔叔摸一下。」一臉大鬍子的男人露出色瞇瞇的表情,伸手想要觸碰美少年的臉,卻被美少年一掌揮開。
「骯髒的傢伙,別碰我。」
「唷,小乞丐口氣來蠻硬的嘛。」大鬍子抓著美少年的臉頰,下一瞬間,眼前的畫面就顛倒過來,天旋地轉。大鬍子回過神來時,整個人已經頭上腳下摔在對面的牆上。
「好,好,你好大的膽子。」大鬍子丟了面子,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他指著美少年,對著一干手下大喊,「全部給我上,打死他。」
一群壯漢圍著美少年,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自稱大俠保護者的六王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護衛,你也上。」
「六王爺,你什麼時候才能有一點王爺的氣概啊?」既然想要英雄救美就自己上嘛,叫他上會不會太差勁了。
「我不會武功啊,當然是你上。」六王爺理所當然地說。
「為什麼是我......」護衛的話還沒說完,美少年和壯漢們就打了起來。
美少年看似瘦弱,沒想到緊握右拳的動作還頗有架勢。更沒想到的是,這美少年出手的力道比起架勢更加驚人,竟然一拳就將一名壯漢打飛出去,看得六王爺和護衛目瞪口呆。
「......這小美人是天生神力還是身負絕世神功啊。」六王爺在一旁拍手叫好,「再打、再打。」
六王爺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讓護衛頭髮疼。這位花癡王爺一出門就會惹出亂子,也難怪皇上要蓋那麼大一座王爺府,又給六王爺一切他想要的東西,就是希望六王爺不要出府。偏偏,六王爺這個人又沒人管得住。最近來到府裡的南大俠算是少數可以勉強抵擋一點六王爺的大俠必殺光束,六王爺又會聽他話,得以約束六王爺行為的大俠,但為了畢免招來其它大俠的不滿,南大俠也不能事事都管。
老天爺啊,我護衛一生都沒求過你,拜託你生個奇人來管住六王爺吧。
「這拳打得好啊!」看到興奮處,六王爺舉起手大喊。
護衛看看左右,希望剛好有什麼有趣的事能轉移六王爺的注意力,偏偏現在街上就屬美少年和壯漢打架這件事最有趣,「六王爺,你能不能......。」
「我打架是我的事,你吵什麼吵,給我安靜點。」美少年頭也不回,接著又是一拳將另一個壯漢打飛。
一旁的眾人和六王爺同樣拍手叫好,只有護衛暗叫不妙。護衛對美少年所使的武功相當熟悉,這是北方天鷹堡的不傳之秘。據說一旦使出,不管敵方有多強都能一拳斃命。
護衛是不怎麼在乎那群壯漢的死活啦,但北方天鷹堡的不傳之秘有一個天大的缺點。那就是,出招者本人無法控制出拳的力量,所以每一拳都是出盡全力。就護衛所知,就算是北方天鷹堡堡主本人,一過三拳之後必定倒下。眼前的美少年已經出了兩拳還不倒下就讓護衛很意外了,現在還出了第三、第四拳。
「六王爺,我們是不是該阻止?」護衛的話還來不及說完,美少年竟然就應聲倒下。
壯漢們一開始還不敢靠近,直到美少年就這樣倒地不起,壯漢們才鼓起勇氣一湧而上。其中一個壯漢先是踢了一腳,發現美少年沒反應,其它壯漢也跟著大膽起來,「打死他,打死他!」
六王爺見狀,連忙轉頭看向護衛的方向。但這一次他還沒喊,護衛就搶上前去。
護衛倒不是因為見義勇為或是敵不過六王爺的懇求(或者說是黏人),而是這美少年既然會使北方天鷹堡的不傳之秘,必定和北方天鷹堡堡主有關聯。如果他記得沒錯,天鷹堡堡主正好有兩個兒子,年紀都很輕,都是剛過弱冠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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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朋友,你醒醒啊。」護衛輕輕地拍了下美少年的臉頰。
南大俠在一旁側著頭看,一臉好奇的表情,「你確定他還活著嗎?」
「當然啦,我把他搶回來的時候他還有呼吸,不可能這麼快就死了吧。」護衛說。
「話不是這樣講,你把他搶救回來也過了一個時辰了。」六王爺在一旁彷彿事不關己地說,「如果真的死了要怎麼辦,這麼漂亮的美少年耶。」
「六王爺,人是你要救的,現在還在這邊說風涼話是怎麼回事?」護衛瞪了六王爺一眼,接著看向南大俠,「我認為他還沒有死,你的看法呢?」
南大俠低下頭,靠在美少年的胸口上聽了一會,「我可以肯定他還死,但要怎麼叫醒他我就不知道了。」
「什麼意思?」六王爺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不只會天鷹堡的不傳之秘,他還會龜息大法。」
「......可以再解釋清楚一點嗎?」
「龜息大法是玄武山人的獨門內功,只有他和他的徒弟會這種功夫。」護衛頓了一頓繼續說,「這樣子,我可以確定我們救的這個美少年是誰了。」
「玄武山人的關門徒弟,北方天鷹堡堡主的次子,北大俠。」南大俠替護衛說完。
「哇,真是響亮的稱呼耶。」六王爺輕拍一下手掌,「如果他沒死就讓他待在這裡好了啦。」
「六王爺,你什麼時候可以正經一點?」護衛瞪了六王爺一眼。六王爺這種吸引大俠的爛體質還真是萬年不變。
「難道你不覺得什麼北方天鷹堡、玄武仙人,聽起來就很厲害嗎?」
「不,正好相反。」護衛說,「不管是北方天鷹堡還是玄武仙人,在武林上都不曾有過什麼積極的作為,自然也不會有江湖人認為他們很厲害。」
「簡單地來講,平常的天鷹堡和玄武仙人就是吃閒飯的傢伙。」南大俠說。
「你好像特別在意吃的部份耶。」六王爺看向南大俠。
「不過,說他們無害是指平時。」護衛指了指還倒在地上不醒的北大俠,「這個小子是天鷹堡堡主的心肝寶貝,玄武仙人的致命弱點,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混在乞丐堆裡,萬一他就這樣一睡不醒,那不只打他的那群人有麻煩,我們也會有麻煩。」
「為什麼會一睡不醒?」
「龜息大法的內功有一個特點,就是內力消耗怠盡之後,只要用龜息大法,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完全恢復。只不過......」護衛一臉為難。
「只不過?」六大俠歪著頭。
「若是在兩個時辰裡他沒醒過來,那就會氣血從四肢百穴逆行回丹田,武功全廢。」南大俠替護衛接著說完接下來的半句。
「那有什麼問題,我來叫醒他就可以。」六王爺一臉這有什麼難的表情,用手勾住北大俠的後頸,在護衛和南大俠疑惑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喂,你在幹嘛?」
「你是瘋了嗎?」
護衛和南大俠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北大俠的貞操不保。
「你連天鷹堡堡主的寶貝都敢動啊。」護衛氣極敗壞地說。
「護衛,如果玄武仙人過來,你負責擋住他,我帶六王爺先逃。」
「南大俠,你在說什麼啊,當然是把這個蠢蛋擋在前面,我們兩個先逃啊。」
「你們兩個一定要把我說得這麼壞嗎?」六王爺不滿地回答。
「當然!」
兩人還想再說什麼。原本昏迷不醒的北大俠發出一聲悶哼,竟然真的醒了過來。
北大俠醒來的第一眼所看到的,自然是面前的六王爺。
北大俠的眼中先是疑惑,接著轉變成崇拜,接下來是害羞......護衛忍不住再心中暗暗叫苦,最好不要再來一次,「你最好不要告訴我......」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北大俠用力將六王爺拉向自己,「我喜歡你。」
護衛決定直接翻白眼,「真是見鬼了,這種事情有沒有結束的時候啊?」
「我也喜歡你啊,小北北。」六王爺臉上帶著微笑,接著轉頭看向南大俠和護衛,「誰可以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嗎?」
不就是這個北大俠也拜倒在你的褲角下嘛。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護衛正想說明時,一個莫名其妙傢伙攀過牆,衝向他們。
南大俠和護衛對看一眼,兩個人立刻達成共識。護衛向後退了一步,擋在六王爺和北大俠之前;南大俠向前一步,阻止闖入者,「停下你的腳步,這裡是六王爺府。」
「我沒有惡意。」闖入者退後一步,似乎不想激怒南大俠。
只見闖入者滿頭大汗,似乎正在躲避什麼。再仔細看,才發現闖入者長得眉清目秀,身材纖瘦......喔,不好。護衛有一種烏雲罩頂的感覺,這個最好不要是什麼大俠,然後也不要看到六王爺,最好也不要......
護衛在心中把所有他知道的神明都拜過一遍,但在闖入者看到六王爺時眼中流露出的欣喜,他就知道面對六王爺的異能,求神拜佛也是沒有用。
「你就是六王爺吧。」闖入者一看到六王爺就忍不住大喊,「讓我躲一下。」
南大俠和護衛對看一眼,兩個人都是一臉疑惑。
「你們不用懷疑我的動機。」闖入者邊說邊往六王爺的方向走,「我是西大俠,你們都知道西方神羅教嗎?不知道也沒關係,反正就是一個勢力還不小的亂七八糟宗教,現任教主就是我爹,而我是他兒子。」
「喔,原來就是你啊。」南大俠和護衛同時點頭,他們是沒聽說過什麼神羅教,不過西大俠他們倒是有聽過。
關於西大俠,他聞名天下的不是武功不是身世自然也不是家產,而是他在三年前和前魔教教主的一場對決──實際上是一場罵戰。西大俠大獲全勝,將同樣以口齒犀利的前魔教教主罵到回家抱著徒弟和兒子大哭,成為武林上最有名的一場決鬥。
他們都沒見過西大俠,沒想過西大俠竟然是這麼年輕,唇紅齒白的美青年一個。
「南大俠,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你就說吧。」
「就是,現在當大俠都需要長得像你們這樣嗎?」為什麼現在大俠不是長得唇紅齒白就是斯文秀氣呢,該不會那種大鬍子俠客都絕種了吧?
「......我想,只是湊巧吧。」
「你們在講什麼我是不太清楚啦,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最好是快點躲一下喔。」西大俠邊說邊試著把身體藏在六王爺背後。
西大俠的動作,馬上就引來北大俠的不滿,「你哪來的啊,這個我先搶到的耶。」
「小弟弟幹嘛那麼小氣,借我用一下,馬上就還你啦。」西大俠推開北大俠,死命地用六王爺擋住自己,只不過西大俠又瘦又高,以六王爺的身材幾乎擋不住。
「這位大俠,你要拉我的衣服是可以啦,但不要拉掉我的褲子好嗎?」六王爺拍開西大俠的手,「你躲了半天,到底在躲什麼啊?」
「唉呀,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們......」
「西大俠,你給我出來。」
雄壯宏亮(?),沉魚落燕的女高音讓南大俠、北大俠、護衛和六王爺同時轉過頭。只見一個嬌小美豔的大美女手提長劍,正以豪邁的姿勢翻過牆,往西大俠的方向衝過來。看她身上的白衣繡著一隻大老虎,和他美豔卻凶悍的模樣還真是再相配不過了。
「呃,這位女俠,有事好商量......」南大俠才往前一步,就被女俠一把揮開。
「把西大俠交出來,隨便你商量。」女俠一步步朝著西大俠的方向逼近,不知道是因為她的氣勢太過驚人,還是被嚇傻了,南北兩大俠和護衛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西大俠連忙抓著六王爺就往前一擋,「白虎姬,你看看這是誰?」
「不管是誰,我都......」被稱為白虎姬的女俠原本毫不在乎,卻在看到六王爺時雙腿發軟,手幾乎握不住劍,「你、你這是什麼妖法。」
「嘿嘿,白虎姬你也想不到吧。」有了靠山,西大俠馬上得意起來,「你回去告訴我爹,我就是不要繼承他那個爛教主,也不要跟你結婚,我以後就住在六王爺府,若是他想要我回去,就來六王爺府要人吧。」

大俠愛王爺(3)


當大俠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當大俠同在一起,齊快樂無比。
「六王爺,我們和這傢伙沒有同在一起。」護衛懷疑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翻白眼次數過多,導致眼部肌肉失調。
「現在你們南北東西四個大俠都在,我們不就是同在一起嗎?」六王爺開心地說。
「我是不介意和南大俠、北大俠在一起啦,但你不覺得這傢伙和我們有點不合嗎?」護衛比了下正在和六王爺自我推薦的西大俠。
白虎姬是走了,西大俠卻賴著不肯走,「你們聽我說嘛,讓我留在這裡好處可多了。你們就算沒見過也該聽說過,我這個人有很多的才能,入得廚房出得廳堂,不只是有長像還有腦袋......」
「怎麼頭有點痛啊?」護衛摸著自己的腦袋。
「我也覺得有點心煩。」南大俠點頭同意。
「我想你和我大概是生病了,治病的最好方法就是把病源處理掉。」護衛和南大俠有志一同地走上前,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西大俠就往後門的方向拖。
「等等,這兩位大俠等等啊。」西大俠雙腳施力,竟然像是釘在地上,任憑護衛和南大俠怎麼拖都拖不走。
「哇,你這神羅教的太子爺還練過不倒神功,厲害、厲害,佩服、佩服。」護衛忍不住讚歎。
「是落地生根,不是什麼不倒神功。」南大俠在一旁糾正,「他不肯走,你說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讓我一拳打死他就有辦法了。」北大俠站了出來,又舉起他那一擊必殺的拳頭,「不如我打他一拳,你們把他拖走,怎麼樣?」
「喂、喂,你那一拳看起來怎麼這麼可怕啊?」西大俠連忙搖手,「等等啊,我要留在這裡也是不得已的決定。」
看西大俠這個樣子,護衛突然覺得趕走他也有點說不過去,反正這六王爺府大得很,六王爺至今也只得到一百多個大俠,六王爺府的後院還有兩千八百多間空房,離後宮大俠三千還差得很遠,似乎也不是不能空出一張床給西大俠。
想到這裡,護衛鬆開手,「......你想要留在這裡,至少也要解釋一下那位白虎姬是怎麼回事?」
「唉,我實在不想提起。」西大俠想到這裡就深深地歎氣,「其實,白虎姬也不是什麼壞人......」
「沒錯,在我看起來你比較像壞人。」
「話不是這樣說,我怎麼會是壞人呢,壞人哪有像我這麼眉清目秀、斯文......」
「嗯?」聽不下去的北大俠舉起拳頭,用銳利的眼神瞪了西大俠一眼。
「好啦,白虎姬和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所有她的事情我全都瞭解的一清二楚,包括她的臀部上有顆痣......」看到北大俠又舉起拳頭,西大俠連忙轉個話題,「咦,我講這個做什麼啊?她從小到大和我在一起,我家那個死不了的老頭對她的脾氣也非常中意,所以就要我娶他。」
「真的嗎?」護衛和南大俠同時鬆開手,「你父親中意她當媳婦?」
「你們也可以瞭解吧?」西大俠深深地歎了口氣,「她當個朋友是不錯啦,但你們也看到啦,她可是隻母老虎,我喜歡的溫柔賢淑......」
「我懂。」南大俠拍了拍西大俠的背。
「你也懂?」西大俠一臉吃驚的表情。
「因為,我也有同樣的煩惱。」南大俠一把拉起西大俠,「我的師父也是一直盼望我能娶我的小師姐,可是,我實在很怕她。」
「看來咱們是同病相憐,哥倆好一對寶啊。」西大俠攬著南大俠的肩膀,「不如這樣,我們兩個一起去喝一杯吧?」
「你們兩個說的都沒錯,我們一起來喝一杯。」六王爺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撘著南大俠和西大俠的肩,「護衛,你也過來吧。」
「等等,我也要去。」原本一直在一邊沒說話的北大俠,一聽到六王爺沒有提到他,心中又氣又急也要跟上去。
「等等,北邊來的小朋友,未成年不能喝酒。」東大俠拉著北大俠的領子,將他往後拖,「別去湊熱鬧,來陪我一起喝茶吧。」
「你、你是哪時候出現的啊?」北大俠說,剛剛明明就沒有東大俠這個人啊,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而且還這麼大的力氣,「你要帶我去哪裡?」
「都這麼晚了,當然是帶你回家睡覺啊。」東大俠邊說邊將北大俠扛到肩上,往別苑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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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好像多出了一個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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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了,就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東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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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大俠是個很奇怪的人。
護衛想不起來東大俠是哪時候出現在王爺府,彷彿他很久以前就在這裡,但護衛卻沒有東大俠出現在王爺府的記憶。用似曾相識也許可以形容,但用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許更貼切。
東大俠也有很多張臉孔。
雖然都是同樣一雙眼睛、同樣一個嘴巴,但護衛常常會發現自己認不出東大俠。比如說,眼前這個扮鬼臉,和北大俠爭著要六王爺喂桂花糕的東大俠像是個小孩。但是昨天晚上坐在牆頭,披散著頭髮也掩不住眼中寂寞,安靜而孤獨的東大俠卻已經歷盡滄桑。有時候,連護衛都會懷疑世界上是不是有好幾個東大俠。
護衛看著東大俠和北大俠爭了一會兒,最後六王爺將桂花糕給了北大俠。東大俠似乎爭輸了也不會生氣,笑嘻嘻地離開六王爺和北大俠所在的位置。
不同於南大俠和西大俠一見如故,開始聊起他們那些麻煩的未婚妻;或是像六王爺和北大俠黏在一起互喂對方吃東西,黏來黏去像是要黏到床上去;護衛的目光一直放在東大俠的身上,這個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東大俠似乎對每件事都抱持著有點關心卻又不太關心的地步。
他認為東大俠的出現一定有目的,卻又看不出來東大俠的目的。
東大俠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似乎沒有什麼興趣,只拿了一壺茶就準備回他的別苑。護衛見狀,連忙追了上去,「東大俠,要回別苑了嗎?」
「不,想要四處走走,散心一下。」東大俠揮了揮手,走沒幾步路就發現護衛跟了上來,「我來這裡這麼久了,不需要你陪我也不會迷路。」
「我也想要散散心,我希望你陪我吧。」護衛搭上東大俠的肩,手上卻暗自施力,想要試探東大俠的武功。
沒想到東大俠身形一閃,竟然輕易躲過護衛的手。他的臉上帶著微笑,相當客氣地拒絕,「很抱歉,談心這種事情我不太擅長,你還是另找高明吧。」

大俠愛王爺(4)

昨晚早就把酒換成茶,沒像西大俠一樣醉得東倒西歪的南大俠,和護衛聊起東大俠。
「所以,你沒拐到他?」
「那傢伙看起來是沒什麼腦筋,但出乎意料之外很不好騙。」看著東大俠把北大俠當作布袋扛在肩上,不知道是要嚇北大俠還是要跟北大俠玩耍,護衛還真擔心東大俠一個不小心把讓北大俠頭上腳下著地。到時候天鷹堡堡主和玄武仙人找上門該如何......
呸呸呸,不吉利,還沒發生的事他幹嘛想那麼遠。
「也許他並無惡意,更何況還有六王爺。以六王爺的能力,就算東大俠原本有什麼惡意,說不定也忘個一乾二淨了。」南大俠說。
「你還挺樂觀嘛。」護衛看了南大俠一眼,沒想到南大俠其實是個頗豁達的人。雖然發現了南大俠的不同平常另一面,卻沒有減輕護衛的擔心。相反地,他更加懷疑東大俠出現在王爺府的目的,因為根據他多日下來觀察的結果,東大俠似乎不受六王爺的特異能力影響,「南大俠,你認為你能找到抗拒六王爺能力的方法嗎?」
「我想只要和大俠沾得上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六王爺影響吧。」南大俠苦笑。
「但東大俠完全不受任何影響......」護衛沉思一會。
「如果你擔心東大俠會危及六王爺,為何不將他趕走呢?」
「王爺府的事情並不是由我做主,再怎麼說,我也只是負責保護六王爺。」護衛邊說邊看著東大俠和北大俠又開始爭六王爺桌上的極品大紅袍。六王爺看起來一點也不煩惱,相反地還對有人爭奪他的寵愛沾沾自喜,「算了,東大俠的事先放一邊,我得向皇上稟告一件事,但六王爺不能沒人保護......」
「這裡有上百個大俠,六王爺走到哪裡都離不開大俠你也知道,大可放心。」
「我也希望......」護衛苦笑。
對於六王爺的事情,他就算是想放心也不行。有時候,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對六王爺的關心是責任還是因為保護六王爺太久了,已經習慣六王爺惹麻煩、道歉,然後又毫不在乎地繼續惹麻煩。甚至,在六王爺惹麻煩時,他開始用苦笑去應對。
搖搖頭,護衛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
他到底是二品帶刀護衛,是皇上的臣子,並不是六王爺的保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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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
北大俠握緊拳頭,要不是六王爺交待他要和王爺府裡的其它大俠好好相處,護衛又警告三個月之內不可以動用天鷹堡的不傳之秘,他早就忍不住出手了。這王爺府裡多得是高來高去的高人還有大來大去的大俠,既然是高人大俠,肯定就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比如說,有人殺人前禁絕女色,甚至要洗澡之後再殺人;有人決鬥時內褲要穿在外面;有人一定要在初一十五決鬥,其它時間不接受掛號;也有人殺人前要先來段禱告或是念段佛經替對方超渡。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大俠都有。
這些奇奇怪怪的大俠他都能忍受,但對東大俠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其實,東大俠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纏著他,但總會在某些關鍵時刻跳出來阻止他。比如說南大俠和西大俠一起喝酒,還有六王爺喝醉了要帶他進房那次,東大俠總是那麼湊巧地出現,每一次都壞了他的好事。
「姓東的,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幹嘛每一次都故意壞我的事?」等他可以動武,他一定要用他的拳頭試試看東大俠到底有多少份量。
「小北,別那麼激動。」東大俠臉上帶著微笑,完全不被北大俠的威脅拳頭影響,「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想要逗你一下。」
「什麼可愛不可愛的......」聽到東大俠說他可愛,北大俠忍不住臉頰泛紅。
不對啊,東大俠為什麼說他可愛?
其實,東大俠的態度一直很奇怪。如果說是東大俠想和他爭六王爺,但東大俠不但每一次都輸掉,而且老是嬉皮笑臉一點也不正經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來有哪裡認真了......等等,該不會這個東大俠喜歡他吧?
這麼一想,北大俠才發現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東大俠就是喜歡他,所以才會一直纏著他、破壞他的好事,不然為什麼全王爺府上下一百多名大俠,東大俠誰不找就偏偏要找他。
沒錯,一定是因為東大俠喜歡他。
可惜他只喜歡六王爺,這個東大俠他才沒有興趣呢。
「我警告你,不管你對我再怎麼好,我都不會喜歡你。」
「沒關係、沒關係。」東大俠擺擺手,「你今天特別奇怪喔,小北。」
「什麼小北,未免太......」噁心了。北大俠的話還沒有完,背後就傳來六王爺的聲音。
「小北北,小東東,你們兩個起得真早。」六王爺讓四個大俠背著,往涼亭的方向走來。一看到桌上的茶和兩盤小點心,馬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唉喔,你們怎麼只吃這點東西啊?大管家,馬上叫廚子燒一百道菜端上來。」
「殿下不用這麼麻煩......」北大俠對東大俠叫他小北感到很不自在,被六王爺叫小北北卻一臉含羞帶怯,紅著臉看地上,不敢直視六王爺。
「又不是我燒菜,哪裡會麻煩?」六王爺很自然地坐在北大俠和東大俠的中間,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大俠他最喜歡了。北大俠人長得可愛但肚子有點肉,東大俠的又瘦又高腰又細,抱起來觸感不同但都很好,「來,小東東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護衛邊說邊向東大俠的方向靠過去,眼看嘴就要親到東大俠唇。北大俠立刻將六王爺的臉扳過來,「你為什麼不親我?」
「小北北,我昨天不是親過你了?」
「我不管,人家就是要你再親一次。」
「好,那我就再親你一次羅。」色瞇瞇的六王爺慢慢將唇靠近。
「六王爺,看來你日子過得很不錯啊。」
就在這時,好久不見的南女俠卻又再度出現。這一次,她不是單槍匹馬,還帶了兩個人,全都穿著一身黑衣加上黑色紗帽。令人奇怪的是,這兩人站在六王爺面前,手裡拿著長劍,卻沒有受到六王爺的影響。
沒有蒙面的南女俠將劍平舉到胸前,劍尖對著六王爺,「你這妖怪六王爺,本女俠今天就要代天行道。」
乍見南女俠的舉動,北大俠和東大俠同一時間站了起來,一個將六王爺往後推,一個不著痕跡地擋在六王爺之前。
「這位女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北大俠露出笑容,試圖想要表現友善的一面,化解危機。他還不能動武,而這個東大俠又不知道武功好不好,萬一真的打起來恐怕六王爺不能全身而退。
「沒有誤會,是這兩位俠士對六王爺有深仇大恨。」南女俠指著自己左右兩位,「他們就是被黑風門門主害得家破人亡的一對兄弟,今天隨我來此向六王爺討個公道。」
「南姊姊,請等一下。」站在右側的蒙面人出聲阻止了南女俠,同時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來,「我們的仇人是黑風門門主,不是這位六王爺。」
「二......」南女俠幾乎要脫口而出蒙面人的名字,但馬上被左側的蒙面人打斷。
「要不要報仇,讓二弟他自己決定。」
「兩位大俠,你們不要因為六王爺是王爺就......」
「我們不是怕。」右側的蒙面人邊說邊拿下帽子,在帽子底下竟是一張清秀美麗得過份,根本不像是男人所擁有的臉。要不是他聲音低沉,幾乎沒有人分辨得出。這位秀麗的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六王爺,「大哥,我認為殺了六王爺根本不是報仇。我想要的報仇是讓黑風門門主一輩子都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這位美麗的大俠,你講話還真的是有夠狠毒。」六王爺嘖嘖稱奇。
「你要命還是不要啊?」南女俠又把劍尖往前遞了一點,東大俠左手一動,竟用兩指挾住南女俠的劍尖。
「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東大俠的表情仍是一派輕鬆。
「南姑娘,請先收起劍。再怎麼說,六王爺和我們家破人亡並沒有直接關係,只不過是包媲了黑風門門主。」秀麗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桌上的茶杯,「我們也不和六王爺多計較,就這杯茶。」
一聽到男子這麼說,本來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六王爺,又恢復了底氣,「喝茶簡單,我就賠你一杯......」
說時遲那時快,秀麗的男子手腕一動,整杯茶就往六王爺身上潑。東大俠和北大俠還來不及阻止,茶水就落在六王爺的臉上。
滋、滋、滋。
六王爺一臉錯愕,北大俠和東大俠同時轉過頭去看他。
水裡好像被下了什麼藥,六王爺的臉在微小的聲音中逐漸瓦解。不是溶化,也不是受傷,事實上連一小片皮膚都沒有傷到。但六王爺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什麼東西突然消失不見,那張迷倒大俠的臉也變得黯然失色。
「小東東、小北北......」
「不要叫我小北北,噁心死了。」北大俠皺起眉頭。
六王爺驚恐地看著南女俠和她帶來的兩個人,「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這樣子,我就不和六王爺多計較了。」秀麗男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面無表情地說,「希望你們轉告黑風門門主,有人一直在等著他。」
話一說完,秀麗男子就轉身離去,完全不理會南女俠在背後叫喚。還是另一個蒙面人抓著南女俠的手,死拖活拖才將南女俠拉出王爺府。
北大俠和東大俠也不去管三人的下落。不管再怎麼說,對方也只是潑了一杯茶,他們沒必要為了某個人潑了六王爺一杯茶就追上去。反倒是捂著臉,慘叫著往大廳的方向奔過去的六王爺比較要緊。兩人對看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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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剛回到王爺府,就聽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號,接著是一團肉球撲面而來......呃,是一團六王爺撲面而來。
「我、我變醜了嗎?」六王爺抓著護衛,第一件事就是著急地說,「還是我的臉花掉了?」
「看起來還是一模一樣啊。」護衛左瞧瞧、右看看,並不覺得六王爺有哪裡變得不一樣。如果硬要說有哪裡不同的話,大概是原本王爺府裡一干大俠看六王爺的表情變了吧。原本的崇拜、戀慕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嫌惡和不解。
連南大俠、北大俠的神情都變了。雖然還不至於轉變成厭惡,但護衛還是可以從他們細微的動作中察覺,這兩位大俠對六王爺都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他再轉向西大俠和東大俠的方向,西大俠看起來是對突來其然的轉變有點反應不過來,一臉困惑。只見西大俠轉頭詢問東大俠,「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東大俠搖搖頭,「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我也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但你不覺得這裡的氣氛就變得完全不同了嗎?」西大俠看看左右,「就算這次你又要說我想太多也好,但我感覺到一股妖氣......」
「別胡說了,什麼妖氣啊。」
「你不是學過什麼驅邪術嗎,快點用一下啊。」北大俠走過來推了東大俠一下。
「我什麼時候學過那種玩意了。」
「你不是號稱什麼都會的東大俠嗎,快想想辦法。」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東大俠兩手一攤,他是大俠又不是道士,再說,他不知道有什麼驅邪之術。
看到東大俠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護衛連忙走過來替他解圍,「東大俠,我想西大俠他說對了一半,只不過,這股妖氣不是降臨在這周圍,而是離開。」
說完之後,他看向六王爺的方向。
原本只要一個微笑,一句話就可以讓大俠群聚過來,現在卻只招來大俠們嫌惡的表情。每當六王爺靠近,那些大俠就匆匆閃避。
看著六王爺一臉困惑不解,護衛卻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雖然還得請御醫過來替王爺診治之後才能完全肯定,但和他的猜想大概相去不遠──六王爺的特殊能力應該消失了。

大俠愛王爺(5)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大俠A死命地拉著大俠B的褲角。
「讓我走,讓我走。」大俠B邊說邊擦眼淚,「我也是為了你們母子......」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不就得了,還給我演什麼戲,很愛演嘛。」原本冷眼旁觀的護衛終於忍受不了,將大俠A和大俠B都扔出去。
「大俠大俠亮晶晶,滿天都是大俠心。打來打去見高低,伴著王爺到天明∼∼」
「不要再唱了,都已經過氣歌星了你還在唱,誰要幫你出唱片啊?」
護衛抓著對著大俠A和大俠B唱歌的六王爺,那兩位大俠本來就跑不慢,被六王爺一唱還真是跑得跟飛一樣快,留得留不住。
人有得意的時候,自然就有落魄的時候。六王爺的魅力一消失,一眾大俠說走就走。不到七天的時間,原本百來個大俠竟然就這走了三分之二。有人拿了府裡的錢就趁夜離開王爺府,有人則是聽說六王爺可能會失去皇上的寵信就消失無蹤。
也因為六王爺失去能力,護衛才發現真正在乎六王爺的大俠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他原本以為至少會有十分之一的大俠是真心喜歡王爺,或者只有五個也沒關係,沒想到還真的都沒有。
「護衛,你不要拉著我,你看小黑風都要走了,我怎麼能不留住他。」
「黑風門門主是嗎?」說到黑風門門主,護衛就一肚子無名火,要不是因為黑風門門主做了太多壞事,他們不可能遇上南女俠,更不可能會引來黑風門門主的仇人,自然也不會落得今天的慘況,「他要走的話先告訴我一聲,我去叫捕頭抓他歸案。」
「你怎麼那麼狠心,小黑風都要出家了,你還要叫人來殺他。」
「王爺!」發花癡也要有個限度,黑風門門主的確長得眉清目秀,在六王爺招攬來的大俠之中僅僅排在東南西北四大俠之後,但黑風門門主可是個滅了數十個門派的大魔頭耶,「他可是個萬惡......」
「本王知道,江湖人都說他是大惡人、大魔頭,但恩恩怨怨本來就有因果,若不是二十年前武林群雄聯合起來滅了黑風門主全家,只有他僥倖逃出來,哪有今天這武林群雄被滅的下場。」雖然大俠們走了一大半,但只要不是自己的臉花掉,六王爺似乎什麼都不在意,「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本王人雖不在江湖,但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還是有點瞭解。」
「但黑風門門主一家原本就不是好人......」
「黑風門門主的父親也許不是好人,但當時六歲的黑風門門主會壞到哪裡去,他才兩歲的妹妹又怎麼會是壞人?」六王爺說,「再說,這世上的事原本就不是好人和壞人可以分得清楚。」
護衛不禁啞然。平時六王爺看起來除泡大俠之外似乎什麼都不會,但剛剛一番話又不像是不解世事的紈絝子弟會懂的道理,難道六王爺看起來瘋瘋傻傻只是偽裝嗎?在那當下,護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六王爺,「那崑崙派掌門之子......」
「小崑崙的確做過很多壞事,所以我也讓捕頭帶走他啦。」
......這就更不可思議了。
護衛從沒想過六王爺也會有分得清是非黑白的時候。這八成是......哪個大俠殺了六王爺之後披上六王爺的皮,假扮六王爺。
就在護衛露出狐疑神色的同時,六王爺卻拍掌大叫,「糟糕。」
「什麼糟糕?」護衛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劍柄的方向。
「我差點忘了小南南和我約好要吃飯喝酒,這種全天下第一等重要的大事我怎麼會忘了呢?」六王爺懊惱地說,「叫大廚快點準備,最好再多加十樣小糕點,我要向小南南賠罪。」
「這算是什麼大事?」護衛無奈地說,「王爺你該關心的是你身上的......」
「有什麼好擔心?只要不是我的臉出了問題,一切都會沒問題。」六王爺不知道是太過天真還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一點都不受大俠紛紛離去影響,「護衛,不如你也一起來吧。」
六王爺邊說邊拉著護衛往後花園的方向走,護衛臉上帶著苦笑,卻也任由六王爺拉著他,「你這種個性才是最大問題吧......」
六王爺雖然不擔心,可不代表東西南北四大俠也不擔心。
護衛和六王爺到了後花園,才知道南大俠邀了東西北三大俠一起喝酒賞月。五個人輪流向六王爺敬酒,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六王爺灌醉。
在請侍女將六王爺扶回房間之後,四個大俠各自帶著不同的表情坐了下來,開始談起正事。
正事自然就是關於六王爺失去能力的事。
雖然現在六王爺失去了迷倒大俠的能力,護衛卻認為這未嘗不是好事。因為身上擁有特殊的魅力,六王爺早就被所有人給寵壞了,根本就無法分辨誰是真正對他好,誰又只是被其超凡魅力吸引而來,又有誰是想要利用他。
「護衛,雖然我不想棄六王爺於不顧,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邀約的人是南大俠,最先開口的卻是西大俠。從一開始他就不停勸說眾家大俠不要離開六王爺,但就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也只能留得住大俠一時,卻不能留住大俠一世,「我父親和未婚妻聽到六王爺失去特殊能力之後,恐怕很快就會找上門,到時候我恐怕不但幫不了六王爺,還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我明白,如果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離開,沒有人會怪你。」護衛點點頭,他可以理解西大俠的顧慮。考量到上一次西大俠的未婚妻被六王爺氣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這次沒有特殊能力護身,西大俠的未婚妻白虎姬不將六王爺砍死才奇怪。
「就算你怪我,到時候我也得走。」西大俠苦笑,「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勸人留下來,但你們可別對我期待太高。」
「您肯幫忙我們就很感激了。」護衛把目光轉向其它三位大俠,特別是南大俠。他知道六王爺一向特別寵愛南大俠。畢竟,就算四大俠都是出色的人物,卻只有南大俠稱得上完美兩字,「除了西大俠之外,其它三位大俠怎麼說呢?」
南大俠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我離開俠劍門這麼久,師父應該也會擔心。不過,我更擔心六王爺的安全......」
「諸位可以先不必擔心六王爺的安危,如果真到了危急之時,我知道一個沒人能傷得了六王爺的地方。」
「但我想小師姐一定不會就這樣善罷干休,我至少會待到小師姐願意和我回俠劍門為止。」南大俠手放在護衛的肩上,「你該不會認為我們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六王爺。」
「這......是我不對。這幾天太多人離開,我以為你們也......算了,還是別提這些事。」護衛苦笑,「北大俠呢?要回天鷹堡還是玄武仙門嗎?」
「我最討厭那兩個鬼地方,只要不是天鷹堡或是玄武仙門,要我去哪都可以。」北大俠無所謂地說,以前他是為了六王爺所以才留在王爺府,現在六王爺對他早就沒有半點吸引力,但他對南大俠倒是有點興趣,他自然也要留在王爺府,「目前我沒有需要離開王爺府的理由,以後的事就再說吧。」
北大俠邊說邊句著南大俠的手,將頭枕在南大俠的肩上。南大俠只是尷尬的一笑,不著痕跡地移動身體,讓北大俠的頭撞在亭柱上。
護衛看到這一幕差點笑出聲,他連忙咳了兩聲,將話題轉到其它大俠身上,「東大俠呢?」
把東大俠放在最後,護衛就是有信心東大俠不會走。其實,打從東大俠來王爺府時他就十分不解,東大俠不像北大俠還是個需要疼愛的孩子,也不像西大俠有個未婚妻要躲,更不像南大俠得帶小師姐回南海俠劍門,護衛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東大俠留在這裡的理由。
不過,正因為東大俠不為什麼而來,就不會為什麼而走吧?
可惜,這一次護衛錯了。
「我會離開。」東大俠幾乎是沒有猶豫地說。
「......連你也要離開?」
「我不能在王爺府裡待太久。」面對其它三人─護衛、南大俠、西大俠─同時投過來的責難眼神,東大俠似乎不受半點影響。
「東大俠,你真的要拋下六王爺嗎?」護衛仍是半信半疑,這一陣子的相處下來,他大概瞭解東大俠的性格,並不像是這麼冷漠的人啊。但看東大俠的神情似乎又不是在開玩笑,他實在無法判斷東大俠是不是真心想要離開,「六王爺對您也算是照顧有加,現在六王爺遇上困難,您就要離開......」
「護衛大人,悲歡離合併不是『人』可以控制。」東大俠輕描淡寫地說。
「東大俠,這樣的說法未免太沒有義氣了......」護衛越說越激動,東大俠臉色沒變,反倒是南大俠的臉色越來越看難看。西大俠看在眼裡,卻也沒說破。
護衛又努力地說了幾句想要留下東大俠,但不管他好說歹說,東大俠似乎心意已決,只是臉上帶著微笑,露出讓人捉摸不定的表情,讓護衛只能無奈地閉上嘴。他實在不願意相信東大俠真的要離開王爺府,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理由。一定有理由─護衛試著說服自己─也許這只是藉口,其實只是他自己不願意相信人都是只能同歡樂,不能共患難。
「算了吧。」南大俠拍拍護衛的肩膀,「我想東大俠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就別勉強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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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東大俠那傢伙到底是打哪裡來?」
西大俠邊將斟滿的酒杯遞給南大俠,邊談起東大俠的事情。他和東大俠認識的時間最短,畢竟他比南大俠和北大俠都晚進入王爺府,當然得和「前輩」打聽一下啦。
「這嘛......」南大俠頓了一頓,「我對他的瞭解其實也不比你多瞭解東大俠多少。」
「你不覺得那傢伙特別奇怪嗎?別人是嘴上說著要留下卻急著離開,他則是嘴上說急著走卻一直在王爺府裡閒晃。而且,根據我這幾天跟蹤他的結果,發現他晚上不睡覺,一直在王爺府裡走來走去。我本來以為他想找機會離開,但他狠話壞話都說了,什麼時候走都不會有人攔著他啊。」
「你認為他另有想法?」
「該怎麼說呢,我和他認識的時間雖然短,但不認為他是不義之人,也不認為他會棄六王爺於不顧,說不定,他還是我們四人之中最晚離開的那一個呢。」
「你對他還真有信心嘛?」南大俠斜眼看了一眼西大俠,他可不知道西大俠和東大俠間的感情有這麼好。
「怎麼了?你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醋味喔。」
「說笑了,我有什麼好吃醋了。」南大俠尷尬地笑了笑,試著掩飾自己無意識間流露出來的酸意,但他的掩飾毫無效果。
「喜歡我就直說嘛,幹嘛扭扭捏捏地不敢講出口。」
「你別誤會,我只是認為你我之間背景相似,經歷也差不多,頗聊得來......」
「我們哪裡相似了?你是名門正派,我是邪門歪道,若真的要說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就是我們兩個都有難纏的未婚妻。」西大俠大笑,把手搭在南大俠肩上,「還是說,其實你喜歡的是男人?」
「別......別開玩笑了。」南大俠的臉色變了一下,但對西大俠搭上來的手卻沒有太多抵抗。
「這不是開玩笑。」西大俠湊近南大俠的耳旁,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因為我喜歡男人,而且,我喜歡像你這樣的男人。」
「你喝多了。」
「我啊,是千杯不倒......」西大俠嘴上說得自己沒醉,臉和脖子卻都染上淺紅色。
「醉鬼說醉話。」
西大俠臉頰發紅,就靠在南大俠的肩上,兩個人的姿勢曖昧至極。好巧不巧,北大俠卻在這個時候拿著一壺酒走向南大俠和西大俠,「南,六王爺剛給我一壺好酒,不太容易醉......」
聲音嘎然而止。
看著靠在一起的南大俠和西大俠,北大俠有種說不出來尷尬。
「我哪有醉啊。」西大俠瞪了南大俠一眼,兩人完全沒有發現北大俠正在他們身邊不遠處,「說啊,你不是討厭你師父安排給你的未婚妻?」
「該怎麼說呢?」南大俠的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其實,我並不討厭和小師姐成親。」
「不會吧,她是那個比很多男人武功還高,凶巴巴、恰北北的南女俠耶。」
「是啊,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小師姐。」
「既然你喜歡她,那就和他成親啊,幹嘛這樣追來追去?」
「大概是因為,我希望她幸福吧。」南大俠的表情是北大俠見過最幸福的表情,「如果真要成親,我希望她是自願嫁給我,而不是誰逼迫她。」
「你真是純情耶。」西大俠搖搖頭。知道南大俠對他沒有半點意思,西大俠卻沒有起身的打算,反而向南大俠的方向倒。
「你這是在幹嘛?」
「借睡一下又怎麼樣,我喝醉了嘛。」西大俠將頭診在南大俠的大腿上。
「你這醉......」南大俠笑著搖頭,想起身再替自己斟一杯,這才看到北大俠手裡拿著酒,就站在他們面前不遠處。
「是北大俠嗎?」西大俠醉得雙眼迷濛,對著隱約有人影的地方揮揮手,「你也過來躺躺看,南大俠的腿可是很舒服喔。」
南大俠的表情也有點不自在,但卻沒有馬上推開西大俠。只是擠出一個微笑看向北大俠,「他喝醉了。」
「我、我......」北大俠本來想和南大俠分享這壺不易喝醉的好酒,但看眼下的狀況看來不是什麼好時機,「抱歉,我馬上離開。」
「北大俠,,你別誤會......」
「對不起,我會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北大俠放下酒,飛也似地逃離。

大俠愛王爺(6)

「吃一點嘛。」用筷子夾了一小塊清蒸鱸魚,六王爺臉上滿懷著期待的表情,將筷子移到護衛的嘴旁,「難道你嫌這個廚子煮得不好?那我明天就叫人砍了他的頭。」
聽到只能用昏君、昏王、昏官、昏人(?)來形容的發言,護衛皺起眉頭,「六王爺!」
他不曾期待過六王爺能變成包青天或是劉伯溫之類的好官,不過,好歹可以不要遺臭萬年、遺害世人、遺恨千古(?)吧。
「開玩笑嘛,你真沒有幽默感。」六王爺嘟嚷了幾句,用一臉委屈的表情看著護衛,「你再不快吃的話,魚都要冷掉了。」
「你放著,我自己會吃。」
「......」
「別用那種表情看我。」
「......」
「好、好,我吃就是了。」六王爺仍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護衛在心裡歎了口氣,還是把嘴湊過去。這一轉頭,正好看到北大俠失魂落魄地從他們背後走過去。看北大俠兩眼無神的模樣,護衛還以為北大俠正在夢遊,但再仔細一看,只見北大俠臉上都是淚水。基於朋友的道義,護衛認為自己不開口問點什麼可不行,「北大俠?」
北大俠對護衛的叫喚聲充耳不聞,只是往後花園的方向走。
「北大俠、北大俠!」護衛連喊幾聲,本來想放著不管,卻又覺得不太妥當想要拉住北大俠。沒想到卻被六王爺所阻撓,六王爺具有出乎意料之外的蠻力,架著護衛不讓他移動半分,「六王爺,你這是在幹嘛。」
「阻止你啊。」
「為什麼要阻止我?」
「你沒看到北大俠現在很傷心嗎?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那要一個人靜一靜的話我不會打擾,但那個方向是後花園耶。」護衛忍不住出聲提醒。
「後花園又怎麼樣?」
「後花園裡有個池塘。」
「你該不會擔心北大俠跳下去吧?放心吧,我早就叫人把池底的爛泥挖掉了,就算摔下去也會因此而溺死。」六王爺的話一點都沒有安慰到護衛。
「但我實在很擔心......」護衛有些猶豫,
「他如果真的想死,有幾百種方法可以殺死自己;如果他不想死,以他的武功根本就沒有辦法殺死他。」六王爺在護衛的耳邊說,「再說,東大俠一定會待在後花園。」
「東大俠?你怎麼知道?」六王爺突然提起東大俠,讓護衛有點意外。
「我知道東大俠每個晚上都會在後花園閒晃,所以我問過他。」
「喔,那他怎麼說?」
「他只問了我寶物都放在哪裡。」
「你說了?」
「我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就放在寶庫。」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知道寶庫的位置?也許他想要偷東西,有許他有什麼目的,我們卻不知道......」
「喔,我不擔心耶。」
「......你是笨蛋嗎?」
「不,他說他要找的不是放在寶庫裡的寶物......唉呀,提這些幹嘛。」六王爺用力搖著頭,似乎想把這些事情都甩出腦海,「我都忘記了啦。」
「六王爺!」
「相信我,東大俠不會害人啦。」
「你就是太相信人才會......」
就在護衛不斷地數落六王爺時,北大俠從他們背後悄悄地走過。
結果,他還是不被需要的那個人嗎?到了選擇的時候,他總是那個被拋下的人。
六王爺有太多可以愛的人,除了他們東南西北四大俠之外,還有幾百個大俠等著六王爺去愛,更別提,在六王爺心中一直被放在第一位的那位。北大俠並沒有想過自己會是獨一無二,但他總是那個最後才會被想到的人。至於南大俠......就更別提了。在其它大俠眼中,他一定只是個任性的孩子吧?
孩子可以得到父母疼愛,但在愛情裡沒有人會想到他。
如果愛情的爭奪也可以用決鬥來形容,他可以說是全面潰敗,什麼也沒有留下。
想哭,卻哭不出來。
抓著自己的大腿,北大俠匆匆忙忙地穿過後花園。
被眾大俠排擠的東大俠穿著單衣,外掛披在肩上,赤著腳坐在涼亭的攔幹上。雖然在說了遲早會離開之後,護衛和其它大俠都不願意接近東大俠,卻也沒有趕走他。大概是因為還有一點情份在,所以明明已經容不下東大俠,卻還是沒有要求東大俠離開。
夜晚濕冷,東大俠穿著卻極為單薄,彷彿感覺不到四季變化。此時的東大俠沒有平時的嬉皮笑臉,表情給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北大俠也說不上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削尖的下巴和側臉看起來不像平時柔和,此時此刻像是銳利的劍刃,將人排拒在他的領域之外,拒絕任何人靠近。
當然也拒絕他。
那瞬間,東大俠看起來就像是某個他很思念的人。
也許是某個他很想見的人。
有許什麼都不是。
北大俠一步一步走向東大俠,腳步放得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知道東大俠一定能察覺他的靠近,只是沒有睜開眼。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東大俠對他相當疼愛,到了近乎寵溺的地步。雖然是像兄弟般的感情,但也幾乎沒有拒絕過他。
走到東大俠的身邊,北大俠緩緩低下頭,將自己的唇貼上東大俠的唇。鬍鬚刮得乾乾淨淨的嘴唇很柔軟,散發出淡淡的茶香。
滋味很美好,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牙關緊閉,拒絕他。
今天晚上,他已經被拒絕夠了,不想再被拒絕。他用手捧著東大俠的臉,試著想要撬開緊閉的牙關,終於讓東大俠起身將他推開。
瞇著眼的東大俠身上有一股危險的氣息,簡直就像是要殺了北大俠。在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之後,東大俠的表情緩了過來,「小北,別胡鬧。」
「我不是在胡鬧。」北大俠說,「你說過當我是你弟弟,我想要什麼你都能辦到,對嗎?」
「在我的能力限度之內,盡力辦到。」
「我不會叫你去摘星星,但你可以抱我吧。」
東大俠失笑出聲,走上前去雙手抱住北大俠,「你想要擁抱的話,用說的就可以,何必用那麼嚇人的方法叫醒我?」
「我想要的不是這種抱。」北大俠推開東大俠,慢慢地解開鈕扣。他臉上的悲憤和堅決屬於少年,但他肢體間的猶豫和顧慮卻屬於成人,「我要你抱我。」
「小北......」
「不要叫我小北,我不是小朋友。」
「我從來就沒有當你是小朋友。」
「那就抱我,證明你沒把我當成小朋友。」
「好吧。」東大俠走上前,卻不是抱北大俠,而是伸手將北大俠的衣領整理好,「夜深了,小朋友你還是回房間睡覺吧。」
小朋友。
這三個字讓北大俠受到不小的傷害。
看東大俠轉頭就要離開,北大俠情急之下從背後抱住他,「不要拒絕......不要拒絕我。」
東大俠一動也不動,北大俠看不見他的表情,無法知道他是厭惡還是感動或者是其它。他只知道,東大俠不著痕跡地輕輕推開他。
「去睡吧,睡醒之後你就會後悔跟我說過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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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幾杯之後,南大俠還是很在意北大俠,這幾天北大俠都纏著東大俠,卻盡可能地離他們越遠越好,「我想北大俠一定是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有什麼關係,讓他誤會不是很好嗎?」
「當然不好,我們明明就沒有斷袖之癖......」
「都到了六王爺府了,你還在意這種事情,未免太嚴肅了吧。」西大俠將南大俠推向石桌。有句俗話說,什麼人都可以惹,就是醉鬼不能惹,有練醉拳的醉鬼(?)更是不能惹。原本,西大俠的武功內力在東南西北四大俠中是最弱的那一個,但喝醉之後就成了最強的那一個。
兩個人的臉靠得很近,帶著酒味的氣息噴在臉上。
西大俠細長的眼睛幾乎已經瞇成一線,有一種色員外......不對,是色狼......呃,也不對,是色大俠(到底有什麼分別?)的味道。南大俠還沒有意會過來,西大俠的手就伸向南大俠背脊,順著背部的線條往下滑,停在那挺翹的臀部上,「不錯?」
「什麼不錯,大錯特錯......」南大俠手放在西大俠肩上,正打算推開西大俠,或者西大俠不肯行開他就乾脆折斷西大俠的雙手。但他還沒使力,西大俠那雙不曾勞動過、指節修長的大手就抓住他脆弱的部份。
再怎麼厲害的大俠,終究是人,被掌握住要害,也變得不堪一擊。
「西大俠,你快點住手。」
西大俠不理會南大俠的話,開始套弄南大俠的慾望分身。
隨著下半身發熱,南大俠開始喘息,放在西大俠肩上的手也由抗拒變成無法分辨是要推開對方還是要抓緊對方。西大俠也露出得意的神情,身為西武林頭號花花公子,他的技巧可不只是用來挑逗女人而已,連男人也無法抗拒。
南大俠還試著想要抗拒,雙腿闔緊想要躲開西大俠的手。西大俠卻低下頭在他耳朵邊吹氣,「放鬆一點,我不會傷害你。」
這一切都是你情、我願。
好啦,可能他出手比較突然,南大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北大俠就是太嫩了,要知道南大俠這種臉上就寫著「我很純情快點來挑逗我」的角色,當然是要來點硬的才可以騙到手,只想用正攻法這一招走天下是不行的。
西大俠跪在南大俠的身前,用嘴含住了南大俠的分身。從未受過如此刺激的南大俠開始呻吟,雙腿不住地顫抖,最後,隨著西大俠的動作在對方口中釋放。
雖然西大俠停止了動作 ,南大俠還是無法馬上平復激動。
一切都亂了、亂了。
「你快點起來。」南大俠推開壓在他身上的西大俠,腦海裡一片空白。他剛剛和一個男人發生肌膚之親,雖然說是對方主動,兩人又都有些醉意,但事實上自己也沒有拒絕。
這不過是一次酒後亂性,他只是把對方當成了小師姐。他應該是喜歡小師姐......沒錯,他應該是喜歡小師姐。沒錯,一定是這樣沒錯。
「幹嘛一副殺了人的樣子。」西大俠用食指戳了一下南大俠的額頭。這傢伙就是太認真,太死腦筋,才會拘泥這些小事,「你該不會還沒開葷過吧?」
哇,要是南大俠還是個未經人世的處子,西大俠的頭就要開始痛了。
他實在很害怕從此以後南大俠再也不愛女人,這樣可不太妙。人生在世,不過就是要求個快樂,當然是男人要愛一點,女人也要愛一些,這樣才能平衡,人生也才能多點選擇。身為江湖兒女,若是連這一點都不看不開,多不自在啊。
被西大俠這麼一說,南大俠竟然露出困窘的表情,「我、我......我也不是沒有論及婚嫁的女子。」
「誰問你有沒有論及婚嫁,我是問你有沒有上過妓院。」
「我當然是不......」南大俠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下去,臉上一片緋紅就說明了一切。
「真是見鬼了,見鬼了。」西大俠跌坐在石椅上,「難怪我覺得你怎麼那麼生疏......真是該死,這不會是你第一次吧?」
南大俠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答案其實也不重要了。
西大俠不自主地搖著頭,「真是亂了,一切都亂了。」
「別只顧著說亂了,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南大俠拉好自己的衣服,從石桌上起身。不知為何,雖然有些害怕被別人看到他和西大俠做這件事,但心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活,「我總覺得我們不該再留在這裡了。」
雖然有一點對不起六王爺,但南大俠總覺得現在他一點也不想見到六王爺。
「什麼怎麼辦啊?」西大俠苦笑,「我可是不會負起責任。」
「誰要你負責任了。」南大俠瞪了西大俠一眼,「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該待在這裡了。」
「這點,我倒是深有同感。」
「......六王爺呢?」
「有護衛、東大俠在,我想不會有事才對。」
「真的?」南大俠還是有些猶豫。
「擔心的話就留下來怎麼樣?」西大俠看著南大俠,「原本你就不該待在這裡等南女俠,還不如到江湖上找他比較有機會。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個你該留下來的理由。不如我們一起離開,你幫我擋著我那個會殺人的未婚妻,而我幫你想辦法找南女俠,怎麼樣?」
「這嘛......」南大俠咬著唇,開始思考。

大俠愛王爺(7)

東大俠和北大俠躲在大石頭後面交頭接耳。
「東,你看六王爺是不是哭了啊?」
「這嘛......」東大俠絕對不是想要裝神秘,實在是因為他分辨不出來六王爺到底是難過還是開心。
只見六王爺吃著護衛煮的陽春麵(王爺府的廚子也跑了),卻還是笑得很開心。東大俠剛剛也試過一口護衛煮的面,可以肯定地說王爺笑得那麼開心絕對和面一點關係也沒有。除非六王爺的味覺異於常人,或者世界上真的有悲極生樂這件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現在不太想靠近六王爺。
看出東大俠的退縮,北大俠決定推他一把,「東大俠,快點上去綵衣娛親啊。」
「北大俠,不如你上去甜言密語幾句,比較有效果。」
「這種事,你不要推給我。什麼都會、什麼都敢的東大俠,這時候就是你發揮的好時機。」
「我沒有什麼都敢......」
「你們兩個在這裡唱相聲,唱完了沒有?」護衛拎起兩位大俠的衣領,把他們從石頭後面拖出來。自從王爺府裡的人走到剩下這兩位大俠,他們就開始一搭一唱,不把護衛和六王爺放在眼裡。
「護衛大人饒命啊。」東大俠合著雙手,用很認真地......裝出來的害怕眼神看向護衛,「我們只是討論該怎麼讓六王爺開心起來,順便保護他。」
「你們兩個如果真的有在保護六王爺,那一定是我眼睛瞎了什麼都沒看。」護衛把兩人推向後花園的出口,「你們兩個去巡看看哪裡有走失的小貓小狗小人,六王爺的事情我處理就可以了。」
護衛目送的東大俠和北大俠離開,確定他們真的有去巡邏。其實也不用特地去確認,畢竟以兩位大俠高來高去的本事,只要有心偷聽,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他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以傳出去的誤會(?),只不過不想當著東大俠和北大俠的面講而已。
「六王爺。」
「幹嘛?」六王爺回過頭來,一整臉都是鼻涕眼淚,明明在笑卻比哭還要狼狽。
護衛把手帕塞進六王爺手裡,「臉擦一擦,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
「本王不要。」
「王爺。」
「不要說本王任性,本王都快死了就讓本王任性一下吧。」六王爺嘟著嘴。
「你平常還不夠任性嗎?」
「本王什麼時候任性了?」
「......」不如問你哪時候不任性吧。護衛在心裡說。
六王爺把臉湊進護衛,「你仔細看看本王。」
仔細想想,護衛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在意過六王爺的長相,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真是人模人樣!話又說回來,又有哪個人是眼睛像鼻子。
好啦,平心而論,六王爺長得不但不算醜,事實上還相當俊美。畢竟身上有皇帝的血緣,就算老爸的老爸的老爸......也就是王朝第一代開國皇帝醜得跟烏龜一樣,十幾代下來每代都有美女皇后來中和一下,六王爺即使不是大美人也不會丑到哪裡去。
只不過,除了俊美之外,六王爺就......就只有俊美而已。
既沒有烙印也沒有燒燙傷,連點坑坑疤疤的地方都沒有,護衛完全不明白六王爺為什麼要他仔細看,只好很客套很官腔地答了一句,「......很漂亮?」
「當然不是!」六王爺皺起眉頭,「本王也是有煩惱的人啊,身在王家,就算不願意也會成為鬥爭的對象,本朝又沒有嫡長子繼承的制度,像我這麼聰明又是嫡系血脈,實在很怕當皇帝。」
「王爺,你是在說笑吧?」在皇上的七個皇子和二十三個兄弟裡,六王爺最不可能當上皇帝。因為皇上和六王爺雖然是同一個媽生的,腦袋裡裝的東西可是完全不同。
「本王怎麼會是在說笑?」六王爺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再怎麼說,母后就只有我們三個兒子,二皇兄、本王、還有十二皇弟,如果你是權臣將軍,想掌握大權又不敢自己當上王位,你會想擁戴誰當皇帝?」
「......你。」仔細想想,六王爺的確是三兄弟中最笨的那一個。
「然後,你再猜猜,最想殺了本王的人又是誰?」
「......先皇?」先皇如果知道六王爺這個不肖兒子有多蠢多笨,大概會從墳墓裡跳出來掐死他。
「當是不是,最想本王我的一定是二皇兄。因為二皇兄一直不受父王喜愛,要是本王有多一點點的才能,父王早就立我為太子了。」
在先皇還活著的時候,護衛只不過是個孩子,所以他也無從判斷先皇是不是對皇帝曾有所不滿。但六王爺的顧慮也不無道理,畢竟,生在皇家本身就是一種罪。這一兩年的相處下來,六王爺也不完全如傳聞般愚蠢,甚至還有些時候會說出一些相當有道理的話。
如果......他是說如果,這個除了整天吃喝玩樂還有收集大俠的六王爺,實際上是那位孤立無緣,在偌大的皇宮之中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六皇子的偽裝呢?
他不敢想像。
「護衛,皇上要你回宮覆命嗎?」
「目前......還沒有。」
「但也快離開了吧。」六王爺放了下麵碗,裡頭一乾二淨,「我會想念你,你是第一個在這裡待超過七天的護衛。」
「嗯。」
「你煮的面很難吃。」
「六王爺......」
「我真的會想念你。」六王爺的神情態度,並不像是平時的他。
看著六王爺又轉過頭去時的背影,護衛不得不說他其實有點同情六王爺......只是一點同情。
護衛搖了搖頭,他終究是皇帝的臣子,不是六王爺的屬下。若是皇上已經不需要六王爺了,也許他很快就會被皇上召回,他的同情終究也只能到此為止。
孤獨寂寞的小皇子,和這個玩世不恭的六王爺,竟然重疊在一起。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人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以為自己已經擁有足夠的堅強、甚至連認識他的每一個人都認為他應該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這一切,卻還是會有想哭的時候。
護衛從背後環抱住六王爺的背,意外地發現那並沒有比自己寬闊多少。
是因為背負的東西不同,所以背影看起來也完全不同嗎?
「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就躲在那裡。」
「護衛?」六王爺一臉疑惑。
「一個絕對沒有人會想到的地方,也絕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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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這裡真的安全嗎?」
不是東大俠不信任護衛的判斷,而是這個決定未免太大膽。
五天之前,他睡到一半被護衛吵醒,兩個人偷偷摸摸地把翻牆到後宮,就是為了將六王爺藏在太后的寢宮裡。當今皇上年紀尚幼,后妃不多,後宮裡有大半的房間都是空著,雖然侍女眾多,卻也不會每間房間都巡邏打掃。
「當然是不夠安全,但已經是我所能想到最安全的場所。」
後宮有禁衛軍在把守,大內高手在看顧,一般的飛賊、刺客不容易闖進來。而真正能闖進來的那些高手,目標往往不是後宮裡的人物,而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再說,後宮不容皇上之外的男子闖入,絕不會有人想到他把六王爺藏在這裡。
「但我們兩個非得要輪流在這裡看守六王爺不可嗎?」
這幾天下來,他們輪流在六王爺的門口守著。
守門並不辛苦,辛苦的是這裡是深宮內苑,就算是空著的房間,最角落的角落,還是會有侍女來回走過,那段時間就得躲在屋頂上,說有多難過就有多難過。而且六王爺毫無自己現在一點也不安全的認知,時常想要溜出來玩......
「你也知道六王爺玩心很重,要他乖乖待著等於是要他死,我們若是不輪流看著他,說不定他會逃掉。」護衛也不想守在這裡,但為了六王爺的小命著想,這也無可奈何,「話又說回來,我怎麼沒見到北大俠?」
「他回天鷹堡了。」
「你沒跟他回去?」
「我?」東大俠指著自己,一臉疑惑。
「你和他不是......」護衛有點尷尬,「你也知道,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你們感情就一直不錯,我以為你和他是......你知道的,那種關係。」
「護衛大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東大俠笑出了聲,「我和北大俠只是好兄弟。」
「真的。」
「我是不能也不會和北大俠在一起。」
「我對斷袖之癖沒有偏見,你不用隱瞞。」就護衛的角度看起來,東大俠和北大俠雖然一個瀟灑而不受任何東西拘束,一個多愁善感還是小孩子心性,卻十分相配。
「我明白,但我和北大俠之間的確不是。」東大俠臉上仍帶著微笑,「我來六王爺府是為了某樣寶物,只要拿到這樣寶物,我就必需要離開塵世。」
離開塵世?護衛皺起眉頭。東大俠的話好像有特殊的涵意,但他卻不太明白。
「你要找的是什麼樣的寶物?」
「天山十二仙針,你們稱呼為鳳頭十二釵。」
「你怎麼知道鳳頭十二釵......」
「理由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必需要拿到十二仙針。」東大俠說,「我知道十二仙針已經不在王爺府,而是在皇宮寶庫。」
「東大俠,我畢竟是皇上的臣子,應該要阻止你拿走鳳頭十二釵。但是......」護衛話鋒一轉,「現在是以六王爺的安危為最優先,所以,如果我助你拿到鳳頭十二釵,你能幫忙我保護六王爺嗎?」
「如果你真的能夠拿到十二仙針,我可以保證。」
「好,那你跟我來。」
護衛領著東大俠,穿過內苑,從紫禁殿門口的石燈旁一扇小門走進地道,來到皇宮的正下方。厚實的鐵門前有一旁禁軍看守。
「鳳頭十二釵就在這裡。」
「嗯。」東大俠應了一聲,目光掃視左右,最後落在大門上。
忽然,上方傳來一陣騷動,禁軍士兵目光相覷,臉上儘是不解的表情。護衛和東大俠正在納悶,就聽見傳令兵大喊。
「有刺客!有刺客闖入後宮!」
「後宮有刺客?」護衛和東大俠對望一眼,想起六王爺還在後宮。異口同聲地說出心中的疑慮,「刺客該不會就是六王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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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天黑,六王爺偷偷摸摸地溜到御廚房。
雖然護衛和東大俠千交待萬交待,但他就快餓死了。每天十二個時辰裡,護衛和東大俠只讓他去上六次廁所,其它時間就把他關在房裡,不讓他有任何外出的機會。就算是想要上廁所也不准關門,生怕他跑掉。
要知道他只是還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人(?)耶,這樣關著他太不人道啦。
桌上剛好有一籠籠剛蒸好的包子,他伸手拿了好幾個塞進懷裡,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邊走邊大口地吃起來。只不過,這包子不知道是不是放了太久,味道好像有點怪耶。啊,剛好迎面而來有個人,不如麻煩他試吃一下吧。
「這位大哥,包子很好吃,你要不要償......咦,你不是皇兄嗎?」這個明明年紀不大偏偏又留著鬍子的不就是他二哥,當今世上最有權力的人嗎?難道二哥也是半夜肚子餓想要吃包子?不會吧,「二哥,你還得正好,給你一個包子。」
「六皇弟,你來得正好,借我擋一下。」皇上一看到六王爺,立刻露出大喜過望的表情,壓根忘記六王爺的能力已經消失這件事,不,也許根本沒有忘,只不過有個肉盾先擋著也好。
看著衝過來的幾個蒙面人,有的拿刀有的拿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不對,是一看就像是刺客的傢伙,看起來不把二哥砍成十八段不會甘心。他早就跟二哥說過啦,全世界最難當的就是皇帝,幹不好有人要殺你,干太好更多人要殺你,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幹嘛要攬在身上呢,當個快快樂樂又不用負責的王爺有多好啊。
唉喔,這不是重點啦。
重點是,這些傢伙看起來真的要砍死他耶。護衛和東大俠平常盯他盯得那麼緊,現在是死到哪裡去了,快出來保護他啦。他保證以後再也不......
「皇上、六王爺,請退後。」千鈞一髮之際,護衛和東大俠及時趕到。
護衛手持長劍,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更何況才幾個刺客。東大俠武功路數繁雜,舉手投足之間詭譎多變,完全無從預料。兩個人聯手,刺客沒有辦法再靠近皇上和六王爺。
「打得好、打得好,再幫我多打幾拳。」六王爺一看危機解除,立刻又得意忘形地大吼。
就在這時,東大俠卻突然一個踉蹌沒站穩,竟讓兩個刺客靠近在皇上身邊。
六王爺一看刺客要砍死他二哥,不但沒有幫忙擋,反而往後連退兩步,靠近東大俠身邊,「喂,誰來救救二......」
「不如就你救吧。」東大俠說。
「我?」六王爺還沒反應過來,東大俠竟然用力將六王爺推向皇上的方向。六王爺被東大俠一推,竟一頭往槍尖上撞過去。
「六王爺!」情急之下,護衛大喊出聲卻已經來不及救六王爺。只見東大俠臉上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手指一捏,口中念著不知道什麼咒語。
只聽到在六王爺身上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而手持長劍的刺客就跪倒在地,渾身無力。原本嚇得幾乎要尿褲子的皇帝緊緊抓著自己這個擁有異能的六弟,一副如獲大赦的表情。護衛驚喜地往東大俠的方向看過去,卻哪裡有東大俠的影子。
就像出現在六王爺府時的突然,東大俠消失得也同樣突然。
這個東大俠......到底是何方人物?
「算了,看來東大俠並沒有惡意,就當作是個仙人吧。」護衛搖搖頭,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後。他走上前去符扶起被刺客嚇到手腳發軟的六王爺,「六王爺,你沒事吧?」
「呼、呼,好險。」六王爺看看皇上,又看看護衛,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刺客,突然間明白了什麼,「我的能力恢復了?」
「看起來似乎真的是這麼一回事。」看看倒在地上,眼中還滿懷對六王爺愛慕之情的刺客,護衛也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嚇得三魂七魄去了兩魂六魄的皇上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拍拍六王爺的肩膀,「這回皇弟又救了朕一命,這次朕要好好獎賞你,你想要什麼?」
「我想......我想要什麼呢?」六王爺歪著頭,一時之間似乎想不出來要什麼。
「皇弟儘管說。」
「什麼都可以阿?」
「皇上,您別太寵六王爺。」護衛在一旁勸阻,倒不是他怕六王爺講出什麼摘星星摘月亮之類的荒唐要求,他比較怕的是六王爺膽大包天地說出要皇位來坐坐這種事。雖然六王爺又哭又笑又愛黏人又很煩人,但他可不想要含淚斬六王爺的頭啊。
終究......是有點感情。只有一點嗎?
好吧,也許比他願意承認的感情要多得多了。
無視於護衛的阻止,六王爺滿腦子都是妄想。幸好,六王爺的妄想水準仍是十年如一日,沒有什麼進步,「那麼......皇兄啊,你可不可以賞給我一打大俠?」
「一打大俠?這有什麼問題。」皇帝哈哈大笑,勾著六王爺的肩,「朕這就帶你去看一群大俠,你要挑幾個都行。」
看著一拿回能力就說著要再找一打大俠的六王爺,護衛只能苦笑。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王爺改不了吃大俠(?),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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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南大俠、西大俠和北大俠一起回到六王爺府之後,加上六王爺、護衛五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打算重建昔日的王爺府威風。東大俠忍不住露出微笑,握緊手中的鳳頭十二釵。
在六王爺手中只是普通飾物的鳳頭十二釵到了他的手中,竟散發出一股人眼見不到的靈氣,似乎正在吸取天地間的力量。東大俠咬破手指,將血塗在鳳頭十二釵上,血腥之氣將鳳頭十二釵本身的靈氣給蓋了過去。
看著漸漸失去光芒的鳳頭十二釵,東大俠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他原本打算向護衛坦承自己的身份,但事情變化得太快,恐怕這輩子他和護衛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以為自己不會哀傷,但卻發現自己很寂寞。
以為在別人對自己說再見之前,先說再見就不會受傷,但刺痛的感覺卻依然不變。露出一個像是哭的微笑,東大俠舉起手,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向護衛和六王爺說再見。
也向自己說再見。
他摸了下自己耳朵上的耳環,輕輕地拿了下來。
一拿下耳環,東大俠整個人都變了樣,原本的嬉皮笑臉不見,雖然還是同樣一張臉孔,但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勢。
男人戴什麼耳環啊,你耳朵上那是妖力制御器嗎?
算你猜對一半吧,這叫魅力制御器。
哈哈哈,那是什麼鬼東西啊,現在你就已經夠有魅力啦。
對於北大俠的玩笑話,東大俠一直沒有正面回答。
也罷,他們原本就不該和凡人有所交集。
東大俠─他已經不是東大俠─將鳳頭十二釵收進懷裡。遠遠地,一男一女兩個一眼望去就顯得超脫凡塵的身影向他的方向走過來。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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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愛大俠(上)
「不准動......他媽的到底哪一次NYPD喊不准動的時候有人沒動過了?」
看著跑得比飛還快的嫌犯,周大俠警官真想讓對方吃顆子彈倒下。但活人可不是靶子,不會乖乖站著不動讓他打,而他也沒有把握能打到對方......就算他是NYPD內部射擊比賽的冠軍,百發百中也只在電影裡才存在,真實世界開了幾百槍之後通常打不到嫌犯只打到老鼠和蟑螂。
收起槍,周大俠警官用他最快的速度追上嫌犯,同時不斷地在嘴上抱怨,「我最討厭的就是在紐約市裡練賽跑了,你這王八蛋最好給我站......喂,你想幹什麼?」
樓頂上的空間不多,跑得再怎麼快也只有那幾百平方公分的範圍可跑。眼看自己的背後是紐約市的街道──只是和他所處的地點有大約一百多公尺的高度差距,前面是緊追過來的警察,嫌犯竟然縱身往樓下一跳。
這讓周大俠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他媽的,你以為你是蜘蛛人啊!」
他沒有想太多就撲了過去,試著抓住嫌犯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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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樣的地方啊?
大俠警官支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環顧四周。
圍繞著紅色紗帳的大床雖然鋪了好多層棉被,實際上卻一點也不柔軟,只有身體陷入一堆棉花般的感受。淡淡的香氣沒有人工香料的味道,是很純粹的植物混合而成。外頭傳來一些聲音,說著他稍微可以聽懂卻十分陌生的語言。
「你終於醒了。」給人輕快感的男中音從一旁傳來,大俠警官這才注到一男一女坐在屋子的一角的茶几旁,現在兩個人都起身朝他走過來,「要是你永遠都不醒,我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昏倒了?」
喔,對了,他記得他撲向嫌犯,然後只抓到了嫌犯的鞋子,然後他抓著一隻鞋子,眼睜睜地看著人掉下去,而他自己也往大樓的邊緣滾過去......
接下來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大概是他撞到了頭,然後進了醫院......不,這一男一女看起來不怎麼像是醫生。醫生就算不是白袍大概也會穿著藍色、綠色甚至是粉紅色的手術服,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穿著深紅色東方服飾的女醫生(或是女護士),用金線繡了大朵菊花的衣服看起來就是不是便宜貨。相比之下,同樣也是東方風格的服飾,但顏色保守許多的男護士(或是男醫生)還算是正常。
「你們不是醫生?」大俠警官用英語詢問,卻只看到兩人疑惑的神情,似乎聽不懂他說的話。他只好改用中文再說一次。
「醫生......那是什麼?」
「你們不知道誰是醫生?」大俠警官看看左右,這地方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醫生的樣子,而他身上看起來也沒有任何傷痕,「我在哪裡?」
「保鑣你一定是腦袋摔壞了,不然怎麼會忘記這裡是萬花樓。」男子拍拍他的肩膀。
大俠警官反射地抓住男子的手,用力一扭。男子先是一驚,但反應很快,轉身順著手腕翻轉的方向卸去大俠警官的力道,同時揮開對方。
「你怎麼會擒拿術?」男子看起來頗為吃驚,轉頭看向女子,「你確定他只是稍微碰到了腦袋?」
女子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他看起來不只碰傷了腦袋,還變得陰陽怪氣。」男子邊說邊打量著保鑣,接著又看向女子,「你確定還要他當你的保鑣嗎?」
「保鑣?」大俠警官一頭霧水。他曾接受過保護重要人士的任務,但這位穿著大紅菊花衣的女子該不會就是他要保護的對象吧?難道是中國大使的女兒還是哪個富商的情婦嗎?大俠警官皺起眉,打量著對方。他該不會是喪失了一段記憶,連自己的任務都忘了?這可不太妙,他恐怕不適合再當這位女性的保鑣了,「有電話嗎?我必需聯絡我的上司。」
「電話?那是什麼東西?」男子好奇地看著他,又轉過頭去看女子,「他醒來之後一直說是一些奇怪的字眼,你確定他還可以嗎?」
女子點點頭。
「你們沒有電話嗎?」大俠警官從床上爬起來,走向窗邊。從窗戶看出去,外頭是個大廳。數十張桌子旁坐滿了人,還有更多人在走廊上來來回回,每一個人都穿著東方風的服裝,「至少有什麼聯絡的方法......咦,這是什麼俱樂部嗎?」
「俱樂部是什麼?」男子走了過來,「你連萬花樓都忘記了?」
「萬花樓?」不是俱樂部的話,難道是什麼酒店嗎,「在哪一條街上。」
男子一邊搖頭一邊望向女子的方向,臉上儘是不可思議,「他是怎麼回事啊?你確定他不是有個孿生兄弟來冒充他。」
女子搖搖頭,似乎不怎麼擔心。反倒是男子露出了不能理解的表情,「江湖上要殺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你確定要把性命交到這個記憶有問題的傢伙上嗎?」
「等等,我好歹也是NYPD的王牌,只是有點......」好吧,他老實承認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是對女子有一分好奇。雖然他見過的東方人不算很多,但這女子的長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美麗。秀麗的瓜子臉,瞳孔又大又黑的眼睛,看起來深不可測又十分動人。
而且,他敢發誓這位女性是他見過最有家教的女性。
「NYPD?」男子用跛腳的發音重覆大俠警官的話,「我越來越懷疑他了。」
「我有什麼好懷疑......等等,你們該不會連NYPD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從來沒有聽說過。」
大俠警官疑惑地看著男子,接著把視線移到女性身上。事情的確是有一點奇怪,眼前的兩人並不像會說英文的樣子,外頭來來去的人也全都說中文。他沒聽說過紐約市有哪間酒吧會是高級俱樂部會全收東方客人,而且完全不會講英文,「我可以再問一次,這裡是哪裡嗎?」
「萬花樓。」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在哪個城市,不是紐約市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紐約市在哪裡,但這裡是京城。」
「京城?」
「是啊,皇上腳下的京城。」男子扯開嘴,好像對大俠警官連這件事都不知道感到非常意外,「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連皇上都不知道。」
......是啊,他是真的不知道。
大俠警官露出苦笑,他所知道可以稱為皇帝的人,全都只存在歷史課本裡。到底,他現在是身在何方啊?該不會那一跳就讓他跳到另一個世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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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我的天啊。
大俠警官─在這裡被稱為保鑣─終於明白發生什麼事,除了想叫救命之外,實在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他好不容易才搞清楚,原來自己不是失去了一段記憶,而是來到離他所處的時代大概有三百年左右的古代中國......說古代中國其實並不正確,因為不管他怎麼回憶,也想不起來歷史課本裡有他現在所處的時代,連圖、地名都完全不一樣。好歹他也看過魔戒和納尼亞傳奇,他可以猜想得到自己來到一個差不多等於三百年前中國的地方。只不過,那些小男孩小女孩還可以穿過衣櫥回到現實,而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話又說回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他掉到這個時代之後,取代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武林高手。工作是保護現在正在他面前換衣衣服的萬花樓樓主兼大紅牌二姑娘。
簡單地來說,是保護一個妓女戶裡的紅牌妓女。
......如果真的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不知道是因為這位萬花樓保鑣原本就深受二姑娘信任,還是因為他看起來就很會保守秘密(這個理由的可能性可能不大),二姑娘對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甚至連一些可以講或是不能講的秘密,全都告訴了他。
拜此之賜,他踏入了無法走回頭路的複雜黑道同性戀世界(喂)。
是的,這位比女人還漂亮,個子高朓,身材纖細的大美女,真的不是女人。而且是個可以大大方方在他面前脫個一乾二淨,還不會臉紅的正港男人。這位平常完全不開口,讓人以為是啞巴的大美人,只是為了掩飾低沉的嗓音而不開口;明明不會半點武功,卻可以掌握江湖上第一情報中心的美男子;穿得花花綠綠看似想要遮掩身為男人,其實是因為對女裝有特別癖好的悶騷男人。
不過,這時代的人大概不懂什麼叫悶騷吧?
但這些都不是保鑣所害怕的事情。
他害怕的是二姑娘。
在那端裝華麗的外表之下,真正的二姑娘。
現在,正慢慢解開衣服,對著他微笑的二姑娘。
「你害怕了?」二姑娘的發音因為長期不說話而有些生澀。
保鑣用手指把今天一整天下來幾乎快要扭曲在一起的眉毛鬆開,從紐約掉到某個不知名的中國朝代,而他對這個時代唯一的瞭解只有語言。雖然用法有點差別,但至少是他聽得懂的中文,在此──他感謝他老媽逼迫他學習傳統文化。雖然他老媽沒逼他念歷史,他也不太瞭解這個朝代,但在他的記憶裡並沒有聽說有哪個時代的人這麼開放。
這個二姑娘剛剛當著他的面給萬花樓的姑娘一個吻,昨天晚上被他撞見和男人上床,然後,他知道二姑娘其實是個男人,還有變裝癖。就算是在現代,他的性生活也足夠登上八卦小報讓樂趣永遠不嫌多的紐約人再樂上一樂。
「我的確很害怕。」
「怕我嗎?」
「對,因為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保鑣也看過斷背山,紐約也不算是什麼保守派的地盤,不過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對男人有興趣,「我沒有和男人發生性關係,所以我很怕你。」
「性關係......」二姑娘有點艱難地念著這幾個字,「你是說交媾。」
「交媾,對,交媾。」真是個含蓄的詞彙。
「怎麼了,在你的朝代沒有肌膚之親嗎?」
「有,但是我不是同性戀。」
「同性戀......好吧,你懂得詞彙比我想像中要多了太多,我恐怕沒辦法完全明白。」二姑娘搖頭,「但你為什麼不試試,我可以當女人。」
「我不想把你當作女人。」
「那就當我是男人。」二姑娘邊說邊脫下外掛和內裡,毫不羞怯地在保鑣面前赤身裸體。二姑娘的身體修長纖細,彷彿一直保持在少年的狀態。保鑣實在很難想像二姑娘過去十幾年是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你難道連和男人交媾的膽量也沒有。」
「你不用激我。」
二姑娘露出微笑,他連微笑都有一種非男非女的味道,「不敢?」
「你再不穿上衣服,也許我就敢了。」保鑣並不是個禁慾主義者,而二姑娘不管是臉孔、身型都屬於他喜歡的那一種,當然,性別除外。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二姑娘走上前,抓著保鑣的衣領將他推向床,右腿卡在保鑣的雙腿之間,居高臨下。
「你不是認真的吧?」保鑣緊張地抓著二姑娘的大腿,在感受到那冰涼卻柔軟的觸感時,他連忙鬆開手。
二姑娘卻笑了,他跨坐在保鑣的腿上,雙手按著保鑣的肩膀,用臀部磨擦著保鑣的下半身,「你的話太多了。」
保鑣還記得前一任女友形容他們做愛時的一句話──隔著衣服磨擦的觸感像是一種折磨,像是野獸在草原上徬徨怒吼,尋找慾望的宣洩出口。他的前女友是個不太出名的色情小說家,在和他實地體驗過各種姿勢之後就把他給甩了,他還記得分手時前女友拍拍他的臀部對他說。
雖然你的技巧不及格,不過身材倒是頗有看頭。
慘痛的回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不過沒有多大的幫助。二姑娘正坐在他的腿上,用一種可以撩撥起他慾望的方式在他身上磨蹭。
「等等......」保鑣想要抓住二姑娘,卻在碰到二姑娘大腿的一瞬間像是觸電一樣彈開手。二姑娘笑容變得更深,在保鑣慌張失措時撕開保鑣的上衣,露出肌肉結實的胸膛。
「放鬆點。」
「這情況你要我怎麼放鬆!」
你坐在我的腿上,然後身為男人最愛提起卻又最提不得的部份正好卡在那麼不湊巧的位置。好吧,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蠻湊巧的......喔,不。
二姑娘臉上帶著微笑,讓兩個人緊貼在一起。
沒有距離的結合。
......天殺的。
保鑣沒有和男人做愛過。他加入過海軍陸戰隊,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被叫去撿肥皂。
緊窒而溫熱的甬道包裹著他的分身,就跟和女人做愛一樣好,也許更好也說不定。二姑娘忘情地在他耳邊呻吟嘶吼,他實在無法分辨那是愉悅還是痛苦。
大概都有一點。
二姑娘將雙腿張得更開,毫不在乎地暴露出私處。腰肢不停地擺動,讓保鑣的分身來會刺激著讓他興奮的那一點。下巴高高地抬起,汗水順著頸部線條而下,充滿淫慾、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美麗。
「二姑娘。」
「叫我二公子。」二姑娘喘著氣,聲音斷斷續續,卻依舊帶著平常下令時的威嚴。他就算是最意亂情迷的時候,也是萬花樓的樓主,高傲貴氣誰也無法觸及的二姑娘。
「二公子......」保鑣想要坐起身,但二姑娘的手壓在他肩上,讓他不得動彈。他不是沒有過被另一半支配的性愛經驗,但讓他無法自拔的只有這一次。
二姑娘根本不理會保鑣的抗議,仍舊掌控著整個交合的過程。偶爾急速的擺動腰部,卻又在最關鍵的時候抽離。
忽上忽下的情緒幾乎要把保鑣逼瘋了,他抓著二姑娘的腰部,挺起腰將分身深深地埋入。
像是世界破碎成一片一片,然後保鑣知道他被二姑娘或者是說是二公子這個人─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是天使還是魔鬼─俘虜了。

穿越時空愛大俠(中)

從那天之後,保鑣能躲二姑娘多遠就躲多遠。
倒不是說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二姑娘,或是二姑娘對不起自己。性關係,做愛、上床、交媾、魚水之歡,不管用什麼說法都可以,總而言之,只要是你情我願就需要感到愧疚或是責任。只是,二姑娘算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老闆,當見到發給你薪水的人時腦袋裡的第一念頭就是脫光對方(更正確地說應該是被對方脫光),實在有點尷尬。
話又說回來,他盡可能地避開二姑娘,二姑娘卻不見得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在萬花樓裡保護二姑娘的人並不只有保鑣一個,雖然平時樓裡的姑娘看起來嬌滴滴、手無縛雞之力,其實個個身手不凡。比如說他最害怕的彩大姊平時總是豔麗的傻大姐模樣,但她袖子裡的暗器恐怕連以暗器聞名的孫家、唐門都要畏懼三分;多愁善感,像是林黛玉般嬌弱的蘭小妹,要是讓她拿起雙劍,恐怕江湖上的十大劍手裡有一半要退後一位,像這樣的姑娘,萬花樓號有近百個。除了這些武功不凡的姑娘們,更別提眾多暗中保護二姑娘的萬花樓高手了。
甚至,保鑣懷疑萬花樓會有個保鑣這個工作,只是用來轉移歹徒的目標──也就是造成要殺二姑娘就要先殺保鑣的錯誤印象,將危險轉移到他身上。江湖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恩怨糾紛,但只要有在這些高手在,再加上有保鑣這個活靶子,理論上,只要二姑娘不輕易離開他們的保護範圍,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
偏偏二姑娘像是故意要跟他們─或者說是跟專門跟保鑣─作對一樣,總是有意無意地惹來麻煩。每一次保鑣想躲開二姑娘的時候,就馬上就會有刺客、小偷甚至客人來萬花樓作亂,而且都會好巧不巧地在二姑娘的身邊發生,而他這個名目上的保鑣就必需要出馬。
打架這種事在哪個時代好像都差不多,雖然他不懂什麼玉女劍法或是催心掌,不過身為合氣道五段又是搏擊術高手的他,到這個時代似乎也變成了武林高手。要打發掉這些小賊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二姑娘的態度。
「厲害、厲害。」二姑娘拍著手掌。看著在地上呻吟翻滾的小飛賊,他不但沒有半點害怕,反而司空見慣,一臉開心看戲的神情。保鑣不得不懷疑,二姑娘的目的其實是想看他打架也說不定,「雖然我不懂武功,但你的武功的確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得多,厲害。」
「我倒覺得你能穿這樣走來走去才真是厲害......」
他實在不明白,二姑娘明明是個男人,為什麼喜歡穿女裝走來走去呢?
話又說回來,二姑娘今天的打扮比起他第一天見到二姑娘真的是正常(?)不知道幾倍。這一襲淡紫色繡金線的女裝,頭髮梳了個簡單的髻,斜插了三根鑲滿寶石的簪子,看起來優雅又華麗。
同樣是女裝,至少是有品味多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保鑣搖搖頭,轉身就想要溜走,「既然這些人都已經打發了,那小的我就告退了。」
「等一下。」二姑娘的聲音打在保鑣背上,讓他停住腳步。
「有什麼......唔。」保鑣的話還沒說完,二姑娘手勾著他的後頸,將自己的唇湊上保鑣的。
柔柔軟軟的唇貼在自己的唇上,保鑣還來不及想好是要享受還是咬緊牙關抗拒,二姑娘的舌就更進一步深入。大吃一驚之下,保鑣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二姑娘退開一步,臉上露出惡作劇得逞笑容,「沒什麼,只是想做這件事而已。」
「......」有時候,還真的是無話可說,「還有什麼事嗎?」
比起說出口的問題,保鑣想問二姑娘為什麼會想吻他?但在大庭廣眾之下,所有萬花樓姐妹們的面前,他實在說不出口。更何況,有好幾個萬花樓的姑娘對這一幕不但不意外,還發出看好戲的竊笑聲。
「喔,我想去一個地方,你陪我吧。」二姑娘說完也不等保鑣說好還是不好,就逕自轉身走向萬花樓的後門。
雖然很想阻止二姑娘,但職責所在,保鑣還是無奈地跟了上去。
「我說這位大哥......或者說是大姊也可以,你確定你適合外出嗎?」保鑣的視線從二姑娘背上往下移,落在二姑娘的腳上。
二姑娘還有個秘密。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萬花樓裡的人都知道,二姑娘的腳有點跛,雖然二姑娘總是腰挺得很直,走起路來也沒有一點自卑,但她的步子仍是一拐一拐。至於二姑娘的腳為什麼會跛,保鑣沒有問過,萬花樓裡也沒有人提過。
「如果我走不動了,自然會讓你背我。」二姑娘回過頭,對保鑣嫣然一笑。
保鑣覺得很頭痛。
身為一個警察,他很擅長應付殺人犯、強暴犯、小偷或者是一般民眾,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二姑娘。想來想去,只好把二姑娘的好友給搬了出來。
「捕頭有交待,最近你不適合外出。」被稱為捕頭的男子,自然就是當保鑣掉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天時,在二姑娘身邊的那位男性。
保鑣不知道以這個時代的審美觀來說捕頭算不算是美男子,但以他的時代而言算是個五官相當端正的帥哥。據二姑娘所說,捕頭是六扇門的門主,也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六王爺的親弟,只有幾個朝臣知道他身份的十二王爺。
基本上,就是有皇親國戚身份的高級公務員,人人看到都要閃邊的VIP。
「喔,哪有說為什麼嗎?」
「這個......他沒說。」
「別管他,也許他是聽哪個司天監隨口胡說八道,也可能是那本黃歷上隨便亂寫。」
「但是......」保鑣想要替捕頭辯解幾句,說他不是那麼迷信的人。但二姑娘根本就不等他說完,腳步不停就這樣出了萬花樓,保鑣也只能把原本要說的話吞進肚子裡。
他有預感,這一次二姑娘外出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但他猜錯了。
二姑娘和保鑣出了城,在市集附近買了匹馬。保鑣猜想二姑娘的腳大概沒辦法走,但二姑娘爬上馬之後卻對他伸出手,「你也一起上來吧。」
「我不會騎馬。」
「不會的話,讓姐姐來教你吧。」二姑娘笑容可掬。
「我不想要讓女人教我騎馬。」
「沒關係,我是男人,讓哥哥來教你騎馬?」
「這位大姊......大哥,你就饒了我吧。」
「別那麼緊張,我只是想騎馬逛一逛,你不上來的話我可是要一個人走羅。」二姑娘笑得一臉燦爛,「還是說你懂得什麼絕世輕功,可以追上馬匹的速度?」
「當然不,只是......」
「那就上來吧。」二姑娘對保鑣伸出手。無可奈何之下,保鑣只好爬上馬。雖然爬上了馬,但他也只有在小時侯搭乘過一兩次迷你馬,根本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二姑娘卻將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腰上,「抱著我。」
「你不要太過份了。」
「你不抱緊我的話,等會被馬摔下去我可不管。」二姑娘拉著他的手,腳夾馬肚。
已經有點年紀的老馬跑起來腳步略微巔跛,但還不失平穩。保鑣一開始還覺得新鮮,但隨著待在馬上的時間越來越久,從平地到山路,他越來越不習慣,手環繞在二姑娘身上,差點要吐出來。
「騎馬這種事情到底哪裡有趣了?」
「如果你的腳像我一樣,或者你整天都只能待在萬花樓,騎馬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二姑娘笑著說,「當然,沒有騎在你身上有趣。」
「......我會把這句話當作讚美記下來。」保鑣沒好氣地說。
「別這麼彆扭,我只是想要逗你開心。」二姑娘說,「我知道你在煩心該怎麼回去紐約市,我不知道你說的地方在哪裡,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去紐約市,但我知道如果有辦法回得去,樓裡的人會替你帶來消息。」
「你替我......等等,你相信我說的話?」比起捕頭固執地認為他是摔壞了腦袋才有從另一個世界掉到這裡的異常想法,但二姑娘對他的話卻沒有太多懷疑。
「我為什麼不相信你?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二姑娘說,「我聽過太多謊話,你沒有說謊的技巧也不會說故事,所以你說的是真話。」
在二姑娘說話的同時,馬匹在山坡上停了下來。
保鑣從二姑娘的肩上看過去,可以看到山頂上大宅。保鑣不知道那是哪裡,但當兩個和二姑娘年紀相近的男性有說有笑地走出來時,他能肯定聽到二姑娘發出哽咽的聲音。
也許不是哭泣,或者只是清喉嚨發出的怪聲。
保鑣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不過,二姑娘一定不會告訴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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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命地想要夾緊雙腿。
雙股間有股異樣感,讓他不住地顫抖。想要某個東西、某個粗大的東西進入他的體內,滿足那個似乎永遠都不會被滿足的地方。對於自己有如此卑賤想法的認知比鞭子更能傷害他,一片一片剝離他僅有的自尊。
淫邪的笑容掛在男人臉上,手裡握著某樣東西磨擦著他的臉頰。他閉上眼別過頭,雙腿間的慾望卻因為興奮而顫抖。
「說說看,你想要什麼。」
「不。」連聲音都虛弱乏力。
「你想要什麼?」
「不......」近乎是哀求了。
「不要?你看這樣淫蕩的身體......你天生就是個娼妓的料。」沾滿黏稠液體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頰,捏著他的下巴,「張開嘴,好好地含著。」
「唔,唔......」我不是娼妓,不是!他死命地抗拒著。
「你再不好好地張開嘴,我就讓你永遠都闔上你的嘴。」
男人的威脅讓他發抖,他還記得前一次他不肯張開嘴喝水,男人將他的下巴扯到脫臼,硬是將水灌進他的喉嚨裡。
恐懼之下,他只能遵從男人的命令。
腥臭的氣味在鼻嘴之間漫延開來,他開始不住地作惡。
他不想要。
二姑娘,二姑娘。
在旁邊喚著他的聲音很遙遠,卻又好像他一伸出手就抓得到。只是身體無法動彈,像是被一團黑色的東西纏繞,扼緊他的脖子,扼殺他的呼吸。
「......二姑娘?」
二姑娘猛然驚醒,保鑣和捕頭在他的眼前,都是一臉擔心。
他坐在萬花樓的涼亭裡,沒有鐵鍊;整桌子萬花樓的大廚做的酒菜,沒有血氣和各種排泄物的腥臭;保鑣和捕頭就坐在另外兩個椅子上,沒有模糊不清的臉;他身上穿著最昂貴的絲綢,不是赤身裸體。
他不是在夢裡。
「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捕頭一臉不能認同的表情,「保鑣,你說一說他怎麼了吧?」
「他昏倒了。」保鑣看向捕頭的方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對,不過不是對著我講,是對著他講。」捕頭指著二姑娘,「從你找了那個白衣劍客來之後,你就再也沒有睡好過了。」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而我最近才開始......」
「不,從好幾年前你就開始會出神,直到最近你才掩飾不了。」捕頭抓著二姑娘的肩膀,試著想要搖醒他,「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你的計畫,白衣劍客的劍術也許高明,但他只是個孩子,灰衣劍聖如果那麼容易就上當,怎麼能叫做劍聖。」
「不,他會的。」二姑娘肯定地說,「那是他的弱點,他無法抗拒。」
「但就算復仇了也不快樂,你別再繼續了,我知道要怎麼從六王爺府帶出黑風門主,你可以找他報仇,或者你可以和你的大哥相認,也許還可以......」
「夠了,我不想聽。」二姑娘推開捕頭,甩下捕頭和保鑣走出涼亭。
保鑣追了上去,跟在二姑娘的後頭,「二姑娘。」
二姑娘頭也不回地走著,也不管後面有沒有人跟著。每一次保鑣要跟上二姑娘時,就會有幾個路過的姑娘擋著,讓保鑣慢下腳步。穿過萬花樓最有名的燭火長廊,保鑣追著二姑娘到了不知道哪個別院的庭園裡。
這個別院不知道是哪一位萬花樓姑娘所擁有,不像一般庭園造了美輪美奐的假山假水,而是挖了個大池,建造成小湖和流進流出的河水。
二姑脫下了長褲和外掛,只披著一件單衣。
赤裸的雙腿從衣擺底下露出來,又直又瘦,只是腳掌的部份嚴重變形。
「你的腳......」
「很醜,是不是?」二姑娘笑了笑,「黑風門主把我賣到萬花樓,萬花樓的前樓主怕我逃走了,就用烙鐵燙我的腳,就算我逃了,我也逃不遠。那時候我才七八歲,傷好得很快,只不過讓我的腳變形,也讓我不能練武。」
雖然並不清楚二公子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但保鑣畢竟是個刑警,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是受到虐待之後留下來的痕跡。即使練武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再加上不良於行,也難怪二公子乾脆地放棄了在武功上精進,而全心經營萬花樓的情報網。
「黑風門主他......」
「捕頭沒告訴你?」
「他只說你全家被殺,沒有多說什麼。」
「黑風門主......正確地說應該是老門主,作惡多端被武林同盟十二世家合力所擊敗,除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下落不明之外,其它人全部被殺。那個小男孩就是現在的黑風門主。他長大之後重建了黑風門,當初圍捕老門主的十二世家就一一遭到毒手。灰衣劍聖當時是黑風門主的手下,他奉命滅了我們一家,只留下我。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看我的眼神。」二姑娘不談在萬花樓中發生的事,又接著說下去,「天理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黑風門在六年前被武林同盟所敗,黑風門主逃進六王爺府尋求六王爺保護,黑風門也散了。我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武林盟主就是我的孿生兄長,被我父母的好友收為徒弟的大哥。」
「那不是很好嗎?你這樣也算是報仇。」
「報仇?」二姑娘冷笑一聲,「這哪算是報仇?」
「黑風門散了,黑風門主整天擔心受怕,這樣不就是復仇。」
「從我爺爺和其它十一世家滅了黑風門,到黑風門重建之後滅了十二世家,你知道我學會什麼?」
「冤冤相報何時了?」
「是除惡務盡,所有和黑風門有關係的人都不能活在這世界上。」二姑娘的臉上滿是被仇恨所扭曲的憤怒。
保鑣看過太多這種事情,那些為親人、為朋友復仇的犯罪者。他們再也不能回復成正常人了。二姑娘親眼看著親人死去,又被賣到妓院,多年下來恨意已經完全改變了他,「你何不先殺黑風門主?」
「我要他擔心害怕,讓他知道每一次靠近他的人都會死,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靠近黑風門主的下場,讓他眾叛親離。」
「二姑娘......」
「別叫我二姑娘,叫我二公子。」
二公子回過頭來,豔紅的衣著襯得他白皙的肌膚似雪,清秀的瓜子臉上沒有淚水的痕跡,只有與那張過份秀氣的臉不同的堅毅。
已經經歷了太多折磨,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傷害他。
那段日子改變了二公子的人生,也改變了二公子的性格。
當初擁有相同臉孔、相同資質的雙胞胎,現在一個貴為武林盟主,另外一個卻足不出戶,只能扮作女人留在萬花樓。
「你過來。」二公子對保鑣點了點頭,接著又走了幾步,讓水淹至腳踝。
保鑣脫下靴子,赤著腳走進水裡。在二公子還沒開口之前,他將手環過二公子的胸口。
「別同情我。」
「你知道這不只是同情。」
他不該這麼做。從他第一天當警察時前輩就告訴他,你可以試著去瞭解受害人的心理,你可以幫助受害人,但你不能同情他。當你將自己的感情加諸在對方身上,你就很容易發生超越警察和受害人之間的關係。
而且,他似乎應該要想辦法「回家」。
老實說,回家這個名詞對他來說真的很陌生,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有一半以上睡在局裡,剩下來的一半睡在不停變換的女友家裡。當然,他有一幢還算不錯的公寓,雖然不是在曼哈頓島上,卻也花掉了他每年三分之一的薪水。
沒有會作菜女朋友在家裡等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姊妹,他甚至連一條狗都沒有。如果有一天他被哪個變態殺人狂支解扔掉,恐怕也不會有鄰居發現他消失了。真的要說回家,大概也就只有回到紐約市的那種氣氛。
難喝的咖啡機,芥末、酸黃瓜都加倍的熱狗,偶爾看看紐約大都會的比賽,就只是這樣。
雖然只是這樣,但只要他想回到原來的時空,就不該在二公子身上放太多感情。
明知道不該放太多感情在二公子身上,但保鑣放任自己靠在二公子的肩上──那纖細的不像是男人的肩上。
這很自私,他知道。
但他無法不貪戀自私的感覺。
這一點,他也知道。

穿越時空愛大俠(下)

他第一次見到捕頭是在萬花樓,他的房間,他的床上。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佔了他的床,讓他整床都是血。這下子可好了,老樓主又不知道多了個找他麻煩的理由,因為他和客人弄得整個房間都是血。見鬼了,人根本就不是他殺的,也不是他放進來,為什麼他要為了一個陌生人倒在他床上而受處罰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很倒楣,他想也不想,一腳往陌生人還在流血的肚子上踹下去,「要死不要死在我房間裡。」
這就是他和捕頭的初次見面,幾乎可以用不打(?)不相識來形容。
至於「那一腳剛好踹在捕頭的丹田上,幫助捕頭突破內功限制,自行逼出內傷瘀血,因而救了捕頭一命」如此缺乏邏輯性的故事,就是可以略過不提的後話了。
無論如何,一個沒有想到要救人卻意外救了人的萬花樓名妓,和一個硬是要認定對方救了自己的六扇門捕快,就這樣交上了朋友。
有捕頭這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之後,二姑娘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有人可以分享他的復仇計畫。這不是什麼龐大而經過計算的計謀,只是一步一步,且戰且走。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奪取萬花樓,因為有了萬花樓之後他就有了自由也有了勢力。達成的速度其實比他想像中的容易也快很多,有時候他會忍不住自嘲,他那具不成人形的身體似乎還蠻有魅力嘛。
第二個目標是對付除了黑風門主之外,參與滅他一族的所有人。牽連不用太廣,只要和這件事情直接相關的人就可以了。這部份卻又比他想像得困難很多,因為當他開始調查,才發現害他的人真是太多了。比如說,街頭賣面的老王看似什麼也沒錯,卻為了十兩銀子就把他很少人知道後院出入口告訴了灰衣劍聖。
他花了一番心思去思考過該怎麼復仇。而他想到最狠毒的方法就是給予對方不能失去的東西,然後再奪走。這是他的親身體驗,保證痛徹心扉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替面煮得很難吃的老王找了一個具有御廚才能的小廚師,讓老王那小小的麵攤成為京城最有名,連皇帝和六王爺都光顧過的麵店。然後,讓那個小廚師消失不見;至於當晚執行黑風門主命令的灰衣劍聖,他就替灰衣劍聖找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對手。白衣少年和灰衣劍聖的確一見如故,次次決戰都沒能殺了對方。
結果似乎不太成功。
小廚子跪著求他說願意用自己的命換老王的命。天知道,他根本不要老王的命,既然小廚師這麼喜歡賣面的老王,他也只好由得他去。白衣少年似乎也愛上灰衣劍聖,本來就不一定打得贏灰衣劍聖了,這下更是下不了手。
有時候,他自己也很懷疑,其實他的計劃早就變質成為紅娘紅娘我愛你了嘛。
好像有點本末倒置了,但他其實並不討厭這樣的結果。當然,他還是很執意地想要復仇,只不過這種不像是復仇的復仇也沒有什麼不好。他讓那些傷害他的人「消失」,卻不是死亡,偶爾他還會感到得意。
「你很得意是不是?」冰冷的刀鋒貼到他脖子上的時候,他才察覺到有人靠近。二公子不用回頭就知道對方是誰。
「黑風門主,好久不見。」
「你很冷靜嘛。」黑風門主披散著頭髮,渾身上下散發出臭味。如果可以仔細看他的樣貌,就會發現他臉上鬍鬚雜亂,衣著骯髒,眼球泛著血絲,彷彿很久沒有睡好覺。
「當然,我正等著你來找我。」二公子說,「讓我意外的是,你竟然能夠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萬花樓,這點疏忽的確夠我死上兩三次了。」
「你也不用太遺憾,我也是有內應才進得來。」黑風門主乾笑幾聲。
「喔?」二公子看看左右。
「不用找了,我不會讓她出來,也不會告......」黑風門主的話還沒說完,一身黃衣的女子就從門後走了出來,她的臉色蒼白,但仍舊看得出來是一名美女。黑風門主看到她出來就皺起眉頭,「蘭,你出來幹嘛?」
「蘭妹妹。」
「對不起,二姑娘......不,是樓主。」蘭妹妹邊說話邊發抖,「我很久以前就是黑風門的人,您對我很好,但是......」
「不要再說了。」黑風門主打斷他的話。
「但是......」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說了嗎?」黑風門主的手指因生氣而發抖,差點就割傷二姑娘的頸項,這讓二姑娘注意到黑風門主連刀也拿不穩了。
「你連手都在發抖,還能殺得了我嗎?」
「哼,小妞,你以為我是來殺你嗎?」黑風門主哼了一聲,「我是來警告你,別再動我身邊人,我不會跟你作對,也不想替那些死去的部下報仇,我欠你的,你欠我的,就這樣一筆勾消吧。」
「我為什麼要跟你一筆勾消?」二姑娘瞪視著他,「你殺了我的父母、兄弟、朋友,我有什麼理由放過你。」
「因為你今天就要死在我的手上......唔。」黑風門主的話還有沒有說完,一把利劍從他的背後穿透前胸。黑風門主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胸口的劍尖,表情像是還沒意會過來發生什麼事。當劍抽出他的身體時,血花從胸口擴散開來。
黑風門主還不瞭解,二公子卻已經明白。他站了起來,將黑風門主推向一旁。只見蘭妹妹站在黑風門主身後,手裡拿著劍,不住地顫抖。
「他......他要殺你。」
「我知道。」
「我不能讓他殺你,雖然他是......但是......」蘭妹妹連話都沒辦法說完整。
「你喜歡他。」
蘭妹妹用力地點了點頭,「可是我不能讓他殺了你。」
「我知道了,你先放下劍。」二公子試著想要安撫她。看著蘭妹妹拿劍的樣子,他懷疑蘭妹妹一個不小心就會......
「我,我不能再活在這個世界上。」蘭妹妹的臉扭曲在一起,「我,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
「蘭!」不好的預感。
二公子還來不及阻止,蘭妹妹就一劍畫在自己脖子上。
血花落在二公子的臉上。而他站在那裡,看著蘭姑娘和黑風門主倒在血泊之中。朱紅色慢慢擴散開來,他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這樣就算是復仇了嗎?
好孤獨啊。
他還是喜歡和保鑣捕頭商討該怎麼對付仇人的日子。
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殺人,他喜歡讓不明白痛苦的人感到痛苦,讓不快樂的人感到快樂,讓這死氣沉沉的江湖因為他而雞飛狗跳。
這樣的復仇,真的好無聊、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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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垂下頭,長髮遮住桌上的燭光。光線微弱時他才發現,保鑣有一對天藍色的眼睛。萬花樓時常會也有遠渡重洋而來的西方客人,只有這些異國人才有這麼淺的顏色。那個叫紐約市的地方,大概也是在西方吧?
「這是你生氣的方式嗎?」保鑣睜開眼睛看著二公子。
「不是。」二公子將臉貼近保鑣,比他更高一些的體溫,讓他想不起隨時可能飄雪的冷天氣,「我不會用這種方式來發洩怒氣。」
「那是為什麼?」
「只是因為我想要抱著你而已。」二公子,反而突然提起一個和此時此刻似乎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想回去嗎?」
「......」這個問題,保鑣無法回答。
他沒有辦法不心虛地說他想要留在這個時代永遠不離去。
他想念他的還沒有收到第七集哈利波特。
想念墨西哥菜和熱狗,還有做墨西哥菜的胖嬤嬤。
想念他討人厭的遠房姑媽和表弟。
但他不想離開。
他開始習慣這個亂七八糟的江湖。
開始習慣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萬花樓。
開始習慣愛上一個又任性又美麗的二公子。
他開始接受這一切就是他的真正生活、就是他的宿命。甚至,他開始懷疑如果有一天他有機會回到未來,他還會不會想回去。
想要撫平一部份的寂寞,就必需要再忍受更多的寂寞。
二公子的手橫過他的腰際,將臉貼在他背上,「如果你想回去,隨時都可以走。」
「......你不會像對待黑風門主或是白衣劍客一樣對我?」
「不會。」
「為什麼?」捕頭說過二公子對任何人都無法信賴,絕不容許任何人背叛他,但現在的二姑娘卻不是捕頭所形容的樣子。
「因為你不是我的僕人,你的命也不屬於我,所以,就算你離開之後也不算是背叛我。」
「那蘭姑娘......」
「蘭妹妹是我帶回來的女孩,她的劍術是我父親從小教我的。」二姑娘靠在保鑣的背上,小聲地說,「因為她的身子很虛弱,也許......我在她身上看到某部份的自己,所以我一直當她是妹妹。」
「你無法容忍的不是她出賣萬花樓的情報給黑風門主,而是他背叛你對她的感情。」
「嗯。」下巴在保鑣的背上滑了幾下,「其實,我並沒有想殺他。」
「我知道。」
「我不想逼死她,但我不能容許......」
「每一個和黑風門主有關的人都要死,我知道。」保鑣轉過身來,將二公子擁入懷中,「但你並沒有這樣做,你只是知道她哪裡都去不了,所以你沒有阻止他自伐。」
「其實我想阻止她,只是那一瞬間我猶豫了。」二姑娘輕聲地說,「她是因為我而死。」
保鑣搖了搖頭,「那一瞬間沒有人能想得到,沒有人能......」
「我應該要想得到。」
二公子跪坐在保鑣的身上,大腿貼在身體兩側。保鑣的分身依舊灼熱硬挺,和二公子溫熱的身體緊緊密合在一起。
彷彿可以觸碰到靈魂深處的愛撫,有粗繭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滑動。而他也可以透過接觸,不需要用眼睛、不需要用耳朵,只用靈魂就可以感覺到對方。
他知道抱著他的這個靈魂,很陌生又很熟悉。
從保鑣摔下樓再站起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保鑣不是原來的保鑣了。
也許不能很真切地說出差異在哪裡,但他就是知道原來的保鑣不見了。雖然有同一張臉孔,也許還有同一個身體──這點他不能確定,但是記憶和靈魂完全不一樣。
從一個提供他溫度身體,變成可以接觸到他內心深處的靈魂。
真的、真的,不想讓他走。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說他偏激,唯一一個不會要他不要報仇;唯一一個抱著他說不要怕,唯一一個視破他偽裝的堅強,唯一一個......
他真的不想失去他。
在激情的最高點,二公子雙手掐在保鑣的脖子上。保鑣吸不到空氣卻沒有露出緊張的表情,他抓著二公子的手,一隻一隻地扳開二公子的手指。
淡淡的紅色痕跡在他脖子上,卻沒有真的傷到他。
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對視的目光各懷著不同的思緒。
「我......我剛剛做了什麼?」
「你什麼也沒做。」保鑣抓著二公子的手,輕聲地安撫他。
「不,不......我不想傷害你,我不想這樣做。」二公子推開他的手,從床上跳了起來。連件衣服也沒批上就往外跑。
保鑣隨手抓了一件狐皮大氅就追了上去。
屋外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雪,落在兩人的肩上臉上,卻感覺不到冷。只見二公子一拐一拐地跑著,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就只是想離保鑣遠一點。
三步並作兩步,擋在二公子面前。
二公子看著保鑣,那眼裡的堅定讓他害怕,「你還是別靠近我,你知道我可能會傷害了你嗎?」
「我知道。」將狐毛大衣批在他肩上,保鑣一步也沒有往後退。他比誰都清楚,甚至比二公子本人更清楚,「但除非你不需要我了,或是殺了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
「不要碰我。」二公子推開保鑣,將保鑣披在他身上的狐毛大衣丟到保鑣臉上,赤身裸體地站在那裡,「你想回去就回去,想離開就離開,黑風門主已經死了,我......我不需要你當我的保鑣,我不需要保護了。」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他不懂得愛人的方法,也不知道什麼才是一般人的感情。
從大火燒光一切的晚上開始,他的靈魂就已經扭曲。
只有自己欺騙自己的人才會說「我就是我,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他再也不可能還是當年的二少爺,而是武林盟主的孿生兄弟二公子。他是萬花樓的樓主,不會說話的二姑娘,心裡只有復仇的二姑娘。他不會後悔、也不以此為恥,但他的確不可能像是平凡人一樣愛人。
因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到手。
若是他留不住的,就要在被拋棄之前先拋棄掉。
「你還是萬花樓的樓主,你還是一個人,再怎麼強悍也需要人保護。」保鑣說。
不管是外表看似纖細,實際上卻心機深沉,掌控整個武林最大情報組織萬花樓的二公子;只有他知道,年幼時注視著全家被滅門,發誓復仇的少年;充滿自信,神采飛揚的二公子面具;或是內心脆弱,再也無法信任他人的真實。
都讓他越陷越深。
保鑣屈膝半跪在二公子的面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二公子的腳踝,吻落在腳背上,像是對待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疼惜。
在二公子驚訝到說不出話時,保鑣抬起頭對著二公子說。
「我會保護你,從今以後,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二公子微微地顫抖著,並不是因為寒冷。最後,他慢慢地跪了下來,靠在保鑣的肩上,無法控制地開始啜泣。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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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愛與背叛與大俠的故事(1)

孔子的爸爸(?)說過,邪不勝正,但正義也絕對少不了邪惡。因為正義和邪惡是一對歡喜冤家,不管是少了誰,世界都會變得不完美。
當今武林第一家庭,正好完美演繹了這段話。
能被稱為武林第一家庭,勢必要有武林盟主或是魔教教主這種標準的正邪兩派大人物。當今武林的第一家庭兩者都不缺,剛好是由前後任魔教教主和前後任武林盟主組成的四口小家庭,正可說是正義離不開邪惡,邪惡離不開正義。只不過,因為家庭成員們性格各異,自然少不了要每天上演正邪大戰的戲碼。
前魔教教主和前武林盟主是一對一見面就八字不合,毫無道理就要敵對的武林公認情侶檔──雖然兩個人都不承認對方。前魔教教主十八歲時就繼承魔教,前武林盟主則是二十歲就一統武林,這兩名青年才俊擁有類似的身世背景和人生經歷。一般來說,就算是理念不合,至少也會有應該會有某部份惺惺相惜吧?
至少,偶像劇都是這樣演的啊。
很可惜,這是平日八點檔不是週日十點檔,是鄉土劇是霹靂火偏偏不是純愛偶像劇。
前魔教教主一看到前武林盟主就肚子痛,前武林盟主看到前魔教教主就翻白眼,若不是這個時代汽油和番仔火已經不流行了,他們一定會送給對方當生日禮物。八字如此不合,愛情如此激烈(誤)的兩個人這輩子一直在爭,從二十歲爭到四十歲,什麼東西都可以爭。大至武林、權勢可以爭,小到誰先上廁所、誰先光顧哪間客棧都可以爭,甚至連兒子都可以爭。
是的,這兩個人連兒子都可以爭。
這也是為什麼不合了一輩子的兩個人,偏偏就是為了徒弟兒子這件事而被綁在一起。
一聽到搶兒子這種事,腦袋裡浮現的第一個故事就是好人「假」和壞人「真」原來是一對好兄弟,為了不知道哪裡好的女主角反目成仇,最後壞人真為了愛而入魔,好人假含淚將他打敗,但女主角的卻懷了壞人真的兒子。好人假在不知情(也可能知情)的情況下和女主角結婚,當小孩長大之後真相才被揭穿,好人假一定要怒吼著,為什麼你要背叛我(回音)!
一提到背叛,就忍不住先來唱一下曹格的背叛,也是楊宗緯的成名曲──我用背叛自己,完成你的期盼......很可惜,這和前魔教教主與前武林盟主的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前武林盟主這輩子沒結過婚,也沒喜歡過哪個女人,從二十歲就留了一把鬍子的他從年輕就被叫做大叔、歐吉桑,在這個臉蛋比名氣身世重要的武林裡,他的桃花運一直是個負運;前魔教教主雖然到了四十歲還保持一張娃娃臉,年輕的時候更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大帥哥,所以十八歲就和武林第一大美人結了婚也有個兒子,但他老婆生兒子的時候就過世,不但和前武林盟主沒半點關係,甚至連前武林盟主長得是圓是扁也沒見過。
其實也不知道也沒關係,因為前武林盟主對女人沒興趣......這是題外話了。
既然兒子毫無疑問是前魔教教主的,那有什麼好背叛?
說起這件事,前魔教教主就一肚子苦水無處吐,一肚子火無處發洩。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一共有兩件,一件就是生了個比他帥,比他有天賦,心機比他更重的好兒子。但這個兒子哪裡都好,唯一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去拜前武林盟主為師,真是氣死他兒子的老爸,也就是他自己;另一件就是他有個全天下最乖巧、最可愛、號稱終極美少女的好徒弟。這個徒弟也是什麼都好,偏偏就是當上武林盟主,拜前武林盟主當乾爹這一點非常不好。
可惡、可惡,為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被前武林盟主那個死色胚給佔了,他不依啦∼∼「我說老爸,你在地上滾來滾去是怎麼回事?就算我師父來了,你也不用把地板擦得那麼乾淨啊。」外表玉樹臨風、內心溫柔多情,但就是一張嘴巴實在毒到讓人受不了的現任魔教教主對他老爸的打滾行為很不以為然。
「臭小鬼,有了師父就不要老爸了是吧?」前魔教教主,現在專任武林第一家庭的專任煮飯婆,「我的命好苦啊∼∼」
「師父,師父,你怎麼了?」一聽到師父大喊命苦,有武林頭號美少女之稱的現任武林盟主箭一般地飛奔過來,「師父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用理他,小盟。」魔教教主對他老爸這種行為已經很習慣了,「他每次在你乾爹、我師父來家裡吃晚飯都會胃痛發作,等到散會到時候就會好。」
「嗯......可是師父看起來真的像是生病的樣子,也許是吃壞肚子也說不定啊。」
「我老爸怎麼可能吃壞肚子,他一肚子都是壞水,再也沒有比他肚子裡壞水更壞的東西了。」魔教教主冷笑一聲,抓著武林盟主的手就往房間裡拖,「來、來,我最近收到一本葵花寶典,據說可以增進內功,反正老爸煮飯也不需要我們幫忙,不如來研究一下怎麼樣?」
所謂有了異性沒有人性,自從他兒子搭上他徒弟,小倆口擦出愛的火花之後,他這原本就沒有人性的好兒子(沒錯,對魔教教主來說,沒人性是件好事),現在更是連點人性的渣都不剩。而他的可愛徒弟是很有人性,不過像這種欺負師父、壓搾師父的小事,他一向是對老公......也就是現任魔教教主言聽計從。
在那之後,他兒子向著他師父武林盟主那個死鬼,而他的徒弟又向著他兒子,三票對一票,不管是舉手表決還是圍毆,不管是民主時代還是暴力解決問題的時代都沒有他可以說話的份。
「什麼葵花寶典,我看一定是菊花寶典吧。」知子莫若父,如果他這個前魔教教主是一肚子壞水,那他兒子魔教教主肯定POWER UP版的全身都是壞水。
「臭老爸,現在是有輪到你說話嗎?」魔教教主笑容可掬,但前魔教教主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現在沒有輪到他說話,等一下夜深人靜(?),武林盟主睡著之後,他肯定要來一場家庭暴力,讓他老爸知道現在是誰當家作主......
已經有過多次經驗,深知兒子示意不想要被家暴就最好乖乖避嘴,前魔教教主委屈的閉上嘴,「是,是,老爸我什麼都沒說。」
「既然什麼都沒說,就快去煮飯。」
「我煮飯,那你們兩個呢?」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和小盟好好地研究一下菊花......不對,是葵花寶典。」瞪了老爸一眼,魔教教主拉著武林盟主就往房間的方向走,「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們一聲,知道嗎?」
「知道啦。」拿著鍋鏟回到他應該在的位子上,前魔教教主忍不住在心中對著已經死去的老婆哭訴。老婆,我真的很苦命啊∼∼∷∷∷z∷∷y∷∷z∷∷z∷∷∷
現任武林盟主,簡稱小盟。
也有人稱呼他為小萌。雖然有這麼可愛的名字,但武林盟主絕對不是什麼身材瘦小、憂鬱少年之類的人物。身高在平均之上一點,體重在平均之下一點,臉蛋則有超過三個標準差的超高水準,略呈心型的嘴唇是一看就讓人很想親吻的類型。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稱呼不是武林盟主而是終極美少女的小盟,人生志向一直不算大。更精確一點說,身為一個武林盟主,希望武林和平,大家不要殺來殺去,應該是一個最微小的願望吧?所以人生無大志,只求盟主任內成績及格的小盟,在現任魔教教主向他求婚的時候,一口就答應了。
大義滅親......修正,是大義和親(?)嫁到魔教教主家一聽就很有世界和平感的感覺。再說,他的師父本來就前任魔教教主,所以就當自己是童養媳羅。
基本上,武林盟主,簡稱小盟,又稱小萌,是一個反應慢半拍,神經斷兩條,擅長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看似毫無邏輯性可言的絕代高手。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達成正邪兩道一家親的偉大人物。
現任魔教教主,簡稱色魔。
雖然以他的年紀也可以稱為小魔,不過,還是色魔比較符合他的性格。和武林盟主相仿的身高,身材略微壯碩一點,有一張遺傳自他老爸的俊美臉龐......修正,那個身材可能不是略微壯碩一點而已。從小因為臉蛋太過俊美,時常被老爸和老爸一干手下當成美少女養大的色魔,長大之後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練成金剛芭比。絕美的臉蛋配上健美先生的身材,再加上一身絕世武功,色魔本來被邪道之人視為救世主。
可惜,是男人就有男人的弱點。這麼一個外貌、身手、腦袋都是上上之選的男人,竟然不肯履行當個花花公子造福女性的義務,偏偏學溫莎公爵愛美人不愛江山。他從小就只愛老爸帶回來的小盟,為了小盟他可以和武林同盟和談甚至和平。
有句話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位明明就只愛一個男人的魔教教主,就這樣被冠上見色忘義,為愛傾城傾國的色魔之名。但話又說回來,除了讓魔教變成不像魔教的豐功偉業,他在「某方面」的表現也堪稱是「色魔」。畢竟,既不是狼人、吸血鬼也不是超人。卻可以一個晚上來上三次、四次、五次,不是色魔還能叫什麼?
話又說回來,人家說一個鍋配一個蓋,色魔老大這樣的鍋,就是要配小盟美少女這樣的蓋。既然是武林盟主,功夫和體力當然都不是常人可比。那種三流色情小說裡做一次就會昏倒,兩次就會再起不能的別腳怎麼能相比。小盟美少女是個一天晚上來個三次、四次、五次,隔天早上一樣活跳跳的人物。
只不過,這種特異能力也有麻煩(?)的時候,剛從正常體位、後背體位、騎乘體位換過一輪還是活跳跳可以再來一次的小盟,跨坐在情人的大腿上,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這讓色魔有股深深的挫敗感。
「小盟,你認真一點看著我,難道我最近的表現你不滿意嗎?」是他的技術有問題還是最近他的功力沒有更加精進?明明有武林第一聰明腦袋,卻只願意花在怎麼樣滿足情人的魔教教主,最近有一種快要被拋棄的不安感。
自然地散發出可愛又性感的武林盟主,對情人多餘而且無謂的擔心完全沒有感應。腦海裡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師父怎麼都沒有叫我們下去吃飯啊?」
「吃飯啊,對喔?」魔教教主這才想起,兩個人這樣胡搞瞎搞好像也過了一個時辰,怎麼還沒聽到他老爸叫人下去吃飯咧。
有問題,大有問題。
該不會是他師父把他老爸給先奸再殺了吧?對上情人的目光,雖然少根筋但並不是笨的小盟臉上也流露出同樣的擔心表情。嘿,不愧是夫妻同心,想法都是一樣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擔心我老爸被你乾爹吃乾抹淨對不對?」
「呃,我是在想,師父是不是忘了開窗戶,結果被悶死在廚房裡。」
「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啦。」這麼天真單純,果然是他的小盟啊。不過,他倒不擔心這一點啦,「這樣好了,我們把這次做完,就下去看看老爸是不是被悶死。」
反正一定不會被悶死。
「那萬一......」悶死了怎麼辦?
「反正屍體也不會跑掉,辦後事很簡單啦。」反正他老爸一定還在原地滾來滾去,用那身白色長袍擦地板吧。標準的有老婆沒人性,色魔老大手放在情人那傲人的二十八寸小蠻腰上,「動一下動一下,不然我一個人也不好玩啦。」

一段愛與背叛與大俠的故事(2)

樓上打得火熱,樓下也打得火熱。
前魔教教主手拿鍋鏟,大有把眼前這位大叔拿下鍋去炒的架勢,「老不盟,你來這裡做什麼?」
前任武林盟主,簡稱老不盟。
二十歲就是個大叔,一把鬍子一張老臉,和老不盟這個名字搭配的可真好。不過也正因為二十歲就老起來放,到了四十幾歲還是個大叔。前魔教教主一直覺得這個老度維持得非常地好。
......見鬼了,好不好關他什麼事。
算了,既然講到了老不盟這個傢伙,他就來說點老不盟的壞話好了。
當他還是十八姑娘一支花(?)的時候,就認識前武林盟主了。其實說認識也不完全正確,他只是在武林大字報上面看過前武林盟主的畫相,知道一點有關前武林盟主的事情。當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哇咧,現在選武林盟主都不挑臉的啊?像他們魔教選教主,雖然是武功分高低,但是長相水準還是得達到基本水準。
現在的武林同盟真是沒人才啊。
說真的,他對前武林盟主的感想就差不多只有這樣而已啦。
至於後來前武林盟主在魔教門口等他,每天送他一百朵玫瑰花等等之類狗屁倒灶之類的事情他通通忘記、通通忘記、通通脫掉就可忘記......
咦,關通通脫掉什麼事啊?
「是你兒子,也就是我徒弟,還有你徒弟,也就是我乾兒子,請我來吃飯。」前武林盟主老神在在,畢竟兩人功力相差不多,一隻鍋鏟對他來說還算是可以應付,「兩個乖寶貝這麼孝順,我怎麼好意思讓他們失望。」
「老不羞,睜眼說瞎話,他們是客氣。」前魔教教主把鍋鏟扔回鍋子裡,至於被他用暴力丟壞鍋鏟......他實在管不著。
「你說錯了,是孝順。」
看著以前是小魔現在已經變成大魔的前魔教教主。老不盟真是萬分感慨,世間事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不只是他沒變,大魔也沒變啊。
前任魔教教主,簡稱大魔。
二十幾年前是青春美少年,二十幾年後是不青春的美中年,不過看起來比較像是美青年,依舊是帥到冒泡的大帥哥一枚。老不盟很滿意這種永遠都是一臉娃娃臉的天賦才能,比什麼武功都更有用。
老不盟和大魔的初次見面在二十幾年前,是老梗的一見鍾情,而且還是老梗到會哽死人的在武林大會一場對決上一見鍾情。當大魔因為失去心愛的妻子,抱著剛滿月的兒子在武林大會上把正道人士當沙包打,那副模樣,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從此展開了他漫長的求愛之旅。
雖然他的徒弟和乾兒子都認為他的進度太差,戀愛談了二十幾年到現在還沒有肌膚之親,勉強算是手牽手(在武林大會上比賽扳手腕),唇對唇(打架的時候用頭錘撞對方時不小心撞到),不過他和現在的年輕人不一樣,哪有人一見面沒多久(其實色魔和小盟認識了十幾年)就爬到床上?他可是很有耐心,可以努力追求大魔一輩子。
老不盟認為,大魔是他見過最幸運的男人。有像小盟這樣可愛的徒弟、色魔這樣聰明的兒子,還有老不盟這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好人當老公(?),全天下再也沒有人比大魔更幸運。
不過,大魔對老不盟的看法一點也不贊同。
「聽你在放屁!」
「我明明就是嘴巴講出來的,怎麼能說是放屁呢?」
「哼,誰叫你要把屁股裝在臉上。」大魔不客氣地說,「他們哪裡是孝順,分明是胳膊往外彎,我可是他們兩個其中一個的爹,另一個的師父,要孝順也該孝順我。」
「話不是這樣講,他們其中一個是我的徒弟,一個是我的乾兒子,孝順我不也是理所當然啦。」
「那就來比誰比較親。」
「何必比來比去,他們當然是孝順你也孝順我啦。」老不盟不等大魔回答就搶著接下去,「我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這是什麼好吃的菜啊?」
「這可是我新發明的包子,裡頭的餡料有......等等,我幹嘛跟你說這個。」
「我很好奇啊。」
「你好奇?」大魔挑起眉,不是他要刻意要質疑老不盟,因為就算告訴老不盟裡頭有什麼東西還不是一樣?老不盟完全不懂得下廚,就算點頭稱是,隔天還不是照樣來他裡吃晚飯,一點也沒有自己下廚的意思,要他解釋還浪費他時間。
「你應該說『好奇是件好事』才對,像我一把年紀還這麼有好奇心的人可不多啦。」
「好事?好你媽個大頭鬼啦。」大魔給他一個大白眼,「去叫我兒子和我徒弟下來吃飯,你快點給我吃完快點滾,少在這裡礙我的眼。」
這二十年來,大魔和老不盟一直都是這樣的關係。
雖然大魔和老不盟這輩子的關係總是進一步之後又退一步,最後都會回到某個時點──大魔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滿口都是抱怨,但他從來沒有拒絕老不盟到他家來吃飯;老不盟雖然口口聲聲說會更努力,但永遠只是不怎麼努力的追逐。
這不是趕不趕得走,動手打不打得過或是努不努力的問題。而是大魔和老不盟兩個人想要永遠維持現在的關係。
這樣子的說法,應該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吧?
老不盟奉大魔之命要叫醒兩個小的,但他連樓梯都懶得爬,直接扯開喉嚨用獅子吼對著樓上大喊,「狗徒弟和烏龜乾兒子,下來吃飯羅。」
聽到師父的聲音,色魔停下啃咬小盟肩膀以滿足飢渴─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上都可以被滿族─的動作,從床上爬起來,「師父怎麼老是用老爸最不愛聽的形容詞啊?」
大魔對老不盟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老不盟出身草莽,講話一點氣質也沒有。叫他的兒子是狗,他的徒弟是烏龜,不就等於他是老狗和老烏龜嗎?大魔認為老不盟是故意要損他,而且還是「我覺得比龜徒弟和狗兒子好一點。」小盟坐在床上,頭髮散亂甚至蓋住半張臉。他摸著床上的東西,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這有什麼差別嗎?我倒是蠻想叫你小烏龜。」色魔邊笑邊拿了衣服披在小盟身上,順手幫小盟綁好頭髮,拿了金屬環扣在小盟的長髮上當裝飾。這才想起有樣東西他差點忘了,連忙從懷裡掏出來,「這個給你。」
不疑有他,小盟沒想太多就接了過來。仔細看才發現個銀色的圓環,看起來比手指粗一點,只不過寬度接近一寸,「這是什麼?」
「戒指。」
「戒指?」這麼粗的戒指很少看過,不過小盟還是把他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為什麼要給我這個東西?」
「讓你自己的想。」色魔沒有給小盟答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走了,我們下去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魔教開會用的大桌,現在被拿來充當臨時的餐桌。雖然以大魔節省的個性不至於擺到整桌菜,但也算是相當豐盛。色香味俱全的八道大菜相當吸引人,但是大魔和老不盟兩個人上演的夫妻(?)相殘劇碼更吸引人「死老頭,臭老爸,你們兩個不吃飯就給我把筷子和盤子放下,丟來丟去還要揀,很麻煩耶。」各自在餐桌某一端的兩個位子坐下。
色魔和小盟對兩老每天晚餐之前的餐前運動已經很習慣了,反正早在這兩老打破第一千個瓷盤之後,他們家早就全換成純銀的餐具,省錢又可以用來試毒,一舉兩得。但碗盤摔不破的壞處就是要揀,他們兩個可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又不是女傭!
「是啊,師父、乾爹,先坐下來吃,吃飽了再打也比較有力氣啊。」小盟拿著筷子,夾了一塊五花肉,「師父做的菜比御廚還要好吃呢。」
「小盟你的嘴就是甜......不過,你怎麼知道御廚做的怎麼樣啊?」大魔是不介意被人恭維,但小盟一向不會說假話,他怎麼不知道御廚有來他們家煮過飯。魔教教主只是他副業的副業,他的副業是廚師,本業是個美食家,有好吃的這種事怎麼可以沒叫上他,「當今御廚不是公開說過,他做的菜就只有皇上和另一個人可以吃得到,難道他說的另一人就是你?」
「呃,這個......」不小心說溜嘴的小盟,慌慌張張地看向色魔,用眼神向色魔求救,「其實不能說是我啦。」
「不是你?那又是誰?」大魔的好奇心完全被挑了起來。如果可以知道御廚最在意的人是誰,那他就有辦法吃到御廚做的東西。至於是要擄人勒索還是走後門送禮物,都可以再考慮。他手搭在小盟肩上,「快告訴師父那個人是誰,師父我想吃御廚獨門的藍色水晶糕想到死了,你要是告訴我,明天的甜點就來做你最愛的羊奶酪怎麼樣?」
「不是我要說你,老爸,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那位大御廚早就離開皇宮下落不明,說不定早就死了,也說不定他根本不會做菜了,你瞎忙什麼。」色魔揮開自家老爸搭在小盟身上的手,臭老爸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當著他的面對他老婆上下其手,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啊?
「哼,你又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又不認識御廚你哪裡知道。」
「我當然知道啦......」
大魔和色魔吵得不可干休,眼看大有接續剛剛大魔和老不盟的家暴戲,再演一次父子相殘。這麼熱血(?)感人(?)的戲碼,卻得不到半個觀眾垂青──老不盟也不勸架拚命地吃,小盟卻被完全不同的聲音分散了注意力。
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哭耶?
小盟看看左邊,正努力吃倒魔教的乾爹嘴裡塞了一整隻豬腳,幸福到哭出來是有可能,但這哭聲太清脆了,和有大叔外表的老不盟不太合;再看看右邊,大魔和色魔父子正在用口水淹沒對方,似乎是沒有第二張嘴發出哭聲。那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不會吧!
他也是有買熱銷武林一百萬本的「哈利跌倒」,這本書裡有這段!他有看過!
小盟想到這裡,就從位子上跳起來,在大魔、色魔和老不盟驚愕的眼神和呼喚「小盟你現在不吃等一下就沒得吃」的聲音中衝向大門,用力打開。
一個額頭有個閃電疤痕的嬰兒躺在籃子裡,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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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送錯啦?」老不盟戳了下嬰兒的臉頰。
嬰兒的臉暖暖嫩嫩,就像個包子一樣可口。
他這輩子還沒有靠這麼近看過嬰兒,因為和他最親近的三個人,很可惜看不到大魔還是嬰兒時的模樣,至於乾兒子和徒弟則是不看也罷,他們肯定是那種不可愛的小孩,老不盟也不想替他們把屎把尿。
不過,要是早知道嬰兒是這麼可愛的東西,他就買一個來吃......開玩笑的,是生一個來養。
「這不是送錯,是棄嬰。」大魔也了不正經的畢生最大敵手一個白眼,「拜託你用點大腦,會有人沒事把小孩丟在我們門前嗎?這一定是陰謀、陷阱。」
「陰謀?」其它三人有志一同地看向他,三雙眼睛裡同樣充滿疑惑。
色魔擺了擺手,對他老爸的看法不以為然,他老爸就是壞事幹太多了,才會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爸你想太多了,一個小孩能有什麼陰謀?」
「哼,一個小孩身上能有的陰謀可多了。隨便想都有幾百個。我先舉個例子,說不定他是我仇家的孩子,丟在這裡就是要我們把他養大,將來才告訴他說『你的師父就是你的仇人,我才是你的父親』,然後利用這孩子向我報仇......」
「老爸,這孩子才幾歲,等到他可以報仇至少要過十幾、二十年耶,這二十年間會發生什麼事誰會知道,搞不好二十年後你早就去仙山賣豆乾,還談什麼報仇。」
「呸呸呸,你老子我身體強壯,你咒我死啊?」大魔給了兒子一個大白眼,「就算不是來報仇的,說不定是有心人士放在我們家門口,在他身上下毒,以為我會拿嬰兒去做菜,就可以毒死我。」
「做菜?師父你該不會真的想把這孩子拿來做菜吧?」小盟嚇得抱起嬰兒就退後一步。眼前這三個人瞬間轉化為「哈利跌倒」裡的「維儂」姑姑、「配你」姑丈還有「打你」表哥,準備把他手上這嬰兒給生吞活剝。
「小盟你不要演內心戲,我們一點也不想吃人肉。」色魔敲了一下小盟的腦袋,他認識小盟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小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既然老爸你擔心這孩子來路不明,把他丟掉不就得了。」
「丟掉?兒子,你講得這是人話嗎?」一聽到色魔說要把這孩子丟掉,大魔先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將嬰兒搶過來抱在懷裡,「你不知道你小時候長得和這顆包子有多像,我有把你丟掉嗎?沒有嘛,我還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老爸,你別這麼激動。」小心高血壓啊,老爸。
「算了,這孩子和你小時候長得這麼像,長大一定和你一樣沒心沒肺的,還不如我現在煮一煮拿去餵狗。」
「師父,不要拿色魔老大去餵狗啊。」
「小盟,我還活得好好的。」
眼看三個人又要開始偏離主題,瞎演起來,老不盟認為自己有必要盡到身為爸爸的責任,將家庭會議拉回重點。
「咳,我們討論這麼久,浪費這麼多頁數,到底決定要拿這孩子怎麼辦啊?」一個圓滾滾的肉包子既然不能吃,又不能丟掉的話,那不就要養了嗎?
「既然不能吃又不能丟,那就養啊。」大魔理所當然地說。其它三人都對他投以懷疑的眼神,「你們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特別是色魔你這死小子,我也是一個人拉拔你長大的耶。」
「老爸,拉拔我長大的是大護法、三護法、還有奶娘......」
目前在第61篇

一段愛與背叛與大俠的故事(3)
建檔時間: 12/8 2007更新時間: 12/08 2007多一個小孩子本來只是多一個人吃飯(而且不滿一歲的嬰兒只吃奶不吃飯),但武林第一家庭很快就發現這孩子不是普通人。有哈利跌倒的招牌閃電疤,當然也有一點不尋常......他不是說這孩子懂得仙術啦,因為有練仙術資質的孩子,早就被天山派的老巫婆給帶走了。只是,自從這孩子來之後發生了很多奇妙的巧合,讓他們不得不懷疑。
比如說......
「哇啊啊啊!」
一大早就聽到慘叫聲,真是一個不太好運的一天。小盟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對著鏡子大聲尖叫的色魔。
「色魔老大,你好吵。」看到天色還暗,小盟翻個身打算繼續睡,「昨天晚上太累了,我要再睡一會。」
「笨徒弟你快給我醒來,這時候還睡什麼啊?」色魔繼續大聲尖叫。
「色魔老大你是睡昏頭了嗎?我不是你徒弟啊。」小盟伸出一隻光溜溜的手臂,手掌貼在色魔的額頭上,「沒有發燒,奇怪......」
色魔的目光從光溜溜的手臂往下移,掀開一角的綿背底下是光溜溜的上半身,還有光溜溜的......
「哇啊啊啊,你快把衣服給我穿起來,我才沒有戀童癖!」
「怎麼啦?」小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色魔從床上跳起來往外衝,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色魔老大,你怎麼一大早就裸奔......」
小盟的話還沒說完,色魔就被從外面走進了來的大魔一腳踹進房間裡,「你這死老妖,要出門也給我換上衣服,那可是我的身體。」
「衣服......我的媽呀,你這臭小子睡覺怎麼不穿衣服!」
「我高興裸睡你是想怎麼樣。」大魔瞪了色魔一眼。
咦,這個動作不是......
雙手插腰,臉孔上抬十五度、左轉三十度的神態,讓小盟越看越懷疑。這明明是色魔的標準動作啊,他說這樣下巴看起來比較漂亮,因為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小盟有下巴漂亮到不行的瓜子臉......
唉呀,離題了。
這個動作當然不是只有色魔能做啦,不過大魔也有這種奇怪的習慣嗎?
「喂,臭兒子你不要用我的身體做那個奇怪的動作,我又不是自戀狂。」色魔從地上爬起來,隨便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小盟左看看,右看看,越來越覺得可疑。雖然交換靈魂很不可思議,但是他怎麼看怎麼像,不問出口他實在會被自己的好奇心悶死,「你們兩個,該不會是交換身體了吧?」
「天啊,笨徒弟你真是有夠笨,現在才發現嗎?」用色魔的聲音說話,但內心其實是大魔靈魂的大魔不敢相信地搖頭。
「死老爸,小盟他不是笨,交換靈魂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會有人相信。」用大魔臉露出不屑的表情,但打從骨子裡就是色魔的色魔哼了一聲,「你說現在要怎麼辦啊。」
「我哪知道要怎麼辦?這種事情我沒遇過啊。」大魔攤開手,「而且動腦這種事,應該由你來,怎麼會把問題丟給我?」
「話不是這樣講,小孩子有問題就是要叫爸爸,我不把問題丟給你要丟給誰啊。」
「你哪是小孩子啊?」
「對所有的爸爸來說,孩子永遠是孩子啊。」
講到爸爸這件事,大魔心中永遠的痛就又開始發作了。誰家養小孩會向他這麼辛苦,五歲趕跑三個奶娘,十歲就跑去拜他的死對頭為師,十五歲的時候要不是他一哭二鬧三上吊,搞不好大半生(並沒有)打下來的魔教基業就要拱手讓人了。
「我聽你在放屁,你幾時把我當爸爸過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件事,色魔就動了真火,「你又幾時把我當孩子?是誰在我九歲的時候把我丟進叢林裡和野獸搏鬥?又是誰在我十五歲就逼我回家接掌魔教?當別的孩子都有個快樂的童年,我偏偏要學棋琴書畫和打架?」
「兒子,孩子的學習不能等,我也是為你好......」
「我聽你在放屁。」
「你給我嘴巴放乾淨一點,對爸爸可以這樣講話嗎?」
「喔,那請問這句話剛剛誰說過啊?」
眼看大魔和色魔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為了避免上演父子相殘的卑劇,小盟只好硬著頭皮卡在兩人中間,「師父,色魔老大,你們不要打了。」
「......」色魔和大魔同時沉默了數秒,接著又同時大叫。「小盟(徒兒),快點穿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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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你真是越來越年輕了,一天不見年輕了二十歲耶。」抓著現是色魔外表的大魔,老不盟一臉感動的樣子。
「死老猴,你是嫌我老嗎?」用鍋鏟敲在老不盟的頭上,大魔恨恨地說。
「啊哈哈哈。」老不盟乾笑兩聲,人家說愛美的女人不能惹,現在看來愛美的男人也是不能惹啊,「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成熟有風味,現在年輕貌美......」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老態龍鍾,現在幼稚吧?」
「大魔,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抱著胸口,老不盟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不過有幾分認真就不知道了。
「好了,兩位老頭你們演夠了嗎?」這兩位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這樣浪費頁數,色魔認為有必要代替月亮和讀者懲罰這兩個人,「演夠了就給我去洗碗。」
「你這個不肖......」看著自己的臉要罵不肖子實在太為難大魔了,而且,仔細看才發現他的皮膚保養的真是好啊,都是四十好幾了還是水嫩嫩,和現在這張沒有保養的臉皮真是差太多了。邊想就忍不住邊動手,大魔不知不覺就用手捏了捏色魔的臉皮。
「死老爸,你連自己的身體都要性騷擾!」要不是看在身體是自己的,色魔真的很想給老爸一巴掌,他這個自戀狂老爸換了身體還改不了自戀狂的性格也就罷了,但看到自己的臉露出這種色瞇瞇的表情他實在不滿,「老爸,你不要露出色鬼的表情可以嗎?」
「你平常不就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看到小盟一副很想點頭的樣子,色魔連忙打斷他老爸的話,「說到這個,我先跟你約法三章,你不准和小盟睡。」
「我幹嘛跟我徒弟睡一間?」大魔一時沒想通,但看看色魔又看看自己,忽然露出賊笑,「唉呀,我怎麼沒想過可以來這一招......」
「你想都別想。」
「佔有慾很強喔。」
「你這色胚沒資格說話。」色魔實在會被他打敗,「還有,你也不准睡在外面的花園,只准睡我的床。」
「怎麼連我睡哪裡你都要管。」
「那可是我的身體,我當然要管......」
眼看大魔和色魔吵得不可開交,老不盟趁機靠近小盟,「我說乾兒子,你會不會覺得大魔和笨徒弟換了身體也換了性格啊?」
「有嗎?」小盟歪著頭,一點也沒有緊張的表情,「不過就是師父變色,而色魔老大變得很囉嗦嘛。」
「這樣還不嚴重嗎?」
「不嚴重啊。」小盟笑吟吟地說,「我覺得,以後還會發生更有趣的事情呢。」
「我說乾兒子啊......」
「嗯?」小盟一臉天真無邪。
「你好像把事情都想得太美好了。」老不盟嘴上雖然這麼說,卻也和小盟一樣,半點擔心的表情也找不到。
所以說,武林盟主可不是普通人能當,這前後任武林盟主,面對老公(?)換人這種事情,一樣可以保持鎮定──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嚴重性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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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教主、武林盟主不好了!」遠道而來,好久不見的師父大俠已經有兩年沒有見到大魔和小萌了。這對師徒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可口啊,就算被金屋藏嬌(?)還是很可口。
大魔、老不盟、色魔、小盟,四個人兩對情侶(夫妻)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想開口回答「不會啊,我們很好」這種老套到極點的回答。而且,話又說回來,現在他們的確是一點也不好。可是,大魔變成色魔,色魔變成大魔這個問題雖然嚴重,卻是除了他們四個之外絕不能告訴其它人的秘密。師父大俠雖然不能說是外人,但也不是適合說出秘密的對象。
為了避免大魔和色魔一開口就就露出馬腳,小盟搶在所有人回答之前開口,「什麼事情不好了?」
「小盟,你應該要回答我很好,然後我回答你說,小盟你不要開玩笑啦。」
「......」一定要用這麼老的梗嗎?
「唉喔,開玩笑的啦,你們怎麼一個比一個還認真啊,這不像你們一家。」師父大俠哈哈大笑幾聲,「你們幾個還記得要武林大會吧,現在已經是年末......」
「今年初剛剛招開過,我想並不需要再辦一次吧。」像這種類似於武林皇帝上朝的例行性事務,能少辦就少辦一點吧。唐門們主就常跟小盟抱怨每一次開武林大會,地點不是選在京城就是江南,遠在四川的唐門出席也不是,不出席也不是。因為每三個月就要派人大老遠去參加那個吃喝玩樂會,勞民傷財啊。幸好,自從老不盟上任之後已經改為一年兩次,而小盟則更加精簡──改成一年一次,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誰要說開武林大會?」師父大俠哼了一聲,「我是說武林大會的尾牙。」
「別鬧了,師父大俠。」大魔盡可能地模仿色魔的語氣說話,不過,這似乎並不怎麼困難,因為大魔講話的語氣原本就和色魔有幾分相似,「武林大會不就是小盟和我們魔教合辦,年年都是一樣,哪有什麼尾牙啊?要不要順便辦個冬令進補算了?」
「可別小看尾牙,要是沒有辦尾牙,不只員工會拿不到年終,工作效率會降低,也會開始擔心公司的未來啊。難道你想讓武林同盟還有魔教上上下下感覺到前途無亮嗎?」
小盟和色魔眼神交會,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迷惑,「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師父大俠用力地拍桌。
「就算要辦,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準備,還是算......」
小盟的話還沒說完,師父大俠就立刻插話進來打斷,「我就知道你們一點都沒有準備,早就替你們籌畫好了,不如就來個火鍋大會怎麼樣?」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色魔從師父大俠提到尾牙時就覺得事有蹊蹺,這下就大概明白了。雖然他不知道火鍋是什麼玩意,不過一定又是師父大俠惹出什麼麻煩,才想出這麼天才的方法來勸他們開什麼火鍋大會,「喂,不管你準備了什麼,我們可不會付錢。」
「喂,大魔你以前不是說魔教什麼沒有錢最多嗎?你怎麼會跟你兒子一樣?小氣可是不會有女人愛你喔。」師父大俠不知道現在的大魔身體裡可是色魔的魂魄,毫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卻被色魔一把揮開。
「我就是吝嗇,那又怎麼樣,死老頭不知道賺錢辛苦......」
「喂。」小盟偷偷捏了色魔的大腿一把,用眼神提醒他要小心別穿幫了。
「是啊,是啊,只是小錢嘛。」大魔嘿嘿笑了兩聲,火鍋是什麼他也不太瞭解,不過大概是跟油鍋差不多的東西吧,他最愛好吃的東西了,「但要辦也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啊,你就把那什麼火鍋大會搬過來吧。」
「我先說好,試吃也是要付錢,你會付錢吧?」人家說富不過三代,但魔教從色魔的爺爺開始當教主,傳到色魔也傳了三代,卻是越來越富有。這可都要歸功於超省錢,超會精打細算的色魔,至於一個從小不愁吃穿的魔教貴公子是怎麼養成省吃簡用的傳統美德,師父大俠可就不知道了,如果有什麼人能夠告訴他答案的話就好了 。
大魔看了色魔一眼,兒子一直用惡狠狠的眼神示意他「要是他敢答應,以後就別想回家」,只好小聲地問,「......可以打個折嗎?」
「我可以給你打個九點五折。」師父大俠說,「現在什麼都漲了就只有工資不漲,你們要是再殺價我就要去跳崖自殺了。」
跳崖自殺?
真虧師父大俠想得出來這種威脅法。大魔、老不盟、色魔、小盟,四個人面面相覷,內心同時產生相同的感歎──捕頭啊捕頭,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能把師父大俠這個攪和咖兼搗蛋鬼娶回家,捕頭真不愧國家民族救星、千萬人民的英雄啊。
「你就把你那個火鍋搬來吧。」小盟對師父大俠點點頭,「不過我們只付四人份的錢喔。」
「小氣鬼,你一定是被色魔帶壞了。」師父大俠邊說邊端出一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小盟等四人同時靠過去,只覺得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熱水味,只見一個石盆裡裝滿了水,其它什麼都沒有,「我精心替你們準備的十全大補湯頭,特別是小盟你,我知道你日也操瞑也操很辛苦,所以特別給你補一下。」
「......可是這裡頭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啊。」小盟看著開始冒著泡泡的水面,忍不住探頭去看瓦盆底下,可是沒有生火也沒有其它會發熱的東西,這石盆該不會就是傳說中會生熱的石頭吧?
「我不是說了嗎,我替你們精心準備了十全大補湯,但是材料實在太過難得。要是我現在煮了,你們辦尾牙不就不夠用了嗎,所以我要等到前一晚再替你們準備。」師父大俠說的理所當然,「所以,現在就跟著我來幻想一下。小盟,你現在聞到的是百種菇類熬出來的香氣,大魔你聞到的是濃濃的豬骨香。來,跟著我深呼吸。」
吸氣......吐氣。
「聞到了嗎?」
小盟等人面面相覷,有志一同地搖頭。
「這樣嗎?」師父大俠似乎深受打擊的樣子,「現在的人是怎麼回事,連想像力都沒有。」
「你可不可以不要耍寶了,師父大俠?」色魔真想拿湯匙敲醒著這個擺明是來騙錢的傢伙,雖然師父大俠和他們一家熟悉到不行,但不代表就可以騙吃騙喝。上次有一個道士大俠就是自以為和小盟很熟,想要騙他們驅邪的費用。
拜託,一向只有魔教中人當詐騙集團,哪有正道大俠來詐騙魔教。
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這裡頭什麼料都沒有,你是在演『國王的火鍋』嗎?」
「大魔你什麼時候這麼難騙了啊。」師父大俠不甘心地戳著下巴,拿出一張紅紙攤在四人的眼前,上面密密麻麻列了一百種蔬菜,一百種菇類,一百種肉類,一百種海鮮,「這就是菜單,你們看看是不是很豐盛?」
「豐盛是豐盛啦,不過這菜跟火鍋有什麼關係呢?」
「到時候我會替你們準備這個,你們只要把他放入我準備好的十全大補湯之中燙一下,等熟了在拿起來就會成為美味啦。」
「不就是把所有的東西丟下去煮嗎?」色魔沒好氣地說。
「幹嘛不一開始就加在十全大補湯裡啊?」老不盟認為還要自己下菜真是太麻煩了。
「這樣到底哪裡好吃了?」大魔皺起眉頭。
「......師父大俠。」和其它三人的不屑有所不同,小盟露出半分有興趣的表情,「你是說把這張紙丟進十全大補湯裡嗎?」
「小盟,這玩意怎麼能吃啊!」色魔氣急敗壞地說,「師父大俠,拿著你的清水無肉鍋給我滾蛋,我們家不歡迎不實推銷,謝謝。」
「等等,我是真的有準備東西啦......」

一段愛與背叛與大俠的故事(4)

色魔打著哈欠,推開房門。
被師父大俠纏著一整個晚上,最後還是訂了那個清水無肉鍋。大概是看準了大魔好騙,師父大俠真是卯足了全力向他推銷,結果苦的是他,樂的真正的大魔在一旁看好戲。他差一點就要說出兩人交換身體的秘密,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孔子的爸爸(?)說的好,花錢可以消災。當他花了一百兩銀子訂下十桌清水無肉鍋,才好不容易停住師父大俠的碎碎念。從今天開始他會對臭老爸多一分尊敬──老爸怎麼可以聽這些屁話聽幾十年還不生氣啊?
「師父,你怎麼......啊,是色魔老大。」都已經鑽進被窩裡的小盟,看到大魔走進房間原本還一點錯愕,直到大魔擺出仰角十五度,右轉三十度的表情才想起現在色魔現在是大魔......這說法還真是有些奇怪。
「啊,我走錯了。」色魔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房間......說走錯並不完全正確,因為過去的好幾年裡,他每天都睡在這個房間。
這是一種習慣。
習慣有小盟在身邊,習慣爬上某一張床,習慣和某一個人在一起。養成習慣的理由不一定還記得,但是已經改不了習慣。
「我去另一個房間睡。」套上靴子,色魔才剛轉身就被小盟拉了回來。
「算了啦,來都來了就一起睡吧。」
「可是......」
「我知道你現在用的是大魔的身體,但那沒什麼關係嘛。」
「真的沒關係嗎?」色魔挑起眉,「難道你和誰睡在一起都沒關係嗎?」
一出口就是酸味,色魔也知道這次自己拿出來的陳年老醋有點嚇人,可是,這也是多年累積下來的不安嘛。不是他不相信小盟,而是夫妻情人間總是會有懷疑和不信任的時候。有個他忘記名字的大俠說得好,愛情本來就要不斷地被考驗,不斷地去驗證,而他和小盟之間,似乎從來沒有被考驗過。
「當然不是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小盟彷彿沒有察覺色魔的酸意,或者是察覺了故意裝作沒察覺,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
「但我現在可是用我老爸的身體喔,這樣也可以嗎?」他們是父子,長像很相似,但絕不是一模一樣喔,「我和老爸的鼻子可是不一樣喔。」
「沒關係,我又不是喜歡你的鼻子。」
「老爸可是有把毛刮掉喔。」天外飛來一句。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因為我檢查過。
「好意外......不過那也不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那你喜歡我的原因是什麼?」這是他十幾年來的疑惑。
「這個嘛......」小盟歪著頭,想了想之後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不知道。」
「小盟。」他很沮喪,真的很沮喪,「難道真的沒有理由嗎?」
「可能是因為你抱起來很溫暖。」因為冬天冷的時候,只有你知道什麼時候要遞給我那杯熱茶或是熱酒。
「就這樣?」只有一點理由,我會擔心有一天我沒有溫度的時候,你會不愛我。
「還有我講話講到一半你都知道怎麼接下去。」因為當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一件事情的時候,只有你知道我的想法。
「就這樣嗎?」只有一點理由,我會擔心有一天我猜錯你心意的時候,你會不愛我。
「我喜歡你的手握起來的感覺,不是因為厚實也不是因為溫度喔。」就是感覺。因為你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是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握在你的手掌。
其實,不用那麼小心也沒關係,因為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並不是真的需要呵護。可是,很喜歡你保護我的感覺。
那是一種心意,不是真正的需要。
「和外表一點也沒有關係嗎?」告訴我,是因為你愛的人是我。
「反正,我喜歡你和外表沒有什麼關係,就算你的臉跟乾爹差不多,我也無所謂。」
這應該是安慰他吧?應該是吧?只是聽起來不太像安慰,「我很高興你這麼講,不過......還是我原本的外表比較好吧。」
小盟先是一愣,接著露出難為的表情,很小聲地說,「其實,師父的眼睛比較漂亮。」
......唉。色魔歎了口氣,抓起被子倒頭大睡。
也罷,他老爸的樣子也不是說長得多難看啦,是比他娘一點,比他瘦一點,比他矮一點,比他老一點,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可以抱怨的地方。就算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他也不會太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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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啊啊啊,小盟你怎麼會睡在這裡。」大魔發出慘叫。
被慘叫聲吵醒之後,一臉睡眼惺忪的小盟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的臉孔之後露出大大的微笑。
「色魔老大,早安。」
後續發展實在不宜兒童觀看,因為推開門走進來的色魔老大又一次看到大魔睡在小盟的床上時,腦袋裡有一條神經馬上斷了線。上一次雖然也是睡在小盟身邊,但至少身體是他的。這一次是身心都屬於大魔,所以他也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因為這次的身體也不是他自己的),大腳往他可憐老爸的身上踹過去。
「你這死老猴,我警告你馬上離小盟遠一點,不然我宰了你。」
這個世間充滿善意的玩笑和惡作劇的幽默......不過,偶爾也有失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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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色魔和大魔換回來之後,色魔發現小盟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他。比如說他每一次要握小盟的手,他就馬上將手藏到背後。
哼哼,這種事他最瞭解了。一定是那個什麼斷線的風箏,變心的老婆,要留也留不住......呸呸呸,小盟才不會這樣對他呢,一定是最近懷孕了心情不好(屁)。不過,老婆心情好,身為老公的人當然要想辦法安慰、安慰羅。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啊。」小盟死命地搖頭,但別說是色魔老大了,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演技。
「真的沒有嗎?」色魔步步逼近,他猜想是因為前一陣子他被替換成大魔的後遺症,很多事情都不太敢做──畢竟不是用自己的身體,雖然愛小盟的心不變(惡),但還是很奇怪嘛。
「真的......」小盟心虛地低下頭,死命地將手藏在背後。
「好,既然你不肯回答,那就等著接招吧。」色魔嘿嘿嘿地笑了幾聲。好久沒有運動了,他覺得今天真是風和日麗(?)、空氣清新(?)的好日子,是個過招的好時機。
「你、你想幹嘛。」小盟不自覺地擺出應戰的架勢。他和色魔不知道有幾年沒打過架了,偶爾當然也會練個劍啦,切磋個功力啦,但都只有半分認真,色魔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好可怕喔。
「就做點平常我們會做的事情喔。」
「什麼事情?」小盟連退幾步,腳下一絆就跌坐在床上。等等,現在該不會是在演什麼惡少逼良為娼的戲碼吧。這已經不流行了啦,偶像劇都演過幾百遍了......
「嘿嘿嘿......」雖然演過幾百遍了,可是觀眾就是愛看啊。
「你這樣笑很像變態耶。」那也不必像變態吧。
「是啊,我正打算來做點變態才會做的事喔。」色魔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餓虎撲羊的姿勢撲向小盟。
什麼邪不勝正,一向都是邪惡撲倒正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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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武功高強,體力過人,小盟終究還是個人。
幾次達到高潮下來,除了趴在床上當只死魚讓色魔隨便亂插之外什麼都不想做。所以說男人的那一根比不上玩具就是這樣......
呸呸呸,至少溫度不一樣。
色魔壓在小盟的身上,用舌頭舔著小盟的耳後。雖然他沒有把握小盟現在還有沒有感覺啦,不過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現在道具也用了,藥也吃了,他都快虛脫了,要是小盟還是不肯講,那就換他要投降了。
稍嫌費力把已經快要硬不起來的分身推進小盟體內,今天晚上已經被禁出多次的小穴已經可以輕易容納男人的慾望。即使沒有足夠的潤滑,依然可以讓他進出。
只不過他們兩個已經疲倦到感覺不太快感。人類有三種需要滿足的本能慾望,分別是睡眠、食慾和性慾,優先順序也剛好是由前到後。現在比起做愛,他比較想要吃,而小盟看起來比較想睡,所以現在沒剩下半點快點,只剩下痛感和磨擦感。
唉喔喂呀,饒命啊。
現在是史上最低次元的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肉搏戰,只是比誰先體力不支,腎臟不夠力。也是史上最漫長的死鬥,戰了三天三夜,耗盡所有本事,就看誰先求饒而已「啊、啊......不、不要了......」小盟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掉了,他很少有覺得色魔很行的時候,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敢這麼想了。
「小盟?」色魔停下動作,在小盟耳邊吹氣,「你要說了?」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了。」小盟整個人埋進床單裡,「我、我......你給我的戒指我不小心弄丟了。」
啊,就那個戒指喔?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沒有了。」
「沒有?」
「一點也沒有。」小盟用力地搖頭。
「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再送你一個就好了。」雖然說自己送的東西丟掉了是有點小小的不愉快啦,不過那點小小的不愉快,根本就比不上知道小盟在乎那只戒指在乎在瞞著他,悶悶不樂一整個月時感覺到自己重要性時的快樂。
「不行,那是你送的東西,很重要。」小盟堅持地說,「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好啦,好啦,我們慢慢找,總有一天會把它找出來嘛?」色魔親吻著小盟的後頸,「不過,等我們睡醒再來找,好不好?」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用這種方法逼問了,真是傷身又效果差......呃,但他老實承認,扣掉運動太久有害身體健康,倒是蠻有心靈治療效果。

一段愛與背叛與大俠的故事(5)

雖然戒指一直都沒找到,但師父大俠的火鍋尾牙如期展開。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師父大俠的火鍋竟然不是清水也不是無肉,而是真真正正的十種湯頭,外加四百種火鍋料。
「唷,這個豚骨湯頭真香啊。」老不盟一臉陶醉的表情,「來來,包子你也喝一口。」
「老不死的你不要用熱湯燙小嬰兒!」不同於老不盟的一臉高興,大魔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師父大俠送了十種湯頭來,裡頭卻沒有半鍋是全素的湯,這讓茹素數十年,就差沒有出家的大魔只能看著美食乾瞪眼,「臭大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吃素,這火鍋是怎麼回事啊!」
「喔,我都忘記你是半個和尚了,哈哈。」
「哈你個大頭鬼。」
「唉呀,吃一點又沒有關係......」老不盟勾著大魔的肩,正想取笑一下大魔看不開,但在色魔把辣椒醬倒進他碗裡時也發出慘叫,「笨徒弟,你在幹嘛,這樣怎麼吃啊?」
「你不是說沒關係嗎?」色魔臉上帶著微笑。
「你、你......」
「好了,不要吵了,我把羊肉放下去羅。」
「啊啊,小盟你是故意的吧,這樣整鍋的味道都會掉啊。」這下子,換成色魔慘叫了。
一整手忙腳亂、互相陷害之後,三人─如果不吃的大魔也算上就是四人─倒是很快地融如洗筷子吃火鍋的樂趣。
「這火鍋的作法真簡單,而且還挺好吃哩。」老不盟滿足地將涮好的白肉放進嘴裡,「看來以後我可以自己煮肉來吃,不必被迫吃素啦。」
原本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卻激怒了大魔,「你是什麼意思?我做的不好吃嗎?還是我逼你吃素啦?」
「不是啦,這火鍋新鮮嘛。我可是好久沒有吃到肉了。」因為這火鍋太好吃了,老不盟只顧著吃,竟然沒察覺大魔變了臉色。
「老不死的,你給我記住。」大魔狠狠地甩下湯匙,「以後我再也不會煮給你們吃,讓你們餓死算了。」
小盟一看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等等,師父......」
「小盟你不准替他說話。」
「可是......」
「小盟你別管我老爸啦。」色魔一把將小盟拉回自己身邊,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老爸了。就算明天不煮,一定也撐不過七天,等著瞧吧,「他那種人閒不下來,明天一早又會進廚房做菜啦。」
「對了,我要額外跟你收費喔。」師父大俠把小盟拉到一邊,「你上次把垃圾掉到我的湯裡,我還得拿到河邊去倒掉耶。」
小盟一臉茫然,「什麼垃圾?」
「就是一個銀色的圈圈啊。」
「銀色的......啊!小盟花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那個銀色圈圈就是他的戒指。他抓著師父大俠死命搖晃,「你丟到哪裡了?快點還我。」
「垃圾倒到了我哪知道?」師父大俠被搖得差點把剛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連忙扶著一旁的樹幹穩住身體,「就倒進河裡啦......」
「河裡啊。」小盟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
色魔連忙安慰他,「丟了就算了,我再給你一個吧。」
「不,我一定要把它找回來。」
「別找了,說不定都被衝進大海裡啦。」色魔不在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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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也正如色魔所料。
一大清早,大魔依照慣例走進廚房,正準備生火......
「他奶奶的,我幹嘛煮飯給那隻豬吃啊。」猛然想起自己昨天才撂下狠話,至少也該休工七天吧,不然明天就會被老不盟那傢伙給看扁了。
隨手將打火石一丟,拿了個饅頭就往外走,正準備去外頭找一家館子。聽說有一家「福字小館」裡的二廚會做天下無雙的藍色水晶糕,身為美食愛好者,他當然是要去吃倒店家......不,是吃幾塊回來學著做啊。
只是,當大魔走到前院,就看到他的乖徒弟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歎氣。
「喔,乖徒兒你已經醒啦,陪師父我去吃個早膳......」
「不了。」小盟垂頭喪氣地說。
看乖徒兒一臉這麼難過的表情,該不會是他那個笨兒子欺負他的乖徒弟吧?一定是被那個老不死的老不盟給教壞了,他當然是要替乖徒兒申張正義啦,「怎麼啦,笨小子欺負你嗎?」
「不是。」
「那是怎麼了?」不是他的笨兒子,那還會是誰?以小盟的武功,應該沒有人欺負得了他才對啊,「該不會是你那個管家欺負你吧?」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事?你今天都只用兩個字回答我的問題喔。」
「......沒有。」小盟用手支著下巴,仍舊是一臉苦惱。他現在是知道戒指掉到清水無肉鍋裡了,可是,師父大俠說他已經倒掉那鍋水,戒指恐怕也因此找不回來了......唉。
「怎麼又歎氣了,有什麼事讓師父替你想辦法啊,就算是摘天上的星星我也有辦法哩。」
「星星喔。」小盟歪著頭自言自語,「可是戒指被河水沖掉應該是大海撈針才對吧?」
「大海撈針又怎麼樣,我們可是武林高手,把海掀過來也沒有問題吧?」
「......真的嗎?」聽到掀過來也沒問題,小萌忽然眼睛一亮,「師父,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你先說說看是什麼忙,我再決定要不要幫。」
「我要把海掀過來,你可不可以幫我?」
大魔看著一臉熱血的徒弟,開始懷疑這個徒弟是不是把什麼池塘或是湖錯當成海了,「小盟,你知道你在講什麼嗎?」
小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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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有人看到小盟去哪裡了嗎?」色魔逢人就問,但每一個人都是一臉茫然,「奇怪,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跑出去玩也沒告訴我?」
因為老婆一大早就不見,被迫得批閱魔教和武林同盟一整天份的公文,平常一人三化才勉強夠用,現在累到連分身都分不出來、外掛也開不了的色魔想到廚房偷點東西免得餓到胃潰瘍握時,刺進鼻子的恐布味道讓他從眼皮都快闔上的情況清醒過來。
媽呀,該不會是失火了吧......不,就算是失火都沒這麼臭,恐怕只有一個人能讓廚房變得這麼可怕。探頭進廚房一看,果然是他那個師父在摧殘廚房。
「老師父,你在幹嘛?」
「我在炒菜啊。」
「......你確定你是在炒菜?」有人是不用鍋鏟用手在鍋子裡翻攪嗎?再說,那幾根黑色的竹籤還是木炭是什麼?
「當然啊,你看不出來這是大白菜嗎?」
「......原來大白菜也能做成這副模樣啊。」該說他師父天賦異稟嗎?把大白菜炒成這樣還真不容易哩,他聽說有個人可以把菜炒能藍色,看來他師父得不到世界第一神廚的美名,但也可以當天下第二。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武林盟主!」老不盟舉起手,和那黑色的、黏成一塊的菜大不相同,老不盟的手看起來是不但沒有發紅也沒有燙傷,摸起來還會嫩嫩呢。
這些武林人士還真是了不起啊,竟然可以選出這樣一個盟主。色魔在內心發出不像是一個現任魔教教主的感慨。
「很有氣勢喔,不過記得加個『前』喔。」語氣敷衍。
沒怎麼仔細聽徒弟說的話,只對眼前一鍋炭(?)感到興趣的老不盟得意地舉起自己的手大吼,「喔喔喔,今天光明(沒燒焦的部份)一定可以勝過黑暗(燒焦的部份)!」
「......你很熱血嘛。」
看著徒手炒菜─或者說是在練鐵砂掌─的前武林盟主,當代數一數二的絕世高手跟幾根草過不去,色魔忍不在心中讚歎,孔子的爸爸(?)說的真是好──大俠遠庖廚,這句話真的該牢牢地記著啊。
看到師父這麼拚命的模樣他實在不想潑師父冷水,但光靠熱血煮不出好菜。還是得要他老爸......喔,不知道小盟會不會做菜啊?
想到小盟,色魔的心情顏色又灰暗起來。
「師父,你追我老爸追那麼久都沒有追到,難道都不害怕嗎?」
「啊,你在說什麼啊?」天外飛來一筆,讓老不盟有點摸不著腦袋,「我和你爹的感情不可能有人介入啦。」
「你也太有信心了吧。」
「不然,這二十年來有人追到你爸嗎?」
「......那倒是沒有。」
「所以,他一定是喜歡我。」老不盟將切成三角形還沒削皮的蘿蔔丟進鍋子裡,「如果他不喜歡我,早就可以把我打成豬頭,讓我再也不能出現在他眼前不是嗎?但他沒有這麼做。」
「話是這麼說,但你不覺得太過理所當然嗎?」色魔歪著頭。
「那不是正好嗎?」老不盟說,「因為我和大魔相愛是理所當然嘛,就跟你和小盟在一起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理所當然嗎......」色魔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偶爾也是有點用嘛。」
「我的手藝也很不賴。」老不盟得意地說。
「師父你啊......」
「嗯?」老不盟轉過頭來看他的徒弟,希望從徒弟口中聽到更多的讚美。可惜,他的徒弟半點情面也不留地瞪著他。
「所有你燒壞的東西我都會跟你收錢,這次你最好別想逃掉。」
老不盟先是一愣,看到色魔轉身就走時連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們師徒一場你就給我打個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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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魔折騰了一下午之後,色魔把整疊的公文拿到門口,生了一堆火邊看邊燒掉。
他不想睡。
不是因為事情做不完不能睡,而是睡不著;這對這些根本合無內容的公文不太感興趣,目光一直放在遠方。
他知道這樣很傻,但他就是有一種直覺,只要自己坐在門口等,小盟就會出現。也許有人會說他傻,一個是正一個是邪,雖然有著同樣的師父和父親卻仍舊不同;也許會有人說他笨,因為這場戀愛沒有一輩子不變的承諾,這是沒名沒份沒保沒障隨時可能被拋棄掉。
但他和小盟之間的關係,又有誰會明白?
梁山泊與祝英台的故事不適合他們,那些外在的條件也全都不重要。不管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們就是要開開心心、歡歡樂樂。
不正經地過日子。
但很正經地在一起。
這就是色魔和小盟的故事。
只不過,幸福地太理所當然,所以只要有一點點不理所當然,他就開始有點害怕。
「小盟......你快點回家吧。」你答應我,只要我念十遍你的名字,你就一定會出現在我眼前,「小盟、小盟、小盟、小盟、小盟、小盟、小盟、小盟......」
第十遍,沒辦法念出聲音。
很怕念了之後,小盟沒有出現。
但又怕不念,小盟永遠不會出現。
色魔閉上眼,鼓起勇氣,他相信小盟一定會出現,「小......」
「色魔。」
一睜開眼,就看到小盟一臉欣喜的表情,將提燈塞到大魔手裡,接著揮著另一手的東西,向他的方向快步走來。
「......盟。」
「我找到了。」小盟的手裡拿著銀色會發亮的小東西。
不用細看,也知道是那個戒指。
色魔開始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酸──大概是因為他丟了太多公文當柴燒,火太大,熏到他的眼睛有酸,有點痛,有點受不了。
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色魔看著小盟全身都濕淋淋,手裡拿著根本不值多少錢的小小銀色指環。其實,小盟並不真的明白銀色指環代表的意義吧,可是只要是色魔老大給的東西,就算再小、再微不足道,小盟美少女都會很珍惜。
像個傻瓜一樣追尋。
近乎愚蠢的堅持。
簡直就是童話故事,卻一直、一直在他的生命中上演。同樣的,就像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色魔老大會永遠永遠,用一輩子或者更多輩子愛小盟美少女。
他微微一笑,站起來攤開雙手,讓小盟撲進他的懷裡。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19

我們一家都是大俠(上)

其實內容很暗黑
分級:NC-17(請18歲以下朋友自行考慮)
「愛上自己的親兄弟是什麼樣的感覺?」
毫不掩飾的惡意戳進身體,刺向心臟。平時溫文儒雅的微笑此時此刻看起來是如此可惡卑鄙,將所有的希望搗毀破壞,直到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為止。
這是千山師兄的拿手絕活,甚至比他在仙術上的造詣更為高明。看到千山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冷笑,這種人算什麼修道者,算什麼最接近仙道的天山派弟子?不就是比一般人更冷血、更無情、更殘酷而已。
「你說謊。」
千山在他的身邊繞著圈子。
即使他已經被千山的話痛到感覺不到痛了,千山卻還不肯死心想要把傷口扯裂。
「我說的一向都是實話。」湊到他的耳邊,千山眼中滿懷著惡意悄聲對他說,「啊,我應該問你和親兄弟做愛是什麼感覺才對吧?畢竟,能和自己的親哥哥做愛的人可不多啊,呵呵......」
終於忍受不了千山的諷刺,他一拳揮在對方臉上。
千雪猛然睜開眼。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雪白,四面牆壁是白色,地面是白色,甚至連天空都是一整片的白色......讓人眼睛瞎掉的白色世界,是天山千座山峰中最高的山峰的一處冰洞,千山派的閉關之地,「千炎千雪」。他們三個師兄弟的名字,正好就是以天山群峰的「千山」和天山派聖地「千炎千雪」為名。
這個武林最神秘的門派,不同於一般武林人習練內力外功,而專注於長春術和仙術。長春術能使肉體經過數百年而不衰老,因此天山派弟子都能長保青春容貌;仙術則更加匪夷所思,即使是天山派中仙術最弱者也能移山倒海,只是一個念頭就可以辦到許多事情。
擁有超凡力量就代表有更多的限制。天山修道者絕不能將仙術用於利己的事情上,除了對抗天山派的最大敵人「天魔」之外絕對不能拿來使用,即使是在危及性命的情況下也不可以。從古自今,天魔曾十一次侵襲人間,次次都因為天山派門人挺身而出,用肉身抵擋魔道入侵而失敗。這段比國父革命還要心酸的天魔入侵史,從未被記載在史冊裡。由於修道者是一種辛苦又沒有好康的職業,所以日漸凋零,到了這一代,只剩下一師三徒總共四個人。
除了師父之外,三個師兄弟分別是千山、千炎、千雪為名。師父不只一次懊惱地對三個徒弟提起,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將三個徒弟取名為千山、千炎、千雪。因大師兄千山像是天山的千年不移的山峰,不管風雪還是季節都不能改變它的終年白雪,就像誰也不能改變他意志的千山師兄;二師兄則像是天山的一千種火焰,擁有各種形貌各種色彩卻只有一種溫度,對待任何人都很溫柔的千炎師兄;而他自己則像天山的一千種白雪,任性自由不受控制的千雪。
千雪根本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被關在冰洞裡,他只記得和千山師兄打了一架,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在這裡了。大概是因為他和千山師兄大打出手,所以被師父處罰吧。師父每一次都這樣,嘴巴上老是說著沒有偏心,其實根本就是偏著千山師兄。當然,千山師兄在師父面前總是一副乖巧的樣子,什麼事情都做得很好很完美,但「完美的千山」只存在於師父的眼裡而已。明明就是一個比魔還要惡劣的傢伙,竟然是個最接近仙道的人......
算了,千山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他不會承認千山是他的師兄。
他的師兄只有千炎。
想起千炎師兄,千雪就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總是讓人感到溫暖,不管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商量,可以依靠他。只要千炎在,就算是永遠飄著雪的天山都變得溫暖。
仔細一算,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中秋,也是千炎回到天山的日子。千雪的臉上露出微笑,他好想念、好想念千炎。
不知道千炎在什麼地方?
是不是已經拿回天山十二針了?
是不是變瘦了?
是不是......沒有他在身邊也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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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一點,沒見過只是被碰一下就唉唉叫的傢伙,你該不會其實是個娘們吧?」背後的男人用蠻力將他壓在牆上,手掌抓著他的分身,惡劣握緊。在他挺起腰想要躲開時,冰冷的手指進入他的體內,沒有潤滑也沒有讓他適應。
除了被異物入侵的疼痛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種事情,不管經歷過幾次都不會習慣,只會變得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敏感。
「千山,別這樣,我不是......」痛苦破碎聲音從口中溢出。
回過頭,千山師兄號稱天山派第一美男子的俊美臉孔扭曲變形,讓他打從心底有股不祥之感。他不知道千山師兄為什麼變得暴躁易怒,也許是因為天魔漸漸逼近天山對師兄造成的影響比想像中還要更大的緣故。
天魔究竟是什麼,是一個不好說明的問題。因為天魔並沒有實際的形貌,也不是可以觸摸的東西,它像是一團不好的空氣或者是人的惡念,會漸漸地從歷代天山修道者守護封印裡擴散出來。因為天魔不能依附在沒有意識的東西上,所以最接近的天山修道者首當其衝,往往第一個受到影響。
如果天山修道者不能對抗天魔,就會由仙道墮入魔道,不但沒有辦法拯救人間,反而會造成人間災難。一百多年前,師父發現被封印許久的天魔突破了封印開始湧向天山,師兄的脾氣就變得陰晴不定。有些時候還能保持溫文儒雅的模樣,但有時候卻又會顯露出暴力的一面。這一次師父派他而不是派師兄下山取回天山十二仙針,也是因為師父不信任現在的師兄。
「閉上嘴。」懲罰似地增加到四隻手指,幾乎將內臟都掏出來似地疼痛讓他幾乎站不住腳。
他的仙術剛被師父封印,接下來的一年裡是他的體力和靈力都最弱的時間。比起一般的武林人士也許還是強上許多,但對修鍊仙術數百年,長生不老而且擁有移山倒海之力的天山修道者來說,仍然是脆弱地讓他們感到害怕。他低聲地哀求著,「師......師兄......」
千山師兄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手指在千炎體內快速地抽插,「你還記得我是師兄?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師父交付任務給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啊......」傳向四肢的疼痛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抽搐,額頭狠狠地撞上山壁。細微的悶哼聲從嘴角流洩而出,但隨及被咬住下唇的動作給截住。即使不能反抗,他還是想要維持最底限的自尊。
「疼嗎?」千山貼在他的背後,語氣就像是平常一樣溫柔。
他點點頭,從額頭上流下來的液體滑過臉頰,從嘴角流進口腔裡的是一股又腥又甜的味道。
一開始以為是汗水,隔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那是鮮血。
「接下來會讓你更疼。」千山在他耳邊輕聲地說,「千炎,這疼痛會跟著你好一陣子,甚至你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睜大了雙眼,充滿恐懼和不解。在千山將三昧真火貼在他的腰腹,讓他意識到被燒傷的部份幾乎不可能復原時死命掙扎,卻被千山牢牢地壓在牆上。
「師兄,你......」
「安靜點,不過就是一點疼痛而已,怎麼像是娘們一樣扭扭捏捏的。」
千山嚴厲的斥責和劇烈的疼痛從腰上傳來,眼前一片昏黑。失去仙術的保護,千炎才發現自己也是個人。
總以為自己已經擁有足夠的堅強,其實仍然很脆弱。以為自己已經能超脫軀殼,卻發現對肉體的傷害仍然能將他一層層剝開,直到赤裸裸地攤開在恐懼之前。
「我要你在接下來的一年裡都記得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記得你是屬於我的。」千山靠在他耳邊,語氣中有一種瘋狂味道,「可是,你知道嗎?傷在你身上,比傷害我還要疼痛。因為你真的、真的很喜歡我......千炎,你千萬不能忘記『你喜歡我』這件事。」
東大俠張開眼。
滿天的星斗像是全都要墜落似地落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遮住眼。在沒有月亮的夜晚,無以數計的星辰總給他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彷彿隨時可以壓倒他似地墜落下來。
很久沒有夢到離開前發生的事,他幾乎都忘了原本在天山的生活。
和六王爺、護衛、南北西大俠們在一起的生活太愉快了,總是打打鬧鬧,一半正經一半不正經的隨意過日子,讓他幾乎忘了身為天山修道者的義務。直到千山留在他身上的傷提醒他還有未完成的任務──輾轉流落在人間的天山十二針。
現在握在他手上這十二支看似只是昂貴飾品的玩意,其實是天山歷代門主的心血,也是天下間唯一可以殺死天山修道者的武器。至於為什麼天山修道者要打造可以殺死自己的武器?理由十分簡單,天山修道者就是讓天魔依附在自己身上,用意志來對抗天魔。一旦失敗,唯有將墮入魔道的同門的肉體、靈魂連著天魔的惡念一起毀滅掉。
派他取回天山十二針,代表師父對他們這一輩子的弟子並沒有足夠的信心。拿著天山十二針,他不由得感到有些諷刺,到底他是去取回將來要殺死自己的武器,還是拿在手上殺死師兄弟的武器?
......也許都是也說不定。
東大俠露出一個苦笑,將天山十二針收進懷裡。師父對他的封印正在鬆動,他可以感覺到體內仙氣的流動,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能夠回到天山,六王爺、護衛等人就會再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他就不再是東大俠,而是千炎──天山派的二弟子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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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睜大著眼,死死地盯著門口。
自從千炎回到天山,被師父召見之後,他就坐在這裡一直等著千炎下來。回到天山的千炎變了很多,變得沉默,變得自信,也變得有些不可親近。以前的千炎是個很溫柔、即使自己受傷也絕不傷害別人的人,也是師父眼中「最像天山修道者」的徒弟。
但這也只是表面而已。
千山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只有他知道千炎的真面目,還有千炎羞恥的念頭,還有千炎跪在地上哀求著他的模樣。殘酷的笑容浮現在千山的臉上,他絕對不會讓千炎忘記他的身份──是個搖晃著臀部哀求他的娼妓罷了。
不管千炎是否離開過天山,是否有什麼改變,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我告訴過你在我的冰洞裡等我,你為什麼不聽?」
千炎還沒弄清楚千山在生氣什麼,背部就狠狠地撞上牆面,冰壁的寒冷讓他不自覺地打顫,接著千山的唇就貼了上來。
壓在唇上的壓力感覺不到溫柔,強硬地撬開的唇齒,侵入他的口腔中。千炎沒有迎合但也沒有反抗,只是任由千山為所欲為。
他不喜歡。
不管發生過幾百次、幾千次,他還是不喜歡。
從接吻到直接的肉體結合,不管是痛苦的過程還是愉悅的高潮,他都不喜歡。被動地被吻讓他有一種無助的恐懼感,但反抗只會招來更暴力的對待。但絕大多數的時候,比起漫長但不傷害身體、逐漸適應的前戲,他寧可被暴力的對待。
至少......結束得快點。
因為身體上的疼痛他很容易就可以忽視。不管是受傷,還是師父的責罰,或是暴力交媾之後的疼痛,只要是習慣了,他就能抽離自己的感覺去忽視。
較為溫和但漫長的前戲則完全不同。從不情願到不由自主,從厭惡羞恥到主動哀求,像是赤裸裸地將內心最不堪的部份攤在人前,剝奪身為一個人的尊嚴。他寧可被當成物品來對待,卻保有最後一絲可以欺騙自己的理由,而不想面對即使被當作物品一樣對待,卻還是感到快感和愉悅的自己。
「你不專心。」耳邊響起千山的聲音,但在嘴唇吃痛並嘗到血味之後,千炎才回神過來。千山的臉離他很近、很近,那張具有中性美的臉俊美地驚人,滿含怒氣的目光瞪著千炎,對他的疏離十分不滿。
千炎很清楚他那個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千雪不在,你不開心?」
「我只是有點擔心。」千炎試著讓自己的目光對上千山的目光,這樣才不至於讓他顯然心虛,「他明明身體不好,卻常常忤逆師父被關在冰洞裡,我當然會很擔心。」
但他做不到。
他無法看著千山。千山是他的師兄,是他最初的戀愛對象,他曾經發誓可以為了千山犧牲自己的性命......直到他的想法被千山發現為止。
先愛上的人就注定是輸家,更何況是單方面的愛戀,而且是不被允許的妄念。
「你擔心千雪不能平安的出來,還是擔心他不在?」非常地不高興。千山不喜歡千炎對於千雪表現出關心的態度。
「如果是你被師父關在冰洞裡,我也會擔心。」千炎別開臉。
「別想逃避話題。」千山抓著千炎的下巴,硬是要千炎面對自己,「你不會忘記我們一開始的約定了吧?」
「我沒有忘記。」千炎說,「只要是你的要求,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辦到。」
「......真的沒有忘記?」
「真的。」
「好,那脫掉衣服,面對牆站著,我要檢查。」
千炎遲疑了一會,他太清楚千山這句命令背後代表什麼意義了。接下來如果不是好幾個時辰的痛苦和慾望翻騰,也會是一場將他僅存的尊嚴完全擊潰的懲罰,「師兄,我......」
「這裡只有你和我,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千雪不會出現,接下來的十二個時辰是師父的練氣時間,不會出什麼差錯。」千山冷冷地說,「還是說你想要我告訴千雪,你那骯髒的小秘密?」
千炎低垂著眼,沒有回答。
他從不認為自己對千山所抱持的感情是正確的,但被厭惡、利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要求被尊重,但他想只想永遠保留這部份,等到他死亡那一天一起煙消雲散,就這樣變成秘密。只是......
千山推了下他的肩膀,「還是你想要在師父和千雪面前讓我做檢查?」
「不,不要。」千炎露出微微驚慌的表情。
「不想的話,就快點照著我的話去做。」
咬緊牙根,千炎抬起手開始脫下衣服。先是外褂,接著是褻衣、褻褲,直到一絲不掛為止,千山的視線沒有移開他的身上,貪婪地用目光侵犯他的所有隱私。
不管是能被人見到的,不能被人見到的,都暴露在千山的眼裡。
他轉過身,面對著牆站著。
其實已經不是千山第一次做出這種要求,也不是第一次赤身裸體。但每次都讓他充滿了強烈的羞恥感。
千炎的身材很高、很瘦。
在三個師兄弟之中,千炎待在凡間最久,直到十歲的時候才被師父帶上山。在千山記憶中的小千炎簡直是跟小竹竿,四肢瘦得像是柴枝,臉頰削尖到一個讓人心疼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當時營養不良的緣故,長大之後的千炎還是很瘦。
雖然個子和其它師兄弟相差無幾,甚至還比其它兩人略高上一些,卻是三人之中看起來最單薄的一個。不像千雪的肉體經過重重鍛鍊,看起來壯碩結實,也不像千山是不常勞動的貴公子式纖細,千炎的腰很細,肩很寬,修長的身形是像是刀刃般輕易畫破眼前的視線。
千山站在身後,手扶在他的腰上,像是要掐出血來般用力,但是靠在耳邊,輕聲問話的語氣卻又十分溫柔,「你又瘦了不少?」
「如果你少......」千炎的話只說了半句,就因為千山的手指突然侵入而硬硬吞回口中。沒有準備之下,谷道突然被異物侵入,不自覺地繃緊身體。反射性地想要抓住千山的手,卻被整個人往牆上推,本身地伸手護住臉,靠在牆上喘著氣。
「少什麼?這淫盪的身體連手指都緊吸著不放,我看你在外頭一定有過很多男人吧?含得可真緊呢。」千山舔著他的耳垂,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下流話,「腿張開,手放在地上,抬起臀部。」
全身赤裸、四肢著地的姿勢,帶來強烈的羞恥感。
千炎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但還是照著千山的話,彎下身體分開雙腿。高高抬起臀部暴露在千山的視線之下,在陰影交會之處,穴口隱隱若現。
「腿再分開點,讓我看清楚。」千山毫不留情地用膝蓋頂著千炎的大腿,讓雙腿分得更開。
兩隻手指在沒有任何潤滑的情況下插進緊窒的穴口,突然被刺穿的不適感和肌肉被強迫撐開的痛楚讓千炎皺緊眉頭,咬緊牙關不肯發出聲音。手指惡劣地轉了轉,刺痛的撕烈感讓千炎幾乎站不住。千山一隻手環過腰,撐著他保持原本的姿勢。
像是處子般緊窒,像是從未被使用過。
想來是這一年來,都沒有男人進入千炎的身體,久未擴張的甬道已經不再適應突然進入。看來,他有必要再好好地教育這個不聽話的師弟一次。
千山抽出了手指,鬆開已經在千炎的腰上掐出瘀痕的手,「看來你並沒有照著我的話去做,就算我不在你身邊,還是要每天用手指擴張後庭。」
千炎回過頭瞪他,這種事情他怎麼可麼可能會去做,「你並沒有......」
辯解的話還沒說出口,重重的巴掌就拍在臀部上,「我有准你回答嗎?」
千炎怒目瞪視著千山,但最終還是回過頭去。
不要激怒千山,不要讓千山有藉口做出更多傷害他的事。很多事情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撐過去。這幾百年來他不都已經忍過來了,他不想在這時候刺激千山。
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只要捨棄自尊,不把自己當成人的話就不會痛苦。
「你在想什麼?」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你養成你該有的習慣,你有什麼異議嗎?」
千炎搖搖頭。
露出滿意的笑容,千山手勾著千炎的腰,讓他保持著四肢著地、抬起臀部、雙腿分開的姿勢,「以後,在只我有們兩個的場合,我如果要準備好,不管在什麼地點,你都要脫光所有的衣服,保持這個姿勢等待,知道嗎?」
千炎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能夠自己準備好......不過,我想你是沒辦法辦到。」千山的手掌撫摸著他的臀部,指尖在皺折處畫了幾下,引來千炎一陣顫抖。千山輕聲地笑出聲,「反正修道者就算受點小傷也可以很快復原,要疼一點還是舒服一點就隨便你吧。」
拉著千炎的肩膀,讓他站起來面對著自己。
即使強迫自己順從,強迫自己忍耐,他還是可以從千炎的眼中看到被羞辱的挫折和無意識露出來的反抗。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千炎露出這樣子的眼神了。
還是打從骨子裡無法被馴服的野獸,不是嗎?
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
千山拿起被拋在地上的外掛,披在千炎身上,「午夜時到我那裡。」


我們一家都是大俠(中)

「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天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千炎從來沒有看過師父這麼生氣。
從師父帶他上山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他和師父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長,但師父一直像座用天山冰雪所打造的雕像,幾乎沒有情緒起伏的時候。千山師兄對他說,要成仙就得要學師父,沒有愛恨也沒有感情,但千炎比千山在人間待得更久,他知道只要是人就沒有辦法捨棄感情。
惹師父生氣的男人個子頗高,長相普通。他拉著師父的手,臉上的神情帶著急切和無奈,「師姐,你聽我說......」
「我不是你的師姐,滾。」
「就算你不當我是師弟,能不能當我是孩子們的父親?我也有看看他們的權利。」
「你給我住嘴,你還敢說你是千山和千炎的父親。」師父手指掐入掌心裡,用力到像是要掐出血來,「如果不是我心血來潮掐算千山的生辰八字才發現千山和千炎是孿生子,你難道要瞞著我瞞到千炎殺死千山或是千山殺死千炎?」
「師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為只要他們兩個分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男人努力要解釋,但師父轉過身不願意面對他,在那瞬間他好像和師父的目光對上了。
千炎嚇了一跳,連忙躲到門後,但他知道師父已經看見他了。
「有些事情,躲不掉的就是躲不掉,我寧可他們在我面前,我看著也安心點。」師父的聲音冷靜下來,「你管不住自己,我也不想管你。但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不是千山、千炎的父親,也不是我們天山派的人。」
「師姐......」
「我叫你別再叫我師姐了。」
之後師父和被逐出師門的師叔又吵了一陣子,千炎躲在門後聽得模模糊糊,只知道千山師兄和自己是親兄弟,當初是師叔把自己帶走,還有師父和師叔是怎麼在一起又怎麼樣分開。有些時候他聽得想哭,有時候他什麼都聽不懂......
好一陣子之後,千炎開始覺得有點寒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千炎、千炎......」
在耳邊呼喚他的聲音,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千炎制睜開眼。一睜開眼就看到千山臉貼在眼前,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你終於醒了,睡美人。」
千山將唇貼近,千炎卻別過頭躲開他的吻。
明顯拒絕的動作和千山很不開心。才不或一年的時間,千炎這傢伙似乎把他們的約定都忘記了。他抓著千炎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你拒絕我。」
「我只是不想再聽任你擺佈了。」
「不想聽任我擺佈......我們之間的事情對你不重要了?」千山露出一個微笑,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你去外面一年,就什麼都不怕了?」
「並不是我不害怕,只是我不想再陪你玩小孩子的遊戲。我們之間到此為止,你想說什麼就去說,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不會再想辦法阻止你了。」千炎看著他。如果是一年前,即使臉上的表情再怎麼鎮定,眼神還是會流露出害怕;現在的千炎眼神卻是澄澈透明,完全不恐懼。
「......什麼意思?」
「我們都該長大了,千山。」
「長大?哼。」千山抓起千炎的衣領,將他壓在山壁上,「那我們就來玩點長大的遊戲。」
千山將唇貼上千炎的脖子,用牙齒狠狠地咬了一口。千炎頸部吃痛,卻只是悶哼一聲,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千炎用舌頭舔著滲血的傷口,延著血液緩緩流過的軌跡,舔舐著千炎的鎖骨。在肩膀和胸口間徘徊,貪戀屬於千炎的氣息。
當他想再更進一步的時候,千炎推開了他,「夠了吧。」
「你生氣了?對不起,我只是太想念你了。」千山放軟了語氣。
他早就摸熟了千炎的個性,用強硬的手段可以逼千炎就範,但也有某些時候得用柔軟一點的作法。就像鞭子和糖果,兩者都是必要的手段。千山手勾著千炎的肩,聲音像是在撒嬌,「你知道一個人在天山很寂寞啊,你明明答應會陪著我。為什麼......」
「我說我會陪著你,不是那個意思。」千炎垂著頭,不去看千山臉上的表情。明明知道千山偶爾的溫柔都是有目的,但他總是因此而心軟。離開了天山,在六王爺府遇上南北西三大俠和護衛,他才真的明白自己和有千山都太幼稚了。他們所堅持的一些理由只不過是可笑的藉口,只是他們從來不想承認那是藉口罷了。
「千炎。」
「我沒有看到千雪,他去哪裡了?」推開千山靠近的臉,千炎把話題轉到他們的師弟身上。
「他又不是小孩子,幹嘛管他去哪裡?」
「但他的內心還是個孩子。」
千山抓著千炎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我不喜歡你提到千雪,你每次提到他總是一臉溫柔。你是不是喜歡千雪?」
「他是我們的師弟。」
「你在逃避回答。」千山皺起眉頭,「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千雪?」
「我......」千炎才剛開口,就傳來師父的聲音打斷。
『千炎。』師父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縹緲,『我現在正在修練的關口,無法離開這座冰洞,天山十二仙針交由你保管。』
「是。」
『還有,』師父的聲音頓了一頓,『千雪閉關也有四十九天了,差不多也該讓他出來,你去帶他出關。』
「是。」千炎對著封起的冰洞一半的冰制大門點了點頭,準備離開時卻被千山一把抓住。他甩開千山箝制住他行動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冰洞。
千山想追上去,裡頭卻傳來師父的聲音。
『千山,你仙術練得怎麼樣了?』
「仙術、仙術,又是仙術......師父只關心仙術。師父交待千炎任務,那我呢?我就什麼也做不好嗎?」千山不滿地問。師父總是偏心,讓千炎去人間,去執行任務,卻從來不信任他。
冰門後沒有傳來回答,只有一聲長歎,『......你好好地練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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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的雪好像把什麼都凍結了。
好冷、好冷。
千雪縮著身體,躲在巖壁上一個凹陷的洞裡。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這個地方,只知道當他清醒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斷崖邊發呆。沒有月亮的日子,天空顯得很乾淨,星辰特別清晰。他可以說出每一顆星星的名字,從最北數到最南。數著數著,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一不小心就掉進山谷裡。
在掉下去的過程中,他想過是不是就這樣死了算了。但本能的求生慾望讓他選擇抓住突起的巖壁,躲進一個往內凹陷的山洞。他試著想要站起來,但腳踏在雪地上時除了痛得眼前一片空白之外,他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坐在這裡等傷勢復原之外,似乎也沒有其它的方法可以想。就算是仙人,腳扭傷的時候也是會感到疼痛。
這個時候,真希望誰來救他......
他瞞著師父和師兄們跑出來玩,沒有人知道他跑到某座山峰上看星星,更不會知道他掉進山谷中,當然也不會知道他正躲在這裡。
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害怕沒有人會找到自己。
「如果我死掉了,師父一定會一邊歎著氣罵我笨孩子,一邊抱著我哭吧。」千雪喃喃自語地說,「師父,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沒有感情喔,而是當仙人不可以有愛或是恨甚至是感情,因為仙人有了感情就沒有辦法當仙人了,雖然我覺得不當仙人也沒關係啊......」
「千山,我還是很討厭你。你每次都跟我搶東西,在師父面前老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不過,我還是不希望你消失不見,因為你真的、真的......算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很討厭你可是又不希望你死掉就是了。」
「還有......千炎。你現在有沒有發現我不見了?平常你都是第一個注意到我不舒服,第注意到我消失不見。很奇怪,我懷疑你在我身上放了什麼,不然怎麼我躲到哪裡你都可以找得到啊?躲在這裡你一定找不到我吧......」
搓著發冷的手,說著沒有人聽見的話,不知不覺地躺在雪地上就睡著了。
「醒醒,千雪。」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拍著他的臉頰,「別在這裡睡著了。」
「......千炎?」睜開眼睛才發現是千炎,一時之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幻覺應該沒有辦法觸碰到千炎的臉頰還有溫度吧?不,這不可能是真的,「你是我夢到的吧?」
「你在說什麼,還在做夢嗎?」千炎露出苦笑說,「你不見了,大家都很著急。」
「我知道大家一定很急,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這裡從上面看......」
千炎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還可以走嗎?」
摸了摸自己還腫得跟拳頭差不多大的腳踝,千雪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腳傷一直沒有痊癒,這不像是習練仙術之人會發生的狀況,但千炎對他的回答似乎也不感到意外。
「你背我好不好?」用撒嬌的語氣對著千炎說,千雪知道師兄一定不會拒絕他。
「好,你上來吧。」千炎蹲著讓千雪趴到他背上,「小心抓好,這裡得用爬得上去。」
千雪趴在千炎的背上,手環過千炎的肩膀。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但千炎卻連一眼也沒有看就攀著突出的山石往上爬。
千雪閉上眼。
只覺得千炎的背脊好寬,好溫暖。
而天山的風雪,真的好冷。
好冷、好冷。
天山的雪好像把什麼都凍結了。
躺在地上,千雪望著天空發呆,好希望現在下一場大雪把他淹沒。雖然修鍊長生術的身體並不是真的會被冷熱所影響,但心裡還是會覺得冷。
沒有千炎的日子,好像就沒有了溫度。
師父要他閉關一年的時候,他沒有想過一年是那麼久的時間。從他來到天山開始,就是天山陪著他玩,陪著他笑,陪著他哭,日子真得變得好漫長。
念著千炎的名字,像是念著某種咒語。
千炎、千炎......
「千雪,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千炎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怎麼發呆發得那麼專心,連我叫了你好幾次都沒反應?」
溫暖的溫度從指尖沁入他的內心。
有什麼東西融化了,從他的眼眶中流了出來。
「千炎,可不可以再帶我去看星星?」
「為什麼想看星星?」
「不知道。」千雪攬著千炎的頸子,「就是想看星星,你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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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片灰蒙,連點光線都看不到,更別說是星光了。
「千炎,我好冷。」裝作發抖,千炎果然深出雙手環住他。
要得到千炎的溫柔其實一點也不難,因為千炎對每一個人都一樣好。只是他任性的要求,只要他露出一點難過的表情,千炎就會帶著苦惱或是無奈的微笑,然後給他想要的愛。
這樣的愛,很沒有踏實感,他卻忍不住一直想要更多。
想要千炎只看著他,想要千炎只為了他而笑。在不知不覺地要得越來越多,不注意時就已經累積成一種近乎為魔的執著。
「千炎。」
「嗯?」
「不要給我愛,好不好?」
「......為什麼?」
「我怕你給了我愛之後,我就放不開你。」
現在我才知道愛是這麼可怕的東西,為了愛可以殺人,為了愛甚至不惜傷害你。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在每一個閉關的日子裡,我不斷地夢到殺了師父,殺了師兄,因為我想要獨佔你。
如果你給了我愛,我可能永遠都放不開你了吧。
千炎沒有馬上回答千雪的問題,而是沉默了很久。
那股沉默帶來的壓力讓千雪心裡忐忑不安,話剛說出口的瞬間他幾乎就後悔。說他貪戀千炎的愛也無所謂,但他就是想要多保有一點千炎的愛,就算只是多一點點也好,「哈,你一定覺得我講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吧,算了,當作我沒說過這件事......」
「千雪。」千炎稍微收緊了手臂,但不致於讓千雪感覺到難過,「我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不要再想了。」
千雪先是睜大了眼睛,然後露出微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是啊,感情這種事情,誰也沒有辦法控制。或許有一天他們總得分開,或許有一天他們也會走上和千山同樣的路,又或許他們會厭倦對方,但這一切都可以等到「可能」變成「真實」再想辦法吧。至少,現在的千炎沒有拒絕他,這樣就好了。
正當千雪沉浸在幸福之中時,千炎的手臂忽然收緊。千雪感覺到不對勁,但一時之間沒有辦法理解發生什麼事。
「千山?」
「抱緊我。」千炎的聲音裡充滿了緊張感,舉起手張開守護陣。千雪還來不及問為什麼,整座山峰就往他們的方向倒塌。
千座山峰的雪,一下子全傾倒在他們身上,淹沒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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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千炎輕聲喚著他的名字,在他背上摸索。
煙霧和聲音在空中回盪,讓他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也聽不太清楚千炎的聲音。但當某種帶著腥味液體滴到背上,讓他有不好的預感,「千炎,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千炎的聲音有著壓抑的痛苦,手掌卻輕輕地拍著他的肩,「你有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千炎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除了重量可能壓死他之外,大概受不了什麼傷,「你快點起來,重死了。」
「嗯。」幾乎聽不見的應聲之後,壓在背上的重量移了開來。
「我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你就太愛操心的老媽......千炎!」千雪邊起身邊抱怨,但話才說到一半被眼前的景像掐住脖子,聲音哽在喉嚨裡。千炎靠在山壁旁坐著,整張臉都是血。總是清徹明亮的雙眼緊閉著,兩道像是眼淚卻是暗紅痕跡的圖騰畫在臉上。千雪跪了下來,捧著千炎的臉,「你怎麼了?千炎、千炎,張開眼睛看著我?」
「千雪......」虛弱的聲音從千炎的唇裡溢出,雙眼還是緊閉著,「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的眼睛受傷了。」伸手想要抹掉千炎臉上的血跡,卻只讓千炎發出痛苦呻吟。他知道千炎的眼睛一定傷得很重,如果還能夠看得見的話,再怎麼痛千炎也會睜開眼,「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我,你根本就不會來這裡。
如果不是因為保護我,你根本就不會受傷。
到頭來,他的所作所為不就如同千山的嘲弄一般,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的任性而已嗎?只會拖累千炎而已。明明就已經幾百歲了,還是跟孩子一樣,老是犯錯,老是感情用事,老是......
「沒關係的,千雪。」千炎搖搖頭,雙手環在他肩上,「真的、真的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我很快就會好起來。」
但是,就算他再怎麼任性,千炎還是千炎。
明明就是擁有千種顏色的天山火焰,卻只有一種溫度──是一種不會傷人的溫度。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呢?
他靠在千炎的胸前,開始啜泣。
「對不起、對不起......」環在他肩上的手還是那麼溫柔,可是他無法停止哭泣。
「別哭,我都說沒事了嘛。」千炎聲音裡帶著幸好是自己受傷而不是千雪受傷的慶幸,「只要你沒有受傷就好了,不用替我擔心。」

我們一家都是大俠(下)

單獨被留下來是什麼滋味?全世界恐怕只有他懂。
千炎、千炎......你就這麼喜歡千雪嗎?
是他弄倒山峰,反正只是一眨眼、一揮手或是一個念頭,簡簡單單就毀壞某樣東西。他就是無法忍受千炎抱著千雪時的溫柔,那份不帶有慾望,純粹的感情。雖然是他自己放棄了同樣的可能性,親手斷絕那份原本可能很純真的感情,但他也不想讓其它人得到。
無法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所以只好一直微笑。雖然那個微笑已經難看到不能稱呼他是笑,還是死命地扯動嘴角,因為他不能不笑。
不笑就會想哭。
笑著他還能憎恨這世界,哭了就會輸給自己的感情。
他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喜歡千炎,可以隨便自己擺弄的東西,聽話的師弟或是玩偶,可以用小孩子式的殘酷去對待。
想要的時候就擁抱,不想要了就丟掉。
不會離開、不會跑掉,總是在某個角落裡靜靜地等待他的來到。
那應該不是愛,不是喜歡吧?
本來以為永遠都不會改變,但沒有什麼東西經得起時間考驗。千炎從來就不是玩偶,在突然之間就長大了,改變了,突然變成不是屬於他的東西,讓他措手不及。而他才發現,他其實很喜歡千炎──比他想像中得更加喜歡。
「你就那麼喜歡千雪嗎?一個人就那麼孤獨寂寞嗎?」
為了千雪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不相信有純粹而不求回報的感情,也不相信除了佔有之外的愛情。
他知道的只有在自己手裡的東西,絕對不可以被其它人擁有;自己在千炎心中的地位,絕對不可以被其它人奪走。
如果他得不到也不能保有,那不如就毀掉好。
千山再次舉起手,讓另一座山峰攔腰折斷。
他才不管有什麼後果,現在就要殺了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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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炎試著想要睜開眼,不過眼前除了一片模模糊糊的紅色之外,什麼也看不到。剛剛山崩的聲音還在他的腦袋裡迴響,耳朵痛得難過。雖然如此,但其它感官還是可以描繪出周圍的景象。除了千雪擔心的聲音之外,安靜得太不可思議了。
這種安靜讓他害怕。
他抓著千雪的手臂,扶著山壁站起來,「千雪,你快點回去。」
千雪不明白地看著他,「回去哪裡?」
「去找師父,他打不過師父就動不了你。」千炎將千雪推到身後,剛張開防禦陣,冰雪就從他們頭上撲天蓋地落下來。和剛才突然的狀況不同,這次有了準備的千炎讓冰雪在空中轉向,形成冰箭往千山的方向攻擊。
沒看過千炎使用過幾次的仙術的千雪,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在他看來,千炎已經很接近師父的功力了,「千炎,你什麼時候......」
「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你現在離我越遠越好。」千炎將千雪推開,施展飛行術跟在冰箭之後飛向兩座山峰之間,他感受到魔的氣息,卻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大膽地攻擊他們。
看著千炎將冰雪倒轉方向,向他的方向飛來,千山的驚訝並不比千雪少。但他心中的震撼很快地被憤怒所取代。原來千雪在你的心中這麼重要,讓你可以變成另一個人,甚至針對我。
「很好,很好。」
千山揮手將整片山頭的冰雪震碎,像是無數的冰箭往千炎揮去。感受到迎面而來冰冷強風中夾帶的冰箭,千炎沒有抬起頭,他微微縮起身體,身邊燃起一團像是火焰一樣的東西。火焰像是翅牓,高熱在冰箭靠近身體的同時就蒸發沒有傷害力的水氣。
千山不干示弱,更多冰雪結成塊狀,往千炎砸過去。千炎閃過冰雪,在千山來不及躲閉之前,將千山推向山壁。
「千炎,你......」千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蹦出來般,充滿憤怒和痛苦。千炎在一瞬之間困惑地鬆了手,但當千山的拳頭打在他臉上,他猛然明白對方是誰,又為什麼要攻擊他。
「你瘋了嗎?」千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痛苦。不知道是因為傷勢疼痛還是因為千山毫無保留的攻擊而心痛,「你現在渾身上下都是邪氣,被天魔控制了你知不知道?」
這混亂和凶狠的感覺,和入魔有什麼分別?
師父說過一但入了魔,就不可能有再恢復的一天,這輩子都要在正道與魔道之間掙扎。
「那又怎麼樣,入魔就入魔。如果我入魔了,你就會關心我超過千雪了吧。」
「這和千雪沒關係。」
「有關係,所有的事情都有關係!」兩人在半空中扭打,不愛練武的千山在純粹的肉體相搏上遠不是千炎的對手,很快就被千炎所壓制。千山抓著千炎的手,「我就是討厭他。我討厭他可以擁有你的關心,可以和你有說有笑。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不該對他那麼好。」
簡直是無理取鬧的一段話讓千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怎麼會這麼想?這也未免太任性了。」
「如果說我任性的話,那還不就是你寵出來的。」是你太過容忍我,太過容易原諒我,太過容易愛,所以我才會這麼任性。從來沒有想過你會不是屬於我的東西,所以才如此害怕。千山將頭靠在千炎的手臂上,輕聲地說,「千炎,入魔又沒有什麼不好,我覺得這輩子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有力量過。」
他承認自己從來沒有好好修練仙術,所以進步的幅度一向不大。但他現在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輕易地就可以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憑他的功力要弄倒天山山峰還太勉強,但現在他只要一眨眼就可以辦到。
「你不能......」千炎抓著千山的衣領,用力地握緊。
千山,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們兩個人,絕對不能有一個人成魔,也不能有一個人成仙。只要走上那條路,我們就無法回頭了。我們,我們是......
「為什麼不能?」千山冷笑,「喔,你擔心師父會要你殺我是不是?那很好啊,你早就恨我恨到想殺了我吧,來啊,來殺我啊。」
「不要這樣,千山。」千炎一拳打在千山背後的山壁上,「我從來......從來就沒有恨過你。」
千山的臉上有一絲動搖,但很快地就把這種感覺掩飾掉,「哈,這是謊話吧,你說你沒有恨過我?真不愧是天山弟子,真的是無慾無求也沒有愛恨啊。」
千炎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本來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告訴千山,他們的身世秘密。
我們是親兄弟。
親兄弟不能相愛,但是我還是愛你。
一不小心,在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那份感情到底是親情,是愛情,還是混合在一起的某種感情,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甚至在那份感情隨著你的折磨和不在意而漸漸變得很淡薄,還是沒有辦法抹去記憶。還是會心軟地答應你的要求,還是會懦弱地任由你擺佈。
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走到這個連愛都快要不存在的地步,也許比起你,我錯得更多。
但是,最初那份喜歡的感覺卻仍保留在心中。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師父說當一個仙人,一定要沒有愛恨,沒有情慾。
因為那是心魔。
比起心裡的魔,天魔根本就不可怕。因為天魔是可以消滅的,心魔卻是永遠無法消滅。因為只要活著,還是個人,還有感情,那就沒辦法擺脫心魔。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掙扎努力也擺脫不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親兄弟。」
千山一臉狐疑,接著大笑出聲,「你連說個謊話都說得這麼糟糕......」
「我為什麼要欺騙你?」千炎嘴角微微地抽動,似乎隨時都會掉下眼淚,「喜歡自己的親兄弟,甚至可以說是喜歡上自己,難道會很快樂嗎?我也想欺騙我自己啊。」
只是我做不到。
「那又怎麼樣?」
「你知道師父有個孿生妹妹,也曾經是天山派的弟子嗎?」
「......她因為入魔而被師父殺死,這還要你告訴我嗎?」千山一點也不意外,在師父眼中只以正道和魔道,中間不可能灰色地帶。但他認為入魔也沒有什麼不好,每個人的心裡不都是有魔的存在嗎?利用魔道的力量,卻不會被魔所控制不就得了。
「你知不知道每代天山派弟子中一定有一對孿生子,也一定有一個入魔。」
他不喜歡宿命這個詞,卻不得不承認未免太過巧合,在天山派的十二代弟子之中一定有一對雙胞胎,也注定有一個人要入魔,一個人要成仙。
每一次都是考驗。
「哈,那只不過是個傳說而已,你還真的相信?」
「因為我沒有不相信的理由。」千炎露出苦笑,「你和我就是最好的證據。」
一方變強,另一方也跟著變強,一開始千炎也以為只是湊巧。一直到最近他才明白,他們最終只是被正道、魔道這種不知道為何存在,也不知道存在於哪裡的無形力量所擺弄。
「......好、好,那你就殺了我,然後就可以成仙了,這不是很好嗎?」
「師兄。」千炎對著千山微笑,「我殺不了你。」
成仙是一條永無止盡,沒有寂寞的寂寞。
他可以殺了千山,但也等於殺了他自己。
他可以成仙,但是成仙之後就再也沒有意義。
千炎從懷裡拿出天山十二針,沒有顫抖、沒有害怕、沒有猶豫,但他卻沒有辦法刺下去。他對自己的哥哥真的有一種不正常的情感,而那種感情就是愛情。
因為愛情是世界上最自私的感情,是不顧對方的意願一心一意只要對方好,是寧可犧牲自己讓對方悲傷也無法獨自活在世界上。他無法讓千山落入永劫不復的深淵,他寧可自己死去,也不願意見到千山死去。
「你這膽小鬼,連殺個人都不敢?」千山冷哼一聲。
「我是真的做不到。」千炎露出一個很絕望的微笑。他知道一個可以救千山的方法,仙和魔的力量是一體兩面,一方衰弱一方也無法獨自強大。
他對著千山微笑。
對不起,師父、千雪,我要讓你們失望了。
抓緊了手上的針,用力刺進自己的心臟。
天山十二針竄入千炎的身體,再從十二個不同的穴道穿出。像是要撕裂身體般得疼痛讓千炎昏厥過去,鬆開箝制住千山的手臂,跪倒在地上。
「......千炎!」千山睜大著眼,不敢相信千炎竟然將天山十二針刺進自己的心臟,「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伸出手想要扶起千炎,但另一雙手卻推開他。
「你不要碰他。」千雪雙手環抱住千炎,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千山退後了幾步,不停地搖頭,「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這和我沒有關係。」
「閉嘴,你給我閉嘴。」千雪怒吼著,他將手指放在千炎的頸動脈上,還有微微的跳動。不過緩慢地像是隨時有可能停止一樣,「滾開,你給滾開。」
千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仍然是不停地搖頭,「不,千炎不會就這樣死掉。」
「那又怎麼樣,你在乎嗎?」
「我......」
「你給我滾!」
千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地冷靜下來。千炎還沒死,也不一定會死,再說,死了不是正合了他的意嗎,他幹嘛要感到失落呢?想著想著,千山又露出一個不在乎的笑容,「哼,還不過就是膽小鬼,殺不了我就只自殺,算什麼嘛。」
千雪抬起頭,眼中流露出殺意,「你說什麼?」
「哼,你以為我會跟你搶個要死不活的半死人啊?我不需要他了,送給你。」
「千炎不是物品。」
千山只是哼了一聲,「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再也不會回天山了,我要......」
「我才不在乎你要去哪裡,但如果你再靠近千炎,我就殺了你。」千雪惡狠狠地瞪著他,「我一定會殺了你。」
千山沒有回答,似乎也被千雪的眼神所震懾,只是囁嚅了幾句沒人聽見的話,就施展飛行術離開了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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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全安靜下來了。
千炎靜靜地躺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
千雪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千炎臉頰上,還有溫度。
一不小心,臉頰碰到千炎的唇,一瞬間感受到的觸感,讓他連指尖都要顫抖了。和像是刀刃般的高瘦結實的身型似乎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千炎的唇很柔軟。
「你真的很傻。」千雪讓千炎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不知道千炎聽不聽得見他說話,也不知道千炎什麼時候會醒。但不管要等待多久,他都會等下去。就算要幾千幾百年,他還是會等千炎醒來,「你的愛情是如此果斷決然,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也不能改變那份喜歡的心情。但是,你知道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但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卻無法說出口嗎?
你一定不知道。
因為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勇敢,而世界上也沒有人比我更膽小。
只想留住你的目光,留住你的身影,只想待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如此短暫的時間,哪怕是再也沒有以後都好。我瘋狂地愛上你,目光追尋你的影子,靈魂跟著你的溫度,即使想裝作毫不在乎,卻無法控制想要擁抱你的念頭。
師父說,身為天山派的門人就必需要愛世人,平等地愛每一個人。
但我做不到,我所有的愛都只想讓你一個人擁有。
這就是入魔之路,一去不回。
「若這真的是入魔之路,我想我也走在上頭吧。世人重要,但我卻不能陪著世人一輩子。因為,這幾百幾千年的歲月,我只想陪著你一起走下去。」千雪輕聲地說,「如果,你感到痛苦,我就和你一起痛苦。如果,你成了魔,我就跟你一起成魔。除非你再也不想見到我,除非你再也不愛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20

在轉角遇到大俠

每一個人應該都有把某個陌生人錯認為熟人的時候吧?
有時候,熱切地打招呼才發現不是只有東北人會長得高大,看著背影還以為只有菩薩才擁有蓮花;有時候,只是一種識曾相似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在哪裡夢見這個女孩子,卻又認不出對方的臉。
而我,則是是夢見了一隻小狐狸。
在人群中回過頭的男人的眼睛不是黑色,也不是藍色或灰色。
和他四目相對時總覺得時間和色彩在他的瞳孔中形成漩渦,微翹的菱角唇瓣有一種可愛的感覺,但他削瘦的下巴和瓜子臉又一種銳利的美感。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被完美的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讓人有那不是真實人物的錯覺。
當我在人群中驚鴻一瞥發覺他的存在,他正好回過頭,肩上的毛皮將陽光反射到我的臉上,幾乎讓我以為我看到了一隻狐狸。一隻因為意外而走進塵世的小狐狸,心中有一絲驚慌失措,卻又表現出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
我幾乎要將他錯認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一隻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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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六年前,我去了一趟天山。
據說天山上有真正的仙人,如果被仙人收為徒弟就可以修鍊仙術和長春術,長生不老又法力高強是所有道士的終極夢想。身為一個半調子的道士,我不奢望仙人會收我為徒,但看看天山的美景也算是不虛此行。
於是,我去了天山,然後半途而廢。
據說天山有一千座山峰,最高峰上有一千種火焰和一千種雪。我是看到了幾座山峰,不過沒爬上去自然也沒看到火焰和雪。倒是在下山的路上,遇上了一隻狐狸。他縮在雪地上發出痛苦的哀鳴聲,一隻腳被冰箭給刺穿了,冰箭並沒有馬上融化,血沿著邊緣滴到雪地上。我靠近他的時候他正低聲嘶吼,充滿恐懼。
事後想想,當下我還真的有點天真,沒多考慮就帶著那隻小狐狸下山,找了大夫。因為不知道哪時會回天山,也不知道該在哪裡放走狐狸,所以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在我看來,要是我放了他,那身漂亮的毛皮應該很快就會掛在某個獵人的身上吧?考慮到這一點,我就帶著他繼續我那沒有什麼成就不過也過得算是愉快的江湖人生。
我已經忘記怎麼軟化一隻狐狸對我的敵視,變成合作無間的好朋友──我招攬客人,他雜耍表演,遠比我幫人消災解厄解決麻煩要賺得多了。我想,要是沒有小胡─這是我替他取的名字─可能我已經死在路邊了吧?沒了師父親人,在江湖上又不認識其它人的我,小胡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也很珍惜小胡──直到去年為止。
某一個晚上,小胡突然間消失了。
那一天我照例租了客棧最便宜的房間,從懷裡抱出小胡放在床板上,然後出去買點吃的東西。當我回來的時候,小胡就不見了。
沒有告別也沒有留下字條。
當然,狐狸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只不過我們都在一起五年了,我可能已經將他錯認成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隻狐狸。
就像是我跟一隻狐狸交朋友,當兄弟,談戀愛,可能都有一點。
在小胡消失不見的那年裡,我繼續我的算命生意。一開始還會不自覺地想要擺出我和小胡最愛的表演開始姿勢,但小胡不會爬上我的肩膀,也不會用後腿站立學我擺出同樣的動作。
某個位子空了,可是沒有任何東西填補。
偶爾會覺得有點難過,漸漸地就開始麻木。受傷的時候痛得流淚,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傷口灑上鹽、挖得傷口更大之後,漸漸就感覺不到痛了。但不會痛了並不代表就忘記了,因為痛的時候代表會痛的部份還存在,麻木了就是連會痛的部份都被挖空,什麼也沒有了。
在那之後,我常常在人群中見到小狐狸。
其實並沒有真的見到他,也沒有真的見到狐狸。而是在人群之中,常常會見到屬於小狐狸的眸子、小狐狸的回頭一笑──即使狐狸並不真的會笑。
只是感情的投射而已。
但這一次,我很肯定我見到了一隻狐狸。
那一棟鬧鬼的鬧鬼的宅邸,雖然主人只付得起很少的銀子,但是我能找到的最好工作。
他穿著白色的長衫,沒見過的料子。他很自在地站在屋頂上,似乎不怕高也不怕冷。這時候的他已經完全不像是一隻狐狸了,但我倒是說不上來不是狐狸他又是什麼。
「你就是道士大俠嗎?」
他對我微笑,彎彎的嘴角也像是狐狸在笑。
有人說他是大俠,但是大俠沒有這麼清新的氣質。他身上有一股青草的香味,就好像他習慣在草地上打滾一樣,自然散發出走在山野間時環繞在周圍的味道。
「你是我的同行嗎?」
「算是也不算是吧。」
他講得模稜兩可,講了等於沒講。現在的道士也改行當和尚了嗎,拚命地打禪機,我沒悟性聽不懂啦。
「你是『野地大俠』嗎?」
對於我突如其然的問題,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的意外。但他接下來的話才讓我真的感到意外。
「不是,我是狐狸。」
「......哈哈哈,別開玩笑啦,哪來這麼大的狐狸?」
我才不會把他的玩笑話當真,因為世界上絕對沒有身高八尺的狐狸......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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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是隻狐狸的野地大俠告訴我,他是第一次踏入江湖,能不能和我做個朋友?像我這種好客之人怎麼可能會拒絕他的提議?就當作是多一個說話的伴,不然半夜很寂寞的時候常要對著一棵樹講心事只會更寂寞而已。
不知道是因為同病相憐還是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的關係,我們很快地熟絡了起來,他叫我小道士,而我就叫他小狐狸。
小道士和小狐狸,是一對很好的搭檔。
在道士這行,一個人蠻幹可不行。團結力量大這句話你們都聽說過吧?我們道士界有句至理名言,「三個道士勝過一個姜子牙」,雖然我跟小狐狸加起總共只有兩個,但加起來絕對比一個道士要來得厲害多了。
「這裡真的有鬼嗎?」
左手抓著一把符咒,慢慢地往前走。
「也許有吧......你怎麼一直發抖,會冷嗎?」
「不是。」
我搖搖頭,小狐狸一定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鬧鬼的宅邸了。墓園還沒有鬧鬼的宅邸可怕,因為墓園除了有東西從底下冒出來之外,基本上是無處可躲。鬧鬼的宅邸可就不同了,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可以冒出可怕的玩意,那種擔心害怕被驚嚇的感覺才是最可怕的部份。
相對於我的害怕,小狐狸還真是自在。
從我認識他開始,好像從來沒有什麼可以嚇到他。不管是實際存在的東西,還是那種沒有腳的東西,他好像都不會害怕。小狐狸好奇地摸東摸西,好像對每一件事都很有興趣。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怎麼沒看過你怕什麼,你該不會真的什麼都不怕吧?」
「有啊,當然有讓我害怕的東西。」
小狐狸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我,將我抓著他衣袖的手扯了下來。
真是小氣鬼耶,拉一下又不會死......咦,小狐狸你抓著我的手幹嘛?讓我都緊張起來了。雖然小狐狸的手比我的稍微熱一點,有保暖的作用。握著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指修長但是骨節凸出皮膚粗糙,和那張貴公子般的臉蛋真是天差地遠。
「......小氣鬼,你是不是平常都在種田啊?」
「沒有,我不會種田啊。你為什麼叫我小氣鬼?」
「讓我拉一下袖子不肯,不是小氣鬼是什麼?就讓我抓一下嘛,不然我會緊張地心跳加快。」
「可是這就是我害怕的事情啊,我怕你拉壞我的袖子。」
小狐狸很認真地摸東摸西,就差沒有拿他那件現在很礙眼的白色長衫當抹布把鬧鬼的宅邸擦個乾乾淨淨。
「......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
「我本來就沒有心啊。」
小狐狸一本正經地說,一本但隨即又對我眨了眨眼。我真的搞不清楚他是有良心還是沒有良心。不過,我很肯定他喜歡惡作劇。
「不和你聊天了,我去另一邊找......」
「等等。」
「哇,你、你......你怎麼可以突然跳出來。」
小狐狸還來不及阻止我轉頭,迎面就是一個吊死鬼吐著長長的舌頭從我背後冒出來。小狐狸反應很快,從我手中搶過符咒往吊死鬼額頭上一貼,吊死鬼瞬間就起火化成灰燼。
我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
小狐狸笑出了聲音,蹲在我身邊。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放心啦,嚇一下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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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小狐狸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沒有怪癖,要求也不多。
道士並不是一行有固定收入的工作,一月和七月生意可能會不斷上門,沒日沒夜一天睡不到一個時辰。小狐狸不只沒有抱怨,甚至什麼地方都可以睡,山洞、野地、樹上甚至是客棧的門口;但到了四月五月,人家說五窮六絕,道士這行是四窮五絕,通常到了這個時候他以經有好幾天沒錢吃飯到了要拔路邊的野草來吃的地步。小狐狸不只可以適應這種生活,還教我怎麼採野果來吃。
他很會說笑話。
不管任何時候,小狐狸都可以一臉開開心心的表情。是人都會有高興或是難過的情緒,小狐狸應該也有,可是我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幾年裡,他總是帶著微笑,如果高興他就聽我說話,如果我不高興就逗我開心。
老實說,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會喜歡上小狐狸。
他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很愛接吻。
就是唇碰唇,或是唇碰身上其它地方的動作。他很愛這個動作。
我甚至懷疑他是用接吻的方式來感受這世界。
「小狐狸。」
「嗯?」
「你現在吻我是沒關係啦,可是睡前親吻是你們野地人的習慣嗎?你可不可以不要在睡覺的時候吻我,這樣我會睡不著。」
「可是我不吻你的話我會睡不著。」
小狐狸邊說邊舔了我的唇一下。我認為我有必要教會一個野地大俠如何遵照社會規範生活,雖然我自己是不討厭他的吻,但一般人應該不能接受吧?一想到小狐狸親吻別人的樣子,我就覺得有點不舒服。我想其它人一定也是同樣的感覺。所以,我不能讓其它人吻小狐狸,也不能讓小狐狸吻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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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解決了。」
趕走了吊死鬼,應該算是大功告成,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了吧?小狐狸你有沒有看到我在求你啦,拜託你,我的爺爺,我的祖宗,你不要再摸東摸西了好不好,回客棧我給你隨便摸啦。
「你說的喔。」
「啊?」
「你說隨便我摸。」
「你怎麼連我心裡在想什麼都知道。」
「因為你說得很大聲啊。」
小狐狸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如果是外人看到我跟他的表情,一定是一面倒地認定我是錯的。明明他就一點都不無辜!我只是在心裡隨便想一想而已,怎麼可以當真。
「別嘟著嘴,你這樣會讓我很想吻你。」
「色狐狸!」
「狐狸本來就是好色啊。」
他瞇起眼睛,扮了一個鬼臉。
「別生氣啦,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這裡還有其它的鬼怪。」
「什麼鬼怪?」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股怪力抓著我的後頸,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小狐狸離我越來越遠。不對,應該說我離小狐狸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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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死鬼的奔行速度很快。
他抓著我的衣領往前跑,我被他拖在身後快要喘不過氣來,拚命著抓著衣領才不至於窒息。我很少遇上功力這麼強的替死鬼,感受到他身上的執念,真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背部撞上了一樣東西,疼得要命,大概是窗戶的框或是欄杆什麼的。
師父曾說我是個天生的道士,因為我的靈感比尋常道士強十倍。
不過,說什麼都對的師父也有弄錯的一天。我只有靈感,沒有道術的天份,所以只是尋常道士更容易嚇破膽十倍。不管看到幾次伸長舌頭的吊死鬼,或是感受幾次替死鬼身上的怨氣,我不曾習慣,只是越來越不舒服而已。
那種愛恨、沒辦法原諒別人的情緒讓人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嘶、嘶,小子你就要死了,還不會怕啊?」
替死鬼把我甩向地板,壓在我的身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被鬼壓嗎?
「你......你快底離開我身上,血腥......你滿身都是血味,臭死了。」
其實不只是血味,還有尖叫聲和被替死鬼殺死的人殘留下來的痛苦和怨恨。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也好,為什麼鬼魂都被超渡了,怨氣還留在人間呢?
「說我臭,你身上又有多乾淨啦。」
替死鬼打了我一巴掌。眼前冒出火花和金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當我意識到他給我一巴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脫我的衣服。
「你要幹嘛?」
要殺要剮隨便,就是不能侮辱我......不是啦,要殺要剮也是不可以。
「我要幹嘛?當然是先姦後殺啊。」
替死鬼露出一個很討厭人厭的笑容,一隻手放在我暴露在空氣中的肚子上。冰冷的觸感讓我渾身打顫。
「我警告你喔,你要是碰我......」
「我不只要碰你,還要殺你。」
替死鬼湊進我的臉,在我臉上滴口水。
「等我慢慢吸光你的精氣,讓你慢慢地死,我保證會讓你死得很慢、很慢,慢到讓你知道自己在死,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我不知道啦,誰想知道!小狐狸、野地大俠,救我、救救我啦。」
「哼,你叫誰都沒有用啦......」
「你怎麼知道叫誰都沒有用?」
替死鬼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大手就從背後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摔了出去。另一隻手同時攔腰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從眼淚都掉出來的朦朧視線中認出小狐狸有著削瘦下巴的瓜子臉。
那一瞬間我只想抱著他大哭,才不管以後會被他笑個一年半年。
小狐狸一隻手拍拍我的頭,將我拉到他的身後。
「閉上眼睛別看。」
「嗯。」
我用力點了點頭,接下來是一連串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打雷、整座山垮下來了或者有人把所有可以丟的家俱古董都丟出去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山崩地裂一般。
我很害怕,不敢張開眼睛。
過了不知道多久,聲音全都靜了下來。我偷偷地張開眼睛,只看到小狐狸湊到我的臉前,用一種有趣的表情看著我。
「好啦,別哭啦。」
小狐狸拍拍我的頭,將我抱在懷裡。身為一個男人卻被另一個男人抱著是有一點彆扭,但是小狐狸的懷抱好溫暖,讓我捨不得放開。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不然為什麼一直吻我。
「是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啊?別跟我說你不是人類所以不懂。」
「我真的不是人類啊,不過我懂『喜歡』喔。」
小狐狸很認真地看著我,幾乎讓我以為他真的懂了。但是他應該不懂吧,野地大俠生長在野地,有誰會教他喜歡嗎?一定沒有吧。
「騙人。」
「騙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歡我。」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
小狐狸笑得很開心,眼睛瞇了起來。
「而且,我開始有點懂戀愛是什麼了耶。」
「聽你在鬼扯,你才不懂啦。」
我給小狐狸一個大白眼,可是他還是笑得一副什麼煩惱都沒有的樣子。
好吧好吧,也許這真的是戀愛吧。
畢竟,不是每個戀愛都是為了折磨別人也是為了折磨自己,不是每次交往都是為了互相利用或是尋找安慰,人與人之間的相遇,累積感情,累積默契,有時候就像是早一個月開的花朵,只是偶然和巧合,還有一點點提前灌溉施肥的作用。
「我真的懂啊,不然你親我一下,你就知道什麼叫戀愛了。」
「好啊。」
親就親,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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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感覺到戀愛的幸福?」
「......我只是覺得你的臉很滑很嫩,皮膚真好。讓你也是滿臉口水的感覺真得很好,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吃掉你了。」
我吐了下舌頭,扮了鬼臉。小狐狸忽然瞇起了眼,細細長長的眼睛裡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像是狩獵前的猛獸在看他的獵物。
我在發抖了。
「開玩笑的啦,你怎麼那麼認真?」
「因為我隨時都想吃掉你耶。」
「別開玩笑了。」
「我是認真的啊。」
我覺得小狐狸一定不是很認真。
「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我用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而他露出一個皺眉的表情。不是因為被彈到的地方很痛,而是我弄亂了他的瀏海。
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男人要那麼寶貝他的頭髮,只要弄亂一點點,他都會皺起眉頭,不停地用手去撥平。就好像他真的是一隻小狐狸,總是很神經質的一定要把他的皮毛給弄得平平順順、光光滑滑,有一種油亮的光澤。
「不是,我是認真的。」
小狐狸手捧著我的臉,沒有用上力氣,但擺明了不希望我別過臉不看他。我只好鼓起勇氣,和他四目相對。
直視一個人是見很困難的事情。
剛進入道士這行時,師父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要仔細看一個人。看他的動作、看他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可以知道這個人說的話裡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道士到頭來也是騙術的一種,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寫在臉上,不是寫在閻羅王或是月下老人的簿子裡。當一個道士絕對不能忘記目光要放客人身上這件事,卻絕對不可以直視客人的雙眼。
因為目光相對,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可是,我現在並不覺得不舒服。小狐狸的眼角微微的上翹,有一種永遠在笑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我覺得他像狐狸的原因,因為他眼神很容易吸引女孩子,很容易在目光流轉和你視線相交的時候,讓你感到自己被他當做全世界最重要的一個人。
小狐狸正在用他的眼神告訴我,我是全世界最特別的人。
「你不用這麼認真......」
認真得讓人害怕。
「我不得不認真啊,因為我現在是真的很喜歡你。」
「現在是什麼意思?」
「以後也會很喜歡你。」
小狐狸低下頭吻我。
一開始,唇是落在額頭上,有一種寵溺的味道。接著,落在了眼皮上,眼角邊,臉頰上......現在我滿臉都是口水了。
「你不要在我臉上塗滿你的口水,這不能辟邪......」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回答。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對,因為我並不討厭。男人吻男人很奇怪,可是並不討厭他親吻我,因為他的嘴唇好柔軟,散發出青草的香氣。
他不理會我的瘋言瘋語,終於貼上我的嘴唇。
我不知道女人的嘴唇和男人的嘴唇有什麼差別啦,畢竟男人部份我只碰過小狐狸的嘴唇,在這之前,女人的嘴唇我可是一次也沒有碰過。也許是第一次碰到別人的嘴唇,我也說不上來是好是壞啦,不過我的確不討厭。
小狐狸的唇落在我的脖子上,有一種發癢的感覺。我抓著他的頭髮,也不知道要拉開還是不要拉開。沿著鎖骨,他的唇移到我的胸口上......等等!
「你什麼時候脫掉我的衣服啊?」
小狐狸你手腳什麼時候變這麼快啦?我才一個沒注意,長衫就已經被扒開,難怪我覺得胸口肚子都有點冷冷的,娘親說這樣子會感冒啦。
「就在剛剛啊。」
剛剛那段時間我到底都在幹嘛?
小狐狸抬起頭對我眨了眨眼,一臉無辜。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肚子上,沒有鍛鍊而鬆軟的肚皮雖然沒有沒突出,還不到丟臉的地步,不過也稱不上多有自信。
「等等......」
「道士先生,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等的。」
每一次小狐狸不打算聽我說話的時候,就會叫我道士先生。這時候,用道理和蠻力都無法說服他,唯一的辦法是搶先他一步,先下手為強。可是,這種事......我不想先下手吧。
脫掉我的衣服,小狐狸也把自己的衣服甩到一邊。
嘖嘖,男人果然是要脫了才知道高低。他看起來臉瘦、身體也瘦,可是精實的身體線條還有八塊腹肌。更別提比我看起來更像是練家子的手臂肌肉,不愧是在野地長大的野地大俠,果然和我這種在京城長大的京城大俠不一樣。
「你怎麼練的啊?」
「我教你一個鍛鍊的好方法,怎麼樣?」
小狐狸笑得一臉人畜無害,讓我沒辦法不相信他。
「好,但是你要用什麼方法......」
不、不......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已經壓到我身上來了,我卻還在逃避現實。現在我可是雙腿開開,膝蓋都快頂到肩膀了,腦袋卻還是不斷地想到不該是這時候想起來的事情。
小狐狸停下了動作,雙手放在我的身體兩側,眼中帶著深情款款──除了深情之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詞。混合著愛戀、寵溺、還有保護與佔有,原來這些情緒不是只有男人對女人才有,也可以存在於男人之間。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
「你可以拒絕我,你有選擇的機會。」
他難得地這麼正經,嚇了我一跳。
「道士先生,請你告訴我,你討厭我這樣做嗎?」
......你看,小狐狸又叫我道士先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搖頭。
「我不討厭。」
因為,我也是真的、真的喜歡你。
小狐狸笑了開來,將身體貼上我的身體......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抱持疑問,雖然說用這個姿勢搞上半個時辰後,腰酸腿軟讓我差點以為我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握了,但過程中一點也沒有疼痛的感覺。是不是因為有愛就可以把一切轉化成美好?
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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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很很久以前我們有一段對話。
「如果我想和你交合怎麼辦?」
「啊?」
不是我反應遲鈍,是小狐狸語出驚人。普通人哪會講要和朋友交合啊,我們這是很保守的時代耶,雖然女人的穿著都會露胸部,露大腿,可是這種程度的話題,還是會被噴霧或是剪掉。
我把手放在小狐狸的額頭,溫度和平常一模一樣。
「你是發燒了還是在說夢話。」
「都不是,我是在問問題。」
「那我可不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也回答你的。」
「好啊,你想問什麼問題?」
小狐狸點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如果我回答如果你敢碰我,我就揍扁你那張臉的話,你會怎麼做?」
「先碰了再說。」
所以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真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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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我忍不住一直打噴嚏,哪來那麼大一團毛皮?我既買不起這麼高貴的玩意,又對毛類的東西嚴重過敏。小狐狸該不會真的把自己賣掉,換了一床毛皮吧?
唉喔,我是開玩笑的啦。
一大把抓起枕頭旁的毛,沒想到竟然是一整條而不是一片。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拉了一下這條可以圍在脖子上保暖的毛皮帶,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這一端沒有連在什麼東西上,另一邊卻連在某個人的屁股上。我連揭 開全部的毛皮帶都不必,就可以感覺到在一大團誇張驚人的毛皮底下,小狐狸微微動了下身子。
這哪裡是皮帶啊。根本就是尾巴!
哪有人會有尾巴啊?
我一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小狐狸是只九尾狐狸!
乾乾淨淨的小小臉蛋,安安靜靜的樣子,這就是一直陪伴著我的好友,那個活蹦亂跳的野地大俠真面目──不小心掉入凡間的小狐狸......不,是動了凡心的老狐狸。想想一隻狐狸要修成九尾狐仙需要多久的時間,他可能已經幾千歲了,喔,我的老天爺,爹娘絕對不可能同意他和一隻老狐狸在一起,雖然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
唉呀,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我指著小狐狸大喊。
「你不是野地大俠!」
「那我是什麼?」
「你是野獸大俠!」
小狐狸先是一愣,接著揚起嘴角。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惡作劇的味道,和平時的沉穩有很大的不同,那一刻的他就像是一隻對人世永遠充滿好奇的小狐狸。
「那麼,野獸大俠現在要撲倒你。」
他作勢要站起來,我一下子就慌了。拿起所有的符咒從他頭上就倒了下去,黃色的紙片全部落在他的頭上,讓他整個人陷入符咒堆裡。
「你不要動,不准動,不能動。」
這幾個詞差別到底在哪裡啊?
小狐狸一臉又氣又好笑的表情,他身上只有那一團的尾巴遮住重要部位,現在還埋符咒堆裡,有一種滑稽的氣氛。
「你用這堆紙想困住我啊?」
「沒錯,這裡有好幾百張符咒,你一定動不了。」
他笑了出來。
為什麼被我發現了還能笑呢?
「我、我可是道士喔。」
「我知道啊。」
小狐狸笑得很開心。
「你在笑什麼啊?我可是道士,專門抓怪力亂神喔。」
「是妖魔鬼怪。」
「對喔,是妖魔鬼怪......不對,你這隻狐狸憑什麼糾正我啊,我是......我是道士喔。」
老實說我緊張到快要發抖了,反倒是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就差沒在符咒堆裡打個滾。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是道士。」
「那你為什麼不怕啊?」
「我為什麼要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對了......他的確說過。
他的確提過是隻狐狸,只不過當時我認為他是開玩笑。我以為他說的是他的性格像狐狸,或者是他長像有點像是狐狸。唉呀,正常人會把這句話聯想成他真的是一隻狐狸嗎?
「我不怕啊,我只是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每個人都個會編故事的腦袋,小說家沒什麼特別了不起。
至少我現在腦海裡編了不下十幾個版本的故事,但對這隻狐狸到底覬覦我身上的什麼東西卻還是想不明白。如果說是為了吸精氣─怪奇小說都是這麼寫─的話,其實他早就可以下手了;如果說要把我吃掉,那也不知道有幾百幾千個機會可以將我啃到骨頭可以拿來打鼓。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狐狸一騙的東西。
要財,沒有。
(狐狸要錢做什麼?)
要色,沒有。
(狐狸的色相可比他好得多了。)
要命一條,不過狐狸看起來不怎麼想要一個人的命。
「你編個故事騙我,好不好?」
小狐狸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懂得故事的意思,還是不懂得騙。
「為什麼要騙你?」
「騙我這些都是真的,你不是因為想要吸我的精氣或是吃我的肉,說你沒什麼目的,只是湊巧和我碰到。」
「我本來就不想你的精氣也不想要你的肉,可是我接近你也不是沒有目的。」
「那你為什麼要靠近我呢?」
「因為一隻狐狸,你以前曾經收養過的一隻狐狸,你當成家人一樣的狐狸。」
小胡。
我很意外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到小胡,這應該是我的秘密啊。沒有幾個人知道我養過了一隻小狐狸,更有人知道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一定是亂猜。
「你騙人,哪有什麼小胡。」
「你自己比我清楚他是存在還是不存在,我只是因為認識小胡,因為他的請求才會出現在這裡。」
「你說你認識小胡,那告訴我小胡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一隻狐狸。」
被揭穿真面目的小狐狸還是一張看起來不像是人的臉蛋,難怪我老是覺得自己最近有什麼騷味在身上,原來是沾上狐狸精了。說來說去還是要怪自己功夫不到家,師父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死,算了,反正他已經死了不差再死一次。
被我發現是隻狐狸又是被符咒陣住,這隻小狐狸的眼睛卻還是沒變,他伸了個懶腰,用一種只能用嬌媚來形容的姿勢半躺在床上,無辜地看著我。
「這嘛......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說你認識小胡,又怎麼會不知道?」
「就算我再怎麼熟悉小胡,我也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什麼樣子。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都會自己編故事,你認為他是什麼樣子,就只能相信他是什麼樣子。我知道的事情只有小胡很喜歡你,不希望你傷心。所以他要我陪著你。」
小狐狸一點火氣也沒有,聲音不是很低沉卻有著溫柔的聲音。
「雖然後來理由有一點點變質啦,不過我最初的確是有目的而來。」
我想,小狐狸真的不明白人類。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說是偶然的巧合吧?雖然是欺騙,但卻是善意的謊言。但是小狐狸不懂這些事情,他總覺得告訴我他是有目的才會讓我安心。
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樣子要我怎麼相信你啊?」
和一隻狐狸在一起真的不是很容易的事。你好不容易開始相信他了,可是卻發現又不太瞭解他。
「相信......這種事我不太懂耶。」
小狐狸在我眼前從一個人......一個有九條尾巴的人,變成一隻有九條尾巴的狐狸。金棕色的毛皮光彩奪目,就好像被陽光添上色彩的大草原。
似乎又聞到青草的味道了,就好像最初在人群中看到小狐狸時驚豔。
我還搞不清楚他為什麼要變成狐狸的模樣,但他卻從符咒堆裡站了起來,抖一抖身體甩掉那對他好像沒有影響的黃色紙片,撲到我身上。
我以為我已經抓到一隻小狐狸了。
才發現是被一隻九尾的小狐狸抓到了。
他雖然不咬人卻不代表他沒有咬人的能力,雖然沒有脾氣不代表就可以一直被傷害,他已經活得夠久,不再有狐狸的任性和脾氣,卻不代表他不再是狐狸。
爪子壓在我的胸口,可是讓我爬不起來的力量絕對不只是狐狸的力量,是狐狸的妖力、仙力、靈力或者是什麼鬼東西。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有仙人。
媽呀,真的是嚇死我了。
「......拜託這位大哥或是這位曾曾曾曾祖宗,我覺得我快被你壓死了,放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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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從我的胸口跳下來,變成人的模樣坐在床上,不過還是有那九條尾巴。他抓著自己那九條尾巴,露出一個苦惱的表情。
「唉呀,好像沒有辦法馬上變回來。」
「......是我的原因嗎?」
我起身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併攏的膝蓋上,小心翼翼地問。
「一半一半吧......不是你的道術有那個本事,別亂想了。」
他用手指戳了下我的腦袋。
「是和你交合的關係,讓我的氣一下子沒辦法恢復過來。人家說性會傷身,好像還真的有那麼一回事咧。」
「原來是這樣喔......」
說不上是失落或是難過啦,只是覺得有一點......被看不起的感覺?
我一直希望自己有點長進,不管是哪方面都好。剛開始當道士時,師父扔了一本叫做西遊記的書給我。
師父說,看了書就會認識妖怪。
我說,為什麼是西遊記而不是山海經之類的呢?
師父頭也不抬就對我說,這是因材施教。
意思是,我和其他與眾不同嗎?當下師父沒有給我答案。後來,我抱著那本西遊記讀了很久,我不知道金角銀角是什麼樣的妖怪,對付蜘蛛精是不是該用煮的,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記得──那個沒用的唐僧身邊,有一隻天下地下最厲害的猴子在身邊陪著他。什麼都不會的唐僧能夠留住猴子,靠得就是念緊箍咒的一點點本事啊。
所以,再怎麼不起眼、再怎麼沒有用的才能也好,我也想要有一點點贏過小狐狸的本事。不然,為什麼這只法力高強的千年狐狸為什麼要陪在我身邊呢?
總不會是因為孤獨吧?
似乎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小狐狸看著我,周圍的色彩又在他的眼裡旋轉了。
「我不是因為孤獨所以才和某個人在一起。」
「難道你這幾千幾百年都不會覺得孤獨嗎?」
他搖搖頭,他那九條尾巴也跟著一起搖晃。讓人想起陽光在山坡的草叢間形成波浪,我沒有見過大海,但我相信見到大海一定是那個樣子。他的尾巴晃到我的臉上,所有的東西都淹沒在他的毛皮海裡了吧?
「一點也不會孤獨啊。」
狐仙的壽命雖長,但世界可以說是無止無盡地廣大。而且,他是一隻記憶力不太好的狐仙。常常會忘記自己到過天山;每一次見到黃河洪流都會大聲尖叫;每年中秋都會感動到想哭。
小狐狸不只是忘了時間,也忘了自己生活過。
身為一隻每天都要努力過生活的狐仙,他真的一點也不孤獨。
只不過,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
因為一隻狐狸咬果子不甜,沒有人可以抱怨;一隻狐狸看月亮想哭,沒有人可以訴苦;一隻狐狸躺在草地,沒有人可以一起翻滾。
一隻孤獨的狐狸,好寂寞。
一隻孤獨狐仙的千年歲月,就像是千萬個寂寞。
小狐狸對著我扯了下嘴角,明明就是人的樣子,卻老是覺得是一隻狐狸在對我微笑。大概覺得半人半狐的狀況有點不上不下,他乾脆化成一隻狐狸趴在床上,但狐狸說話的樣子又像個人而不是狐狸。
我總是搞不清楚他是人還是狐狸,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比較喜歡他是個人還是隻狐狸,也許既希望他是人也希望他是狐狸。
「笨蛋小道士,你現在是看我看到 傻了嗎?」
他嘴角噙著笑意。
「我會陪你一輩子的,別擔心。」
「陪我一輩子?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一輩子很長耶。」
比起狐仙的千年歲月,人類的短短幾十個寒暑大概算不上是什麼啦。只不過,聽到有人說要陪著你一輩子,不管長短還是感動,不是嗎?
「我的一輩子是很長啊,但你的一輩子還好啦。」
就在我感動到差不多要掉眼淚時,小狐狸的一句話又讓我清醒過來。
「你就不會讓我也做一下夢嗎?」
「人類還真的是很容易想不開耶。長短很重要嗎?」
小狐狸歪著腦袋跳上我的腿,縮成一團毛皮。
「當然很重要!」
這只笨蛋小狐狸難道不知道男人最在意長短了,幹嘛一直戳我的痛腳。我又不是變化萬千的狐仙,哪能控制......呸呸呸,這是講到哪裡去了。
「再說,你一輩子都賴著我,萬一我要成親了怎辦,搞不好很快就會有富貴人家的女兒想要跟著我啊,你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多受歡迎。」
其實我很感謝你的,沒有辦法不依賴你。可是又怕我依賴你的話,就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樣子了。人呢,很怕孤獨、很怕寂寞、很容易因為過得好就沒辦法過得不好。如果一直都是一個人的話,應該永遠不會感覺到害怕吧,可是我你陪著我讓我感覺到寂寞。
至於那是什麼樣的寂寞呢?
就是沒有你的話,就很寂寞。
「受歡迎啊......那倒也是啦,你這一輩子恐怕都要我陪在你身邊才會有受歡迎吧。」
小狐狸得意地大笑,用尾巴戳了下我的肚子。我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他,但卻完全被一隻狐狸給無視了。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告訴他我有多不贊同他說的話。
「就聽你自己誇自己。」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寂寞的。」
「哼哼,人生雖然不長但也是有幾十年喔,要是你一個不小心,搞不會會被獵人做成毛皮呢。」
「不會啦,因為我是要陪你一輩子。」
小狐狸滿意地磨蹭了一下我的大腿,似乎很高興。
我用手梳了幾下這只自大小狐狸的背部毛皮,有一種想要拉著他那一大把尾巴,把他倒吊起來賣掉的衝動。不過,這麼暖又這麼美的毛皮,還是讓我獨自保有吧。我敢說,現在我的臉上一定帶著笑容吧,因為這條暖呼呼的大圍巾說他會陪我一輩子呢。
作者: s021084    時間: 2008-11-9 18:20

御醫先生的愛之診療(上)

濃重的香味像是打翻的薰香,卻還是掩蓋不住淫慾的味道。
萬花樓是京城第一大妓女戶,男人買女人或是男人買男人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會少,走到哪裡都得點上熏香才能蓋住濃濃淫慾氣息。但這幾天裡樓子最紅的不是賣笑不賣身的樓主二姑娘,也不是萬花樓四大紅牌金枝、玉葉、甜甜、采采的三個月誰最賺錢的勝負結果,而是來了個什麼都能做、什麼都敢做的美青年說他要賣。
不賣則已,一賣驚人。
美青年要價不高,但對他做什麼都可以。萬花樓樓主二姑娘雖然嚴禁客人傷害樓裡的姑娘,但要是姑娘本身不反對,二姑娘也不會多問。
可以說是豁出去的手法,馬上吸引來了各色各樣的客人,其中有好有壞,還有些心術不正。美青年不但沒有叫苦叫痛,反而專挑那些最過份的客人。現在樓裡的姑娘最關心的就是這個美青年到底又接了什麼客人。
男人坐在椅子上,褲子褪了一半露出已經直立而起的陽物。在他面前跪著只穿著一件單衣,光裸著雙腿的青年──看他的身形應該已經成年,但臉孔卻還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帶著些許稚氣。他的臉上帶著眼淚,身體橫著躺在男人的腿上,不住地發出呻吟聲和嗚咽聲。
「啊、啊......嗯......」
「你很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男人撩起單衣的衣擺,讓青年的臀部暴露在空氣之中,接著用力地一掌拍在光裸的臀部上。
響亮的聲音讓不少偷偷窺視的姑娘紅了臉,竊竊私語。
青年羞恥地將臉埋在手掌裡,嘴裡卻發出只能用淫蕩來形容的呻吟聲。不管從誰的角度聽起來,都不會錯認那聲音中的慾望。
希望更多一點殘酷的對待,再多傷害他一點。
「我在問你話呢?」沒聽到青年的回答,男人又加重了語氣,「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這樣對你,怎麼不回答?」
「嗚......嗚......再更粗暴一點。」青年哭著回答,卻一點也沒有委屈的感覺。
男人揚起嘴角,似乎對青年的回答十分滿意。他將青年從他腿上推開,張開雙腿對著青年擺手,「跪著,用你的嘴。」
青年聽話地跪在男人身前,用嘴含住了男人的陽物,還刻意地抬起腰部,對著沒關上門的門口搖晃著臀部。男人冷笑一聲,拿起桌上木製棒狀物,一端抵在青年的雙股縫隙之間。
「用手扳開讓我看看。」
青年連一刻的猶豫也沒有,手掌放在自己臀部上,分開臀瓣露出嬌嫩的花蕊。男人在沒有任何愛撫或是前戲之下,將棒狀物的前端插入花蕊之間。青年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聲,但很快就變成了愉悅的喘息聲,搖晃著臀部要求男人更深的插入。
姑娘們發出驚呼聲的同時,萬花樓的樓主就帶著一臉不愉快的表情從長廊另一端走過來。
「現在是在吵什麼......嗯?」
二姑娘既沒有偷窺癖也不需要看著別人上演春宮戲才能更強硬起來,只不過有人在萬花樓裡辦那件事不關門,鬧得整樓上下議論紛紛的聲音礙著了他賞花賞月,只好下來瞧瞧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只是不關門辦事就算了,大不了他叫一個不賣身的女孩幫忙看著點,把門掩上了就沒事。偏偏在他眼前上演春宮戲的是「刺客」,他實在沒辦法裝作沒看見。
刺客嘴裡含著男人的陽物,雙腿大開,高高抬起的臀部含著假陽具對著男人不住地搖晃。男人沒有半點表情,手掌抓著兩片形狀漂亮的臀部,又是揉捏又是拍打。紅腫的臀部上有著一條條暗紅色的痕跡,像是被鞭打過。
看了就讓人覺得疼的傷痕似乎一點也不妨礙刺客和男人,每當男人的手指劃過鞭痕,刺客就發出像是呻吟又像是愉悅的低喘聲。不但沒有躲避的動作,反而主動把臀部送到男人的手上,好像越是傷害他就讓他越快樂。
二姑娘不怎麼喜歡這種破壞美好事物的奇怪情趣,但天下間什麼人都有,如果有樓子裡的姑娘和不是姑娘的「姑娘」們有人喜歡這種方式而接的客人也願意配合,他一向不會管。但在這裡搖著屁股的是刺客,他就不能不管。
他勉強按捺住進去踹刺客一腳的怒氣,對著一旁的姑娘吩咐,「去叫保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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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從幾十天前說起。
「有刺客、有刺客!」
「什麼刺客啊?」穿著繡著龍紋的睡衣,皇帝揉著眼睛從床上爬來。從他以十四歲的稚齡登基到現在差不多有十年,剛開始的一兩年常會遇到刺客,現在他已經不知道刺客通常長得是圓是扁了。如果真的要問他的話......最好都是帥哥啦。
一隻大手立刻將皇上按回床上,「我還沒診治完,就算是皇上也不准動。」
御醫大人,皇上的二十六弟,從小就對醫術最有興趣和天份,不顧他母親辰貴妃的反對進入了太醫殿學習,十五歲就當上御醫。醫術精湛到只要還沒死透就可醫活。此時御醫會在盤龍殿的原因是皇帝最近奏褶批多了,有了肩痛的毛病,被御醫強迫每晚要接受一次診治。
「讓朕看一下就......」
「嗯?」御醫的音調微微揚起,但已經足夠讓皇帝乖乖躺下了。
「朕知道了。」
相比於皇帝個頭很小,御醫身材高大,超過八尺的身高、不管遇上什麼事都是一臉沒表情的嚴肅表情、再加上會悶在太醫殿裡進行秘密實驗的怪癖,連皇帝看到御醫大人也不免有點害怕,只好乖乖地躺回床上。
「皇上,御醫,請盡量靠近一點。」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大內總管就擋在皇帝身前,另外還有六名大內總管精挑細選的大內高手圍繞在周圍,嚴陣以待。
皇上搖晃著腦袋,左看右看沒看到半個刺客,「刺客在哪裡啊?」
「皇上請別......」大內總管聽到皇帝開金口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露出苦笑。
大內總管不是不讓皇帝講話,實在是當今皇帝有一個相當特殊的能力,就是金口一開,凡事必定成真,要是事事都成真也就罷了,偏偏好事通通不靈只有壞事靈。
皇帝的豐功偉業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當年還是二皇子的皇帝一開口就問黃河水災是什麼,結果隔年黃河氾濫的災情是百年來最嚴重,另一次也讓人印象深刻則是五年前,皇上無意之間隨口說出怎麼蠻族有三年不曾犯邊,一個月之後,蠻族大舉入侵,還好各將領在皇上開金口的隔日就做好準備,才得以抵抗蠻族南侵。
有了過去種種事績當作佐證,大內總管心中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才數到十就一群黑衣人闖了進來,他們手持長劍,一看到皇帝就睜大了雙眼。那不是仇恨,是看到獵物的興奮。大內總管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他們是拿錢賣命的殺手,果斷地下令,「全部殺光,留一個活口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因為現在刺客的素質嚴重下降,還是這幾年大內總管訓練出來的衛士們比過去武功更高,這些黑衣刺客根本不是對手,三兩下就被殺個精光,只剩下一個被大內高手們架著,動彈不得。
「全都是些自不量力的傢伙。」大內總管哼了一聲,「把他的蒙臉布掀開,我要看看他長得是什麼模樣。」
大內總管原本預期一張扭曲猙獰的臉,沒想到蒙臉布之下的臉孔竟然異常地清秀,有種還未成年的稚氣。
「長得還不錯嘛。」皇帝嘖嘖稱奇。
「皇上。」大內總管皺起眉頭。
「朕說的只是實話啊。」皇帝一臉無辜。
大內總管不能給皇上白眼,只好發洩在刺客身上。他一邊用力踩著刺客的手指一邊問,「你叫什麼名字。」
「刺客沒有名字。」刺客瞪著大內總管,眼中泛著淚光,卻連半聲悶哼也沒有。
「刺客沒有名字也好,叫出名字搞不好辱及祖先呢。我就叫你刺客吧。」反正只是個名字,叫什麼根本不重要。再說,刺客都是要殺頭,誰管他叫什麼名字,「說,誰派你來刺殺皇上?」
「皇上?我要刺殺的人是皇上?」刺客一臉茫然,彷彿連自己要刺殺的對象是誰也搞不清楚,剛剛的狠勁已經盪然無存,「你要殺就殺,其他的事情別問我。」
「你裝得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大內總管冷笑,這種刺客他見多了。還不就是想死個痛快,但他就偏不讓這些人死得痛快,「你最好現在就把主使者給供出來,否則接下來的嚴刑拷打可有你受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要殺就殺,我什麼都不會說。」刺客死撐著不發出慘叫,用盡力氣喊出這一句之後就用力地咬下自己的的舌頭,打算自盡。
大內總管連忙鬆開腳,御醫卻搶上前一步,捏著刺客的下巴將舌頭拉直,硬是救了刺客的命。雖然滿嘴都是鮮血,痛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沒死成的刺客看著御醫,眼中又是憎恨又是恐懼。面對刺客的眼神,御醫臉上依然沒有表情,「死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這傢伙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大內總管忍不住搖頭,現在的刺客雖然腦袋武功都越來越差,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御醫大人你比較有辦法,這個刺客就交給你吧。」
一直在一旁替皇上診治,彷彿置身事外的御醫眼角中流露出一絲困惑......不,大內總管認為應該是自己看錯,因為那絲困惑瞬間就消失無蹤,被稱為臉部肌肉僵硬的御醫仍舊維持著一貫的死人臉,沒回答好還是不好。
既然御醫沒拒絕,大內總管就當作御醫是答應了,「來人啊,把刺客送到太醫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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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求......」刺客縮著肩膀,死命地磨擦著身體。他現在全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強烈的麻癢感,但他的雙手雙腳系鐵鍊,呈大字型被綁在兩旁的柱子上,即使他扭動著身體卻怎麼樣沒有辦法舒緩那種難過。
從他把刺客送到太醫殿一直到今日,已經過了四十九天。
這四十九天裡,每七天大內總管就會到太醫殿一次。每七天,御醫都會用一種新方法來拷問刺客。大內總管個人比較偏愛傳統一點的方法,比如說是打斷膝蓋或是拔指甲、拔牙齒之類的拷問法,但御醫好像更喜歡挑戰人體的極限。
從頭到尾,只是用雙眼看著他。目光中不帶有任何情緒,只是很專注地用目光描繪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道線條,每一條傷痕。甚至在某些時候,御醫的目光銳利地像是刀刃,將他切割解剖,露出真實的內在。
那目光讓他感到恐懼,想要發抖,下腹卻有一股熱流,分身不自覺地昂然挺立。
又因為他赤身裸體沒有一絲遮掩,這一切的反應全都看在御醫的眼中。
刺客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羞恥卻又覺得興奮。身體的反應讓他感到十分可恥,他竟然因為御醫的手指觸碰到他的傷口就勃起了;但又渴望御醫再次觸碰他,希望像剛剛脫去他衣服時一樣,若有似無地去傷害他。
他好害怕。
因為御醫看著他的目光並沒有將他當成一個人來看待。雖然也沒有把他當成一條狗或是其它的東西,但並不是把他當成一個有血有淚、會哭會笑的一個人。
卻又忍不住想要膜拜。
因為御醫看起來是那麼高大,強壯,充滿了力量。雖然沒有威脅的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卻讓刺客有股想要跪在他腳邊求讓原諒的衝動。
御醫又盯著刺客一會,然後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刺客的身邊。刺客還搞不清楚是怎一回事時,冰涼的液體從他的腰椎附近淋了下來,順著身體的曲線,滑如雙股間的縫隙。
冰冰涼涼的感覺讓刺客不自覺地發出舒服的聲音,方纔的麻癢感似乎消退了不少。但在手指推開雙谷間的蜜穴,探入窄道時,刺客身上那股麻癢的感覺又再一次回到他身上。
而且,更加強烈。
「嗚、嗚......」刺客不知道自己是覺得痛還是覺得很舒服。
御醫的大手撫弄著他的分身,不急不徐的動作十分有技巧地挑起他的慾望,卻又在他近乎達到頂點的時候完全徹離。另一隻手指探入他的體內,觸碰某個點。
每一次御醫碰到那個點,他就覺得渾身顫抖,像是要散了一樣。明明很不舒服,可是卻又有一股強烈的念頭,他想要更多、想要更深入。
「再、再......更多一點。」從口裡湧出來的聲音連自己都不認得。
「想要更多,就告訴我實話。」即使用手指就可以讓刺客達到頂點,御醫好像一臉冷淡,彷彿他是在做診療而不是拷問。
「我......我真不知道。」刺客忍著淚水,用力地搖頭。
「喔。」御醫應了一聲。
那一瞬間,刺客覺得御醫大人對他微笑。但下一刻,他只感覺到讓他顫抖不止的手指離開了他的身體,襲來的失落感讓他幾乎要哭了出來。
但御醫接著做了一個讓刺客完全不能理解的動作,御醫解開了綁住刺客的鐵鍊,拿了衣服披在刺客的身上,還給了他一卷畫滿了皇宮秘道的地圖,對刺客說了一句刺客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
「你走吧。」

御醫先生的愛之診療(中)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被御醫放走的刺客雖然逃出了皇宮,可是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刺殺失敗的刺客通常是沒命回去組織,再說,組織裡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知道要回到哪裡。
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萬花樓。
教他當刺客的前輩告訴他說,他不應該當刺客。因為他當刺客也當不成刺客大俠,還不如靠著天生的臉蛋來萬花樓賣。雖然刺客不知道萬花樓可以賣什麼,但前輩既然說他可以來萬花樓賣,那就一定是可以賣吧?
於是,刺客走進了萬花樓,大聲地對樓裡的人喊,「我要賣!」
回想起當時,二姑娘就忍不住偷笑,當下不只樓子裡的客人嚇傻了,連樓子裡的姑娘也愣住了。雖然萬花樓不只是有賣姑娘,但聽到男人這麼大聲地說要賣還是頭一遭。看在刺客勇氣可佳的份上,他就開了個先例,讓來路不明的刺客在萬花樓接起客來。
出乎二姑娘意料的是,他原本以為刺客很快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卻撐了下來,甚至還上了癮似地越玩越大。
刺客自己也不知道是自己怎麼了。
也許在碰上御醫的那一天,他的身體就開竅了,就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開始喜歡上被虐待的感覺......不,從以前他就很能忍受。在訓練的時候,他的武功是最差的,但他是唯一一個能在只有一盆水的黑暗房間裡待上十天不瘋掉的刺客。
教他當刺客的前輩說他是個瘋子,是個喜歡被虐待的瘋子。
那個前輩說的話大概是對的。客人越粗暴地對待他,越折磨他,他就越無法控制內心的狂喜和顫慄感。雖然這些客人都比不上御醫那又殘忍又溫柔的手段,但卻可以讓他想像御醫的手,不帶感情的檢查他的身體......
讓他發抖。
雖然刺客十分熱衷這樣子的遊戲,二姑娘卻看不下去。
「這種模樣真是丟盡了我們萬花樓的面子。」
二姑娘一向不特別主張什麼受君當自強或是女性當自強,不過刺客這種態度委屈小媳婦的態度實在很礙眼。愛情本來就沒有什麼道理,愛上一個人更是沒有什麼道理,但要讓別人也愛上你,可就有很多道理了。
西方的傳教士和他講過一個故事,是一個灰姑娘和王子成親的故事。樓裡幾個紅牌裡也聽了傳教士說這個故事,其中孫甜甜聽了這個故事就開始哭了,她說,「人家說鳳凰于飛,鴛鴦戲水,我們這樣的麻雀哪有可能變鳳凰的一天。」
他聽了只說了一句。
你若當自己只是只麻雀,當然永遠也變不成鳳凰。
喜歡,就要去爭取;愛了,就要想辦法讓他也愛你。愛情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沒有道理。若是在他這個萬花樓成天黯然神傷當然是永遠也不會有人愛,看到這種人他就想狠狠地踹一腳,看看能不能踹醒那顆發熱的腦袋。
看著刺客搖著屁股,含著男人的陽具還梨花帶淚的樣子,二姑娘忍不住搖頭歎氣。他從來就不管樓子裡的姑娘和不是姑娘的姑娘是為什麼什麼理由來萬花樓,只要那個理由不會傷了萬花樓就可以。但這次就要他不多管閒事也難。
他看不下去,樓子裡的姑娘也不可能看得下去。
「保鑣。」看到保鑣走過來時,二姑娘立刻對他招手,「叫人把刺客給我拎到院子裡去,用水潑醒他。」
「要是他不肯清醒怎麼辦?」
「那就把尿也給他潑下去,潑到他清醒為止。」二姑娘瞪了刺客一眼,「我的樓子可不收留想當爛泥巴的傢伙,他想要待在這裡就得給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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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潑。」保鑣的聲音響起,樓裡的長工拿起一桶尿,往刺客的頭上潑下去。
尿騷味讓每一個人的臉孔都微微的扭曲,只有刺客還是趴在地上傻笑。看他傻笑的樣子,保鑣實在有些不忍。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力,就算那個夢看起來有多可悲多可笑,但至少在夢裡的時候是快樂的,保鑣實在不忍心打醒刺客的夢。
二姑娘從樓上走了下來,對讓所有人都皺起眉頭的尿騷味連一點嫌惡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來。但看到刺客的傻笑,他的眉毛立刻揚了起來。
「他還不肯醒嗎?」
「是啊,我看就別再潑了......」
「看來用潑的他也不會醒,把他丟進澡盆裡洗乾淨帶到我的房間。」
「二姑娘。」保鑣皺起眉頭。他也不是沒有嫉妒心,如果二姑娘和那些女孩子摟摟抱抱他還可以忍,但換成了男人他可不能接受。
「緊張什麼,我是那種變態嗎?」二姑娘白了保鑣一眼,「我是要跟他說點話,講點道理讓他明白,不然他老是在萬花樓裡亂搞,總有一天我也保不了他。」
保鑣鬆了一口氣,叫人把刺客拎去洗乾淨。
萬花樓的姑娘俐落地將一身尿味的刺客給洗個乾乾淨淨,換上乾淨舒適的衣服,才將他送到二姑娘的房裡。在姑娘們在他身上刷洗時,刺客一直安安靜靜地沒開口,只不過眼神還是迷迷茫茫,沒有清醒。
二姑娘看到刺客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給他一巴掌,「清醒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給您添了麻煩了嗎?」刺客抬起頭,一臉害怕的表情。那眼神就像是條被主人拋棄的狗,可以不要尊嚴不要性命只要留在主人身邊。
「你不是給我添麻煩,你是給每一個人添麻煩。」二姑娘真想再打第二巴掌,但他要是再打一巴掌不知道會不會把這個已經夠笨的刺客又再打傻了,他只好忍著不下手,「那個死人臉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你失魂落魄搞到除了我這裡沒地方可躲?」
「死人臉?」刺客一臉茫然。
「就是你口中的御醫。」
「他才不是死人臉,他是尊貴的御醫大人......」
「所有的人都叫他死人臉,只有你覺得他尊貴。」二姑娘用手指戳了下刺客的腦袋,「你在我這邊自甘墮落就是因為死人臉折磨你嗎?」
「他沒有折磨我,他對我很好。」
「......」二姑娘差點要講出有生以來最難聽的話,不過還是勉勉強強地忍了下來,「他對你如果叫好,這樓子裡每一個人不都成了你的神了。」
「樓主,我很感謝您收留我,但御醫大人是真的對我很好、很好。」說著還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
二姑娘在心暗罵。死人臉如果會對刺客好,那八成是不把刺客當成「人」看才有可能,「你該不會因為他對你好就喜歡上他了吧。」
講到喜歡這裡,刺客原本的滿臉愉悅馬上轉化成了落寞,「我真的很喜歡御醫大人啊,要是他肯收留我就好了。」
「那你就去跟他啊。」真是可喜可賀,那個死人臉也有人愛。
「他不會要我的。」刺客縮成一團,像是一隻刺蝟般收起柔軟的部份,把所有的尖刺朝向世界。像是只要有這一層刺,他就可以保護自己,他就可以拒絕這個世界,「我只是個連命都很賤的刺客,他是尊貴的御醫......」
「御醫?御醫什麼時候算得上是尊貴了?」真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那個臉部肌肉僵硬連笑都不會的二十六皇子要想學醫的時候,他母親辰貴妃差點要掐死這個沒上進心的兒子,想不到現在竟然被說是尊貴了。要是知道御醫還是個皇子,你這刺客是不是要跪下來叫人家爺爺了?二姑娘笑了一聲,板起臉孔繼續教訓,「你在這裡哭哭啼啼半天,御醫怎麼可能會要你。」
「但是我......我有什麼辦法?」
「如果你心裡都認定了御醫絕對不會要你,那御醫又怎麼可能會要你?」如果你自己拒絕自己,還需要別人來拒絕嗎?根本就不必了,「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他不要?你有沒有想過,他放你走是要冒多大的危險?他可是用自己做賭注在保你,這樣子你還要說他不可能要,就算你對得起自己,也對不起御醫對你的一番心意。」
「危險?心意?」
「你想想,你是刺殺皇帝的人。就算皇帝不在意你的死活,大內總管那個把皇帝當成全天下最珍貴的寶貝在保護的傢伙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你嗎?他放了你,難道大內總管不會把怒氣轉嫁在他身上?」
「轉嫁......」刺客被二姑娘弄得懵懵懂懂,只聽到「御醫對自己的一番心意」幾個字之後,腦袋裡都是嗡嗡的鳴聲,接下來二姑娘說什麼他都沒聽清楚,只是重覆幾個還聽得見的單詞,其它通通都記不得了。
「......想要的就要自己去爭取。」二姑娘說到一半,看到刺客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有聽進去。到底是哪個專門訓練刺客的人訓練出這麼一個沒用的刺客,一下子哭得跟水做的一樣,一下子又傻在那裡什麼都沒聽進去。現在的刺客是沒人要做了還是怎麼樣?當年的刺客大俠可是刺客之王,冷靜沉著,不受任何事物影響,一次失手也不曾有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有啊。」刺客點了點頭。
「那我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麼?」
二姑娘的嚴肅語氣讓刺客嚇了一大跳,稍微清醒過來。可是二姑娘剛剛說了什麼,他可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御醫對我的一番心意?」
「......算了,跟你多講只是浪費我的口水而已。」二姑娘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常聽保鑣說做刺客的都沒腦子,因為有腦子就不會去做這種沒命又沒錢的事了,他以前還不相信,現在他可是親眼見識到了,「你只要記得,想要御醫就得去找他,懂了吧?」
「可是......」
「還在可是,你可是個刺客,果斷堅決點吧。」二姑娘拍了下刺客的腦袋,用著惡狠狠卻還是美得驚人的表情對刺客說,「我可不想養個沒腦子只有下半身還有點用處的刺客在樓子裡,想通之前你不准接客,想通之後就給我滾出萬花樓。」
刺客吞了下口水,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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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總管氣極敗壞地闖進太醫殿,「你把刺客放走了?」
正在磨藥的御醫抬起頭看了大內總管一眼,接著又看著大內總管腳下踩的東西一眼,「你踩著我的附子了。」
「誰管你的附子,我問的是刺客......」
「你踩著的部份最後不是進了你手下的肚子裡,就是皇上的肚子裡,還要踩嗎?」御醫說完又低下了頭,彷彿這些事情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大內總管連忙跳開兩步,繼續追問,「你知不知道這是大內高手犧牲多少人命才抓到活口。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放走刺客?」
「你只叫我審問,又沒說審問完了要怎麼處理。」御醫冷淡地說,「他待在我這裡礙著我工作,所以我就把他放走了。」
「你、你......」大內總管氣得用手指著御醫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既然你說審完了,那主使者是誰?」
「不知道。」
「御醫,現在不是賣關子的時候。」
「他說『不知道』。」面對氣急敗壞的大內總管,御醫還是一臉漠不關心。
「他說不知道你就信?」
「我是個大夫,自然知道他有沒有欺騙我。」
「好,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刺殺皇上可是要殺頭的,你竟然放他走?」
「本朝的律令每一條我都讀過,有哪一條寫著刺殺皇上要殺頭?」御醫挑起眉。
「是沒有啦,但是......」但是,慣例都是這麼做的啊。哪個朝代有人刺殺皇帝不被處刑?難不成他還要頒一個「刺殺有功」的匾額給刺客嗎?
「既然沒有,那就表示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處理他,所以我就隨便他要去哪裡就去哪裡,要是他想要鑽進天牢裡,他自然就會進去,不是嗎?」
「御醫你說那是什麼風涼話,怎麼會有刺客自己走進天牢裡。」大內總管連唉了幾聲。話又說回來,御醫這個死人臉一向是個喜歡切割人體、實驗新藥的變態,怎麼可能會大發慈悲放走刺客,「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個刺客了吧。」
御醫沒有答話,但是抬起頭來給了大內總管一個白眼。
「是、是......你這沒血沒淚的王爺是不可能愛上『人』,我真是犯傻了。」大內總管哼了聲,「就算你嫌麻煩也不能放走他,這樣我怎麼跟皇上交待?」
「皇上不會記得這種小事。」
「就算皇上不記得,我們做臣子也要替皇上想,萬一那個刺客再來......」大內總管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等,你放刺客離開怎麼可能會沒有驚動任何大內侍衛和御林軍?當天刺客的臉每一個人都看到了,不可能認不出來,怎麼可能沒有引起任何騷動?」
「喔......」
「你別說得像是事不關己。」大內總管越想越不對,皇宮內院佈置極為複雜,刺客要不驚擾任何人就出去可不容易。他抓著御醫的領口急切地問,「你該不會是給他皇宮內院的地圖吧?」
御醫拍掉大內總管的手,「不能給嗎?難道連這種沒什麼本事的小刺客你們都處理不了?」
「......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大內總管氣得想要掐死御醫,但又礙於御醫的身份不能掐,他氣得狠狠地踹了一腳桌子,怒氣騰騰地走出太醫殿。

御醫先生的愛之診療(下)

坐在沒有點燈的房間之中,刺客不吃不喝在房間裡想了三天三夜。
雖然還是不明白二姑娘的意思,可是腦袋裡有個影像卻是越來越鮮明。當他又餓又渴,幾乎無法思考的時候,只要想到御醫的樣子他就能再多忍一些時間;當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憔悴得認不出原本的模樣,只有想到御醫的時候那雙眼裡才有光芒。
御醫改變了他。
很久很久以前,他還不是個刺客的時候,他應該也是懂得很多事情。但當了刺客之後就越來越笨,越來越不像是個人。
教他當刺客的前輩說,刺客是注定要死的「東西」。
刺客不必懂對錯,也不必有感情,因為刺客在殺人的時候,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是個好刺客。刺客是收錢買命的殺手,有了自己的判斷就會在下手的瞬間猶豫或是急切而導致失敗。該不該刺殺一個人是由刺客主人下判斷,而不是刺客本身。
好的刺客只需要有身體的本能反應。
當前輩在訓練刺客時,一直餵他吃一種藥,一直重覆同一句話。日子久了,刺客發現他什麼都不會去想了。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刺殺目標的臉孔絕對不能忘記。他不會去想自己的死活,不會去想目標的死活,也不會去想其它的事情。包括痛苦、愉快、生氣、難過,都不是刺客該有的感情。
他只有最原始的本能而已。
腦袋裡的記憶糊成一片,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和他都沒有關係。但在見到御醫的那一刻開始,那團模糊不清的東西不見了,只剩下御醫的臉孔、御醫的聲音,他腦海裡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想待在御醫的身邊。
可是,他是卑微的刺客,御醫大人是那麼尊貴,他怎麼能待在御醫大人身邊。
想到這裡,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從眼眶流出眼睛,滑過臉頰,落到了大腿上。
他好想、好想待在御醫的身邊,要他當什麼東西都可以,是人也好、是東西也好,只要可以待在御醫身邊就好了。
強烈的念頭蓋過其它事物。
但他要怎麼去皇宮呢,只有他一個人是沒辦法......對了,他還有「那個」。
刺客舉起手,把臉上的眼淚擦掉。他用顫抖不停的雙手翻著逃出來那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自從他能換下那套衣服之後他就將衣服小心折疊好,收在床底下。翻著翻著,被他忘記的那卷皇宮地圖掉了出來,像是掉落在刺客眼前希望。
看著那卷地圖,刺客平靜了下來。
他的手不抖了。
凹陷的雙眼在黑暗中反射著銳利的光芒。
他緊緊抱著那卷地圖,在床上縮成一團,感覺到自己離御醫大人只有用雙腳就可以跨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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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有刺客。」
皇宮的警鐘再次響起,但這次大內總管趕到皇帝身邊時,只看到皇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只有你嗎?御醫呢?」
「御醫大人當然是在太醫殿......」大內總管話說到一半,連忙看了看左右,「皇上,刺客呢?」
「他走啦。」
「他又走了?」
「當然是走啦,難不成要留在這裡陪朕過中秋嗎?」皇帝沒好氣地說。「朕已經連續十四天睡眠不足了,怎麼還沒有抓到這刺客啊?」
一開始他當然是有點害怕啦,畢竟一醒來就有個人拿著刀坐在面前,是人都會害怕。沒人說當了皇帝就可以刀槍不入、金剛不壞吧?但刺客似乎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只是叫他起床,請他向御醫說刺客來刺殺皇上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求愛來著嗎?
連續幾天被半夜吵醒讓皇帝覺得很不愉快,可是被吵醒久了,似乎也養成了一種半夜起床上廁所的習慣。上完廁所之後實在是不容易馬上睡著,皇帝念頭一轉,乾脆來跟刺客聊天好了。
聊天這檔事,他最在行。
「不如朕問一個問題,你答一個,然後換朕回答你一個問題,怎麼樣?」
「我可以問御醫的問題嗎?」
「當然可以啊。」
他對二十六皇弟雖然也不是說有多瞭解,不過他母親和辰貴妃的交情也算是不錯,所以他自然比別人多了點接觸這位皇弟的機會。
其實,他這個皇弟不是壞人啦。只不過從小就沒什麼表情,老是一張冷臉,個性又有點怪而已,倒是沒有害過什麼人或是做過什麼壞事。但不知道為什麼,朝廷上上下下不分男女,每一個人......甚至是每一隻動物,都對御醫避而遠之。難得有人對御醫這麼有興趣,身為天下之主,他當然是要把自己的弟弟給賣掉,不對,是銷贓掉......好像也不對,算了,什麼都好啦。
「你為什麼要當刺客?」
「我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刺客很興奮地問,「我想知道御醫大人喜歡吃什麼東西。是不是喜歡吃生肝臟、生牛肉?」
「呃......皇弟他吃素。」皇帝歪著頭,這個小刺客想要做菜給御醫吃嗎?二十六皇弟可是挑嘴得很,生的絕對不吃,「你不喜歡吃素嗎?」
「吃素很好啊。我知道京城裡有一家福字小館,他們做的素菜也很好吃啊。」刺客用力地點了點頭,「御醫大人喜不喜歡養小動物?」
「呃......他連狗都不愛。」說到這一點,皇帝就不得不歎口氣。他這個皇弟就是不常練習和人來往,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孤僻。就算不喜歡面對人,至少可以和貓或是狗練習一下嘛,雖然貓狗也是不會講話,但好歹可以練習嘛,「你可不可替朕帶福字小館的水晶糕來給我?」
自從白衣劍客不來皇宮觀光之後,他就沒再拿到那特別的伴手禮啦。可是身為一個皇帝,出門可是有滿坑滿谷的人跟著,養這人可是要花很多錢,總不能為了吃點小點心勞動一批人跟著他。
「可以啊。」刺客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就帶來。」
從那晚之後,刺客就每晚替皇上帶來各式各樣的小點心。
「真是幸福啊。」吃著冰冰涼涼的水晶糕,皇帝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雖然對不起御廚,但皇帝實在很想將福字小館的二廚納入後宮......的廚房啊。
但這幸福的日子過得很快,今晚他只吃了一口點心,皇宮裡的警鐘就響了起來。大內總管好死不死就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嘖,真是越來越有效率了,昨天過了一刻鐘才發現,今天他才吃一口就發覺了。
情急之下,皇帝將刺客推進床底下,在大內總管出現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母后、父皇啊,我終於知道你們為什麼老說皇帝不好當啦,想不到當個皇帝還要這麼窩囊地在床底下藏人,真是臉上無光,愧對皇帝這兩個字啊。
「皇上,那個刺客真的走了?」大內總管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皇帝的眼神往左上方飄。他知道這其中必有鬼,但也不馬上揭破。
手背在背後,端著一盤水晶糕,皇帝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當然是走了。」
「走了......這是微臣失職,還好皇上沒事。」
「是啊,朕沒事,呵呵。」皇帝乾笑兩聲,在心中暗暗叫苦,大內總管不會是發現他偷藏了人吧?
「還有一件事,微臣發現皇上最近似乎胖了不少。」
「胖......哈哈,大內總管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已經詢問過御醫,御醫說是皇上最近宵夜吃多了點。」
「那個死人臉竟然敢扯朕的後腿......」皇帝小聲地嘀咕。
「恕微臣再問一次,皇上真的沒事嗎?」大內總管跟在皇上身邊已經十年了,哪會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他說話的同時,出手如電,掀開皇帝的床被。
「大內總管,你竟敢......」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刺客就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手拿著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不准靠過來,敢靠過來我就殺了他。」
刺客若是沒有口出威脅就罷了,他話才說完,大內總管的眼中就閃過陰狠的光芒。這笨刺客當他是病貓不敢動手是吧?大內總管手背在背後,蓄上了八分內力,只要刺客再有動作,或是他能再靠近一步,他就要將刺客當場格殺。
「你怎麼可以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皇上回過頭對刺客大喊。
「你給我閉嘴。」刺客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怕這個皇上,「再吵我就殺了你。」
「朕可是皇帝......」
「大膽刺客,你放下刀就饒你一命。」大內總管往前一步,握緊拳頭就要出手。
三個人各說各話,沒有一個人打算聽別人說什麼。一陣混亂之中,御醫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趕到盤龍殿,擋在皇帝和大內總管之間,用左手抓住刺客的劍。
「放下。」御醫的聲音不大,卻有足以讓刺客發抖的魄力。
「御......御醫大人......」刺客的手不住地發抖,劍刃割傷御醫的手掌,血順著刀鋒滴了下來。
他朝思慕想的御醫大人就在他面前,他卻弄傷了御醫大人珍貴的手。是他不好,是他不對,是他不應該......
「你的手別再抖了。」
「是、是的......」刺客放開了劍柄跪了下來,「請、請......」
請懲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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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醫的英勇救主之下,皇帝是平平安安、毫法無傷地被救出來了。但要怎麼處理刺客這件事,皇帝卻遲遲拿不定主意。
要放?還是不放?
照規矩,刺客是要殺頭的。但是這刺客從每天刺殺皇帝,到每天替皇上帶福字小館的點心進來,讓皇帝也有點捨不得殺他;但若是網開一面放了,以後說不定大膽的刺客越來越多,那大內總管還有御林軍可就要傷腦筋了。
皇帝也不想砍了刺客的頭,可是也不能放刺客走。當個皇帝可不能因為一時氣憤就殺人,也不能憑一時意氣就把人給放了。
怎麼老是有人認為皇帝是天大地大?當皇帝可是很辛苦的,保護你的是大內總管,照顧你的內宮太監,替你處理政事的是宰相朝臣,幫你維繫和皇親國戚間的感情、安定後宮的皇后嬪妃,這些都是會尊敬皇帝但皇帝也要另眼相待的人。
皇帝一個人,是不可能長生不老、無所不能。
皇帝雖上有無上的權力,但終究還是個有血有肉會老會死的人。
他要也顧慮朝臣的想法,但又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再說,這刺客也是有一件事讓他感到很不愉快啦。
「他想來就來,想刺朕就刺朕,他到底有沒有把朕當成皇帝在尊敬?」皇帝的內心充滿了不滿的情緒,「我可是皇帝耶。」
他可以理解刺殺的行為,因為要殺人,當然是要殺最重要的人才過癮。而皇帝是這個國家最偉大、最重要的人,所以刺殺皇帝也是可以理解啦。身為一個皇帝,他不能因為被刺殺就害怕、難過,這是他從當太子的時候就學會的一件事情。可是,當刺殺的目的不是皇帝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對了。
「這刺客的確是很不尊重皇上,不如給他個嚴厲的懲罰怎麼樣?」讓皇帝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撒嬌,大內總管腦袋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什麼主意?」皇帝睜大了眼。
「不如就從『輕』發落,將刺客賞給救主有功的御醫怎麼樣?」這個御醫真的是每次都要氣死他不可,先是放了對皇帝有威脅的刺客,又那麼巧地擋在皇帝身前。看似救主,其實是阻止他擊斃那刺客。真是氣死他。
好,既然御醫你這麼保護一個刺客,那我就把這個大麻煩賞給你。有句話說「個人造業個人擔」,御醫你造的孽就自己想辦法收拾吧。
「要把這刺客交給二十六皇弟處理也不是不行,只是......」皇帝歪著腦袋想了一想,「只是這似乎不是在獎勵二十六皇弟,會不會有人說朕不公平?」
「也許會有朝臣抱怨,但不如由下官來提議,皇上只要准奏就可以了。再說,御醫大人一定會很滿意這份獎賞。」大內總管在內心開心地大笑。所謂的一舉兩得,一箭雙鵰,用在這裡真是最好不過了。那個死人臉的御醫一定會很滿意他這份「大禮」。
「這麼說好像很有道理。」皇帝認真地思考著。
這似乎真的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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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被用籠子關起來丟到太醫殿的刺客,御醫的確是有點意外。
刺客被鎖在籠子裡,縮成一團,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但在看到御醫的那一瞬間,他很確定自己在刺客眼中看到光芒。
那是一種期待的眼神,而且是對他有所期待。
「你到底在期待我什麼呢?」御醫喃喃自語。
他是一個尖酸刻薄,又不懂得和人相處的人。
當一個大夫的理由其實不是為了違逆母親的意思,也不真的對醫術特別有興趣,只是在當大夫的時候,面對的是病人而不是人。切除掉壞死的部份,那是沒有生命的;開藥是為了殺死病源,治好受損的器官,那是沒有感情的。
講得更簡單一點,他不會處理人的情緒。
他懂得的事情只有怎麼治好人,還有怎麼傷害人而已,為什麼這個刺客會對他這麼執著呢?
打開了籠子,把刺客放了出來。
刺客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看御醫。但又忍不住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注意御醫臉上的表情。
不出他的意料,依舊是沒有表情。
這讓他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御醫會對他好,但他很害怕御醫會對他冷眼,害怕御醫會對他微笑,這些事情不是會讓他傷心,就是會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御醫大人一直都是御醫大人,態度永遠是那麼冷淡。
光是眼神,就讓他忍不住發抖。
「御醫大人,請、請......請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他等了好一陣子,御醫都沒有回答刺客的話。刺客慢慢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御醫已經不在他的身前,而是坐在椅子上翻起醫書來。
刺客笑了出來。
這樣就夠了。他明白御醫大人的意思,沒有趕他走,就是讓他留下來。他只要能留下來,就什麼都滿足了。
他現在覺得好快樂。
雖然他還是一隻麻雀,並沒有變成鳳凰。
不過,他已經在鳳凰的身邊了。




不可思議的孤獨旅行:http://209.133.27.108/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25209
作者: 酒紅精靈    時間: 2008-11-9 21:18

[發帖際遇]: 酒紅精靈見到壇主的真面目,壇主送出現金53Ds幣.


讓人匪夷所思的大俠們!
作者: vert    時間: 2008-11-9 23:15

最愛腹黑了...呵呵....
作者: 阿染    時間: 2008-11-9 23:56

這個....
還挺長的耶.....
我覺得第一篇比較有趣說ㄆㄆ
作者: 凌澄    時間: 2008-11-11 09:18

[發帖際遇]: 凌澄請朋友們喝酒, 用了現金6Ds幣.


的確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俠們
但是每個又特別的令人想爆笑
不過千炎也整個太慘ˊˋ
作者: 練雨    時間: 2008-11-11 09:28

好玩的大俠們~~

感謝分享
作者: 呆狐    時間: 2008-11-11 16:28

大俠的想法真的搞不懂~??
作者: 殞洛    時間: 2008-11-12 00:49

整個好笑到底的大俠文
可是  
劍客那篇給後續好不好><
作者: graynight    時間: 2009-11-19 23:16

這些大俠們真是有趣阿
不過有灰衣劍聖那篇結局
令人感到......
作者: 眼模糊心清楚    時間: 2009-11-20 20:35

好看!謝謝分享
作者: wingsmusic    時間: 2009-11-20 23:35

好多大俠!!
好跳TONE的劇情= =
作者: 聞人香    時間: 2009-11-22 11:11

好奇妙呀
前面幾個還不錯
但最後一個實在有點冏到
祝他們幸福啦
開心就好
作者: 霧妻    時間: 2009-12-24 01:15

刺客...好萌阿(!!)
我愛M(!!)
太可愛了啦><
沒有了喔T.T 真是太可惜了
作者: abs469    時間: 2009-12-24 16:30

看到灰衣劍聖和白衣劍客的那段
我一整個很難過
這是我覺得印象最深刻一段了
作者: jocey612    時間: 2009-12-24 23:05

內容感覺好複雜喔

都是一篇篇的
有很多篇的後續我都好想看看

但總歸來說
還不錯看。
作者: dear_myket    時間: 2010-1-3 00:23

意猶未盡的感覺
後續啦
作者: fourclovers    時間: 2010-1-4 18:58

江湖之大 大俠無所不在阿
不錯阿
感覺好像看了好多篇古代短文
作者: 冬天ㄉ橘子    時間: 2010-1-4 19:59

灰衣劍聖跟千炎那篇看的人有些難過...
作者: 杜若可    時間: 2010-1-6 22:11

推倒大俠的100種方法請出番外吧~
希望看到老不盟推倒大魔啊~ (好像突破點有困難~^^")
灰衣劍聖跟白衣劍客趕緊滾床單吧~ (是說要先找到灰衣劍聖才行ㄟ^^")
總之~奇妙的大俠們請不斷的挑戰大俠被推倒的100種可能~^^~
作者: dream_catcher    時間: 2010-1-9 16:56

看不太懂這是養成遊戲嗎
有種GAME的感覺
作者: psychopath    時間: 2013-9-16 00:16

以前好像有看過大俠那篇, 很有趣的文, 而且我對用職業做名字來稱呼很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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