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標題: [穿越重生] 穿越九霄 BY cyanmoon [打印本頁]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5     標題: 穿越九霄 BY cyanmoon

[發帖際遇]: leungmon向管理員賄賂不果, 罰了現金24Ds幣.


  文案:

  ——你就要死了,在投胎、重生、穿越三條路上選一條吧。
  ——投胎沒新意,重生要簽霸王合同,穿越成人還要在穿越進修學院先完成二十年法定義務教育,我可以選擇直接穿越做神仙嗎?
  ——可以,但是我要警告你,你一定會後悔的!
  ——做神仙還後悔?你肯定是見不得我好,故意騙我的!我就要穿越九霄做神仙!
  ——你後悔了別來找我!
  我穿越了!做神仙了!我後悔了!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凡人變成神仙後的烏龍生活。有雷,會有小白情節,慎入!)

  主角:周興,水仙
  配角:青華大帝,天皇大帝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5

  第一章 穿越成仙

  「你現在有三個選擇——投胎、重生、穿越。」坐在周興對面的小枝就像一個保險推銷員,扶扶自己的太陽鏡,用很專業的語氣,很專注的神情說。

  而周興卻不像一般人躲避保險推銷員一樣避之如蛇蠍,反而很認真地拜託:「能麻煩您,說得更詳細一點嗎?」

  「當然,我時間很充足,一定給你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枝一揮手,一瓶可樂就從周興的冰箱裡自動飄出來,停在小枝手心。

  周興眉毛跳了一下,安慰自己說:「沒關係,沒關係。他都能從鴿子變成人,這個只是小把戲,小把戲而已!」

  「你如果覺得不夠勁爆的話,我還可以讓可樂直接變成水柱給喝下去,不用開瓶的。」

  小枝將那瓶裝可樂懸浮在空氣中,一臉自豪地炫耀。

  周興滿臉黑線:「不用!你可以不要對我用讀心術之類的仙法嗎?還是趕緊給我說說投胎、重生、穿越的區別吧。」

  「哦。投胎的話,你在人間應該經常聽說。就是人死後,□腐爛,三魂七魄也就是你們說的鬼,就會經過地府,重新投胎轉世。六道輪迴,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任你挑選。但你一定要喝孟孟湯,忘掉這一世的所有事情。」

  「孟孟湯?」

  「也叫孟婆湯,孟婆曾經改稱忘情水。一個劉德華的粉絲死後經過地府,告她侵權,但他沒有在生前拿到劉德華及其經紀公司的授權委託書,不能當原告,閻羅王也沒有辦法立案。那個鬼堅持不肯投胎,維權十年。後來牛頭馬面到人間走一趟,開始推廣重疊詞。他們兩個自稱牛牛、馬馬,閻羅王被稱為羅羅。此後,閻羅王的形象一下子由殘酷、恐怖變得親切、可愛。重疊詞很快在地府流行,孟婆也改名叫孟孟,不再喜歡忘情水這個名字,於是就有了孟孟湯。」

  周興啞然,小枝確實解釋得很清楚,太清楚了!

  可是,人死投胎,太沒有新意了!還是聽聽其他的吧。

  「至於重生,就是你可以保留自己的記憶,以現在生活的時空為準,你可以選擇向後重生15年甚至更早,只要是在你遇見元始天尊以前就行。當然,重生後你不可能再遇見元始天尊了。」

  「那就是說,我還是周興?擁有到目前為止28年的記憶,卻是從自己的少年甚至是兒童時期重新活一遍?」周興大感興趣,以前多少次感歎,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但那只是感歎,卻沒有機會。現在居然有機會了,並且可以保留自己所有的記憶!天啦,那不就是相當於自己會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老天爺,他一定要混得風生水起!

  「沒錯!如果你選擇重生的話,要先簽這份合同。」小枝手一身,一本牛津大字典一樣厚、十六開的本子出現在周興眼前。

  周興捧著自己忽然沉到底的小心肝,戰戰兢兢接過來一看:

  封面是大大的重生合同四個字,底下有三行。

  第一行寫著,甲方:九霄中天天府宮

  第二行寫著,甲方法人代表:玉皇大帝,代理人:司命星君

  第三行寫著,乙方:()

  有合同的封面是這樣的嗎?也許這是天庭的特色吧。

  小心翼翼打開,裡面第一頁是友情提示:本合同內容共五條。第一條為合同期限。第二條為甲方權利義務,共十款。第三條為乙方權利義務,共9999款。第四條為違約責任,約束甲方的三款,約束乙方的一款。第五條為附則,共十款。謝謝!

  周興立即把厚厚的合同翻過來,打開最後一頁,一眼就看到「乙方如果違反自己權利義務中的任意一款,作為違約懲罰,其在人間的壽命將減少一年、死後在十八層地獄的時間也將增加一年!」

  周興的小心肝已經捧不住了,直接摔倒地上,碎成了八瓣!

  他掙扎著翻到合同99.99%的筆墨都用來闡述的乙方權利義務這一條。第一款就寫著「乙方不得利用自己的記憶謀取私利!」

  接下來第二款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款,從衣食住行到玩樂都做了嚴格的限制,包括不許隨便說LOLI、正太、耽美、攻受、百合、蕾絲、女尊等詞語,不許故意不吃果子狸等等。

  周興還沒有看完,就覺得頭暈眼花要吐血三丈:「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小枝翹著二郎腿、叼著煙說:「一些詞語和社會現象的被接受程度和流行時間是複雜的人文、社會、歷史、經濟、政治等等因素共同推動的。如果你在不成熟的時機貿然說出來,很有可能會扼殺掉腐女、耽美狼等等這些的生存空間。至於果子狸,天道輪迴,萬事萬物都有因果,自然規律不能破壞,你不能隨便改變重生時空的歷史!」

  這就相當於在一個餓了三天三夜,周圍沒有草皮、沒有樹根、也沒有神仙土的人面前擺上熱氣騰騰的美味大餐,然後告訴他說:「你吃一口,壽命就會少一年。不知道你吃到第幾口的時候,你的壽命就不夠用了,然後你就要死翹翹了!」

  或者說,相當於在一個渴了七天七夜,已經沒有尿液、汗液,連血液都要凝固了的人面前放一瓶水,然後告訴他:「這裡面有劇毒,你喝一滴,你的壽命就會減少一年,當你一口還沒有喝完,你的壽命就不夠用了,然後你就要死翹翹了!」

  如果什麼都不能做,那他還重生幹什麼?!

  周興憤然控訴:「這是霸王條款!這是□裸的霸王合同!」

  小枝瞥他一眼:「你可以不簽,沒有人強迫你!」

  周興一下子蔫了,有氣無力地說:「麻煩您,馬上給我解釋一下穿越吧。」

  「穿越還分成好幾種。你可以穿越成為人、成為花草蟲魚,甚至是石頭、黃金、翡翠,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可以!」小枝興致勃勃地說,「但穿越的時間不管是現在的歷史還是架空,按規定至少要倒退500年,不設前限。如果你想穿越成人,只要先到穿越進修學院學習,等到學完所有必修課程和一定數量的選修課程,考試全部合格,拿到畢業證書以後,你就可以穿越了!」

  周星再次暈倒:「為什麼還要學習?有哪些必修課?有哪些選修課?」

  「嗯,如果你穿越到東方大陸,琴棋詩書畫就是必修課程,選修的內容則包括農業如五穀的種植法、梯田改良法、溫室蔬菜培養法等,還有畜牧業的雞鴨魚、牛羊馬、蠶寶寶、樹木花卉的養殖法等等,還有工業的玻璃製造法、火藥製造法、石油冶煉法、鋼鐵冶煉法、紡織改良法、食品加工等等,此外還有官場厚黑學、行政管理、企業管理、市場營銷、財務管理等課程,還有作為個人興趣培養的廚藝、武術、歌舞、魔術、醫術、設計、賭技、手工……

  如果是穿越到西方大陸,那語言、西方歷史、文化、宗教、禮儀這些是必修課程,選修課程都是一樣的。

  哦,忘了跟你說,學習的時間是二十年到五十年。其中,二十年是仙法規定的義務教育時間。」

  周興仰天長嘯:「我穿越過去做個普通人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學這麼多鬼東西?」

  小枝眨眼睛:「你如果只想做普通人,那選擇投胎就可以了。而穿越,根據天庭穿越進修學院的統計,在學院沒有成立前,穿越的人90%以上,不管開始有多不適應,有多想甘於平凡,最終都會有意或無意地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出來。有做帝王的,做男皇后、女皇后的,有做文武狀元、大商人、大地主的。也有做大魔頭的,還有被人當成妖怪、很轟動地被處死的……剩下的10%,則是在穿越的路途中出了交通意外而魂飛魄散了。

  後來,為了提高穿越一族的綜合素質,鍛煉他們適應社會的能力才成立了穿越進修學院,這是天庭一個與時俱進的、順應民意的、具有創新意識的偉大壯舉……」

  「停!」周興慘白著臉打斷了小枝的滔滔不絕,天知道,這輩子他最痛恨的就是學習!現在還要來個什麼二十年法定義務教育?那還不如叫他一頭撞死算了!

  「你說穿越的話,只要我能想得到的,都可以是不是?」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是!如果不穿越成人,各種花花草草,樹木、飛禽、走獸,只要你能想得到,都可以!當然,不穿越成人的話,最多學習兩三天就可以了!」小枝重重地強調。

  「那好!我要穿越做神仙!」

  「噗哧」一聲,小枝嘴裡的可樂全部噴了出來,他「咕咕咕」地嗆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

  周興小心翼翼地問:「你說過,只要我能想得到的,都可以。而且,只要不穿越成人,最多學習兩三天就可以了。你是神仙,不會騙我這個凡人吧?」

  「周興,神仙一點兒也不好。你還是換一個吧。」小枝的外表帥氣稚嫩,這句話說來卻如父親般語重心長,如母親般苦口婆心。

  可惜周興同志平日就是個有些反骨的主,父母越語重心長、越苦口婆心的嘮叨,他就越是聽不進去,尤其他還從小枝這句話裡異常敏銳精準地抓住了最關鍵的潛台詞。他立即改了諂媚的稱呼:

  「小枝大仙,您這麼說,就是我可以穿越去做神仙了?」

  「呃……」小枝眼神滴溜溜亂轉一圈,在沙發上彈腳,似乎有些懊惱地說:「話是這樣說,如果從最低級別的神仙做起的話,你連學習都可以直接省略掉。但是,做神仙真的不好!很不好!」

  當神仙不好?

  周興冷笑,從小到大聽說過的神仙——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如來佛祖等等,他們住在九霄天庭,長生不老,想變什麼就變什麼,每天踩著祥雲到處遊玩,過的是最舒服最快活的生活。而且,傳說中,妖要修成人,人要修成仙,三界的各個生命,做神仙是最崇高最遠大的追求。

  當神仙若不好,會有這麼多人追求嚮往?

  當神仙若不好,你小枝大仙怎的不做個凡人?

  這世界上有一種患「紅眼病」的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一有機會就要正面打擊他、踩低他,背後還要給人來一槍,不聲不響黑掉人家飛黃騰達的機會。

  周興想到這個小枝,給自己題挑選的三條路,是一條比一條更艱難,更崎嶇。

  而做神仙這條康莊大道,要不是自己機靈,很有可能就被他「不小心」給忘記掉了!

  尤其現在,自己提出來以後,他還要一臉「我為你好」的表情來勸阻自己!

  這個人,

  不!這隻小肚雞腸、小心眼、小鼻子、小嘴巴的鴿子,肯定就是那種得了「紅眼病」的鴿子!

  自己絕對不能錯過做神仙的機會!

  想到這裡,周興掩下心中對小枝十二分的厭惡,十分虔誠地說:「小枝大仙,我從小就嚮往神仙的生活。當年我無意中能夠救下青華大帝,今天又是小枝大仙您來點化我。這就是緣分啊!我和神仙既然有緣,現在又有這個機會,那當然要選擇做神仙了!」

  小枝眼珠又滴溜溜轉了幾圈,依舊堅定地搖頭:「周興,你聽我說,做神仙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我跟你講……」

  「小枝大仙,您不用再說了!我是鐵了心要做神仙的!你說,我若不做神仙,以後哪裡有機會再瞻仰您的仙姿?我若不做神仙,以後哪裡還有機會直上九霄觀日月?我若不做神仙,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都會後悔!」

  「周興,你聽我說……」

  「小枝大仙,您不必找什麼借口來推托!您若是仙術不夠助我穿越成仙,或是見不得我過上神仙的好日子,直說就是了,我周興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會死皮賴臉!」周興眼見小枝不屈不撓地要阻止自己成仙,饒是他脾氣再好,也禁不住拉下了臉。

  小枝氣得上身左右亂擺,「周興,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也罷,這條路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以後後悔了可別來找我!」說完,一個激靈,變成鴿子就從陽台飛走了。

  「喂!小枝大仙!大仙!」周興追到陽台,只見得碧海雲天,哪裡還有小枝的影子!

  不免有些後悔,有些不安。坐在沙發上細細回想。

  自己下班回家,就看到小枝坐在沙發上,跟他自我介紹說,他是天庭來的信鴿小枝,並提起了一莊陳年往事。

  當年,西方太極天皇大帝與東方東極青華大帝打賭。結果,青華大帝輸了,按賭約要變成小狗到人間流浪一個月。並且這一個月時間裡,不得使用仙術。可憐青華大帝在天庭的地位幾可與玉皇大帝持平,向來是被人伺候慣了的。這番變成流浪狗到人間,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正當青華大帝在天橋下哆哆嗦嗦、飢寒交迫時,周興撿到了他,並好生養了半個月。青華大帝在人間欠下恩情,自然要還。剛好從司命星君那裡得知周興命裡有大劫,就派小枝下來傳信,說是要替他化解。於是才有了本文開頭,小枝給周興指明三條道路的那一幕。

  周興記得自己的妹妹最喜歡小動物。十幾歲的時候自己也確實在一個天橋下撿到一隻流浪狗。本來打算好好喂一下,梳理梳理,再送給妹妹做生日禮物的。不想,那隻狗後來突然失蹤了。他找了幾天沒找到,妹妹還因此跟他哭鬧了幾天。

  已經淡忘的事情,被小枝一提,竟也漸漸回想起來。

  沒想到自己居然救濟過傳說中的青華大帝!

  他本是無神論者,但在小枝表演了一番仙術之後,他也不得不動搖自己的立場,本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精神與小枝斡旋。不想,竟然匡到了做神仙的機會!

  小枝雖然是被氣走的,但也沒有再反對自己穿越成仙,這件事情應該八九不離十。

  周興又從頭到尾想了一回,總覺得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記了,但就是想不起來。

  正在冥思苦想間,門鈴響了。

  開門一看,未婚妻玲子正嘟著嘴站在門邊,「約好了下班後你換一下衣服就去吃飯的,居然讓我在小區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打手機也不接!你是自己種棉花去了嗎?」

  周興猛然如醍醐灌頂,就是這個!

  他忘記的事情是玲子!

  如果他成仙了,玲子怎麼辦?

  還有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該怎麼辦?

  「你傻了!」玲子沒好氣地看著有些呆頭呆腦的周興,心情更加不爽了。

  讓未婚妻乾巴巴等自己確實不對,周興立即檢討,拉著玲子去祭五臟廟。

  兩人來的不是時候,附近好一點的館子都是人。只能找了一家還看得過去的小吃店。

  餐桌上,周興一邊應付未婚妻的話題,一邊在心裡琢磨這個神仙的事情到底該怎麼開口。

  正神思恍惚間,突然一聲爆響,一片火光衝起,隨後是淒厲的尖叫聲和哭喊聲,當周興醒悟到這是小吃店瓦斯爆炸事故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了,小枝正在他眼前撲楞著翅膀……

  他現在真的知道了,自己忘記的不是成仙後,親人該怎麼辦。他忘記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沒有向小枝問清楚自己的生死劫到底是哪一天!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6

  第二章混亂地開始

  小枝正在氣頭上,也不管周興慘絕人寰的叫喊,撲楞兩下翅膀,「咕咕咕」叫幾聲,很不滿地說:「周興,你已經如願以償成仙了,趕緊隨我去見玉帝吧。我很忙的,沒空陪你在這唧唧歪歪!」

  成仙啊!

  這是多少人的夢想,或者說是幻想,畢竟,有很多人不相信真的有神仙存在。

  可周興前一刻還在興奮、激動與一絲懷疑中糨糊著,這一刻突然的大悲之後又一個本該大喜的消息同時傳來,他卻已經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失魂落魄跟著小枝踩上一片雲朵,恍恍惚惚看到一扇大門出現在雲霧繚繞中。

  一個士兵打扮的人上前衝小枝打招呼:「小枝,您今天又來了?」

  從士兵的反應可以得知,小枝不是這裡的仙,但他經常來,守門的跟他很熟;同時,小枝的地位比他高,因為他用了「您」,雖然是直呼其名,但語氣很恭敬。

  當然,周興現在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疑點,甚至在見到玉皇大帝的時候,他也是懵懵懂懂的。所以,自然沒有注意到玉皇大帝對小枝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最後,小枝帶他來到一處有山有水的地,將他丟下水,他才稍微清醒一點兒。

  「這是仙池,你肉身剛死,在這裡泡兩天以後就能維持原本肉身的形態了。以後修為高了,想變啥再變啥。我要回去了,你有什麼不懂的就看這本手冊吧。」小枝在仙池旁留下一本冊子,就翩然飛走了。

  飛到半路,就有同伴來接他:「小枝,你怎麼磨蹭這麼久?帝座正等著你的消息呢!」

  帝座是西方太極天皇大帝。

  小枝見到帝座,就撒嬌埋怨:「帝座,那個周興,真真是個不長眼睛的!居然說我嫉妒他可以成仙,故意阻攔!」

  天皇大帝此時正慵懶地躺在榻上,聞言伸出手來摸摸小枝雪白光滑的羽毛,「你不是故意阻攔他,而是故意挑起他的興趣,讓他鐵了心要來天庭。」

  「咕咕咕!帝座,他居然說我是只小肚雞腸、小心眼、小鼻子、小嘴巴、得了紅眼病的鴿子!」

  小枝不依地抖了兩下尾巴,橙紅的嘴在帝座手心啄了好幾下。

  天皇大帝哈哈大笑,「小枝,你本來就是小肚子、小心肝、小鼻子、小嘴巴!只不過這眼睛是灰色的。周興也算沒怎麼說錯。他才來,你不要太為難他。本座還等著青華修行滿五百年後,讓他和周興好好見見呢!嘖嘖,青華到時候一定想不到……」

  天皇大帝神采飛揚,似乎看到了令他感覺無限美好的情景。

  小枝卻是有些不滿地在榻上走來走去:「帝座,您把周興弄上來,又放在玉帝那裡,玉帝現在很為難呢。估計他會怪我的,您何必一定要讓那個人上天庭?」

  「本座好不容易贏了青華一次,周興又是他在人間落魄時光的最佳見證人,我自然要把他弄上來,提醒自己長長久久記得這件有趣的事情才是!玉帝那邊,你不用擔心,他知道是我的主意,不會為難你的。」天皇大帝揮一揮寬大柔軟的衣袖,心情暢爽無比!

  青華,幾萬年來我才贏了你一次,不想你不輸則已,一輸驚人,不!驚神啊!

  堂堂東極大帝,居然在人間差點活不下去!本座連輸你九十九次的怨氣終於可以出那麼一點點了!

  周興啊周興,本座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

  周興此刻一片茫然,自然不知道天皇大帝對他如此感激。而且,他就算知道有人感激自己,也會直覺地認為是青華大帝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才有自己穿越九霄成仙的機緣,絕對不會想到天皇大帝身上去。

  他暈頭暈腦泡了好久,才發現,自己已經幾睡幾醒,四周都是一片通明燦爛,好像這裡只有白天,沒有黑夜!

  那怎樣才算過了兩天?

  天庭的時間到底是怎麼算的?

  終於有點回神的周興拿起小枝臨走前留下的冊子嘩嘩地翻起來。

  這是由文曲星君負責編寫的一本《天庭入門手冊》,文曲星君自然不是浪得虛名,這本入門手冊文辭優美,所有道理和規矩寫得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厚厚的一大本足以解答周興腦海中的所有疑問。

  周興終於弄清楚自己其實已經泡了三天,可以出池了。

  待他看到冊子上寫著「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的時候,

  卻震驚得不異於五雷轟頂!

  一日等於一年!自己在這裡三天多,人間就是三年多了!

  那自己原來的家人怎麼樣了?玲子怎麼樣了?

  他們是不是以為自己死了?他們過得好不好?

  周興火急火燎地往四處看,這裡只有花草樹木,風景是很不錯,可周圍一大片地方卻靜悄悄的,沒有見到其他能出聲的活物。

  周興試著朝一棵看起來很古老很高大的樹作了一個揖,然後開始祈禱:「樹仙,樹仙,您行行好,現現身,我想請您幫個忙啊!」

  大樹紋絲未動,周興以為自己態度不夠恭敬,又跪在地上求了好幾次,大樹還是沒有反應。

  待到周興求遍了四周所有的生物,又鬼哭狼嚎般喊了好幾十聲「救命!」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時,他才想到,天庭可能不是遍地皆神仙,自己要找真正的神仙才行。

  所幸他還記得小枝離去的方向,趕緊順著那個方向往前跑。

  一不留神,腳下突然變得軟軟的,低頭一看,自己居然不再是在地上跑,而是踩在一片雲朵的邊緣!當下心裡大慌,重心不穩,居然從雲朵上掉了下來!

  難道他周興還未曾嘗過做神仙的滋味,就要從天上掉到地下去了嗎?

  這麼高掉下去,會不會摔死?

  神仙是長生不老的,應該不會死吧?

  可是這麼往下掉,何時才是個頭?

  周興眼睜睜看著一朵朵的白雲從自己身邊飄過,一陣陣的風聲在他耳邊呼呼呼地響,終於看到有只五彩斑斕的鳥兒在飛,這一刻他福至心靈,張嘴大叫:「救命啊!鳥仙!救命啊!」

  「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一陣眩暈,周興被甩在一個大大的雲團上。雖然被罵了,但也得感激人家才是,何況,出現在眼前的是小枝!

  此時的小枝,在周興眼裡再也不是得紅眼病的小心眼的鴿子,而是不異於滿天黑暗中唯一的亮光,不異於垂死掙扎之人的最後希望。親人哪!終於盼到你了!

  周興手忙腳亂站起身來,攥住人形小枝的衣袖,幾乎是感激涕零地說:「小枝大仙!謝謝您!我這麼久都沒見到一個人,都快急死我了!人間已經過去三年了,我的家人……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你別拉拉扯扯的!」小枝拉開周興的手,掙脫開來,與周興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天庭本來就沒有凡人!你到底怎麼會掉下來?那本入門手冊你都不看的嗎?你連駕馭雲朵都學不會嗎?」

  駕馭雲朵?周興根本就沒看到這方面的內容,他連天庭時間這一部分都沒看全就衝出來了,哪裡還顧得上把那本入門手冊全部看完?

  「小枝大仙!我現在真的很想見見我的家人,您一定有辦法的,您幫幫我!」

  男人不能輕易示弱,可是周興在小枝面前,就如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面對一個成年人。現在在他眼裡,小枝是無所不能的,而自己則是徹頭徹尾的菜鳥一隻!

  事實上他對自己的評價是完全正確的,小枝雖然並非無所不能,但級別與道行都遠遠高於他,足夠給他在天庭啟蒙。

  可小枝很不待見周興,有些應該由他給周興作說明的情況,他三天前直接扔下本子就給省略了。好在如今他的老闆天皇大帝有令,說要他對周興好一點。因此,他只能在口頭上佔點便宜,臉色黑沉一些,對於周興的合理請求和自己應盡的本分,還是不敢馬虎的。

  「神仙本來就不應該再惦記凡間的一切。看在你是新來的,我給你一個你機會。這本入門手冊我不強求你一下子全部看完,但前面的神仙入門須知三百條,你什麼時候看完了,背會了,我就什麼時候讓你見他們一面!」小枝把周興拎回原來的地方,變出一個戒尺在自己手心把玩著,儼然一幅教書先生的架勢。

  「小枝大仙,我現在哪裡有心思看書?求求您,先讓我見見自己的家人吧?」周興苦哈哈地哀求。

  小枝冷笑:「你不要試圖跟我討價還價!你在這裡多磨蹭一分鐘,他們那裡可能就多過了小半天,我是不著急的,你自己看著辦!」

  形勢不如人,周興不可能去威脅恐嚇小枝,也不敢得罪他。於是,再怎麼討厭讀書,再怎麼心急如焚,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先把前面三百條天規給記下來。

  好在都是一些短小而實用的常識,其中自然包括如何駕馭雲朵等初級修行辦法。小枝亦不要求他照本宣科、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只要知道其中主要的內容即可。吭吭哧哧大半天,終於過關。

  小枝拿出一面鏡子,手在上面撫了幾下,鏡面立刻流光溢彩。小枝把鏡子遞過去:「你以為沒你就不行嗎?他們都過得很好,你自己看吧。」

  周興直直地看過去,鏡面上首先出現的是他的父母,兩個人都已經退休,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周父手裡還捧著那個熟悉的茶杯,周母卻是一邊心不在焉地瞄著電視,一邊逗弄著懷裡的一個嬰兒。兩個人的白頭髮和皺紋都增加了不少,但神色還不錯,看不出周興想像中的失去兒子的痛不欲生的表情。隨後,他的妹妹和妹夫出場。這個妹夫周興是認識的,和他妹妹談戀愛好幾年,在他成仙前,就已經談婚論嫁了。周母懷中的孩子,就是他妹妹的。四個人坐在一起,有聲有笑地說著家長裡短。

  這樣也好,他們看起來都不錯,周興忽略那些微的失落,放下心來。

  小枝手一揮,鏡中立即又換了一個場景,這次出現的是玲子。周興一看,臉就扭曲起來,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鏡柄顫抖起來——鏡子裡的玲子此時正和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在親熱!

  「你當自己是個無可替代的寶貝嗎?我早就說過,他們不是沒你就不行的!」小枝見到周興的神色,就心知肚明,幸災樂禍地開口。

  周興氣得七竅冒煙,拿著鏡子要砸又想以後再看,要閉上眼睛又忍不住想看後續,正惶惶中,手裡一空,鏡子不見了!

  原來小枝見他有砸鏡子的念頭,立即施法把鏡子收了回去。

  周興那個震驚、痛苦和憤怒啊,現在不止是臉上扭曲,他連五臟六腑都扭曲起來了。腸子打著結,心裡煎熬著,一陣一陣地抽,禁不住對著大樹又踢又打。

  「喂!你別亂來!」小枝被周興激動的情緒嚇倒,萬一他心神大亂入了魔障,可就慘了!趕忙給他施了定身術,緩緩地開導他:

  「周興,其實你剛死的時候,他們都是很傷心的。但對他們來說,你死了不是才有三四天,而是三四年了!三四年,你要他們一直念著你,一直沉浸在失去你的傷痛中無法自拔嗎?你要他們都隨你死了才開心嗎?」

  周興雙眼通紅,一臉悲憤地盯著他,「看到他們生活得好我很安心,我怎麼可能讓他們都隨我而死?可是,你為什麼要讓我看到玲子和那人……你怎麼能理解一個男人親眼看到自己妻子和別的男人親熱時的心情!」

  小枝歎了一聲,「玲子當初身受重傷,在醫院躺了近一年才好。你希望你父母好,難道就不希望她也好?別說你們還沒有結婚,就算結了婚,你要她為你一輩子守寡嗎?這個男人對她不錯,你既然已經成仙,就應該放下過去的一切,好好修行才是。」

  周興保持彆扭的姿勢,在心裡糾結著。

  父母都好,妹妹也好,玲子……也好,他們都很好。

  自己才不過過了三天多,對他們來說已經三年多了。就算有傷痛,他們也得繼續各自的生活。

  自己死後可以成仙,也算是之前撞了狗屎運,才能修來的福氣。他們心裡還有幾分惦記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去探究。也許,他們都不記得了,還會更好吧。

  如果努力修行的話,以後說不定還可以給他們托夢,或者悄悄地替他們化解可能遇到的災禍。

  這樣一想,周興心裡才算舒服一些了。小枝見他情緒好轉,確認他不會墜入魔道以後,也放下心來,解了定身法,以過來人的口吻說教:「你能想得開,那是最好不過了。以後這地方就歸你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還是那句話,神仙沒有你想像中的好!當然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我看,你好好學完這本入門手冊,然後,每天花些時間修行,再出去找個工作,也……」

  「工作?」周興大叫起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小枝,「神仙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不需要賺工資啊,為什麼還要找工作?」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7

  第三章工作與愛情

  小枝伸出雙手,手上是五顏六色的豌豆大小顆粒,炫耀著說:「有工作就可以賺仙幣,有仙幣就可以升等級。我現在已經有一千個紫仙幣了!還有更多其他顏色的仙幣!」

  天庭仙幣共分五個顏色,按價值由低到高的順序依次為白色、橙色、藍色、綠色、紫色。兌換比率為100:1。一千個紫仙幣相當於一千億個白仙幣。而有的仙一年的工資都不足一個紫仙幣。小枝確實有炫耀的資本。

  可是,在周興眼裡,那些五顏六色的小豆子和小朋友玩的彩色玻璃球沒有多大區別。他實在是不懂小枝的賣弄和顯擺:「仙幣?仙幣可以用來幹什麼?買東西嗎?可是除了不需要吃喝,我們穿的衣服也可以用仙術煉出來,好像不需要仙幣買東西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玻璃球有什麼好玩的!

  小枝把仙幣收回去,不滿地說:「你不玩網游的嗎?你想想那些人在網游中拚命升級是為了什麼?他們在網游中拚命賺錢是為了什麼?」

  周興搖頭。雖然不經常,但他也玩過網游,賺的錢對他來講純粹只是遊戲裡的一個符號。

  「網游只是遊戲,賺的錢也只能在遊戲裡用,沒有多大意義。難道這裡的工作就是天庭網游的一種?」

  「你肯定不懂到底什麼是真正的網游!除了遊戲,你每次上網都幹什麼?」

  「看小說。我經常在某點看小說,還收藏了好幾百本正在連載的網絡小說。」

  小枝撇嘴:「某點?你的品味和我真是大不相同!我更喜歡看JJ的小說。不過,你既然看小說就應該知道,有很多文學網站,專門幹那種盜文的勾當。尤其是某點的文章,盜版幾乎可以和原創同步更新。」

  這一點周興倒是十分認可:「沒錯,那些盜文的網站實在是太多了!他們也實在是太可恨了!一點兒也不懂得尊重辛苦寫文的作者。」

  「那你也應該知道,很多搬文的螞蟻,網站並沒有給他們付工資。只是給他們註冊的id升級成騎士、天皇、公主、女皇等好聽的稱號,或者支付虛擬貨幣。那些人不顧作者碼字的辛勞,沒有得到授權就把他們的文給搬走,你想想,他們樂此不疲地幹這種沒有報酬的類似於小偷的勾當,是為了什麼?」

  「他們是為了……」

  可憐的周興,雖然有些叛逆,但還算是個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裡、五講四美三熱愛、遵紀守法的大好青年,實在沒有辦法理解某些人的行為。

  有一種情景叫對牛彈琴,還有一種情形叫爛泥扶不上牆。

  小枝確認周興的腦袋雖然比自己大,但內裡的構造卻遠遠不能和自己相抗衡。他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和周興糾纏,而是換了另一種說法:「負責看守桃花園的桃花仙子開了一個釀酒坊,每年都可以賣出很多的桃花酒。月老和他的幾個童子開了一個戀愛進修學院,每年都可以收很多學員。你要想買好酒或入學,那都是要交仙幣的!」

  「戀愛進修學院?」周興完全沒有聽出來小枝的主題是「仙幣的作用」,他已經被另一個竄入腦海的消息給震撼了。

  「神仙不是都無情無慾麼?不是不允許談戀愛麼?怎麼會有戀愛進修學院?」

  「你以前在人間,人們不都說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嗎?怎麼可能無情無慾。還有,你自己現在不也是神仙嗎?你沒有七情六慾嗎?再說,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就是一對!別的神仙自然也可以談戀愛。難道你以為天庭會像人間的一些地方一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可是,那個牛郎與織女、七仙女和董永,還有三聖母,就是沉香的母親的那些傳說,不都是說不許戀愛的嗎?」

  「那是因為他們一個是凡人,一個是神仙,門不當戶不對!更重要的是,他們早戀!」

  周興完全震驚掉,結結巴巴地說:「早……戀?那……神仙什麼年紀談戀愛才不算早戀?」

  「如果是一心修行的,滿一萬年以後就可以自由戀愛。只要是兩廂情願,男女、男男、女女都可以成為合法的神仙眷侶。」

  「男男,女女都可以?那一女N男,或者1男N女呢?」

  「天庭很多神仙□比較淡薄,一男一女的都比較少,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你說的這兩種情況。你不要把人間所有的東西都照搬上來!」

  周興直接忽略小枝的不滿,再次小心翼翼地求證:「兩個神仙真的可以成為合法的神仙眷侶?那是不是要有結婚儀式或者結婚證書之類的?」

  「自然可以!上個月天庭才辦了嫦娥與誇父的好事,這些事情一向是由月老負責的。」

  嫦娥與誇父?

  張口結舌的周興再次石化:「嫦娥不是和豬八戒……不,天蓬元帥以及吳剛那啥的嗎?怎麼會是誇父?」

  「嫦娥與誇父,他們一個奔月,一個追日,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天蓬和吳剛,那都是緋聞!緋聞你懂不懂?他們兩個本來早就互相吸引、互相愛慕,就是因為這些緋聞,害得他們多經歷了無數的考驗和折磨才能在一起!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像狗仔隊一樣,老抓著我問東問西的,老老實實聽我給你說就是了。「小枝雙手用力地捶打著空氣。

  後知後覺的周興這才發現小枝早就滿臉不耐煩,趕緊規規矩矩端正坐好,聽小枝的教誨。

  「在天庭的前五百年,這個地方歸你所用。這裡的東西只要不是破壞得太厲害,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這樣,你的吃穿住用行,基本上就解決了。

  工作的話,你若不想替別人打工,可以像桃花仙子和月老一樣,自主創業。

  愛情呢,你若有需要,可以先到月老的學校去進修。還可以把工作經驗和自主創業的經歷折算成戀愛年紀,就不需要等一萬年了。具體怎麼折算的,你自己去看入門手冊。反正這個道理,就像人間的招聘,任職條件說需碩士研究生以上學歷,但本科畢業有三年以上工作經驗亦可。」

  小枝一口氣就把周興往後五百年的生活都安排完了。周興消化了一遍,搖頭說:「我現在不想工作,也不想……談戀愛,我只想好好修行。」

  小枝鬆了一口氣,周興選擇修煉的話,他的擔子就輕鬆了:「你現在是人身,初級修煉的辦法入門手冊上有。一般初級修煉差不多要五百年時間,你若是全天候修行的話,時間可以縮短一半。等你過了初級修煉,我們再考慮其他事情!」

  五百年?

  周興傻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都只要一百年!初級修煉為什麼要五百年?

  天上五百年的話,那人間就是……他還想著給自己的家人那啥那啥呢!

  「周興,你想都別想!那面鏡子是托了天皇大帝的面子,才從司命星君那裡拿來的。而且,法力不夠的話,是不能看到人間的景象的。我花費自己的法力助你看一次,已經是破例了。天庭是不允許隨意變更別人的命數的,何況以你現在的修為,也不夠這個能耐。你既已成仙,就不要再想和他們有什麼瓜葛,好好修煉才是正道!」

  小枝扔下警告的話,就撲稜稜飛走了。

  周興無奈,只得放下心思,認真修煉。

  他以前看小說,就特別羨慕小說中修真人群的際遇,甚至連修真的開光、築基、氣動、練神、心動、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大乘這十二個階段,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今自己一步登天,直接成仙,本來還以為應該是進入修仙後的修神階段,不想仔細看了天庭入門手冊才發現,像他這種一步登天的,還必須經過初級階段的修煉,重新把基礎補好了,才能開始修神。

  這樣一來,他也只有老老實實在仙池旁,吸收靈氣,把自己拉下的修煉底子給補回來。

  這個地方原本仙跡稀少,周興也沒有出去串過門子。可還是有一些消息靈通的神仙知道了他的來歷,不免一個個好奇地過來探望,包括青華大帝手底下的一干仙人。

  可惜周興一直處於入定修行階段,對於這些動靜幾乎沒有知覺,更談不上有什麼反應。有著八卦心思的神仙一個個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一晃一百年過去,漸漸地,周興幾乎消失在眾仙的生活中。

  青華大帝家的知道了,那是暗暗歡欣鼓舞。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知道了,那是又喜又優。

  可天皇大帝知道以後,就不爽了!

  這一日,天皇大帝晃晃悠悠來到太上老君處,非常誠摯地說:「老君,周興怎麼說也是青華的救命恩人,如今青華既然在閉關修煉,他底下的人又不夠資格去招待他,我這個做兄弟的,少不得要替他多盡盡心。本座想到你這裡有丹藥可以助周興早日完成初級階段的修煉,不知老君可否願意賣本座和青華一個面子……」

  太上老君小心地陪著笑,可心裡卻苦死了——這些丹藥,那可是他的命啊!平日有仙人拿紫仙幣來,他都不一定賣。可如今天皇大帝親自來了,他能不給面子嗎?更何況,這些藥最後是要給青華大帝的救命恩人的!

  幫助青華大帝的救命恩人是應該的,可是,天皇大帝此舉,明明就是要……

  唉!

  太上老君一張老臉笑得像盛開的菊花,乾乾脆脆給了天皇大帝兩顆丹藥,又依依不捨地送走他,一再請他下次再光臨。

  天皇大帝心滿意足地離去,太上老君立即叫來自己的徒弟:「為師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你們把這個藥店和那邊的美容院關了吧。」

  徒弟大驚,太上老君可是他們一眾師兄弟所有產業的技術總監與活招牌啊!

  「師尊!您的藥一向是千金難得,藥店的訂單都已經排到一千年以後了。而美容院最近推出的中醫美容正是大受歡迎的時候,聽說七仙女也有意進軍美容市場。師尊,市場競爭如此激烈,如果我們不講誠信、不能及時完成訂單,又不能分秒必爭地壟斷美容市場,那勢必會被市場和消費者淘汰的!師尊,您不能在這時候突然放我們鴿子,開天窗啊!」

  太上老君徑直把丹爐的火熄滅,又把貨架上的成品藥全部打包,然後沖一幹不明就裡的徒弟說:「你們懂什麼?仙幣不是萬能的!市場也是可以不斷創造和搶奪的!最關鍵的是,你要有命享受生活才行!路我已經告訴你們了,要不要走,你們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是最少五百年不會出關!」

  這邊廂,太上老君一行忙著將自己的產業拆賣轉讓。

  那邊廂,周興在修行一百年後,靠著丹藥,直接從一個初級階段進化到另一個初級階段。他如今已是完全合格的低等仙了,只待慢慢修行,就可以進化到中等仙、高等仙、然後是神。

  對於天皇大帝的照顧,周興感激涕零,只恨自己不夠資格可以得見帝顏。

  接下來的修行卻不能急,周興有了很多空餘時間。他把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前前後後逛了十來遍。就地取材,依山伴水做了一個木屋,然後開始自己的逍遙生活。

  白天騰雲駕霧翻山越嶺到處看風景,茫茫雲海、鬱鬱仙境、奇林怪石那都是以往不曾見過的。偶爾也串串門子,交交仙界朋友,晚上修煉一段時間就去睡覺。

  一天,一年,十年……

  漸漸地,周興覺得有些不對勁。

  再怎麼稀奇的地方,看得多了,也覺得就那樣子。那些個朋友,可能是因為他來天庭的時間短,和神仙們交往的時間更短,總覺得互相之間不溫不火,平平淡淡,沒有多少話題可說。更沒有人可以和自己一起痛痛快快喝酒。當然了,他現在也沒有仙幣可以買好酒。

  於是乎,日子變得平淡更平淡,無聊更無聊,一天比一天長。

  周興終於知道,小枝說的工作很重要是什麼意思了!

  人如果沒有工作,就不能養活自己,

  仙如果沒有工作,就不能打發時間。

  幡然頓悟之後,周興決定,找工作去!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8

  第四章蒜頭

  仙界找工作的話,沒有人才市場,也沒有仙才市場。根據入門手冊的介紹,有這種需求的仙,只要在腦海中形成一個意念,各種空缺崗位就會浮現出來,還可以自動進行篩選,比網絡招聘更要方便。

  周興默念了一次「找工作、證券類。」,腦海中先是一片空白,隨即出現一行字「對不起,無法識別。可能您想要找的工作類別不存在,請重新選定其他類別!」

  周興又默念了一遍:「找工作,金融類。」回應他的依然是:「對不起,無法識別……」

  怎麼可能沒有?仙界有仙幣、有商場,甚至連賭場都有,怎麼可能沒有金融業務?

  周興不死心地再次默念著:「找工作,銀行、信用卡、保險、典當類。」

  這一回腦海中空白了好久,然後慢慢爬過一行字:「對不起,無法識別!您今天已經連續三次搜索了天庭不存在的工作類別,建議您先好好熟悉一下天庭的狀況,不要再搞出這種會使腦袋當機的蠢事出來!」然後是一排黑色的烏鴉嘲笑著嘎嘎飛過……

  周興滿頭黑線,駕起雲朵到一隻五萬仙齡的綠毛烏龜那裡去咨詢。

  烏龜伸伸脖子,慢吞吞地說:「拿個荷包,施點法術,荷包裡就可以裝無數的仙幣,甚至裝兩個人都行。荷包還可以隱身,要用的時候一招手,就出來了,方便得很。我們從來沒有把仙幣存到什麼銀行的先例,也根本就不擔心現金不方便而刷信用卡。

  而賭場裡的仙友都不賭仙幣的,大家就是玩耍一下。贏了的,一般都是叫輸的去做一件事情,比如當眾求愛,比如下凡或入魔歷練等,從來沒有輸光了要借高利貸的。

  至於保險,保什麼?壽命、財產安全,有必要嗎?

  做神仙啊,要淡定,淡定!」

  「龜仙,我以前是做證券的。如果天庭根本沒有這類工作,那您看,我可以幹什麼?」周興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噢,證券啊,我知道,那是個害死人的東西,前段時間就有一個人因為買股票最後入了魔道。淡定好啊淡定好!」烏龜瞇瞇本來就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眼睛,打個哈欠,又要把脖子縮回去。

  周興趕緊掐住他,「龜仙,龜仙,那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您老好歹給我指一條明路再去睡覺啊!」

  「這個地方,很少有工作機會的,你根本就不用篩選,直接找所有類別就是。」老烏龜不慌不忙地扒拉幾下四肢,「你把我翻過來,我曬曬日光浴。」

  周興依言,替老烏龜翻身,又在腦海中念了一次:「找工作,所有類別。」

  「唰唰唰!」立即出來幾行小字,「現有空缺崗位:南天門守衛一名,瑤池園丁一名,戀愛進修學院招生代表兩名、愛情輔導員一名。目前已有5146位仙友提出申請,三天後這五個崗位將進行公開選聘。有意向的仙友只要在腦海中默念三遍:『菊花菊花,我是黃瓜,請開門!』,就可以申請成功,並獲得任意一個面試機會。」

  周興抖了三抖,五個崗位,五千多仙爭取,這是怎樣競爭激烈的社會!這是怎樣殘酷的現實!

  可不管怎樣,總要爭取一個面試的機會才行,至少也可以吸取點經驗。

  「淡定啊淡定!」老烏龜翻著肚皮,四隻爪子朝天亂舞,「你想去面試哪一個?」

  哪一個?

  其實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周興認為自己凡根未斷,還不能從玲子事件中恢復過來,因此,和戀愛相關的,一律迴避。

  剩下的兩個崗位,周興毫不猶豫地選擇園丁,捨棄枯燥乏味的守衛之職。

  有了目標和期盼,接下來的三天過得飛快。周興一大早穿戴整齊,精神抖索地前去面試。到了目的地一看,熙熙攘攘成百上千個仙頭。更讓他目瞪口呆、大開眼界的是應聘仙人的打扮:

  有人衣衫破舊,帶著斗笠,扛著鋤頭;有人捲起衣袖,露出黝黑發亮的皮膚,褲腿還沾著泥巴;有人背一個袖珍的鏟子,嬌嬌弱弱似林黛玉;還有人挑著兩個馬桶!……如此種種,百仙百態,不一而足。像周興這樣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反而是個異數。

  形象啊形象!

  周興立即鄙視自己,你以為是來應聘白領精英麼?看這打扮就知道你不會伺弄花花草草,怎麼可能在眾多「農民專家」的突圍中勝出!

  正要改變自己的形象,一陣花香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傳過來。等待的眾仙立即鴉雀無聲,整整齊齊站好。

  周興抬眼望去,一個身著翠綠色長裙的仙女出現在眼前。只見她黑髮高髻,面似芙蓉眉如柳,雙眼靈活慧黠地轉動,耳垂、脖子上還有手腕處都掛著細長的鈴鐺串,舉手投足間叮呤作響,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周興正看得出神,旁邊一個神仙悄悄地碎碎念著:「叮噹今天比昨天多帶了十個鈴鐺,她最喜歡吃芙蓉糕,喜歡養小鳥玩……」

  另一個聲音也響起來:「叮噹是瑤池仙子最喜愛的婢女,這次面試幾乎就是她說了算……叮噹的性子活潑熱情,她喜歡和充滿朝氣的仙友一塊玩……」

  周興大汗,敢情這個美女就叫叮噹,是今天的面試主考官。而別的對園丁這個崗位感興趣的神仙已經把情況摸得清清楚楚了,自己卻還是一無所知!

  這樣一想,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幾乎涼了個通透!

  「承蒙各位仙友對瑤池的厚愛,園丁招聘現在開始。各位仙友看看自己身上,有粉紅色花瓣的請站出來。」叮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若黃鶯出谷。

  眾仙立即扭頭轉腰,仔細查看自身。周興低頭一看,正中紅心——自己左手的衣袖上就沾著一片粉色的濕漉漉的花瓣!

  難道第一關就被踢出來了麼?

  周興四處看看,神仙們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其中一小撮和他一樣「幸運」的都已經自動聚集到另一頭,包括那個嬌滴滴的林美人和那個挑著馬桶、一身騷臭的神仙。而留下來的,大都是看起來老實憨厚的花農打扮的仙人。

  周興感慨一下,從大部隊中走出來,投入到屬於自己的組織的小懷抱。

  只聽得叮噹脆生生的聲音又說:「沒有花瓣沾身的仙友,謝謝你們,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呃?

  咦!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自己過關了?

  周興沮喪的心情一下子飛揚起來。而對面那一大群神仙一個個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議論的聲音、不滿的聲音漸漸增大。

  「各位仙友!」叮噹嬌喊一聲,試圖把場面控制下來。

  「各位仙友,這花瓣是我家瑤池姑娘施過法的,自有神識進行分辨和篩選。我知道有仙友心中不服,可是,叮噹即得姑娘信任來主持這次面試,自然要公平公正。那些想要討好我、賄賂我的是不可能被選中的。」

  此話一出,一半的神仙都羞愧地低下頭,閉緊了嘴巴。

  叮噹環視一周,又道:「有些仙友雖然打扮得很像園丁,但也僅僅是像,其實並不懂得如何幹好園丁的工作。而且,你們在外形上花的心思絕對比不上這一位。」叮噹蘭花指一翹,在馬桶仙身上指了一下,又一半的神仙安靜了。

  「好了,沒問題的話,請各位仙友先回去吧。這邊的幾位,請隨我來。」叮噹婷婷裊裊帶著初試過關的人來到一個小亭子。

  接下來是單獨的面試,仙人們一個個俺順序到亭子旁的小花圃接受叮噹的又一輪考驗。

  周興排在最後。輪到他的時候,叮噹指著一排的花花草草問:「知道這是什麼嗎?知道要怎麼養殖嗎?」

  奼紫嫣紅、婀娜多嬌的各種鮮花看得周興眼花繚亂,他老實地搖頭:「我基本上不認識,也不知道要怎麼養。」

  叮噹愣了一下,又拿起一個瓶子問他:「那這個呢?你總該知道吧?」

  周興定睛一看,肯定地說:「這是大蒜頭,我以前在凡間吃過。」

  叮噹「噗哧」笑起來,身上的鈴鐺也叮叮咚咚響。

  「周興,你為什麼要找工作?」

  「日子太無聊,我想找點事情做。」

  「好吧,就你了。後天開始,你每天上午到瑤池來管理花草。工資是每天十個橙仙幣,以後可以加。還有這個……大蒜頭,就送給你好了。」叮噹把瓶子遞到周興手上。

  這樣就可以了?自己後天就可以上崗?周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你啊!和小枝說的一樣,真的有些傻傻的。不過,姑娘就喜歡老實誠懇而又乾淨清爽的人,

  你算是這一批最合適的了。」叮噹看出周興的疑惑,好心的解釋。「

  「可是,那個林美人和馬桶仙……?」周興依然不解。

  既然喜歡乾淨,第一關為什麼會把馬桶仙留下來?而且,林美人似乎比他更符合要求。

  「林美人?馬桶仙?你這個名字倒是取得有趣。不過,林美人那病怏怏的樣子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很嬌弱,不能幹重活。而馬桶仙是由蟋蟀精修煉成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就喜歡蹦蹦跳跳,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雖然表現得很有誠意,但還是不好。」叮噹說完,沖周興擺手:「你不要管這些了,回去準備準備吧,這裡有本書,你先學著點。」

  「謝謝叮噹仙子!」周興終於確定叮噹不是在戲弄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大蒜頭和書回家。

  當然,那本書他是基本上沒看的。

  好在叮噹也不介意,每天慢慢地教他一些養殖的方法,周興也學得有模有樣。

  一晃兩百年過去,周興的工資已經漲到了50個藍色仙幣一天。

  他一般上午去瑤池和叮噹養花草,聽她和小枝八卦,說什麼月老的戀愛進修學院越來越火爆,說什麼天皇大帝去紫薇大帝那裡做客,一兩百年都不回來等等;下午出去串門子,給綠烏龜和他那裡的小魚小蝦之類的帶些酒;晚上回家修煉一段時間,再給大蒜頭換換水。日子也就這樣悠悠閒閒地過去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個大蒜頭,越長越妖艷。

  當然,大蒜頭從來沒有開過花,只是狹長的葉子長得蔥蔥萃萃,碧綠如帶,隨風飄展的時候,周興就會有一種高貴而又妖艷的感覺。

  周興把這個事情說給叮噹聽,叮噹嬌笑不已:「周興,說不定大蒜頭在你那裡吸收了靈氣,也可以修煉成仙。然後,幻化成一個美麗高貴而又妖艷的仙女,捨身報答你的養育之恩。」

  對於叮噹的調笑,周興無可奈何。

  只是,他從那以後多了一個心眼,把大蒜頭看成是有神識的蒜頭,每天都會給它說一些趣聞,有時候也傾訴一些自己的心事。

  他倒不是希望有個什麼仙女來以身相許,只是很期待自己可以養出一個蒜頭仙來,也算是這幾百年的一個成果。

  「今天龜仙說他那條河裡又有一隻鯉魚精跳龍門,修成仙了。你什麼時候才能修成正果呢,大蒜頭?」又是一天的休息時間,周興給大蒜頭換了水,習慣性地對著它嘮叨。

  「我不是大蒜頭!」突然,一個稚嫩卻很生氣的聲音響起。

  周興一驚,隨即大喜,「你真的是蒜頭精?你也可以修煉成仙嗎?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幻化成人型?」

  「我不是大蒜頭!」大蒜頭的葉子重重地搖晃著,表達著強烈的不滿。

  「那……你是什麼東西?」周興奇怪地問。

  大蒜頭怎麼可能不是大蒜頭?自己都叫了他幾百年,叮噹也一直沒說不對。他怎麼可能不是大蒜頭!

  「我是水仙花!周興你真是個傻子!以後不許再叫我那麼土的名字!還有,我不要呆在這個瓶子裡!」大蒜頭,不,水仙花大聲說。

  周興只覺得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人影,正頤指氣使地對著自己,心裡有些不滿。可一想到自己居然把水仙花這麼高貴的物種當成大蒜養了幾百年,又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遂好聲好氣地問:「水仙花你要呆在那裡?我馬上去給你安排。」

  「我馬上就能開花,幻化出人形,不能再呆在這個破瓶子裡。你去給我找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來,放在光線充足的地方。還有,以後每天要給我換一次水,我的葉子和根也要洗得乾乾淨淨!」水仙花毫不客氣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49

  第五章水仙花開

  「晶瑩剔透的玉瓶、光線充足的地方、每天換水、葉子和根要洗乾淨,還有沒有其他要求,大蒜頭?」周興一一重複水仙花的話,細細記下來。

  「我不是大蒜頭!」水仙花冷冷地說:「周興你就是個摩托車打不著火——找踹的!」

  「叫習慣了,一時間改不過來。我以後會記得叫你水仙的。」周興摸摸自己的頭,嘿嘿傻笑。

  「水仙這名字多土!我才不要叫這麼普通的名字!」

  如果是一個人在說話,肯定可以看到他一臉不屑地斜著眼角,嘴裡還發出「切!」的一聲。可沒開花的水仙,那就只能看到其中兩片葉子甩了一下。饒是這樣,周興還是不敢小看,立即徵求意見,「那你想叫什麼名字?」

  「我又不是人,怎麼會給自己起名字?這樣好了,在我化成人形以前,我允許你給我想一個高雅出塵的名字。」」

  允許?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主隆恩?

  周興好笑地看著臭屁的水仙,笑瞇瞇說:「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起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獨一無二的高貴名字的。既然你不喜歡水仙這個名字,現在又沒有新的名字,我還是叫你大蒜頭吧,這樣親切些。」

  水仙的一片葉子扭曲了一陣,沒有答話,周興就當它默許了。

  第二天把這個事情告訴叮噹,周興不免有些埋怨:「叮噹,你怎麼不告訴我?害得我一直以為自己養的是大蒜頭!」

  叮噹彼時正在澆水,聞言雙眼一挑,揚著下巴說:「水仙不開花,不就是裝蒜麼?他自己不也喜歡你叫他大蒜頭麼?」

  周興無語,只好轉移話題,向她打聽哪裡有好的玉瓶。

  「玉瓶啊?觀音大士托著淨瓶楊柳的風采很迷人,我覺得除了她那個瓶子,其他的都不怎麼好。」叮噹變出一個瓶子,作了一個左手拎淨瓶,右手持楊柳的嬌俏版本觀音菩薩的姿勢。

  周興想了想,也覺得那個瓶子真的是難得一見纖長優雅,和神態安詳、身子輕曼、衣裙飄逸的菩薩簡直就是絕配。可是,那個瓶子不能養水仙啊!

  一連好幾天都沒找到合適的玉瓶,回去和水仙一說,水仙哼了一聲後,就再沒有說過話。

  又過了兩天,連葉子都開始蔫起來,沒精打采地垂著。

  周興沒辦法,托龜仙幫忙,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才用五十個紫仙幣從東海龍王那裡換來一個大小適中、造型美觀的水晶瓶。

  周興忍著肉痛,獻寶似地捧到水仙跟前,說了許多好話,水仙才勉為其難地說:「湊合著用吧。」

  換了瓶、換了水,水仙花的葉子又舒展開來,周興這才鬆了一口氣,也不肉痛了。

  做父母的連生命都可以奉獻給自己的孩子,何況只是五十個紫仙幣?

  自此,周興正有些開始無趣的生活又變得鮮活起來,他滿心期待著水仙開花幻出人形那一天的到來。每天早早起來,和水仙花打過招呼,才去上班。晚上回來,就和水仙說一些見聞。

  比如今天龜仙翻身後翻不過來,曬得肚皮紅了,直到他去看他,才把他翻過來。

  比如,龜仙家的兩隻小蝦打架,把對方的鉗須都給弄斷了。

  比如,小枝和叮噹也吵架了。

  比如,他覺得小枝和叮噹也就法術和仙齡比他高一些。其他的,看起來就像是兩小孩一樣。

  比如,他第一次見到叮噹就覺得她和自己的妹妹很像,有很親切的味道。

  比如,小枝是個守財奴,自家的老闆幾百年沒回來,他也不肯休假,到處做兼職攬仙幣。

  ……

  水仙每次都是淡淡地聽著,不時地發出些「臭美!小氣!幼稚!哼!切!」之類的聲音。

  周興以為他不喜歡聽,就變著法子講笑話逗他,說:「一隻公雞和一隻母雞關係很好,但有一天,公雞四處追著母雞咬,你知道為什麼嗎?」

  水仙連哼都不哼,周興只好自問自答,「因為母雞下了一個鴨蛋。」

  水仙平靜地吐出兩個字:「笨蛋!」

  周興翻著白眼,繼續碎碎念,把自己每天的行蹤說得清清楚楚,連什麼時候澆了幾朵花,灑了幾壺水都沒漏過。

  又過了一段時間,水仙還是沒開花,不過他「恩准」周興帶他出去玩。

  那麼大一瓶子,不好隨身攜帶,周興鑽研幾天,總算學會把瓶子和水仙同時變小。

  可水仙又不幹了!

  「我見不得仙嗎?變小了你讓我看什麼?你又讓其他神仙看什麼?」

  周興想想也是,自己不到三百年就養出了一個水仙花仙(妖?精?),確實值得大大宣揚慶賀一番。如果像觀音菩薩那樣小小的一個瓶托在手裡,太小家子氣了!

  於是,周興開始了抱著差不多半人高的水仙花行走的生活。

  叮噹第一次見到水仙,就特別驚喜。彎腰摸著它的葉子說:「嗯,你長得確實很漂亮。不過,為什麼我養你幾百年,你連葉子都沒長一片出來,跟著周興就這麼水靈靈的?」

  水仙抖抖葉片,把自己從叮噹的魔爪中掙脫出來,「你手上沾了土。」

  叮噹愣住,看著自己細長如蔥、嫩白似玉的手,氣呼呼地起身。

  「你個裝蒜的!肯定是見我長得比你漂亮,這才一直不敢在我面前現身,如今見了周興,就耐不住寂寞要修煉出人形來!哼!色迷心竅的傢伙,我這裡就有水仙,每年都開花。本姑娘才不想看見你呢。」

  「切!醜八怪才會想方設法抹黑比自己長得美的人。」水仙沖叮噹的背影扭擺了幾下葉子,就喚來周興。

  「我不喜歡這裡,我現在要走!」

  「這裡不好嗎?空氣清新,陽光充足,還有瑤池的仙氣繚繞。很多花花草草在這裡都長得很好。何況,這裡也算是你的……老家吧?」周興不知道水仙和叮噹的過節,對他的舉動很是不解。

  「我現在就要走!」水仙堅持。

  「正好我也不想看見它。周興,你馬上把它送走,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這個裝蒜的!」叮噹站在台階上,一臉嫌惡的表情。

  「醜八怪!」

  「裝蒜的!」

  「醜八怪!」

  「裝蒜的!」

  ……

  看著這幼稚到極點的兩仙,周興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把水仙抱走,來到龜仙處。

  烏龜正在水裡游泳,見周興把整日掛在嘴裡的水仙帶了出來,也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水仙驕傲地舒展開莖葉,迎著風飄飄揚揚。

  龜仙點點頭:「不錯!不錯!周興,這花妖你養得不錯!」

  周興坐在石頭上,眉眼彎彎:「龜仙,其實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傻了。本來早就應該帶大蒜頭出來遛一遛,或者請你們到我家去逛一逛的。我很久以前就覺得她長得有些妖艷,果然,他是有神識的。蒜頭現在是花妖,只要好好修煉,以後也可成仙呢。」

  「淡定啊淡定!周興,你只要一直這樣就好了。」龜仙閉上眼睛,似有無限感慨。

  周興也沒有在意龜仙的話,興致勃勃和水仙說起了他以前見過的名山大川與奇異景致。並排了計劃要帶水仙來一次故地重遊。

  水仙「唔」了一聲,道:「看你這麼無聊,我就隨便陪陪你好了。」

  周興已經對水仙的自大和言不由衷免疫了,知道他其實是很喜歡到處晃悠的,因此,每天除了去瑤池半天,就帶著水仙把天庭逛了個遍。

  天庭奇人異事眾多,倒也沒誰覺得周興抱著一大瓶子的造型特別怪異。只是叮噹和水仙依然不對盤,小枝卻偶爾會調戲下水仙。在水仙提出鄭重抗議並以冷戰威脅周興幾天後,周興終於不敢再讓水仙和他們兩個碰面了。

  又過了五十年,這一天,周興正抱著水仙在一處溫泉旁休息。忽然聽得水仙一聲尖叫,周興立即緊張兮兮地問:「蒜頭,你怎麼啦?」

  水仙沒有答話,只是綠葉亂擺。

  周興不明所以,這個地方已經是第二次來了。上次水仙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良反應,今天這裡依舊是溫度適宜、水氣氤氳,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水仙幹嘛這樣尖叫又顫抖不已?

  屏息凝神看著水仙的動作,不一會兒,他的葉子停止了搖擺,從球根那裡慢慢伸出來一根長莖。周興大氣也不敢出,只是緊緊地盯著,眼看著這根長莖越長越長。

  隨後,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空氣中似乎也帶了些甜甜的味道,綠色長莖的頂端居然抽出了一個花苞!

  周興大喜,抱著瓶子有趕緊放開,穩穩當當落在地上。

  「蒜頭,你長出花苞了!」

  「嗯,再有十年我就可以開花了。」一點也不像周興的緊張和興奮,水仙語氣非常平淡。

  「那……」周興搓搓手,「要給你準備些花肥嗎?我得給你做一個罩子才行,不然風吹來怎麼辦?還有,以後再不能帶著你騰雲駕霧了,不然花苞受不住的。還有,我以後抱著瓶子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不用這麼緊張,我沒有那麼不中用的。不過,你小心一些總沒錯的。」水仙很受用周興的重視,擺擺葉子,還伸了一片到他臉上。

  周興小心翼翼地把水仙抱回家,免不了又向熟識的幾位仙友炫耀一番。小枝和叮噹沒好氣的鄙視也打擊不了他盼著自己「孩子」出生的期待與希翼。

  時間漸漸過去,水仙依然只有一個花苞,香氣也慢慢變得淡雅,但花苞卻越來越飽滿,挺立在綠葉中,似乎隨時都能綻放開來。

  周興數著手指過日子,到了花苞長出的十年紀念日那天,他連瑤池都沒去。前一天就把水仙放在他最喜歡的仙池旁,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著。等了大半天,水仙伸展了一下綠油油的葉子說:「我要開花了。」

  「啊?」

  周興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花苞在微微顫動著,然後,一片花瓣、兩片、三片、四片、五片、六片花瓣從外到裡依次展開,潔白如玉。中間嫩黃的花蕊也盛綻著,清甜香味頓時溢出來。

  水仙扭了扭花莖,把花蕊對著周興,炫耀地說:「我美麼?」

  周興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看了個遍,水仙的根須在清亮的水晶瓶裡順溜溜地伸展著,纖塵不染;細長的葉子蔥翠傳神,水盈嬌嫩;而花朵則如白玉盤上托著盞狀的金黃色花冠,清幽的香氣徐徐散開,整個一婀娜多姿,妖艷絕塵。

  「很美!」周興由衷地讚歎。雖然只有一朵花,但看在他眼裡,這朵水仙比瑤池那裡皎潔高貴的玉蘭,富麗堂皇的牡丹,甚至是那裡的水仙都要來得風姿綽約。真真是「得水能仙天與奇,寒香寂寞動冰肌。仙風道骨今誰有?淡掃蛾眉篸一枝。」

  「哼!我自然是最美的!你把我放得離水近一些,我也要看看自己。」

  周興喜不自勝地抱著水仙飄到仙池中央,水仙看著自己的倒影,道:「還不錯。就是你,長得醜了些。」

  周興迥然,半晌才喃喃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你……你……」他心中憤然,但支吾了半天,又看看水中自己和水仙的倒影,頹然洩氣說:「你若化成人形,還不知是怎樣禍國殃民的樣。幸好我是男子,對於外貌不甚在乎。若是你和叮噹在一起,恐怕得天天爭個不休。」

  「就叮噹那樣子,也敢和我爭美?」水仙不屑地說,「憋了這麼久,我也該出去走一走了。再過一百年,我就能幻化出人形,你把我的名字想好了沒有?」

  「一百年?蟋蟀精說他從能開口說話,到幻化出人形,前後修了五千年。你現在才幾百年,怎麼會……?」周興吃驚不已,這水仙花道行太高了吧?

  「誰說才幾百年?我來天庭已經差不多兩萬年了,以前只是不想打擊到那些花花草草,才沒開花而已。」水仙挑起一些水珠,灑在自己的花瓣上,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璀璨的光芒。

  周興搖搖頭,對水仙的自戀折服得五體投地。當然,帶著炫耀的心思,他也抱著水仙跑遍了天庭的公共場合。

  如果說周興看水仙還有一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味道,但其他神仙看了,也都覺得這朵水仙花長得格外不同。就連叮噹都半真半假地責怪周興只顧著自家的水仙,而沒有盡心盡力照顧瑤池的花草。

  周興暗爽,心道:「養孩子能和養花草一樣麼?」當然,他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因為,水仙和叮噹的關係被沒有因為叮噹暫時的認輸而好轉,叮噹甚至還和小枝就水仙的人形模樣打了賭。

  水仙享受夠了眾人讚歎的目光和口水,大概也覺得有些膩了,竟轉了性子,說要在家好好修煉一段時間。周興自然是滿口應允,當下建了一個通風透氣的玻璃房給水仙住著,一心等待他幻化出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0

  第六章幻化成人

  「水仙花是石蒜科多年生草本,又名凌波仙子、玉玲瓏、金盞銀台、天蔥、雅蒜……」周興拿起一本《水仙花概略》,粗粗看了一遍,還是發愁,該給水仙取什麼名字呢?這些別名他是肯定不會要的。那就從中選一個字吧。

  雅蒜——蒜頭?不行!

  天蔥——蔥花?不行!

  金盞銀台——祝英台?不行!

  玉玲瓏——玲瓏……玲子?更加不行!

  凌波仙子——仙子不能用,用凌波,凌波……凌波微步?還是不行!

  周興氣餒地把書扔掉,想一想,又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搜索「給孩子取名字」的相關知識。很快第一個答案顯示出來:「取名字要考慮生辰八字、五行、五格、筆畫組合、發音、字形……」

  周興咬著牙看下去,第二個答案、第三個答案基本大同小異,不由頭痛不已。

  他一直覺得蒜頭這名字很親切、很可愛,這才幾百年來都沒有認真考慮過水仙的名字。如今雖不說刻不容緩,但也不能再拖著了。

  可是,不就一個名字嗎?犯得著這麼複雜嗎?

  還要看生辰八字?

  水仙的生辰估計他自己都不清楚,這還怎麼繼續下去?

  再要考慮什麼金木水火土五行,天地人總外五格,

  然後再去查字典……

  雖然他也想給水仙取一個響亮點的名字,可要是按照這個步驟來的話,那比讓他自己懷孕生個孩子還困難!

  周興一臉愁容去找龜仙。

  龜仙提點他,水仙喜歡什麼東西?喜歡什麼字眼?他又討厭什麼?有什麼願望?……

  周興豁然開朗,回去後就興沖沖地在小紙片上寫了水仙喜歡的水、美麗、漂亮、陽光充足、空氣清新、乾淨、溫泉、玉瓶、鏡子等字眼,然後捏成紙團,一個個抓鬮。

  第一次抓到的是足氣兩個字,周興抖抖手捨棄。

  第二次抓到的是美淨,周興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郁美淨的廣告來,打個寒顫繼續抓。

  這一次他選擇抓三個字,抓到的居然是干、泉、水三個字!

  幸得周興已經修煉幾百年,脾氣變得溫和一些了,不然,他就要跳起來了。好在他時間也多,每天就這樣拿幾個字進行排列組合,再到玻璃房那裡報告一下一天的行蹤和心得,當然,名字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提起過。

  一百年倏忽就過去了。

  周興提前三天就向叮噹請了假,又把龜仙、林美人、蟋蟀精等請過來。端坐在玻璃房外面等待水仙的幻化。中午的時候,小枝和叮噹也過來了。

  「我等著看她一出來就給我認輸的樣子!」叮噹鼓著臉腮說。

  「我來看美人的。」小枝咕咕咕地繞著叮噹肩頭飛來飛去。

  蟋蟀精蹦了兩下,有點急不可耐地問:「周興,怎麼還沒幻化出來?會不會是他見到我們這麼多人,不好意思現出人形?」

  「我覺得,你應該準備些補品、衣服、被子之類的東西。我就是出生的時候身子弱,一直沒有調養好,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成仙了都不能變得健康些。」林美人用水袖擋住微風,無限柔弱地提醒。

  「淡定啊淡定!」龜仙伸伸脖子,鼓起眼睛慢慢爬。

  周興緊張地笑笑,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水仙。

  下午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水仙忽然抖了抖葉子,隨後週身騰起銀色的光華,朦朦朧朧。玻璃房外面的眾仙都瞪大了眼睛要清楚見證絕色美女出世的歷史性時刻。

  只見銀白色光華漸漸轉變成金黃色的光柱,水晶瓶開始懸空,浮在光柱中轉圈,越轉越快,形成一個漩渦,最後「砰!」的一聲炸裂,水晶碎片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四散開來。瓶子裡的水和卵石也嘩嘩地掉在地上,水仙花卻依然浮在空中。

  隨後,碧綠的葉子微微伸展張開,水潤嫩綠的葉片環繞著花朵,漸漸化成柔軟飄逸的綢緞,一雙白嫩的小腿從綢緞中最先探出,十個腳趾圓潤可愛。在綢緞的另一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尖尖的下巴、粉艷的雙唇、小巧的鼻子、忽閃的漆黑的睫毛下是美麗的大眼睛,飽滿雪白的額頭上趴著柔順的淺綠色發絨,小小的一團就這樣飄著,眼睛直直地看著周興的方向。

  居然是個小嬰兒!

  蟋蟀精大失所望,小枝興奮地在玻璃房上空盤旋,叮噹卻嗤笑起來,「小屁孩!」

  周興怕嬰兒掉下來摔著了,已經衝過去把水仙抱了出來。

  林美人湊到跟前用手指戳戳小水仙粉嫩晶瑩的小臉蛋,驚歎地說:「哎呀,她居然對我笑!周興,你這個水仙小孩不能笑啊!」

  「為什麼?為什麼?」小枝發到周興肩頭,骨碌碌轉著眼睛說:「笑一個,笑一個!」

  周興心滿意足地抱著小水仙,笑得嘴都合不攏。

  以前多半以為水仙會幻化出成人,不想她居然從嬰兒開始長大!這下自己可就是她名副其實的爸爸了!看著小模樣,粉雕玉琢,冰肌玉骨,長大以後一定是個美麗的仙女!

  「這麼小就杏臉桃腮,笑起來明媚妖嬈。周興,你可要看好小水仙了。」林美人臉紅紅地說。

  「小孩子不都一個樣,有這麼誇張嗎?我來看看!」叮噹拉開林美人,往周興懷裡看過去,這一看,就愣住了。半晌才捂著嘴巴說:「好可愛,好……妖艷!」

  周興清清楚楚看到水仙聽完這句話以後睜開眼睛,朝叮噹露出一個媚笑,忽然又轉成譏笑的表情。小枝撲通一聲從周興肩頭掉了下去。

  雖然只是一瞬間,周興卻也看得呆住,妖孽!果然不能讓她笑啊!

  叮噹撅著嘴,拎著小枝的翅膀鬱悶地離開

  在一旁蹦跳著、左竄右探的蟋蟀精終於找到位置可以好好看看水仙了。

  龜仙也爬到桌子上讓周興把水仙抱低了給他看。

  眾仙看過,感歎一番,就各自散去了。

  小美女似乎不太願意搭理這些仙人,一直沒有出聲。周興將她展覽完畢,這才想到一個問題:「蒜頭,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天啦!我該用什麼餵你?牛奶,米粉,還是……水?」

  小水仙不說話,閉著眼睛睡覺,呼出馨香的氣息。

  周興以為他要從普通的嬰兒開始長大。摸摸水仙身上披著的涼涼的大幅綢緞,用法術變了些軟軟的棉布衣,催得溫熱,將綢緞給換下來。

  這一換,他差點震驚得把水仙掉到地上!

  誰來告訴他,水仙兩退間的是什麼?

  她是花啊!

  是在天庭活了上萬年的水仙花!

  為什麼變成人不是美麗的仙女,而是嬰兒?

  變成嬰兒也就罷了,可為什麼要是個妖艷的男嬰!

  鎮定下來後,周興猛然覺得這樣很好!

  他一個單身男仙,養兒子要比養女兒方便。而且,男孩子長大以後多曬曬太陽,就會變得黝黑陽剛。若是女兒,放任他這麼長下去,只怕以後不知道要俘獲多少男仙,紅顏禍水啊!

  還是兒子好!兒子妙!兒子呱呱叫!

  周興於是又拿來水、牛奶、細米粥等吃食,使出仙法保溫,靜靜等待水仙醒來。

  不久後,水仙醒過來,不再是柔弱無骨的模樣,已經可以坐起來,甚至是走路了!張口就沖周興說:「水!」

  周興連忙給他端來水,水仙「咕咚」喝下一大碗,就自己穩穩當當走到小屋旁的仙池裡泡著,對隨後跟來的一臉擔心的周興說:「那水晶瓶,再找一個!我泡十天就可以了。」

  居然就這樣打發他這個做爹的!

  周興哭喪著臉去找水晶瓶。可這一段時間以來,仙界物價上漲、通貨膨脹,東海龍王那裡同樣的水晶瓶已經漲到100紫仙幣一個,價格整整翻了二十倍!

  周興好說歹說,磨破了嘴皮子,賴在那裡三四天,龍王一副你愛買不買的神態,一丁點口都不松。

  周興沒有這麼多積蓄,只好垂頭喪氣回家找水仙商量。不想才幾天工夫,仙池裡的嬰兒就長成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若不是那一頭淺綠色的長髮水草一樣在仙池飄著,周興還以為有仙綁架了他的蒜頭!

  可是,怎麼會這樣?

  聽說嫦娥懷孕100年才生下一對雙胞胎,300年了那雙胞胎才三歲小孩的模樣。可蒜頭才「出生」不到五天,就長成了少年!

  他還沒有好好享受准爸爸的幸福生活,就要直接過渡到撫養叛逆青少年的艱辛年代嗎?

  周興乾脆一動不動守在仙池旁,驚訝地看到水仙一天天以神速在長大,到第十天時,已經長成一個美麗的大小伙子了!

  細長柔順的長髮沾著晶瑩閃亮的水珠,臉上肌膚勝雪,滑膩嫩白,如星光般璀璨的雙眼裡綻放出魅惑的火星,似焰火般熱情的嘴唇散發出誘人的氣息。光裸的上半身從水中慢慢現出來……

  周興忽然覺得嘴角有點不舒服,一些滑滑膩膩的東西似乎正從鼻子裡流到嘴裡,熱熱的腥甜感覺,用手一摸,居然是血!

  他多少年沒有見過血了,如今竟然看著一個男人,尤其是自己養大的兒子的半裸身體流鼻血!

  周興慌忙掉過身,仰頭望天。

  沒有天,雖然能看到幾朵白雲,在周興眼裡都自動化成了漫天烏雲!

  「這麼髒你也不弄一下?」一個聲音從前方傳過來。周興一看,水仙已經穿戴整齊,在離自己兩步遠的地方皺著眉頭。

  皺著眉頭好!

  這樣才像一個可愛的兒子!

  想他周興,在人間時沒來得及結婚。在天庭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兒子出來。而做父母最開心的看著小寶寶從嗷嗷待哺、蹣跚學步、咿呀學語開始長大這一段經歷,居然消失在他與龍王毫無建樹的討價還價中。寶寶調皮搗蛋、叛逆囂張、恣意無悔的兒童與青少年時期也在自己幾天的驚歎中過去。他完全沒有機會發揮一下自己的循循善誘,兒子就直接成長到據說是已經成年的、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和見解,很容易與大人產生代溝的年紀!

  幸好他的兒子如今正有疑惑需要他這個做父親的前來解釋,一定要好好發揮一下自己超人的魅力,和蒜頭好好溝通,從此父慈子孝,親密無間……

  不過,蒜頭剛才問了什麼來著?

  「周興,你是不是想成為天庭第一個失血過多、搶救無效的神仙?」水仙嘴角噙笑,不緊不慢地問。

  周興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鼻血擦掉,把自己全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盯著水仙上上下下看了一陣,感歎道,想不到我周興有生之年也能養出來這麼個風流倜儻、妖艷無比的兒子出來!

  「蒜頭,你身子骨沒覺得那裡不適吧?想不想吃什麼?要不要休息下……?」周興散發奶爸愛的光輝,一個勁地噓寒問暖。

  「名字,水晶瓶!」水仙優雅地吐出五個字。

  「呃……」周興摸著後腦勺,把水仙迎進自己的小木屋,捧出一大堆小紙片。

  「蒜頭,我知道你喜歡水、喜歡照鏡子、喜歡乾淨明亮的地方。這不,我給你取了很多和你喜歡的東西有關的名字。你看看,你最喜歡哪一個?」

  水仙隨手拿起幾個一看,其實都是「美麗、亮麗、清水」等字眼,更加適合女孩子使用,可惜他不怎麼識字,聽周興念了幾個,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

  雙手一揮,小紙片立即像蝴蝶一般盤旋著翩翩飛舞。水仙往空中一抓,隨即把手中的紙片展開在周興眼前。

  「鏡泉。」

  周興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個名字不女性化。

  「鏡泉,鏡泉。」水仙念了兩次,也滿意地點頭,「以後我就叫鏡泉。水晶瓶呢?」

  周興摸摸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躲閃著鏡泉的目光,「那個水晶瓶,原來是五個紫仙幣,現在龍王說要100個紫仙幣,少一個都不行!我還只有不到二十個紫仙幣……」

  算起來,周興的工資也不低,一年差不多有一個半紫仙幣,可他漸漸愛上了去桃花仙子那裡買兩瓶好酒,幾百年下來,就只存下了這麼一點點。

  「那我去找他。」鏡泉說完,轉身就走。

  「喂,你別亂來!蒜頭,你才幻化成人形,不要到處亂跑!」

  周興追出去,卻已經不見了鏡泉的身影。等他滿頭大汗追到東海龍宮時,龍宮的守衛基本都處於石化狀態,婢女們一個個興奮地往龍王休息的宮殿方向指指點點。

  想到鏡泉以前的壞嘴巴和爛脾氣,不是在龍宮又闖了什麼禍吧?

  周興戰戰兢兢地從嘰嘰喳喳個不停的婢女包圍圈中殺出來,擠到龍王面前。此時,龍王正瞪圓了一雙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鏡泉。

  而鏡泉正抱著水晶瓶,一甩衣袖,做出一朵盛開的水仙花放在瓶子裡,然後問龍王:「龍王你看,美嗎?」

  「美!美!美艷不可方物!」龍王口水流了一地,目光沒有分秒離開過鏡泉身上。

  「龍王,瓶子放你這是死的,我拿去裝了水仙,才能顯出它的價值,你說是不是?」鏡泉朝已經暈暈乎乎的龍王挑起一點嘴角。

  「是是是!美人你若喜歡,本王就把它送你了!」

  周興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100個紫仙幣,他求了幾天龍王,他都不肯打折或降價,如今居然無償奉送!

  不出一天,周興養出了一個絕世美男的消息就席捲天庭。

  自我感覺無限良好的鏡泉不顧無數跟在他身後的男男女女,直接闖進月老的辦公室。讓月老隔著窗戶看那一大群覬覦他美色的神仙,隨即展開邪魅一笑:「你給我1000個紫仙幣,我就出去跟他們說,我想談戀愛!」

  月老當即拍板:「成交!」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0

  第七章學習做人

  「這些給你吧。」鏡泉把仙幣全部放在周興的床上,隨即又變水仙花自己插在水晶瓶裡。

  「可是……你……為什麼又要變成水仙花?」周興看著一堆耀眼的仙幣,弄不明白鏡泉的心思。

  「你抱著瓶子出去給他們看一眼吧,煩死了。」鏡泉發出個哈欠聲,葉子便蔫蔫地垂了下來。

  周興看看自家小木屋外不肯罷休的上百個仙頭,哀歎一聲,就把鏡泉抱了出去。

  眾仙看不到鏡泉的人形,不免大失所望,可又毫無辦法。當下,有只狐仙湊過來問:「周興,你缺僕人麼?我來給你收拾家務吧?不要工資的。」

  此話一出,其他神仙頓時眼睛一亮,爭先恐後地圍著周興。

  「周興,我來給你做家務,只要讓我在這裡住下來就行,我付給你錢。」

  「周興,讓我住下來吧!我出一個紫仙幣一天!」

  「周興,我出兩個紫仙幣一天!」

  「你個狐狸精,不要跟我搶!」

  「你個衰人,鏡泉才不會喜歡你呢!」

  「……」

  周興抱著水仙花,哭笑不得。想起自己曾經以為的神仙無情無慾的想法,再看看眼前這幫一點也輸給狂熱追星族的神仙,無語問蒼天。只能抱緊了水晶瓶,不讓其他神仙有近身的機會。

  當然,以他的修為,那些神仙要想近身甚至是搶走水仙花都是輕而易舉的。不過,好歹也是成仙了,太過下三爛的手段不好意思使出來。而且,大家一路追來,知道水仙花性子高潔,不敢做出不雅的事情來唐突佳人。

  可是,他們卻圍著周興的木屋,逗留著不肯離去。周興多次勸說無效,只得任由他們在自家地裡轉悠,苦巴巴等著鏡泉幻化成人形。

  有不甘寂寞的,自己變成鏡泉的模樣,可怎麼變都變不出那種風骨來,還被其他神仙以「侵犯肖像權、猥褻偶像」的罪名給暴打了一通……

  第三天,小枝過來了。

  看到眼前相思成災、無精打采,卻又牛皮糖一樣粘在周興小屋外的眾仙,噼裡啪啦就是一頓訓斥:「周興是青華大帝的救命恩人,是我家帝座親自吩咐我把他引上天庭的,這是玉皇大帝親自指給周興的私有地盤,你們在這裡撒什麼野?」

  小枝在天庭雖然沒有正式官階,平時也就幹些跑跑腿,打打雜的活。可他的身份,卻相當於總裁助理、董事長秘書這類機要人員,是天皇大帝寵信的人。這番話一說出,字正腔圓,不異於舊社會三座大山壓在窮苦老百姓身上一樣,讓眾仙緩不過氣來。

  待這幫神仙回過神來,想到周興那說不清道不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來頭,再想想水仙花見到他們在這裡,就一直不肯化出人形,再想想已經在月老的戀愛進修學院就學的一部分神仙,這才驚覺自己走錯了路,已經落後一大段了,趕緊溜走。年紀到了的,忙著去學習戀愛技巧;年紀沒到的,忙著去找工作或是去歷練。一下子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小枝簡直就是救苦救難啊!

  被眾仙煩得苦不堪言的周興冒出頭來,千恩萬謝。鏡泉也現出裊裊婷婷的人形來。

  小枝掃了鏡泉一眼,目光閃閃落在周興的錢袋上。

  周興看著小枝眼冒綠光,想到他那一次不無炫耀而又十分幸福地對自己說:「我現在已經有一千個紫仙幣了……」。

  小枝在天庭五萬年,辛辛苦苦才積了1000個紫仙幣。如今雖然仙幣貶值,容易賺一些了,可鏡泉不過是一句話,就得了1000個!而他周興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簡直就是不勞而獲!當然,他有養水仙,這也算是兒子給老子的贍養費吧。

  「你來天庭多久了?」周興正獨自胡思亂想中,鏡泉突然問他。

  「嗯,不太記得,大概快500年了吧。」周興一怔,隨即恍然一歎,原來不知不覺已經五百年了!

  「我來天庭2萬年了。一萬年以前我就是仙了。只不過在幻化成人形的道路上一直有莫名的阻力。如今雖然化成人形的時間比較短,但認真算起來,我比你早成仙,比你能賺錢,比你法力高,你覺得你有資格做我老子麼?」鏡泉冷冷地盯著周興。

  周興老臉一紅:「你不要對我用讀心術!」

  「你那點齷齪心思,不用讀心術我就知道!周興,以我的仙齡,做你祖宗都夠了!你再要以我老子自居,或者把我當成是你兒子,小心我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我自己在水邊就可以存活的,不過是用了你一個破水晶瓶,讓你換了幾次水而已,就想爬到我頭上,切……!鏡泉挑起眉眼撇了周興一眼,就逕自出去了。

  周興鬱悶無比,白眼狼啊白眼狼。

  小枝哈哈大笑。

  笑夠了,小枝才躊躇著說:「周興,其實當年我家帝座叫你上天庭是有目的的,你……」

  周興沒有在意,懶懶道:「當初是我自己選擇做神仙的,你說不好,我還責怪過你呢。怎麼能說是天皇大帝別有用心?現在想來,剛到的那一段時間,確實很無聊、很後悔,當初我真是錯怪你了。」

  小枝跺腳:「帝座和青華大帝兩個人打賭,經常鬥氣,你只不過……」

  周興好笑地打斷小枝的話:「我只不過是得了狗屎運才有機會上天庭的,對不對?小枝,兩位帝座雖然不用日理萬機,但也不會無聊到拿我尋開心吧?」

  小枝扁扁嘴,扔下一句:「我家帝座就快回來了,青華大帝也眼看就要出關,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懶得管你!」轉身就走。

  果然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周興無所謂地笑,這麼久了,自己連瑤池仙姑都只見了一回。那兩個地位幾乎和玉皇大帝一樣的帝座,就算是幾萬年,也沒有和自己見面的可能性吧?

  搖搖頭,打算出去找龜仙喝酒,卻看到鏡泉正趴在桌上寫字。桌子上什麼古老的文房四寶,嶄新的鋼筆、自動筆,練習簿之類的橫七豎八擺了一大堆。周興想到鏡泉那天選名字時的情景,有些疑惑,鏡泉不可能不識字吧?不過他也沒有多想,拿著鏡泉給的仙幣,屁顛屁顛就去買酒。

  可是鏡泉,他幾萬年都沒有看過書。只不過平日裡聽別的神仙說話,他琢磨著,也學會了說。但這並不代表他會識字,或者是寫字。他對著周興寫的「鏡泉」兩個字,臨摹了好長一段時間總算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但還有更多的字,他不認識。

  於是這一天,當周興醉意朦朧地搖晃著回來時,正憋屈的鏡泉一下子就給他淋了一身的冰水,並一腳把他給踢了出去。

  周興一個激靈,醉意全消。聞到自己一身酒臭,只當自己犯了鏡泉愛乾淨的禁忌,忙把自己拾掇清爽了,才進屋去賠罪。

  鏡泉沒理他的討好,只是說:「我要下去凡間歷練,學習怎麼做人。」

  周興愣住:「學習怎麼做人?你已經是神仙了,還要學習做人幹什麼?」

  目光觸及一屋子狼藉和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字,突然想到,封建社會很多女的不識字,可那嘴巴卻厲害得十個秀才都比不上。

  原來鏡泉真的不識字!

  也對,他一直都是做水仙,只不過聽別的神仙講過話,見他們變過人,再加上自己一直勤勤懇懇地誨人不倦,他才有了一些人的意識。

  不過,「鏡泉,我以前就是人。你要學怎麼做人的話,不必下凡,我教你就是了。」周興滿臉的愧疚,幾乎不能原諒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

  「哼!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就給你一個機會好了!」鏡泉居高臨下,氣勢囂張得很。

  周興只能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每天抽時間教鏡泉識字,給他講人類的歷史和文化以及生活習俗,還教他使用人類的一些工具……

  可是鏡泉依然不滿足,於是,周興就每天在鏡泉的打擊中,墮入深淵,不能掙扎。

  「周興,為什麼你做的菜和書上畫的不一樣?」

  「周興,你再敢用仙術變出意大利菜來,而是不老老實實地做,當心我打暴你的頭!」

  「周興,你快點把棉花做成衣服!」

  「周興,你做個飛機吧!」

  「周興,你去談戀愛吧!」

  ……

  諸如此類的要求鏡泉樂此不疲地每天可以提出來上百個。周興後悔萬分,終於不忍讓鏡泉對自己失望,建議他:「鏡泉,以你的仙齡,只要提出申請就可以獲准下凡的。你還是去人間走一遭吧。」

  「切!我早就想去了。我去人間才不會像你那麼不中用呢!」鏡泉驕傲地抬起頭,扭腰化成水仙,不再理周興。

  第二天就辦齊了下凡的手續。

  雖然人間一天,天庭不過一瞬而已。周興還是請了假,送鏡泉下凡。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現很多神仙往南天門方飛去。周興拉住一個打聽,才知道,天皇大帝從別處遊歷回來,今天正要來找玉皇大帝呢。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1

  第八章痕跡

  要說天皇大帝其實不是第一次來找玉皇大帝,不久前他也才來中天找過太上老君,並不出奇。但是,天皇大帝在紫薇大帝那裡居然發現了一隻青鳥!

  青鳥是比鳳凰更古老的鳥族,曾經是王母娘娘的使臣。七萬年前神魔兩族曾發生過戰爭,那場面叫一個飛沙走石、暗無天日、震撼天地!青鳥在戰爭中陣亡,魂飛魄散。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一絲一毫關於青鳥的信息。如今居然有一隻活生生的青鳥被發現了,大家都想早一點看到那筆鳳凰更古老的令王母娘娘揪心不已的青鳥到底是啥樣。

  鏡泉對這個完全不感興趣,在他眼裡,只有自己才是最俊美的(自從識字以後,他不再說自己美麗或漂亮,改成俊美了。),也只有自己才是最聰明,最應該受萬眾矚目的那一個。

  周興送他下凡,半路也自然吸引了一些神仙加入送別的行列,可惜,鏡泉直到最後都是以水仙花的形態讓周興給扔下去的。眾仙不免又感歎連連,紛紛悼念自己的相思之苦。

  據說,後來司命星君被眾仙灌酒、灌迷藥、圍攻、鞭打乃至被威脅要□之,都沒有透露鏡泉下凡的歷練之處。倒是月老非常大方地把鏡泉的姻緣譜拿了出來——一片空白!於是,眾仙在月老似有若無的「一切皆有可能」以及「nothingisimpossible」的暗示下,入讀戀愛進修學校的勁頭空前高漲。

  當然,這是後話。而眼前,周興送走鏡泉後。按奈不住自己對天皇大帝和青鳥的好奇心,擠到了南天門。

  青鳥其實很普通,小小的一隻,還不如小枝看起來活潑可愛。周興卻被天皇大帝給鎮住了!

  身長八尺,頭戴束髮金冠,眉眼飛揚,嘴角似笑非笑,俊朗挺拔的身姿立在那裡,四周都散發出高貴的氣息。可令周興震驚的卻是他左眉角的一顆紅痣!

  玲子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顆這樣的紅痣!

  五百年,都快要五百年了,可周興依舊清清楚楚地記得老家的後院,爸媽的白髮,妹妹的寵物,還有玲子。

  記得玲子經常在大冬天,嘴裡哈出的白氣都能成冰的日子裡,圍著圍巾、帶著手套,非要自己陪她去吃冰激凌。

  記得她最喜歡逛街,每次週末都要橫踏各大商場,雖然她最後可能什麼都不買,自己卻不得不拖著灌鉛的雙腿一步一頓地跟著她……

  他更加記得自己最喜歡親吻玲子眉角的那顆紅痣。曾經還笑話說要是額間一點紅痣,保不準就是觀音菩薩轉世。

  那時候玲子正迷《寶蓮燈》,因為裡面有一個他最煩而玲子最喜歡的「小李飛刀」。聽他這樣笑話,玲子就說,我雖然不是觀音菩薩,但卻也是天上神仙下凡來度情劫,與你做滿這一世夫妻後就該回天庭了……

  可是,他與玲子連一世的夫妻情份都沒圓,就天各一方。最後的記憶是小吃店的兵荒馬亂和鏡子中玲子與他人親熱的場面……

  悅耳的仙樂聲響起,王母娘娘派了儀仗隊,親自來南天門迎接天皇大帝。一干神仙似眾星拱月,擁著天皇大帝。周興遠遠地跟在後面,看著他和王母娘娘逗弄著那隻小青鳥,看他滿面春風,看他眉毛微動、紅痣發光。

  玲子,你為什麼會說自己是神仙下凡?

  天皇大帝為什麼要派小枝迎自己上天庭?

  玲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天皇大帝何許人也,周興這樣熱切的、明目張膽的「仰慕」的視線對於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因此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這麼一個神仙滿懷激動與悵然地注視著他。

  王母娘娘設宴款待天皇大帝,天皇大帝又要與玉皇大帝商議一番西方與中央天庭的天國大事。

  周興打聽得這些消息後,立即跑到司命星君那裡找鏡泉,他是鏡泉下凡前唯一指定的聯繫人。

  「蒜頭,蒜頭,你能幫我拿個照相機回來嗎?」周興用神識與鏡泉交流。

  鏡泉躺在還不足一個月的嬰兒的身體裡,滿心鄙視。

  自己如今這個樣子,怎麼去找照相機?

  再說,天庭一向鼓勵崇尚自然、修身練術。高科技的東西基本上是歸入違禁品名單的,不能隨便從人界、妖界帶回天庭,包括照相機。難道他要堂堂水仙花神走私麼?

  不悅的鏡泉閉著眼睛,疲倦地睡過去,理都不想理周興。

  ……

  待天皇大帝從靈霄寶殿出來,已經是五天後了。

  已經曠工五天的周興一直蹲在靈霄寶殿的牆腳根,見到天皇大帝的身影,立即站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小枝立在自家帝座的肩頭,瞪了周興一眼,就拍拍翅膀啄著天皇大帝的脖子:「咕咕咕,帝座,您都出來好久了,我們還是早點回西天吧。」

  「不急,我還要去找青華呢。他大概也快要出關了,哈哈!小枝,那個周興,現在怎麼樣了?」

  天皇大帝笑得非常開心。

  「帝座……」聽到天皇大帝主動提起自己,周興立馬湊過去,緊張地看著他。

  小枝扔給他一個白眼,對著有些疑惑的天皇大帝說:「帝座,他就是周興。」

  天皇大帝要去周興的小木屋坐坐,周興不能也不想拒絕。

  滿身光華的帝座在木屋裡坐下來,就是最名副其實的「帝座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景象。周興頓時覺得自家太簡陋,配不上天皇大帝。好在帝座也不計較,和藹可親地與他拉家常。

  「周興,你來天庭快五百年了,可還習慣?」

  「多謝帝座關心,周興在這裡一切都好。就是有些……凡根未盡。」周興瞥一眼天皇大帝,試探著說。

  「凡根未盡?這是很正常的,你無需擔心,這正好說明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仙人。不過,這麼些年,你還記得凡間的哪些事?」天皇大帝笑瞇瞇用眼神鼓勵周興。

  周興垂手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腳尖說:「周興一直記得自己的未婚妻,當年她說她是神仙下凡來度劫的……」

  「周興,你那個未婚妻倒有趣。不過,這似乎不太可能。」

  「讓帝座見笑了,當時也只是隨便開玩笑而已。」

  玲子,若非我自己也成了神仙,那些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可如今,我多麼希望自己能與你在天庭相見!

  是你嗎?你是天皇大帝嗎?

  你是轉世不記得了,還是真的不可能?

  「周興,你可還記得當年救青華的場景?」

  「回帝座,周興隱約還記得一些。」

  「如此甚好!青華很快就要出關,他記性不太好,到時候不一會記得你。你不妨把當日的情景先向本座描述一遍,本座迎他出關時也好提醒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周興遲疑了一會兒,當年那隻狗的事情他能記得的不多.就是在一個天橋下發現了他,圓圓的一團,全身髒得黑不溜秋,還有傷在身,只是眼睛很特別。

  自己把它抱回家以後,才知道,小狗懶得很,吃了以後就在房間裡到處逛逛,然後就睡,睡了再吃。不喜歡出門,不大搭理人,甚至還總是斜著眼睛看人,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妹妹還說它不像狗,反倒像一隻貴婦養的品種優雅慵懶的貓。然後,有一天,小狗就突然失蹤了。

  這一切他自己都比較模糊了,而對於青華大帝來說,不過是天庭一兩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而已,五百年了,他還記得嗎?自己已經成仙了,他還需要記得嗎?

  「帝座,周興記得不太清楚了,可否容周興仔細想想,再稟報帝座?」

  「哦,是嗎?」天皇大帝揚了揚眉,無限感慨地說:「當年本座在雲霄之上,見青華落到凡間,想要人間的狗臣服於他。但他忘記了,自己在天庭確實是高高在上、一呼百應。可到了人界,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小白狗!果然,他很快就被一群凡間的惡狗圍追,四五條大惡犬一起撲向青華……嘖嘖,那場面真叫一個淒慘!」

  「帝座當年一直在天庭?沒有下過凡?」周興心裡一涼,有些失望的問。

  「咳……其實,本座當時也想下凡去救他來著。打賭而已嘛,沒必要為了一時意氣讓青華吃盡苦頭。不想一轉身,你就已經出現了。」天皇大帝打個哈哈,有些不自然地說:「本座有時候也很忙,天庭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忙著玩,忙著欣賞青華的狼狽模樣,忙著想下一次怎樣贏過他,忙著堵截那些想要下凡幫助青華的神仙,忙著想怎樣可以通過法令把照相機給解禁,就有機會拍下這些極具紀念意義的情景……當時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不亦樂乎。

  天皇大帝微微歎氣,好久沒過那樣充實而舒坦的日子了!

  「帝座日理萬機,周興慚愧。如若帝座不嫌棄,周興願意追隨帝座,效犬馬之勞。」周興難得文縐縐地憋出一句話來。

  小枝聽了,驚得跳起來:「周興,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以為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服侍帝座麼?」

  周興不答話,只管熱切地盯著天皇大帝。

  天皇大帝心裡幾下思量,問:「周興,可是玉帝對你不好?你在這裡過得不舒心?」

  周興慌忙搖頭:「不!周興在這裡很好。只是……周興一直沒有機會感謝帝座的照顧,希望可以為帝座略盡綿薄之力……」

  天皇大帝點頭:「既如此,你且在這裡好好修行,免得玉帝有什麼想法。你的這份心意,本座記下了。以後你可以隨時來找本座,有什麼事情就直接對本座說。」

  「謝帝座!」周興激動得幾乎分不清東西南北。

  玲子,人妖仙三屆、六道輪迴,我還能找到你嗎?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2

  第九章拜訪帝座

  幸福菜園是天庭最尊貴、最豪華、最受歡迎的酒店。

  儘管這裡沒有侍應生,所有的客房服務都要由入住的仙人自行打理,甚至某些法術也禁止使用,但幸福菜園依然是所有神仙夢寐以求的休閒度假勝地。其受歡迎的程度一點兒也不亞於迪拜那座30層高的弧形七星級酒店。沒有足夠修為、功勳和地位的神仙是無法入住的。

  酒店的獨特之處不在於有多富麗堂皇,相反,這裡很原始、很自然。沒有璀璨的水晶燈,沒有夢幻的摩天輪,更沒有衛星電視。但這裡的每一個客房都是一棟獨立的小別墅,有天庭有靈氣最強的溫泉,有最厚最綠的草坪,有最奇異的鮮花樹木和蔓籐。還有最奢華、最令仙神往的生活體驗——在客房的後花園種菜。

  最容易種的菜是蘿蔔。酒店一般會先行分批種植好蘿蔔,入住的仙人只需依次完成整地施肥、播種的過程,就可以到酒店準備好的已經長出幼苗的地裡,繼續進行間苗、追肥、澆水、除草、除蟲等步驟,然後再施一些靈力,最後拔出來的蘿蔔就會水分充足、肉質鮮嫩、趕超人參。

  當然也可以種植黃瓜。但黃瓜是雌雄同株、異花授粉的植物,如若雌花開得太多,雄花不足以為所有雌花提供花粉時,還需要採摘其他花粉如菊花等來授粉,才能保證收成。黃瓜的種植技術比蘿蔔複雜得多,需要消耗的靈力也多。當然,這並不影響神仙們對黃瓜種植栽培的興趣。

  以天皇大帝的修為和地位,自然可以輕易入住幸福菜園。

  周興站在幸福菜園的大門口,看著充當門僮的兩棵大樹,施了一個法術,然後說:「周興求見幸福菜園丹美路和諧區四一九號房的天皇大帝。」

  「周興你來幹嘛?」不消片刻,小枝就出現在門口。

  「帝座說,我可以隨時來找他的,我怕他無聊,就來陪陪他。」

  小枝對周興的排斥顯而易見,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些改善的關係再度面臨破裂的危險。周興不解,難道天皇大帝那裡也是仙滿為患,失業者眾多,小枝怕他搶飯碗?不對啊,小枝還可以經常攬到報酬不錯的兼職做,西方天庭的就業形勢應該大好才對。

  「帝座正在種黃瓜,忙著呢,怎麼可能無聊?」小枝撇撇嘴。倒也沒有趕他走,反而接了進去。

  「其實我最主要是來找你的。」趁著走路的功夫,周興拿出一套絕版的《火影忍者》紀念漫畫和人物COS道具,小枝的眼睛立即瞪得亮亮的。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詢問一句:「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討好我,想打什麼主意?」

  周興把東西隱形,裝在小荷包裡,遞到小枝面前,十分誠懇地說:「小枝,當年我能上天庭,帝座和你都沒少費心思,雖然你們都不在意,但我一直想好好感謝你和帝座的。我知道你喜歡這套漫畫集,剛好得知有個收藏家願意出售,就托仙友買回來了。你可不要嫌棄!」

  「算你有眼光!」小枝終於抵不過漫畫集的誘惑,把荷包收走了。

  周興鬆了一口氣,「小枝,我如今親自見到了帝座,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但又怕唐突了他,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帝座喜歡些什麼?」

  「帝座啊,喜歡的東西可多了!」小枝拉著周興坐在小板凳上面,數開了手指。

  周興仔細地聽著,天皇大帝喜歡探險,很多苦寒或奇險之處他都闖過;喜歡和眾仙比試武功法術,還會定期舉行擂台賽;喜歡和青華大帝打賭,輸多少次都不氣餒;喜歡設計與裝修,寢宮裡每年都會把所有的裝飾品重新換一輪;喜歡尋找新鮮東西,很多神仙府裡稀奇古怪的花草蟲魚鳥獸都是從西天經營的二手店舖裡淘到的;喜歡美食美酒……

  聽小枝說完,周興大概明白,天皇大帝就是喜歡吃喝玩樂,追求刺激。這些都和玲子對得上號。

  周興按住狂跳的心臟,順著窗戶看過去,天皇大帝正在給黃瓜苗澆水。綠油油的黃瓜苗長出來有一段時間了,蔥蔥萃萃地爬在竹架上,有些地方還露出了幾朵含羞帶澀的小黃花。天皇大帝一身羽衣,風神俊秀,拎著一個水壺,滿心歡喜地在菜地裡揮灑水霧,眉角那顆痣,似乎也隨著他的笑容亮起來。

  「小枝,當年你去凡間接我的時候,帝座在天庭嗎?」周興滿懷希望地問。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沒準天皇大帝真的在那時候有下凡呢?

  「當然!帝座那時候正在北天探險呢。難道你還想他親自去接你不成?」

  「我當然不敢奢望!只是,帝座探險時,都有哪些天兵天將保護他呢?」

  「以帝座的修為,哪裡還需要天兵天將保護?他都是自己隨興而去,沒有天兵跟著的。」

  就是說,沒有人可以證明那段時間他在天庭!

  周興的心又「怦怦怦」跳起來。眼睜睜看著天皇大帝摘下黃瓜,輕盈地走進屋裡,停在自己跟前。

  「周興,你來了?」

  「啊?是!帝座,周興來了。」周興從板凳上起來,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

  「坐吧,周興,你可是想起什麼來了,要告訴本座?」天皇大帝甩甩手,立即換上了另一休閒家居的行頭。

  「帝座……周興……已經記得大部分了。」周興結結巴巴地說。

  天皇大帝輕輕一笑,「無妨,司命星君之前有過來,把浮生鏡送來了。你若不記得,以後我們一起看就是。」

  「以後?」

  「沒錯,本座很快就要去青華那裡。周興,到時候你與本座一同上路吧。」

  「是!帝座!我馬上就回去準備!」周興心裡漲得滿滿的,立即應了,衝回去做準備。

  身後,小枝像看白癡一樣翻眼皮。

  天皇大帝扯起嘴角,「小枝,這個周興很有趣,不錯!不錯!」

  出遠門要準備什麼呢?

  周興回到自己的木屋,突然愣住了——做人時,出去旅遊或出差,要注意目的地的氣候、住宿飲食情況,要選擇合適的交通工具,要帶好衣物急救藥品等行李、要把家裡的事情交待好……

  可是,自己現在是神仙,在天庭。幾百年以前遊山玩水都是想去就去——天庭大部分地方氣候宜仙,不冷不熱;不用吃喝,睡覺可以躺在雲團上;一般的東西捲起來放在小荷包裡就是;出門可以用仙術駕雲朵飛行;家裡沒什麼人和東西要照顧,不鎖門也不會有人來偷盜……基本上不用刻意做準備。

  那這次,自己需要準備什麼?只需要知道哪一天啟程就可以了。

  然後,就可以和天皇大帝在一起。

  在一起要幹什麼?

  周興猛地蔫了。

  「蒜頭……大蒜頭?你在幹嘛呢?」百無聊奈的周興看著床頭的水仙花,開始絮絮叨叨。

  自鏡泉下凡後,他就從瑤池那裡又拿了一株水仙花養著,不過這種水仙花一年一開,是很普通的品種。養水仙的玻璃瓶也是自己砍了一截竹子後施法幻化的。

  而真正的鏡泉此時正後悔不已,恨不得馬上回到天庭,在周興身上砸幾十拳——就為了一個周興怎麼也做不好的意大利面,他下凡時特意選擇去意大利。結果,新的身份居然是意大利黑手黨某個小頭目的情婦的兒子!上個月還遭遇綁架!

  「周興,七年了你都沒有出現過!待我回到天庭,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頓。」金髮碧眼的小正太鏡泉一邊練拳擊一邊在心裡咒罵。

  周興打個寒顫,心想,果然是晚上了,居然還會冷!睡一覺後去看看蒜頭吧。

  第二天才醒來,就有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第一本天庭娛樂雜誌《八妹扒仙》創刊了!

  上面歷數了自混沌之初到現在的所有八卦事件,用大標題一個個列舉出來。比如《元始天尊盤古君與我不得不說的故事》、《愛情的力量——記西王母元神男變女的彪悍旅程》、《玉皇大帝和觀音菩薩的婚外戀真相》、《孫悟空年下VS唐僧萬年總受》等等。

  一時間,天庭風起雲湧。

  榜上有名的一部分神仙一個個挽起袖子、跳著腳說要把《八妹扒仙》的總編——某只鸚鵡捉來烤了吃。小部分眼尖的、頭腦轉得快的趕緊阻止他們,「您幾位別瞎鬧騰了,您越鬧,她越開心呢。沒看見這裡寫著總顧問,女媧娘娘麼?鸚鵡的後台硬,我們不能雞蛋碰石頭。」

  眾仙這才稍微冷靜下來。

  如果說玉帝相當於封建社會的皇帝,那女媧娘娘就等同於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雖然她老人家如今退居二線了,可影響力還是不能低估的。這本雜誌找了她做靠山,還真的不能憑一時衝動就亂來啊!

  何況,佔據著頭版頭條的、退居三線的、開天闢地的元始天尊還在雜誌首發這一天樂呵呵地叫自己的一個仙童專門過來買了一本,捧場的意思不言而喻。

  元始天尊都不介意被八卦,自己若再去和鸚鵡較真,申討什麼名字權、隱私權、名譽權之類的,不就顯得太沒有風度、太沒有內涵了嗎?

  再說,萬一前去討說法的時候被當作精神病給抓起來,那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這樣一想,大部分神仙也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謙虛儒雅地對前來採訪或試探的其他神仙說:「能為天庭的娛樂事業添磚加瓦是我的榮幸。至於其中的說法,是真相、是誣蔑、還是炒作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開心就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還有一部分想不開,一定要討個說法的,瞅準了那最能折騰的孫悟空,攛掇著他再次大鬧天宮。

  孫悟空摸著唐僧的細皮嫩肉,難得一見地感歎著:「俺老孫和唐唐,其實就是那師徒年下的關係,唐唐也確實是極品誘受。想當年不管男女老少,不管人妖仙魔,都在覬覦他。若不是俺老孫捨得一身剮,一路降妖捉魔,和唐唐歷盡九九八十一難,如今也不能雙宿雙飛……多少年過去了,俺們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終於被還原真相了!」

  ……

  (《八妹扒仙》此後辦得紅紅火火,銷路一再創下歷史新高。)

  相對於某些大神的憤慨無奈,周興更在意的是其中一篇文章爆料說,天皇大帝因為暗戀紫薇大帝,才藉著探險的名義常年到紫薇大帝的地盤上到處轉悠……

  周興記得,前不久天皇大帝就在那裡轉悠了幾百年;小枝也說,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關係匪淺;然後,這本雜誌雖然標題狗血了些,裡面的用詞遣句誇張了些,但都是有理有據的。被點到名的神仙也沒有誰出來反駁過,那麼,這本雜誌的爆料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這樣一想,周興心理就像有貓爪在撓撓一樣,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儘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不舒服什麼,可就是憋得慌。

  憋著憋著,小枝就來找他了,於是一起出發去見青華大帝。

  青華大帝素來仁慈,以救度一切眾生為己願。此番五百年修行出關,更是法力無邊。大帝所居妙嚴宮紫霞萬丈,耀眼無比。

  周興隨著天皇大帝初次抵達妙嚴宮,就見青華大帝端坐於九色蓮花座中,周九頭獅子口吐火焰,簇擁寶座,頭上環繞九色神光,放射出萬丈光芒。眾多真人、力士、金剛神王、金童玉女恃衛在他身旁,所有的一切都熠熠生輝,晃得周興幾乎掙不開眼睛。

  兩位帝座互相握手,微微笑著,四目對視,無限深情地呼喚:

  「青華!」

  「勾陳!」

  兩仙難掩久別重逢的激動心情,共敘當年的美好時光。聊了幾句以後,青華大帝看著周興問:「這位就是當年救我的周興吧。」

  周興連忙躬身說不敢不敢。

  天皇大帝勾陳道:「是。青華,幸虧當年我記得這件事,幫你把這個人情還了。不然,只怕你又得下凡走一遭。」

  青華大帝臉色僵了僵,隨即又浮起一個笑臉對著周興:「周興,你是本座的救命恩人,這五百年來,因我在修煉,妙嚴宮上下不知該如何把握分寸,怕委屈了你,只好讓你先在玉帝那裡修行。如今本座既已出關,你就搬到妙嚴宮來吧。」

  天皇大帝愣了,怎麼會這樣?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2

  第十章打賭

  周興遲疑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那個小木屋挺好的,他都已經習慣了。

  「帝座,其實周興……現在住得挺好的,不敢叨擾帝座。」

  青華大帝微微歎氣,有點悲天憫人地說:「周興,你雖然不是經歷劫難或苦苦修行或因功德圓滿而升仙,但總算於我有恩,於天庭有緣。你不必覺得心虛、自卑。佛曰:業因業果,緣起緣滅,一切皆有定數!你成仙也是定數,你就坦然面對,順其自然吧。」

  周興抬頭,雙目炯炯,看著慈眉善目的青華大帝。心裡一片激盪,腦海中充盈著無數的氣息,漲漲的。

  他自成仙以來,最初頗有點「年少輕狂,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鮮感。隨後,是無盡的寂寞與空虛。到後來,漸漸瞭解到其他仙人成仙的艱難過程或是他們所積下的功德後,就油然而生自卑感,無數次覺得低仙一等。

  的確,自己沒有經過劫難,沒有認真修行,也沒有做過多少好人好事,卻這麼輕易地升仙,實在是有些太狗屎運了,都沒有多少臉面和別的神仙站在一起。

  可這種心緒,他從來沒有說出口,卻被青華大帝一眼看穿,還好心地勸解他。

  那一雙眼,清澈平和,似乎可以撫慰所有的委屈,可以支撐一切的軟弱,讓你變得更加寬懷,更加堅強。普度眾生的青華大帝果然名不虛傳。

  周興壓住激動的心情,盡量顯得從容不迫。「多謝帝座教誨,令周興豁然開朗。只是……」

  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下天皇大帝,他正皺眉,似乎有些不滿。自己原來說要跟隨他的,雖然他沒有立即答應,但也不能這麼快就改口吧。何況,自己最想跟的不是青華大帝。

  「既然一切隨緣,在哪裡住都是一樣的。周興就不勞煩帝座掛心了。」

  「如此也好。不過,周興,你若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本座。」青華大帝低眉垂目,又念了一句佛語。

  「多謝帝座!」

  天皇大帝看著周興與青華大帝你一言我一語,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青華仍舊是老樣子,頭戴冕旒,身著朝服,是自己很熟悉的打扮。也依舊是和氣慈祥的一張臉,目光平靜、嘴角微笑。五百年的修行,除了他週身的靈氣和光華有所變化以外,看不出其他不同的地方。可為什麼他的反應卻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呢?他不是應該非常生氣,或者非常羞愧的嗎?為什麼還能這麼鎮定地點化周興?

  他們認識幾十萬年了,五百年沒見面其實根本不算什麼,為什麼感覺青華變得……陌生了?

  天皇大帝非常不解,「青華,你還記得當年的事嗎?你不在意嗎?」

  話畢,不等青華大帝回答,他就拿出一面鏡子,雙掌一個翻飛,鏡子就逐漸變大,立在空中。

  周興好奇地看過去,只見一隻圓圓的,嘟嘟的小白狗正搖著小尾巴向一群大狗碎步跑過去。「汪汪」幾聲後,那一群黃的、黑的大狗就突然像小白狗發起攻擊。一隻狗咬他的脖子,一隻咬他的尾巴,還有一隻把前肢趴在小白狗身上。小白狗奮力反抗,剛脫身就被其他的狗給咬住,摔在地上,再被咬住,再摔……很快,小白狗變成了小紅狗,被包圍著,「嗷嗷嗷!」叫得好淒厲。

  終於,小白狗被摔在一個鐵架下,蜷縮著不動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到處都是。大狗們圍著鐵架轉了幾圈,爪子伸進去刨了幾下。小白狗發出「嗚嗚」的呻吟,往裡面縮了縮,大狗們見碰不著小白狗了,這才互相舔舔,又叫喚了幾聲,就跑掉了。

  隨後,鏡頭一轉,小白狗一瘸一拐孤零零地到處流浪,趴垃圾箱找東西吃,睡垃圾袋,在天橋下躲雨,全身黃一塊黑一塊,髒兮兮的。

  再然後,周興發現,少年時的自己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經過一座天橋,看向一隻髒不拉嘰、眼神卻閃閃發亮的小狗……

  原來這就是當年青華大帝下凡時的遭遇!

  周興回想剛才小白狗被欺負時的淒慘模樣,心中非常不忍,可青華大帝卻依然一臉平靜,似乎沒事一樣。倒是他身邊其他金童玉女侍衛,一個個或是憤慨、或是傷心、甚至那九頭獅子噴出的火焰也更加灼人了。

  這樣才是正常吧。

  周興看向天皇大帝,他卻是帶著炫耀的、得意的神情,似乎很滿意看到青華大帝被凌侮。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不是交好的仙友嗎?不是說,他們曾經同生共死嗎?

  天皇大帝為什麼會這樣開心?

  就算是他們有仇,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狗那淒慘的狀況,也不可能不心軟吧?

  「勾陳,想不到你居然能借到浮生鏡。」青華大帝淡淡笑著,一派祥和。

  「是啊!若沒有這浮生鏡,恐怕我早就忘了,原來救苦救難的青華大帝也有不能自救的一天,原來無所不能的青華大帝也有如此令人難忘的過往!」天皇大帝收起鏡子,看了一眼眾多憤憤不平、敢怒不敢言的神仙,心情十分舒暢。

  嗯,雖然青華沒有生氣,那應該是他故意裝出來的,我去找找八妹,讓她再把這一段給寫出來,嘿嘿!那可就好玩了!

  「青華,我們再來打個賭吧!」

  「這麼多年,你依舊樂此不疲。勾陳,這次,你想賭什麼?」

  青華大帝閉上眼睛,暗暗歎息。

  不行,五百年還是太短了,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啊!

  要不,再修行五千年?

  「青華,聽說這周興養出了一個兩萬年的水仙花,生得極為美艷,東海龍王因其一笑,就白白送了個價值不菲的水晶瓶,龍母和他大鬧,他依然癡心不改。而這水仙花又公開在月老那裡說,想談戀愛。」

  天皇大帝揚起眼角,異常興奮。「青華,我們就來賭,你能不能降了這水仙花。或者,水仙花能不能令你動心。你覺得如何?」

  「不好!」青華大帝一口回絕。「按你的說法,我和水仙花去賭就是了,何必與你賭。」

  周興張口結舌,結結巴巴地說:「兩位帝座,蒜頭……水仙花……鏡泉已經下凡了。」

  天皇大帝撫撫衣袖,動作瀟灑倜儻:「周興,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人的壽命很短的,水仙花不日就能重返天庭。」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周興猛然一震,自己已經十天沒有去看大蒜頭了!就是說,大蒜頭已經十年沒有和自己見面了!大蒜頭肯定會生氣的!

  他從沒有做過人,如今在人間,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與人合得來不?有沒有什麼煩惱?有沒有人欺負他?他會不會欺負別人?……

  十年,大蒜頭也已經從嬰兒長成少年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彌補水仙花幻化成人形時,不能親眼見他長大的遺憾。誰知,卻是又增加了一個遺憾!

  周興欲哭無淚,焦急地想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回到司命星君那裡去看看鏡泉。

  求助的眼光看向天皇大帝,卻發現他正在與青華大帝興致勃勃地討論:「青華,不如我們就賭,誰能降服水仙花,你說好不好?」

  青華大帝依然搖頭:「情愛一事,最是傷人。你我無聊隨便玩玩倒無所謂,但若是那水仙花動了真心,我們的玩笑豈不是要傷害到他?」

  天皇大帝開始不爽:「還沒見過面呢,你就開始心疼他了?青華,難道你對所有人都是一樣嗎?見不得任何人受苦難嗎?」

  自己就是最不喜歡他這幅脾氣!

  雖然不是人人都命裡有定數的,但勤奮努力善良的人自然會有好命格,那些懶惰無恥卑鄙的人落得個家破人亡或孤老終身也是正道。可他偏偏要去搶那號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的生意,任何人在他眼裡都需要救贖。

  青華,我就不相信,沒有什麼可以打動你,沒有人在你心裡是與眾不同的!

  青華大帝看著一臉不悅的天皇大帝,眼睛瞪著,嘴角撅著,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身為帝座的威嚴與莊重形象,反而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心下又是一歎,勾陳,這麼多年,你還是長不大!

  「勾陳,你會喜歡水仙花嗎?你會與他成為仙侶嗎?」

  天皇大帝偏頭想想,點頭:「其實這麼多年,一個人也怪無聊的。如果能降服那水仙花,就此和他作一對神仙眷侶也無妨。」

  青華大帝再歎一聲:「勾陳,既如此,我就與你賭上一把。」

  天皇大帝一拍大腿:「爽快!青華,那你說,我們該拿什麼做賭注呢?」

  周興張大了嘴,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回想:天皇大帝與大蒜頭,青華大帝與大蒜頭;天皇大帝與大蒜頭,青華大帝與大蒜頭……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4

[發帖際遇]: leungmon在饅頭店賣饅頭賺到現金11Ds幣.


  十一章水仙回歸

  「我們先去找司命星君問問,看看那水仙花的命格如何。沒什麼問題的話,再定賭注吧。」

  青華大帝到底要考慮周全、做事穩妥些,打發了一個仙童前去請司命星君。

  周興在另一頭有點慶幸——司命星君過來的話,自己就能看到大蒜頭了!

  不久,司命星君過來。聽說兩位仙帝要查水仙花的命格,倒也沒有推托。直接說:「二位帝座,那水仙花的命格,我早就查過,奇怪得很。」

  天皇大帝興趣來了,傾身向前,亮著眼睛問:「怎麼樣?怎麼各奇怪法?」

  命格星君卻有點犯難,小心地措辭:「二位帝座,這水仙花的命格不完全,前世沒有記錄,而且,似乎會劫難不斷。」

  「星君,他的劫難該怎麼化解?」周興急了,抓住司命星君的衣袖緊張地問。

  天皇大帝卻是興致高昂:「前世沒有記錄?他難道不是天庭某株普通的水仙花,自己修行後再成仙的嗎?這件事情一定很有趣。

  青華大帝看著天皇大帝閃亮的眼睛,微微歎氣:「星君,你就不要賣乖子了,一次說完吧。」

  司命星君看著眼前熱切的三仙,心裡直叫苦,哎呦喂!這妖孽的水仙花害得自己差點晚節不保,如今又因為它,要被兩位帝座逼供,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可是,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他司命星君也不能不徵求當事人意見就給他篡改或撰寫命格吧?

  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司命星君乾脆把命格簿拿出來,翻倒鏡泉的那一頁,指給兩位帝座看。

  果然,前面是迷迷濛濛的一團,看不出有什麼字。後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攻命、歷劫。」

  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都不約而同地豎起了寒毛,看向司命星君,在得到司命星君無言的肯定答覆後,魂魄都抖了起來。

  攻命?

  只聽說過折花,沒聽說過有花當攻的。難不成自己堂堂仙帝,要去給一株水仙花壓倒?

  而周興關心的話題和他們明顯不同,他死死盯著「歷劫」兩個字,抓住司命星君:「星君,你讓我看看大蒜頭,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

  司命星君一掐手指,然後說:「水仙花已經回天庭了。」

  「已經回了?」周興愣住:「怎麼可能?他下凡才十天,在人間也不過十年。難道下凡做人也可以中場休息的嗎?」

  司命星君無奈地敲他:「水仙花在人間英年早逝,陽壽已盡,就回天庭了。」

  周興大驚失色,腦子裡轟隆隆地響著,似有千軍萬馬踏過。卻又偏偏找不到領軍人和出路,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地轉著圈,轟得他整個人都傻了。好久才幹澀地說:「兩位帝座,周興想回去看看大蒜頭。」

  青華大帝本就是慈悲心腸,立即應允並安慰他:「周興,水仙花下凡本就是去歷練,只要他元神還在,死多少次都沒關係的。你也不要太過緊張。」

  天皇大帝還有心願沒有達成,本不想周興就這麼走了。但青華大帝已經這樣說了,他也不好拒絕,只得說:「周興,你先回去看看他吧。回頭本座再去找你。」

  周興趕緊撤退。

  這頭,青華大帝見天皇大帝眼睛還瞄著周興的背影發呆,心裡動了動,又拉過司命星君問:「周興的命格怎麼樣?」

  「周興?」司命星君翻了翻本子,「一生無憂,有些小劫,但最後總有貴人相助,算是好命格。」

  青華大帝瞇瞇眼:「勾陳,既然水仙花這麼麻煩,不如我們來賭周興?看看誰能最先降服周興,你覺得如何?」

  天皇大帝不允:「周興是個二呆子,遠遠不如水仙花有趣……」說到這裡,又停了一下,看著微微笑得青華大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又道:「也好,就周興吧。但是,周興現在還沒有資格,等一萬年的話,太久了!不如我們將周興放到凡間歷練幾番,回來後再給他幾份工作,差不多就可以了。怎麼樣?」

  青華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到。不如將那水仙花一起放下去,也好查查看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嗯,不錯。那麼,賭注呢?」

  「賭注?你想要什麼賭注?」

  天皇大帝想起八妹說的那個自己暗戀紫薇大帝的緋聞,心裡轉了無數個灣,挑起嘴角說:「前天有個雜誌說我暗戀紫薇,我覺得這個話題挺好的。如果你輸了,就當著所有仙友的面,喊一萬遍,嗯……喊一萬遍『青華暗戀勾陳,勾陳在青華心中是獨一無二的』。怎麼樣?敢不敢賭?」

  青華大帝笑問:「你就這麼肯定你會贏?你若輸了呢?」

  「我若輸了,你說怎麼辦?」

  「你若輸了,就得拜我為師,讓我好好教你如何談戀愛。」

  天皇大帝一想,若是輸了,就證明自己在這方面確實不如青華,拜個師學談戀愛也沒什麼,比起要他當眾示愛,自己還是佔了便宜的。何況,時間還長著呢!

  當下,兩仙就擊掌約定了這個賭注。又派了仙童去通知玉皇大帝,因為,水仙花貌似最初是從玉帝的地盤冒出來的。

  而賭注的重要當事人周興,對這件事情卻毫不知情,他還一心沉浸在水仙花已死的震撼中,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仔細想來,自大蒜頭下凡,歷經一劫,自己居然只看望過他一次,而且還是有事求他才去看的。想到大蒜頭下凡前只允許自己去司命星君那裡看他,這是多大的面子!

  什麼也不懂而又臭脾氣的大蒜頭又是如何期盼自己可以去看他……

  周興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罵道:「周興你TMD就不是人!」

  「蒜頭!大蒜頭……」有些喘氣的周興看著飄在自家水晶瓶裡的鏡泉,激動不已。

  水仙花卻一動也不動。

  「大蒜頭,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周興巴巴地看著,大蒜頭的一片葉子似乎有些黃了,花也沒有那麼鮮艷欲滴了……

  想到大蒜頭以往每天無數次照鏡子,修整自己儀容的場面,再看看如今這般慘敗,周興又是愧疚萬分——大蒜頭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如此邋遢!除非……他在凡間受苦了,元神受損了。不然,怎麼會這樣無精打采!

  「大蒜頭,你是不受傷了?」

  「大蒜頭,你到底傷哪裡了?」

  「大蒜頭,你的葉子開始黃了,你的花也快凋謝了,你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幫你?」

  「大蒜頭,我先給你輸些靈力,助你恢復,你千萬不要有事!」

  周興又叫了幾聲「大蒜頭」,水仙花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得用手扶上水仙的葉子,念了一個仙訣,白白的一道光華立即從他手上發出緩緩滲透到水仙葉子的筋絡裡去。

  可不一會兒,周興就感覺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的行動,將那白色光華給逼了出來……

  周興再試,但很快自己的靈力又受到了阻止。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在反撲,擊退他的手掌,直逼他的前胸。周興全身都被往後推,他踉蹌著倒在身後的桌子上,腰被擱到,很痛。可他卻顧不上這麼多,立即又衝到鏡泉跟前。

  沒有遇到那股反噬他的力量,但鏡泉週身卻開始聚集綠色的光芒,會越來越多,顏色越來越深,然後全部彙集到上空,凝成細細的條狀,慢慢地從花蕊中央鑽了進去。當最後一絲綠芒消失的時候,鏡泉的葉子硬挺地舒展開來,綠油油的,花瓣也變得晶瑩透亮,嬌嫩嫩的。

  周興這才放下心來,試探著又叫了一聲:「蒜頭?大蒜頭?」

  「我聽得要起繭子了。」終於,鏡泉那帶點囂張的聲音響起來。

  周興立即跳了起來:「蒜頭,還好你沒事!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勾搭上兩個仙帝,倒是很有手段。」鏡泉答非所問。

  他對於凡間的認識不說全部來自周興,但卻也受到很大影響。

  意大利有優雅的水上之城威尼斯、有美麗的西西里島、有著輝煌歷史的羅馬城、有美味的批薩餅、還有組織嚴密而殘忍的黑手黨。

  周興沒有去過意大利,但非常神往。於是鏡泉也想到這個地方好好地過一世。

  但是,他非常不幸地投到了黑手黨小頭目情婦的肚子裡。

  從小就被當成是負擔,每天受大麻、毒品的侵蝕,耳中經常充斥著各種咒罵的、吵鬧的、廝打或砍殺的噪音。等到他三四歲眉眼張開了,看得出來是個粉嫩的漂亮孩子,就開始有人重視他,同時也有人想拿他為自己換取利益。於是,在生活待遇提高的同時,各種綁架與拐賣也接踵而來。終於長大到十歲,雖然不能使用法術,但十歲的身體已經夠他為自己謀劃和爭取了,可是,卻在第一次旁觀組織內訌時,受到牽連,一命嗚呼!他第一次學習做人的經歷就這樣完結。基本上沒有享受過周興說的那種太平、溫暖的生活。

  周興後悔不已,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有去看他。想起天皇大帝眼角那顆紅痣,又想起他那樣肆意無情地嘲笑清華大帝的遭遇,再想到他們居然要拿自己的大蒜頭打賭,期盼、失落與憤怒齊齊湧上心頭,五味陳雜後只剩下滿滿的苦澀。

  「龜仙,龜仙,你說我該怎麼辦?」

  鏡泉回到天庭,身體恢復後,就有很多仰慕者變著法兒來討好他,八妹也緊鑼密鼓地在策劃鏡泉的獨家訪談。周興卻只能鬱悶地向龜仙吐苦水。

  這一回,龜仙也覺著周興做得過分了,慢吞吞地說:「淡定,淡定!周興,也許你下凡再去經一世會比較好。」

  周興思慮再三,又期期艾艾地和鏡泉討論。

  這些天都對周興不冷不熱的鏡泉轉悠了幾下小心思,建議說:「不如我們一起下凡。」

  這個說法令周興放心不已——他的大蒜頭還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

  下凡的主意打定,可去申請的時候,卻因為周興修行的時間短,凡心過重,天庭很怕放他下去會有亂子。他要辦的手續遠沒有鏡泉那樣簡單。好在有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天皇大帝施壓,又有仁心仁術的青華大帝作擔保,一番曲折,周興終於拿到了下凡通行證。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4

  十二章重生

  明燕王朝萬樂十七年,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王朝富庶的安慶府有一個狄員外,名榮,排行第三,外人皆稱狄三員外或狄三爺。狄三員外年過三十五,有一妻李氏,曾有一子一女,但都夭折。夫妻二人遂整日唸經誦佛,附近大大小小的觀音廟、土地廟、城隍廟以及各色庵堂、寺廟都一一焚香禮拜,平日也樂善好施、廣結人緣、不計回報,只求能再得一男半女可以承歡膝下。好在他家裡有多處田產,家底豐厚,如此揮霍倒也不至於過清貧日子。

  俗話說善惡終有報,許是這狄氏夫婦的功德感動了上天,這一年冬天,狄李氏又懷上了。

  狄員外素齋三日,沐浴更衣,虔誠地拜過各路神仙和自家祖宗,又在城裡施粥三月,以期為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積德。

  又是一年的初冬,狄夫人狄李氏懷胎足足十月,到最後,身子已經沉得不能站立行走。狄府上下都小心謹慎地伺候著。

  這一天,狄夫人終於分娩了!

  幾個產婆和伺候的媳婦子在臨時產房內外來來回回穿梭,狄員外就在產房外的窗台下抓心撓肝地聽著自家夫人痛苦的呻吟喊叫。

  將近一個時辰,產房內終於傳來「生了!生了!」的歡呼聲和「哇哇!」的嬰兒啼哭聲。狄員外剛放下心來,產婆就抱著已經停止啼哭的嬰兒出來討紅包了:「恭喜狄員外,是位少爺!小少爺長得可金貴了!富貴吉祥……」

  不耐煩的狄員外不等產婆巴結完,就塞了一個禮包,抱著粉粉嫩嫩的兒子要進產房看自家夫人。不想才跨進門,就被攔了出來:「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又是喜出望外並惶恐不安的一個時辰,抱著新生兒坐立不安的狄員外終於再次聽到喜訊:

  「恭喜狄老爺,又是一位少爺!」

  「恭喜狄老爺!賀喜狄老爺!母子平安!」

  其實狄李氏有拉下病根,但狄家有的是各種補氣養血的方子,她只要不操勞,亦無大礙。

  早年夭折二子,中年復又喜得二子的狄員外如今只希望這一對雙生兒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為此,他將兩個兒子分別取名狄平、狄安,滿月酒也只低調地擺了二十來桌。

  對門與他相交較好的裴員外在他之後的三天也得了第五個兒子。然而,裴員外卻擺了三天一百桌的流水席。這讓安慶府的百姓困惑不已——

  狄員外莫不是喜過頭了,不記得邀眾同樂了?兩個兒子的滿月酒居然如此簡陋?

  狄員外莫不是從現在開始就要給兒子攢錢娶媳婦了?

  狄員外的錢說不定之前都散盡了,這才換來兩個兒子……

  ……

  狄員外聽得這些流言,也不理會,只笑一笑,以自己兒子的名義給城裡經常扶助孤寡、定期施粥捨衣的大光寺捐了一筆錢,並求了兩尊玉佛,請得道的高僧替玉佛開光,掛在小平安哥倆的脖子上。

  大擺酒席的奢侈行為可能會令兒子折壽啊!他再歡喜也只能低調了!

  不說狄員外的一番苦心,卻說小平安兩個。哥哥小平雖然早出生,身子骨卻不如弟弟壯實。才一個月就能看出來長得清清俊俊的,眉眼更像狄夫人,性子也像,吃得很少。偶爾抱著出去或有人在旁邊說些好笑的事情時,一雙眼睛就特別有神,似乎能看懂、聽懂一樣。平日不喜哭鬧,但每天必定要洗澡,不洗就一直哭。那些照顧他的奶媽,若在夏天到還輕鬆些,可眼下三九寒天的,每天給個嬰兒洗澡,一個個都戰戰兢兢怕他得風寒,心裡那個苦啊!

  與哥哥小平不同的是,小安打從生下來就白白胖胖、結結實實,成天口水一大堆,隨時會大小便,不睡覺的時候就咿咿呀呀個不停。兄弟倆經常被抱著互看對方,小安要不就含著小指頭,看著自己的哥哥流口水,要不就伸著軟軟的小胳膊,歡喜地衝他「呀呀」。小平最先也會含著指頭看他,兩個人傻笑著呀呀幾聲。後來,看到偶爾來串門子的裴家小子也對他這樣,小安再來這兩招的時候,小平就別過頭不肯理他了,就算小安哇哇大哭起來也不肯……

  天皇大帝立在雲頭,看著那個一臉鄙夷的清瘦小嬰兒,滿眼止不住的興奮:「青華,這水仙花,過幾年恐怕就會越來越明顯地妖艷了。」

  「水仙花這樣子,只怕在人間,不但不能度劫,反而要多添一筆孽緣啊!」青華大帝微微歎氣,不由回想幾個時辰前,他們兩個親自送周興和鏡泉下凡的情景。

  當時,化生池仙霧繚繞,天皇大帝開心於不用自己費心去想怎樣才能誆得周興願意下凡,周興期待著再次做人的精彩生活,鏡泉則肖想著怎樣才能給周興和自己一段永生難忘的經歷,唯有他青華大帝,還在抓住最後的時間問他們可有什麼要求和心願。

  鏡泉很明確地說,他一定要比周興先出生,並且很自覺地先跳進了化生池。

  而目瞪口呆的周興只得說:「我們說好了要一起下凡的,他居然……算了,希望我們是投身在家境富裕、可以衣食無憂的家庭吧。」

  「此去凡間,是福是禍尤未可知,周興你要記住了,切不可隨心所欲,更不能加害他人……」

  青華大帝記得自己當時也沒有什麼好講的,只能把天庭的相關規矩又挑挑揀揀說了一通,這才放周興下凡。其實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周興下凡是要封印所有記憶的,投胎後就是白紙一張。

  而如今的形勢……青華大帝不免擔憂起來:「這水仙花,只怕以後會劫難重重。」

  天皇大帝取笑:「青華,我們現在賭的可是周興,你對水仙花上心的話,只怕這一局你又要輸了哦!」

  青華大帝搖頭:「勾陳,聽你這麼說,似乎很懂情,可是……」

  「可是什麼?青華,我們好歹也活了這麼久,有句話不是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嗎?比起你普度眾生的博愛精神,我還是更懂這些情情愛愛的。」天皇大帝不服氣地反駁。兩個雖然都是光棍,但還是有區別的!

  「那好,在他們下凡的這段時間,我們先靜觀其變,等他們回天庭了,再來一分高下!」青華大帝苦笑一聲,不再言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兩位仙帝對坐一會兒,喝完一壺酒,小平安哥倆就到週歲了。而狄氏夫婦幾個月以前,就在忙乎著兩小孩週歲最重要的「抓周」儀式了。

  這天一大清早,狄夫人就將他們兩個給弄醒,穿上簇新的粉紅褲、彩袖襖、坎肩,腳穿鄉花布襪,腰繫象徵長壽的「晬囊」,身佩鑲有牡丹、菊花和「壽」、「福」字樣的「晬囊」。在「晬囊」的口袋繩上,還要栓系銀妝刀、銀斧、銀銷贓等各種佩物。

  厚厚重重的一大堆差點壓得身材瘦小的狄平腰都直不起來。可這是「抓周」必備的服飾,狄夫人堅持要一絲不苟地做足全套。也只能委屈他們了,幸好小孩子對新東西總是很感興趣,哥倆個有有人抱著,倒也沒怎麼覺得累贅。

  祭拜完祖先以後,狄員外將他倆放在一個大大的,前面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的桌子旁,狄氏夫妻並一干親友都指著桌子上的伊尹鼎、小算盤、倉頡簡、酒令籌筒、財滿星、洪崖樂、官星印、食神盒、將軍盔、串鈴等物品,熱切地看著他們。

  「兒啊,想要什麼就拿什麼。」狄李氏柔聲對著他們說,也不管他們能不能聽懂。

  狄平眼睛閃亮閃亮,看了狄安幾眼。圓滾滾的狄安寺有所悟,撅著屁股,一扭一扭就爬到了桌子跟前,嘿嘿笑著,看著桌子上琳琅滿目的東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手指扒拉一下這個,又扒拉一下那個,嘴裡吐著水泡泡,玩得不亦樂乎。

  「乖兒子,快拿伊尹鼎」,狄員外和狄李氏巴巴地看著他,恨不得把那伊尹鼎給塞到他手裡。可狄安卻是拿著個桃木劍玩玩,扔下,又抓了一把胭脂,摸摸,再扔掉。眾人的心思隨著他的小手七上八下的,一句話也不敢說。好不容易他摸到了倉頡簡,客人才終於鬆口氣,發出議論聲:「讀書人不錯!」

  「讀書人挺好的!」

  話音剛落,狄安又扔掉倉頡簡,對著小算盤的幾顆珠子撥弄起來。

  「財滿星啊,不錯不錯,以後定然大富大貴!」

  「是啊是啊!肯定會家財萬貫!」

  當狄安摸到將軍盔的時候,狄夫人臉色迅速變了,狄員外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後悔不已——為什麼要把這些劍啊盔啊的擺上來,直接放兩個伊尹鼎,平安喜樂不就結了嗎?

  眼看著狄安撥弄一陣,啥也沒拿,一屁股坐到桌子中央,含著口水對著狄平傻笑。

  此時狄平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桌子前,看看眾人那熱切的目光,也嘿嘿的笑了幾聲。看了一眼狄安,頭一扭,鼻孔朝天。

  眾人的心思又全部集中到狄平身上,只見他伸出小手,懸在空中左邊舞了幾下爪子,右邊舞了幾下爪子,然後定格在一棵大蒜的上頭,抓起來,把完了許久。眾人都有些臉色不好,因為大蒜代表精於算計,這不是不好,只是總覺得彆扭。

  好在狄平把玩一陣後又放下,然後就專挑狄安沒碰過的東西摸摸,終於碰到了伊尹鼎。

  狄老爺立即激動得叫起來:「小平乖,就是這個,快拿起來!」除了狄安,其他人也都摒住了呼吸看著他。狄平猶豫著,終於把伊尹鼎拿在手裡。眾人如釋重負,紛紛笑出來:

  「守家愛家,一生幸福!」

  「一世平安啊!」

  「二少爺很聰明啊!」

  狄夫人正要把狄平抱出來,狄安卻突然爬了起來,拿起那個大蒜,笑嘻嘻就往狄平撲過去。狄平立即從他手裡把大蒜搶過來,身子一歪,狄安就倒在桌子上,小嘴扁了扁,淚眼汪汪看著狄平左手大蒜,右手伊尹鼎,似乎不甘心地把離自己最近的一棵大蔥和酒令籌筒抓在手裡,兄弟倆就這樣緊緊抓著自己手裡的,互相看著對方手裡的,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

  狄安的蔥代表聰明,酒令籌筒代表朋友滿天下.狄老爺對這個結果也還滿意,眾親朋戚友也紛紛說著吉祥的話,把自己帶的小禮物送給了兄弟倆。折騰了這麼大半天,「抓周」總算結束。

  三天後,對門裴員外家的裴五公子抓周,也抓了一顆大蒜。兩家大人不免又把三個小孩堆在一起,互相比較炫耀了一番。狄平對其他兩個小孩都是不屑一顧,態度非常不友好。

  三年過去,安慶府許多人都知道,狄員外家的雙胞胎,前後出生不過相差一個時辰,但二少爺狄平小胳膊小腿小臉兒,唇紅齒白,模樣水靈靈的,比姑娘家還要嬌俏,特招人喜歡。可一旦接觸多了,就知道,他脾氣可大了——不喜歡別人隨便摸他或抱他,每天必定要洗澡,最喜歡欺負自己弟弟。有時候愣愣的,比如做什麼新鮮的事兒,都要弟弟開了頭,他才肯去做,可有時候又聰明得不像話,比如,明明是狄安最先開始說話,可狄平隨後開口,卻說得溜溜轉,比只會說一兩個字的弟弟聰明伶俐得多。

  而三少爺狄安,長得虎頭虎腦的,每每不服被哥哥欺負,仗著自己個頭結實,就要反撲回來,兄弟倆成天吵吵鬧鬧,狄夫人、狄員外被鬧得頭大,卻又竊喜不已——鬧鬧好,鬧鬧好,這說明他們身體健康!而且,小孩子愛鬧,說明長大了會省事啊!

  同時被經常提起的對門的裴五,可算是兩兄弟的跟班。狄二少爺小時候很不待見他,長到三歲上頭,卻忽然轉性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5

  十三章童年

  裴老爺有一妻二妾,共五個孩子。裴五與自家排行第四的姐姐相比,差了七歲之多。哥哥們白天都有事情做或要唸書,姐姐是庶出,性子懦弱,兄弟姐妹間因為大人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有一些隔閡。因此,裴五與自家兄弟不怎麼親厚。

  狄家和裴家原本也算是土豪富紳,家裡的孩子自然不像一般的鄉野村民,放牛吃草般任他們三五個七八個湊在一起玩泥巴。但兩家素來交好,又是對門,裴家夫人懷孕時還曾和狄夫人笑話說若兩家一個生男,一個生女就結為親家,若是兩家都生男或都生女就讓他們結為兄弟或成為金蘭之交。只是大家都對狄家的孩子沒信心,這件事也只當作笑談,並沒有真正被重視。但三個小孩出生後,兩家還是經常帶著小孩互相串門的。一來二去,裴五就和這兩個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小布丁玩到了一塊。

  狄家二少爺(大少爺已經夭折)狄平就是鏡泉,他記得自己是水仙花變的神仙,下凡來是要學習做人的。同樣他也很清楚周興此次下凡與自己不同,所有記憶都被封印了。因此,三歲以前,有什麼言行舉止,他基本上都照著狄安來做,以免有什麼差錯。同時,他也仗著自己有神識的優勢,可勁地揮霍在與狄安和裴五玩樂上。

  三歲多那一年,兄弟倆跟著母親和丫鬟們來到裴府後院。

  正值春暖花開的時節,裴府後院除了綠草鮮花,最顯眼的就是小湖旁邊已經長出黃綠嫩葉的柳樹。嫩綠的柳枝在微微的春風中搖弋、輕擺,彷彿仙女的輕歌曼舞,楚楚動人。

  狄平自下凡來就沒有見過水仙花,每每看到柔軟的柳枝絲絲絛絛垂到水面,總有些莫名的遺憾。於是,每次來裴府都要站在小湖中央的拱橋上,攥幾根柳枝,看著佔據一半小湖的蓮葉微微地惆悵。

  這天,他和狄安到來時,裴五正在柳樹下挖洞。丫鬟們齊齊站在臨水的一邊,防止自家少爺掉進水裡去。

  裴夫人見到他們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小子一定要自己動手,說要把抓周時拿在手裡的大蒜種出花來。」

  狄夫人自然是誇獎說:「五少爺好生聰明,居然還記得週歲時的事情。我們家小平當時也是拿著個蒜頭看了許久,最後才把兩手都抓滿了。」

  「所以說,他和你家的兩個孩子都親厚著呢。」

  兩位大人喝著蜂蜜花茶,聊著家長裡短的時刻,狄平哥倆已經跑到裴五身邊,好奇地看著他在丫鬟的指導下,拿個半邊巴掌大的小鏟子,蹲在地上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鏟著泥巴。前一天才下過雨,這裡又是在湖邊,泥土很濕潤,帶著春天特有的清新復甦氣息。

  小裴五見到夥伴們來了,雙手握著鏟子重重地挖下去,然後憋著勁兒漲紅了臉要把鏟子和著泥土挑出來。可以他的力氣實在是控制不來這麼「重」的體力活,只見得一團泥巴騰空彈起,好奇寶寶狄安仰頭看著那濕濕的、灰灰的又帶一點綠色的泥巴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不偏不倚地掉在自己的嘴巴上……

  同時,「啪!」的一聲,因為鏟子突然從泥裡被拔出來而重心不穩的裴五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著還沾了不少泥巴的小鏟子甩了個四肢朝天……

  丫鬟的驚呼聲與告罪聲、兩位夫人對丫鬟疾言厲色的喝罵與對兒子溫溫軟語的安慰,和著狄平清脆的「咯咯咯」笑聲在後院迴響起來。

  裴五還好,只是摔疼了屁股,摔髒了衣服,而狄安,因為曾經張嘴想要呼喚,一部分泥巴已經滑入了他嘴裡……

  雞飛狗跳一陣以後,匆匆趕來的大夫一再表示兩人均無大礙,也沒有受到什麼驚嚇(狄夫人都嚇得掉眼淚了,可兩個出狀況的小傢伙愣是沒哭)後,留個普通養身子的方子就走了。

  裴夫人臉色青白地不停賠罪,又著人把出門辦事的狄老爺和裴老爺立即請回來主事。第二天,裴氏夫妻又正式上狄府請罪,並送了從寺廟特意求來的平安符。

  兩家大人對狄府前兩個孩子的夭折都有點驚弓之鳥、或者說杯弓蛇影的味道。經此一鬧,裴府有意無意地開始疏遠狄家,而狄家也禁止兩個孩子出門。

  與大人們日漸的疏理、尷尬相反,三個孩子熱切地期盼著可以再次見面——

  在狄平看來,以他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有親自種大蒜這種掉價的行為的。而裴五的行為無疑彌補了一些他莫名的遺憾,並讓他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大為膨脹。他很想看看裴五最後能種出什麼來,同時也決定要罩著這個「上道」的裴五,點化點化他。如果裴五最後能如自己的名字「悟」一樣有悟性,說不定還能得道成仙……

  狄安則是被自己哥哥那一天的嘲笑聲給刺激到,小孩子的自尊心都是非常強烈的,他憋著沒讓自己哭出來,心裡卻一直想著要找個機會好好地修理裴五一頓。

  至於裴五,儘管裴氏夫妻不允,最終還是撒潑打滾地,在大人的幫助下把大蒜給種好了。他迫切地要向狄氏哥倆炫耀自己的成就。

  原本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可有狄平在,不可能的事情也慢慢變得可能起來。

  兄弟倆在被禁足以後,儘管都不明白為什麼,但一致吵著要出門玩。狄安雖小,不用別人指點也知道撒嬌並撒潑地鬧。狄平卻是做不來這兩樣,於是就每天在大小丫鬟的前呼後擁下,坐在自家大門前,托著腮,眨巴著眼睛,無限渴求與幽怨地看著門前的人來人往,看得狄氏夫妻心疼不已。

  狄平這陣勢,漸漸引得路人的好奇與裴府的羞愧。坊間開始有流言傳出來,說狄裴兩家絕交的有,說狄府兩位少爺一個成天哭鬧、一個整天呆傻,恐怕又要不好了的也有。

  狄員外架不住心尖上兩個兒子的吵鬧,也為一些不好的流言覺得愧對裴府,更覺得憤怒。終於在一個月以後,狄員外踏進了裴府的大門,邀請他們一家上門做客。兩家的關係總算好轉,裴府也領著裴五繼續出入狄府,但狄家兩個孩子依舊不許出門。

  此時的狄安、裴五已經基本上忘記了當初的事情,只有狄平還記得那顆大蒜。經他一提,兩小孩也記起來了。裴五聽大人們說不許狄家兩個哥哥出門,乾脆就把自己家裡已經長葉的大蒜給移植到了狄府。狄安憤憤不平地要報仇,瞅時機把大蒜苗給踩得面目全非。狄平知道後,免不了要教訓他,兄弟倆又打了一架,不分勝負。

  狄夫人對著委屈的自家兒子和同樣委屈傷心的裴五,頭痛了兩天,想出個法子,成功誘勸狄安和裴五兩個人比賽種大蒜,許諾很多好處,這才安撫了他們。

  狄平見狄安開始比賽後,對待自己種的大蒜非常盡心盡力,那顆慘遭蹂躪的大蒜也重新長出了新芽,心頭的火才稍微降了一點,對裴五的態度也越發好起來,惹得狄安吃味不已。

  天皇大帝樂呵呵看戲,見狄氏夫妻把兩個兒子疼到心裡去了,死死地守著不肯讓他們出門,就把司命星君叫過來訓了一通。

  那一天晚上,狄員外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位老者,峨冠博帶,白髮童顏,笑瞇瞇說:「爾賦性至善,仁而愛人,富而好施,感動天庭,故天賜子嗣。今再賜爾兒仙丹,可保其性命無憂,爾勿束縛之。」

  狄員外從夢中驚醒,才發現妻子狄李氏也做了相同的一個夢,兩人手中各有一顆黑色的丹藥,正散發出淡淡清香。

  夫妻倆驚喜萬分,沐齋數日,拜謝過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以及其他各路神仙,這才將仙丹給狄平狄安吃下,慢慢解了他們的足禁。

  三歲小孩懵懵懂懂的幼兒時期吵吵鬧鬧地過去了。

  五歲時,兩家合計請了個先生,三個湊在一起上課。

  先生是位老先生,蓄著山羊鬍子。第一堂課後,狄平拿來父親的毛筆,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知道嗎,這個就叫羊毫!這個毛就是從先生的鬍子上剪下來的!」

  第二堂課課餘的休息時間,先生趴在桌子上,昏昏然睡著了。裴五拿著一把小剪子,怯怯地繞著先生,小心翼翼地轉著圈,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

  狄平取笑:「你不敢就算了,小安膽子大,小安上吧。」

  裴五看著躍躍欲試的狄安,再看著狄平的一絲譏笑,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卡嚓」一下剪斷了先生的半捋鬍子,剩下的半捋卡在剪子中央。或者說,剪子被剩下的半捋鬍子給卡住了,剪不斷、擰不開。發現不對勁的狄安拉著狄平跑了出去,裴五心急地硬拔,先生被痛醒,看著自己半捋鬍須上吊著的剪子怒得背過了氣。

  當天先生堅決請辭,裴員外好言挽留不成,只得告罪,封了雙倍的束修之禮,用轎子把先生送回家,再送了裴五一頓竹條。

  狄員外看著自家笑意盈盈的兩個兒子,捨不得打也捨不得罵,只能歎氣。

  七歲,一家人出去踏青。狄平放起了高高飛翔的紙鳶,狄安眼巴巴看著那漸飛漸高,漸飛漸遠的紙鳶,又看著自己手裡怎麼也發不起來的那一隻,跑過去撒嬌:「哥哥……哥哥……」

  狄平罵一聲「笨蛋」,趾高氣昂地說:「先生交待的三百個字你給我抄完了,我就教你!」

  第二天,寫字寫得手腕發軟的狄安看到自家哥哥和裴五正拿著一個紙鳶,一臉驕傲地說:「就是這樣,沒錯,飛起來了!小五你真是聰明!」

  裴五一臉崇拜地看著狄平:「平哥哥你真厲害!」

  狄安回房,把剛寫好的字撕了個稀爛,扔到地上一邊踩一邊哭:「壞哥哥!壞哥哥!壞小五!臭小五!」

  十歲,狄平已經長得白裡透紅,身段纖細。可脾氣卻大得很,幾乎有點唯我獨尊的味道了。狄安的個頭、學識都已居三人之首,裴五家裡另請了武師教他武功,兩人關係一向不好,什麼都要比個高低,各有勝負。

  這一天,兩個人不知為了什麼事情吵起來,三句話不合,就開打。高個頭的狄安對上初學武功的裴五,半斤八兩,勢均力敵。一頓毫無章法的廝打過去,兩人身上都掛了彩,紅著眼睛都要找狄平評理。

  狄平聽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看著同樣倔強、又同樣熱切期盼的兩雙眼睛,目光再向前,就是一大片鬱鬱蔥蔥的大蒜,忽然就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生問題——自己當年到底是為什麼要提議和周興一起下凡?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5

[發帖際遇]: leungmon在五星級酒店和MM HAPPY一晚, 花費現金58Ds幣.


  十四章少年游

  這一天,三個人瞞著家裡人偷偷溜出門遊玩。

  少年愛玩,愛調皮搗蛋。難得一次沒有丫鬟老媽子前後跟著,這也不行那也不許的,三個人看什麼東西都覺得有趣。

  遇到耍猴子的狄安就要上前摸摸猴子,看到跳火圈的裴五就想湊過去跳一輪,那個胸口碎大石的也很有趣,狄平摩拳擦掌要湊熱鬧。

  光著膀子掄著大錘的壯漢看著眼前秀美的少年,心裡想著:「這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裝出來了?」,嘴裡盡自己最大可能地溫柔說:「小……小弟弟,這個錘子你拿不起的,還是乖乖在旁邊看著吧。」

  不信邪的狄平掏出手絹,纏在錘子柄上,一使勁,果然拿不起來!

  圍觀的人群哄笑起來,裴五、狄安趕緊上前去幫忙,終於把錘子掄起來了,一抬頭,「咚!」三顆腦袋撞在了一起……那胸口壓著大石的壯漢笑得連石頭都震動起來。

  惱羞成怒的狄平鄙視裴五:「不錯,你果然是學過武功的!」

  裴五漲紅了臉,他本來一個人就可以的,誰知道三個人湊一起反而壞了事,可這句話他打死他也不敢說。

  狄安得意了,拉著狄平的手:「哥哥,那邊有個賣身葬父的,爹娘平日都說要多救濟窮人,我們過去看看吧。」

  賣身葬父四個字一進耳,狄平腦中就自動顯現出「騙子」兩個字。

  看看那哭得悲慼傷心地披麻孝女,再看看旁邊爛草蓆裹著的一具屍體。狄平阻止了狄安掏錢袋的動作,從旁邊小攤販那裡要了一包番椒粉末,對著屍體的頭部灑下去,那具屍體立即「啊……嘁!」一聲,從地上彈跳起來,淚流滿面,噴嚏不止。孝女哀怨地看了狄平一眼,就被旁人的臭雞蛋、爛菜葉給打跑了。

  「哥哥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騙人的?」狄安不解。

  「我這麼聰明,當然一看就知道了!」狄平高高地揚起頭,太陽下,少年如白玉般晶瑩的肌膚散發出淡淡的迷濛光暈,漆黑的瞳仁熠熠生輝,閃爍著傲人的神采。裴五忘記了自己想要譏諷狄安的初衷,突然就有點呆了。

  同樣呆了的不只裴五一個,迎面走來的一個富家公子就不由自主地喃喃著:「容貌艷麗,秀骨清像!」

  「小弟弟,哥哥請你去玩好不好。」富家公子色迷迷地摸上狄平的臉。

  狄平「呸!」的一聲甩開,拿出手帕使勁擦臉,狄安也一腳踢中登徒子的膝蓋。

  「哎呦!」富家公子哀號一聲,臉上卻是笑瞇瞇:「小弟弟,哥哥那裡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請你們一起去好不好?」

  明燕朝雖不盛行男風,但也不禁止,萬樂皇帝就曾為自家皇弟和一男子主婚。士大夫之流有好養孌童的,大抵都是從十二三歲的少年裡挑。像狄平這種容貌姣好、修身細腰而眼神驕傲的最容易挑起別人的□與征服慾望。

  他們三個雖然沒有大人跟著,但全身行頭還是很容易看出來也是富家子弟。可惜,這個色迷心竅的公子爺熏了眼,黑了肝,一心要把狄平給騙到手。

  「髒死了,你的臭手連豬蹄都要膜拜!」狄平一臉嫌惡地看著對面的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臉上掛不住了,一揮手,就要隨從搶人。

  回過神來的裴五立即把狄平護在自己身後,開始大展拳腳,狄安也是一陣胡亂的拳打腳踢嘴咬。可一個才學過兩年武功的小孩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哪裡能架得住如狼似虎的隨從?

  眼看形勢就要不好,一個漢子忽然叫起來:「那時狄三員外家的公子!可不能讓人欺負了!鄉親們上!」

  一旁怯怯圍觀的群眾終於醒悟過來,立即加入混戰,連那兩個碎大石的壯漢都過來幫忙了。

  群眾的力量是無窮大的,富家公子很快夾著尾巴狼狽地逃竄。

  ————————————————————————

  狄平再沒有心思遊玩,帶著全身掛綵的兩個跟班灰溜溜回家。走到半路,忽然覺得這樣太落魄。瞄瞄身後齜牙咧嘴的兩個,再看看自己身上也被掐出了好幾道痕跡,還有一些地方也在隱隱作痛,心裡恨得癢癢的。前面剛好有個醫館,正要走過去,狄夫人就帶著哭腔撲了過來:「小平!小安!」

  原來狄府、裴府的人發現他們不見了,兩家都鬧得雞飛狗跳,趕緊的打發了人到處去找。然後就有其他左鄰右舍的來報信說,好像看到有人在和他們打架。狄夫人驚得差點暈過去,愣是不顧勸阻,親自跑出來找。

  狄平看著狄夫人哭得稀里嘩啦,滿臉緊張焦急地翻著他們哥倆的袖口和衣襟,要察看傷處,不由有些動容。

  他雖然有自己在天庭上以及在意大利那短暫一世的記憶,可對於人情世故,就是個半吊子。一些事情也只是聽別的神仙說了或見別的人做了,才有點明白。可偏偏他又以自己是兩萬多歲的神仙自居,平日裡不喜歡輕易與人接近,這十多年來,幾乎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觀察、學習、再部分實踐。

  這一刻,看著一向溫和端莊的狄夫人就這麼慌亂這麼失儀地在大庭廣眾之下抽泣,和意大利的那個母親是迥然不同的態度,心裡漸漸有些暖暖的,就連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摟著自己,也不覺得噁心了。

  「趕緊請大夫看看吧。」尾隨在後的狄員外雖然也很慌,但總算還知道要先就醫。

  回到家,聽他們講了事情的原委,再加上自家下人打聽的情況,知道不是他們挑起的事端,也不再追究兄弟倆私自外出的過錯了。狄員外親自把裴五送回裴府,千恩外謝了一番。又去打聽那個富家公子的身份。

  那個富家公子卻是城西富戶楊家的小兒子楊皓傑。楊老爺往日與狄府、裴府也有些來往。還算是個正派的人。只是那楊皓傑卻白白糟蹋了一個好名字,辜負了自家長輩對他的殷切希望,平日貪杯好色是出了名的。

  不等狄裴兩家去找他晦氣,楊老爺就帶著許多傷藥和補品,綁了自己的兒子上門來謝罪。當著狄裴兩位當家的,給了自家兒子二十大板,打得他屁股開花。

  狄員外本就心善,見楊老爺如此作為,反倒勸說他不要再打罵了。

  裴老爺有感於自己兒子見義勇為,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俠之舉,又得了兩家的禮物,見最主要的受害者狄員外都不計較了,他自然也見好就收。

  「老爺,當年那神仙說小平小安是天賜之子,莫非小平原本是仙女,投錯了胎才變成我們兒子的?」

  當天深夜,狄夫人輾轉反側,終於向丈夫說出了自己很久以來的猜想。

  「他那模樣,那性子……可能娘子你說的是真的。」狄員外掙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一片,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那,以後他是要娶妻還是要……嫁……」狄夫人想到自己那麼水靈的兒子要是嫁給另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不由心疼起來。

  「他們現在才十二歲,你不用想這麼多。大哥好歹也是京城的正五品官員,今天的事情……以後應該不會發生了。我看,不如讓他們在家好好讀書,說不定以後能考個狀元回來。」狄員外皺了皺眉頭。

  「可他們若能靜下心來讀書,這次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狄夫人不敢苟同丈夫的意見。

  兩人又商討了好久,還是沒有個定論出來。

  而第二天早上,狄平哥倆卻不約而同地提出來要學武功。

  狄平的理由是要強身健體,要自保。

  狄安則糾結於自己一出手就被別人制住而裴五則撲騰了好久,非常嚴肅地說要學好武功、打跑壞人、保護哥哥,聽得狄平一愣一愣的。

  狄家世代從文,兩個兒子突然提出來要學武,狄員外雖然對他們的兄弟情深很是滿意,但一想到他們現在就這麼能折騰,以後要是學會武功了,三天兩頭和別人打架滋事,那……該如何是好?

  他的想法是請武師,以後長伴他們兄弟左右,但狄夫人卻很贊成讓兩個兒子學武功。

  一比三,這件事情就定下來了。狄員外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大半天:兄弟兩個半天學文,半天學武,不能因為習武而荒廢了其他課業;要老老實實聽爹娘的話,不許再偷溜出去;以後不許惹事生非,不能仗勢欺人……

  兄弟倆正在興頭上,附加的條件都一口應允了。

  得到消息的裴五笑嘻嘻說要自薦當先生,被狄平兄弟倆毫不留情地鄙視。

  往日三個人都沒大沒小、吵吵鬧鬧慣了的,可這一次裴五聽得狄平狄安兩個蔑視自己,感覺自己那幼小的心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當下立誓一定要勤加練習,以後考個武狀元回來,再也不能讓狄平看不起,更加不能讓狄安給比了下去。

  自從三人都各懷心思,比以往用功規矩了不少,兩家大人都歡喜不已。

  光陰冉冉,時間飛梭而過。

  十五歲那一年,裴家二少帶著自己的弟弟上青樓開眼界。

  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裴五看著自己面前眉眼含春,身段妖嬈,坦胸露乳的「姐姐」,在她的嬌聲浪語中落荒而逃。

  隔天,裴父大罵裴二少不學無術,妄為兄長。倒是裴夫人,開始往裴五房裡放自己□過的相貌較好又老實的丫鬟。

  青樓的事情自然瞞不過狄平哥倆,兩兄弟擠眉弄眼地向裴五打聽、詢問。裴五鬧了個大紅臉,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說:「我……我什麼……也沒做,當時就是想著……她沒有平哥哥好看。」

  這個二愣子一說出口,狄平哥倆就翻臉了。

  當年那個楊皓傑,在自己屁股還沒好完全的時候,就偷偷溜出家門,藉著賠罪的名義到狄府來,想要再見佳人一面。狄老爺不痛不癢地以兩個兒子正在學習,不便打擾為由給打發了。楊少爺卻鍥而不捨地多次找上門來。

  當中一天,徘徊在狄府緊閉大門外的楊少爺正好碰上狄平、狄安爬牆外出。

  兄弟倆在他的甜言蜜語下,賞臉和他上了一次茶樓。楊少爺喝得拉了三天肚子,回頭差點把茶樓給拆了。同時也更加癡迷於狄平,三番四次上門相約,被放惡狗也不退卻,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念頭。

  楊老爺臉上無光,可又架不住兒子的犯渾胡鬧,只得請了媒婆上門來求親。可巧狄大老爺正好回老家探親,見得此事,派人把聘禮給扔到街上,再把上門的媒婆和送禮的下人打個半死,親自看著知府大人把楊皓傑抽了壯丁,押往千里之外邊疆軍營的道路才罷休。

  當然,三個月後楊皓傑因為觸犯軍規被軍法處置,後又染病身亡的事情和狄家並沒有關係。

  但經此一事,狄平長得美艷的名聲卻傳遍了安慶府。好在狄三員外見識過自家大哥的雷霆手段後,對待其他事情雖然一直不負「狄善人」的美名,可一旦碰上與自己兒子有關的,發狠話的氣勢也決不輸於他大哥。安慶府倒是再沒有人敢明目張膽打狄平的壞主意。

  狄平卻是一如既往地沾沾自喜於自己的魅力。不過,對那些說他比女人更美、將他看作孌童意淫的人從來都是笑裡藏刀、暗地裡整得人家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

  這些事情狄安和裴五也沒少參與,如今裴五居然當著面捅他的禁忌,狄平甩手就給了裴五一耳刮子,笑著說:「我長得好看,就算打你一巴掌你也覺著是甜的,對不?」

  火辣辣地痛感震醒了裴五,他慌忙搖頭:「不是的,平哥哥,我……」

  狄平再次出手,依舊淡淡笑著:「你覺得我不好看?我打你你覺得很委屈?」

  裴五更快地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

  「啪!」的又是一聲,「裴五,那就是說,你和那些人一樣,覺著我長得俊,只要能碰到我,不管是打的還是摸的,都甘之如飴?」

  裴五捧著紅腫的臉,看著冷笑的狄平,委屈、憋悶得很。心裡想,要是摸了再挨三個耳光,說不定也值。可嘴上卻不敢再吐出一個字來。

  狄安竊喜,卻是義正嚴辭地替自家哥哥發言:「裴五,從今往後我們割袍斷席,再也不是兄弟!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裴五驚呼:「平哥哥!」

  狄平逕自回房,不再理他,狄安使勁往外推搡著裴五:「你再不走,我就要放惡狗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6

  十五章水仙的故事

  狄安來到狄平房門外,手舉了好幾次,終於還是敲下去。

  「進來!」房間裡傳來狄平略微沙啞的聲音。

  狄安小心翼翼走進去,狄平正在畫畫,畫面上是一朵他從未見過的花。

  最頂端開著一朵六瓣白花,晶瑩欲滴,嫩黃的花蕊一根根挺立地抽著絲,似乎正在炫耀自己的鮮艷明麗。下面扁平的綠葉微微捲起,仿若正在隨風舒展著柔軟的身段。而最令人意外的是這花不是長在土裡,而是連根養在水裡,透明的水晶瓶裡根須一條條滋溜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冰肌玉骨的花仙子。

  「哥哥,這是什麼花?好漂亮!」狄安好奇地問。

  狄平將畫掛起來:「這叫水仙花,只要用水就可以養活。」

  「水仙花?這名字倒是挺般配的。不過,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

  狄安不解,自家哥哥從小就不太愛與人打交道,就算有,也是捉弄戲耍的成分居多,一般人基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也很明顯要比自己更少外出,怎麼可能會有他見過、而自己卻一無所知的事情?

  狄平隨手拿畫筆敲他:「你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何況是你一介凡夫俗子?」

  「可是,我明明就比你多出去增長見識,我那些朋友也會經常和我說些奇聞趣事的。但我從來都沒有聽人說過水仙花!」狄安不服氣地摸著自己的頭。

  狄平看著他,忽然就笑起來。

  他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既如此,自己不如好好教他一番。

  「小安,古語說,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哥哥我雖然沒有你那麼多狐朋狗友,也不像你那般成天出去尋歡作樂……」

  「我才沒有成天尋歡作樂!」

  狄安憋紅了臉,他只是和其他的富家公子偶爾在一起吟詩作畫而已,離尋歡作樂差得好遠!

  至於其他風花雪月的事情,雖然也有人慫恿過他,取笑過他,甚至還「好心」地送過他一些「成人必備」的書冊和畫冊,但他還是一直很堅定的,也是很單純的。

  呃……當然,偶爾也會有那麼一絲好奇,去翻翻那些令人臉紅心跳、欲罷不能的書冊和畫冊……但是,真的僅僅只是看一下下而已!

  「好,好,沒有尋歡作樂,只是互相交流學習。」狄平也不在意,自顧說著:「這水仙花,是有典故的。傳說天上有個神仙,有一次看到一顆很大很漂亮的大蒜頭,這個神仙一眼就愛上了這顆蒜頭,並把他放在水晶瓶裡,用天庭的仙水養著。神仙非常喜歡大蒜頭,每天都要給他換水,擦拭乾淨,還把自己的心事都講給蒜頭聽……這樣子過了幾百年,大蒜頭就想,這個神仙對自己還算不錯,就給他一個驚喜吧。」

  狄平講到這裡,又微微地笑起來,是一種少見的、有些溫暖地帶著一絲懷念的笑容。

  「哥哥,那後來是不是大蒜頭開花了?神仙就把他叫做水仙花?」

  狄安有些失望,這典故實在太普通了!一點兒也不值得驚喜!

  「大蒜頭後來確實開花了。不過,他本來就是水仙花,不是大蒜。是那個神仙笨,一直沒有認出來。」

  「切……哥哥,典故要這樣才吸引人。」狄安撇撇嘴,指教說,「大蒜頭感恩神仙幾百年的養育和愛慕,於是終於開了花,又變成美麗的仙女,最後兩人情投意合,恩恩愛愛,做了一對名副其實的神仙眷侶。然後,為了紀念他們的愛情,後人就把這種花叫做水仙花。」

  狄平怒:「水仙花是水仙花,大蒜是大蒜!水仙花怎麼能和大蒜混在一起?你種了十多年的大蒜,可有哪顆大蒜開花了?」

  「可是哥哥,如果水仙花本來就不是大蒜,那他為什麼幾百年都不告訴神仙?他為什麼欺騙那個神仙幾百年?」狄安更加不服氣了,自己看的傳奇話本,聽過的故事,還有看過的戲都是講的鬼或妖怪最終變成人來報答恩人的。要是照哥哥的那個說法,那水仙花就真是太可惡、太無情了!

  狄平再一次敲他:「水仙花開始不能說話啊!再說,明明就是那神仙笨,連大蒜和水仙花都分不清楚。還有,這個典故最後水仙花也幻化出人形了,不過,他化的不是仙女,而是男仙。」

  狄安張大了嘴:「化成男仙?……其實這樣也是可以的……」說著說著,狄安想到自己偷偷看過的那本《龍陽三十六式》,臉又慢慢地燒起來,連脖子都紅了一片。

  「你臉紅什麼?好好聽我說完了,不要打岔!」狄平奇怪地看著他,正要拿筆敲,想一想,又改成用手摸摸狄安的頭,把他的頭髮弄得更亂。

  「天庭裡用仙幣,神仙不會賺錢,水仙花就努力賺仙幣,並把賺來的仙幣都交給神仙保管。水仙花還陪他聊天,和他一起幹活……他們在天庭也過了一段逍遙的日子。可是後來,水仙花下凡以後,那神仙就勾搭上其他位高權重的仙帝,不過幾天時間,就把水仙花忘得乾乾淨淨!」

  「那……」狄安剛想開口,看到狄平陰沉的臉色,想起他說的不許打斷,又趕緊閉起了嘴巴。

  「水仙花在凡間十年,神仙只看過他一次,而且,還是有事要找水仙花幫忙才去看他的!你說,這樣出爾反爾、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神仙,是不是很可惡?」

  狄平兀自指控,一點也沒有想到,「見異思遷、始亂終棄」是適用於情人或愛人間一方移情別戀的。而他和周興,當年根本就談不上有確定戀愛關係。

  見到狄安眼中表達出強烈的「後來呢?」的詢問信息,狄平哼了一聲說:「神仙後來知道自己錯了,就提出來要下凡歷練,彌補自己的過錯。並且說,他想和水仙花一起下凡,他要繼續好好照顧水仙花。水仙花為防他在人間也使詐,就先行下凡投胎。他們兩個最終投身於一戶狄姓人家,水仙花就是先出生的哥哥狄平,神仙就是後出生的弟弟狄安!」

  狄安大半天回不過神來——哥哥在說什麼?自己是神仙下凡?哥哥是水仙花?自己以前對他見異思遷、始亂終棄……

  「哥……」狄安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嘴裡乾澀得很。

  「小安,我這麼說,你相信嗎?」狄平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精光,臉上掛起了調侃的笑容,似乎在嘲笑狄安居然把一個典故給當真。

  狄安忽然跳起來:「啊!哥哥!你居然騙我!」

  想也知道是假的,這世間雖然很多人祭神,可是又有誰,真正親眼見過神仙?

  更何況說自己是神仙下凡,就更加不可能了。自己根本就沒有一點很特別的、像神仙的地方。

  倒是哥哥……看起來真的像他畫出來的那什麼水仙花一樣好看!

  「我可什麼也沒說過。」狄平不負責任地推卸。

  今天差不多了。

  有些事情,要按部就班才行!

  不過,狄安這小子剛才的神情有些不對!

  「說吧,你來找我幹什麼?還有,剛才你到底在想什麼?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一樣!」

  狄平才問出口,狄安一下子又燥紅了,全身上下都滾燙滾燙的。

  他那幫朋友有的十三歲就開葷了,如今裴五也經歷過這件事。他本來是想問一下狄平對於上青樓的事情是怎麼看待的。可現在,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狄平看著狄安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一樣,心裡的疑惑更大了————這小子,看來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

  「狄安,你最好給我老實交待。」狄平嘿嘿冷笑幾聲,瞇起眼睛,斜視著越發慌亂的狄安。

  「哥……哥哥……」狄安彆扭地低頭,恨不得可以馬上消失,可偏偏有人不放過他。

  「你不用叫得像下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咯的。莫不是……你聽說裴五上了青樓,你也想去?」

  狄平忽然福至心靈,試探性地說出自己的猜想。

  果然,狄安一臉驚訝地抬頭,似乎在說:「你怎麼知道?」。然後,又飛快地紅著臉轉過身要跑出去。

  狄平迅速堵在門口,看著狄安慌不擇路地要往自己身上撞,立即伸出手擋住。

  「哥……」狄安看著狄平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視死如歸般地說:「我……有幾個朋友送了我一些書,我想問問,你要不要看?」

  「哦?」狄平揚起音調。不可否認,狄安已經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在凡間十幾年,還從來沒有見過狄安這副表情的。

  「這就是你朋友送你的書?」

  狄平看著那些被翻得起了毛的書皮,翻翻裡面,無非都是些「淫書艷圖」罷了。再看看狄安的神色,不由鄙視,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小兒科!拜那個黑手黨老爹所賜,他還看過更暴露、更直接、還有聲有色的現場版呢!

  不過,狄安的表情真的很有趣,這些東西有這麼吸引人嗎?瞧他把書翻的……而且,看都看過了,大男人一個,他有必要這麼害羞嗎?

  「小安,不如……哥哥陪你試一試這上面畫的圖片內容?」

  狄平靠近狄安,一隻手撥開他有些零亂的髮絲,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張青澀卻柔嫩的臉,此時那張臉正如鮮血一樣滾燙和紅艷。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濕漉漉地瞪著他,有震驚、有羞惱、似乎還有一絲期待和害怕……

  在狄平的記憶裡,周興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狄安自小也是經常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如今這神情,狄平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怪,只知道自己很享受他的這種表現。

  微微一笑,狄平吻上狄安的眼睛,看他顫抖著閉上雙眼,雙手緊緊地、死死地抓住衣擺。不由玩心大起,對著那微微開啟的雙唇印下去。

  有些柔軟,有些溫熱,兩個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鼻息間聞到的是和自己身上一樣的淡淡的熏香。不令人討厭,但是,也沒有別人形容得那麼美好。

  狄平退開幾步,有些疑惑,為什麼那些情侶的雙唇貼合在一起時會露出陶醉的表情?而自己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因為愛嗎?

  因為自己和狄安不是情侶,沒有愛情,所以沒有感覺?

  好像書裡都是這樣寫的,電視上也是這樣演的。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會你儂我儂。

  那麼,自己是不是該去找一個愛人來試試?

  該找誰呢?

  ……

  狄平兀自沉思,完全沒有看到他放開狄安後,狄安全身虛軟得幾乎站不起來。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踉蹌幾步,才靠著床沿坐穩了。可是,臉上遍佈的紅潮和粗重的呼吸卻依舊提醒他剛才發生過的事情。

  哥哥吻了他!

  那個從小自己就最喜歡、卻又經常惱恨著的哥哥居然吻了他!

  狄安覺得自己腦袋發燒,簡直快要煮成滾燙的一鍋粥糊糊了。忙拿起床邊小几上的茶壺,「咕咚!咕咚!」兩大口冷水灌下去,這才感覺到少許沁涼,腦袋也清醒了三分,遂偷偷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狄平。

  這一偷看,視線正好對上狄平手裡的那本書!

  狄安覺得自己的呼吸又急促起來……

  他當然知道,那本書上畫的是什麼!

  擁抱親吻、然後是脫衣,然後……

  還有哥哥拿著書的手,很長、很白、很細,骨節分明。

  如果他那雙手就如畫中那樣撫遍自己全身,如果和哥哥真的把畫上的那些內容全部從頭到尾試一遍……

  不行!

  自己和他是兄弟!

  這樣做是不對的!

  可是,哥哥也說要和自己……

  狄安的心「砰砰砰」跳的厲害,他慌忙又拿起茶壺猛灌,卻被嗆住了。

  「咳……咳……」狄安立即難受地咳嗽出來,嘴裡的水嗆得下巴、衣服上到處都是……剛想要拿手帕擦拭,不料茶壺倒在了地上,哐咣哐咣響,落地開花,歲歲平安……

  「你在幹什麼?」狄平從自己的沉思中醒過神來,皺眉看著全身狼狽的狄安。

  「我……沒……沒什麼,我去把剛才支走的丫鬟叫回來收拾。」狄安小心地跨過狄平身邊,衝到門前,忽然又折回來,把他之前拿出來「獻寶」的書冊和畫冊胡亂堆在一起,塞到床底下……

  所有這一切動作,他都是低著頭,避著狄平的目光做的。

  狄平看著狄安又要往門口沖,一把扯住他,讓他與自己對視。「狄安,你……」

  「哥哥,我……我去叫人來打掃!」狄安不待狄平說完,眼神躲閃著用力扭動,掙開他的手,落荒而逃。

  狄平眼睜睜看著他手忙腳亂地踩中了地上的碎瓷片、磕到桌子、又弄翻了凳子,最後撞在門框上,也不吭聲,捂著額頭就跑出去……

  莫非自己突然變成了吃人的老虎?

  那個最喜歡粘著自己的跟屁蟲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遠離自己?

  難道?

  剛才的行為,自己雖然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狄安卻有不同的感受?

  如果這樣的話,一定要好好問清楚!

  想到狄安可能會有的反應,狄平不禁又咧開了嘴。

  遠遠的、高高的九霄天庭,青華大帝看著這一幕,歎息一聲,暗自搖頭。一旁,天皇大帝正優哉游哉吃點精緻的水晶芙蓉糕,喝著香醇可口的桃花酒……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8

  十六章成親?

  「狄嬸子,我娘下廚做了些點心,這幾道都是您愛吃的,小五特意給您送過來了。」裴五恭恭敬敬地把一個食盒遞給狄夫人。

  狄夫人叫丫鬟接過去,見裴五眼神左竄右瞄,不由好笑:「你這滑頭!敢情不是來給我送點心的,而是給小平小安賠罪來了吧?」

  裴五嘿嘿傻笑:「狄嬸子,這些點心真的是特意拿來孝敬您的!」

  「說吧,昨天你們三個又吵什麼了?」狄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裴五在一旁坐下。

  昨天下午,整個狄府都聽到了裴五的呼喊聲和請罪聲,也有不少人看到狄安親自指使下人把他給趕出門外。

  這三個孩子雖說平時也經常打打鬧鬧,但這一次,似乎真的有些不尋常。事情居然大到要裴五說動自己的母親,專門做了小平小安最喜歡的點心(當然,也是符合自己胃口的點心)來賠罪,狄夫人不由也好奇起來。

  裴五撓撓自己的腦袋,有點坐立不安、難以啟齒的樣子。這時,可以遠遠地聽到狄平似乎正在教訓狄安:「你跑什麼跑?我還能吃了你不成?」。然後,雜亂的腳步聲漸漸傳過來。

  裴五站起來,匆匆忙忙說:「狄嬸子,家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小五……」狄夫人疑惑地看著裴五一副倉皇落跑的樣子,再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出現在門口時,那份好奇心就膨脹得更厲害了。

  「小平、小安,這是小五剛剛送過來的。你們不是經常鬧著說裴伯母的點心好吃嗎,多吃點。」狄夫人讓丫鬟把點心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哼!」剛才還在彆扭著的狄安忽然把已經送到嘴邊的點心扔到地上:「我不吃了!哥哥你也不許吃!」

  「胡鬧!」狄夫人沉下臉,「你裴伯母從昨天就開始準備材料,費了一天的功夫才做出來這些點心,你們就算和小五鬧矛盾,也不該枉費了裴伯母的一片心意!」

  狄平哥倆都沒說話,狄安悄悄地看向狄平,正好碰上他的視線,又慌忙紅著臉低下了頭。

  狄夫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他們不吭聲,只道他們已經知錯,就接著說:「小五也是真心實意過來賠罪的,你們昨天到底在鬧些什麼?怎麼人越大,氣量反而越小了?」

  「娘!裴五他……」狄安囁囁地開了個頭,聲音就沒了。這件事情,狄平在場的話,他其實沒資格喧賓奪主。

  狄平也無語,他在琢磨,自己能不能說是因為裴五把他和青樓□相比較。

  「娘,這件事情您別管,裴五那小子,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他!」狄平哼了一聲,下定決心,不會再和裴五來往。當然,事情的經過他也不會告訴狄夫人,免得她擔心。

  自己的美貌在天庭就是極致,在凡間,那更是真正的絕色。每次出去,總會有人癡癡傻傻或居心不軌地跟著,煩不勝煩。更甚者,有些人還打著各種名目找上門來,給狄府上下帶來不少麻煩。自己漸漸不再外出,也從來不在家裡見客,就是為了少惹無謂的糾纏。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平日裡更荒誕的話說過,更荒唐的事情也都做過,因為一句話而翻臉,確實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可是,有些話,有些事,是自己的禁忌。沒想到裴五那小子,認識十幾年了,居然也是這個心思!相對於曾經懲罰過的一些人,自己對裴五已經算是很寬宏大量了!

  狄夫人聽他這麼一說,再看看兩人的神色,心裡打起了算盤———這三個孩子,曾經還打過架,家裡的後院幾乎被他們給毀了,可沒到一個月,又和好如初了。這一次,會不會是自己過分緊張了?說不定他們像之前一樣,僵持幾天,就會繼續稱兄道弟了。孩子們不再用拳腳功夫來解決問題,說明他們長大了,懂事了,這是個好現象!

  狄夫人這麼一想,反倒覺得安心了。也不計較狄平兄弟倆的彆扭,就把自己要安排的事情給說給他們聽:「小平,小安,你們年級也不小了,差不多該成親了。娘已經替你們物色了很多好人家的姑娘……」

  「噗!」的一聲,狄安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丫鬟忙過來又擦又拭的。狄安不在意地揮手打發她們,結結巴巴地說:「娘,這個……這個……」

  狄夫人微微笑著說:「小安,你別高興得太早,這件事情要給你哥哥先辦。當然,如果你們都挑好了,一起辦也行。這樣,我們狄府就是雙喜臨門了。」

  這件事情,狄夫人籌劃了三年。

  本來狄員外和她覺著,先給狄平找個通房丫頭或小妾,待他年紀大一些再正式成親會比較好。可是,狄大官人如今年紀大了,官位無法再上升,說不好很快就會退下來。家族裡其他年輕一輩當官的,現在還不能挑起重擔。而狄平容貌出色的事實,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甚至傳得越來越玄乎,直把他說得比天上神仙還要美。若是有那位高權重的人要強搶狄平,或者背地裡對狄家使絆子,到時候明目張膽地羞辱狄平也是有可能的。

  狄夫人堅持認為,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以色侍人,變成別人的媳婦、侍寵或玩物。夫妻倆愁來愁去,最終決定在他十五歲這一年就給安排親事,並爭取成親後立即給自己抱上孫子,這樣一來,不僅可以斷了某些人的壞心思,還能借助親家的實力。

  忽略狄平的呆滯,狄夫人挺挺身子,著人拿來十幾幅畫卷:「小平,這都是一些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好的姑娘,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狄平遲疑著開口:「娘,我現在……不想成親。」

  成親,對於狄平來說,是做人必須經歷的一件事情。但是,在天庭結婚的神仙無不是相識相知成千上萬年才在一起的,之前在意大利見識過的情侶、夫妻也是互相見過面,互相愛慕才最終在一起的。可這裡,對著一幅畫,就要決定自己的妻子?這不是很草率麼?

  狄平沒有辦法想像,自己會和一個陌生人像自己爹娘一樣,成天歪歪膩膩在一起,過那樣親密的生活,尤其,還要做一些很親密的事情。

  成親的事情,自己再過幾年也來得及。何況,按狄安的說法,同齡人中,這麼早成親的人幾乎沒有,最多不過是家裡收了些丫環而已。

  狄安聽得狄平反對成親,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心裡很歡喜,他就是不喜歡自己哥哥和別人親近。可狄夫人卻犯愁了。

  「小平,每個男子漢都要成親的。這些個姑娘都是娘好不容易才能拿到畫像的,你若不先挑了,說不定馬上就會被別人訂走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呢。」狄夫人循循善誘著,心裡卻擔心起來——這個兒子,原本是仙女,他現在說不想成親,難道只想嫁人?

  狄平撇了幾眼那些畫像,實在沒興趣:「娘,這些人我都不認識,成什麼親?再說,現在成親也太早了。」

  「小平,許多男孩子一般到你們這個年紀,就要考取功名或是準備做一番事業出來。可為娘和你爹爹,都不需要你們兄弟倆光宗耀祖或者怎麼樣,只要你們平平安安、早點娶妻生子、一家團員、幸福美滿就好。你不成親,難道成天就和小安小五一起鬧騰?」

  喝退下人和一臉不甘願的狄安,狄夫人語重心長:「小平,你的姿色所帶來的麻煩,你自己應該是知道的。但你老是這樣悶在家裡也不好,如果你成親了,自然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打你主意,你以後想幹嘛就幹嘛,這樣不好嗎?」

  「娘,這件事情,您容我想想。」狄平皺眉,成親就能阻止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嗎?這可不一定。再說,自己是喜歡在家呆著,而不是特意悶在家裡的。外面那些人,實在是太複雜太齷齪了!

  「小平,莫不是……你不喜歡女子?」狄夫人小心翼翼地問。

  狄平想一會兒,搖搖頭。雖然天庭、意大利、明燕王朝,都有男男相戀之事,但男女還是主流。可他自己對這些幾乎沒有概念,覺得男女都無所謂,最主要是,自己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在一起過日子。如果,狄安先成親的話,自己學著他做,可能會好一點吧?

  但是,狄安要成親的話……狄平搖頭,狄安不能成親,他可是自己要好生□的人!

  而自己,好像也不想成親。

  可不成親的話,不就不能圓滿地體驗做人的生活了嗎?

  該怎麼辦才比較好?

  狄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搖頭,大鬆一口氣,試探著說,「小平,要不娘先給你找個妾室?」

  「娘,我還是先考慮一陣吧。」狄平大為頭痛。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8

  十七章求和?

  「哥哥,娘和你說什麼了?」狄平才從狄夫人的念叨中解脫出來,狄安就迫不及待來探風了。

  狄平反問:「你不躲我了?」

  狄安臉一紅,隨即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直視著狄平:「不躲了!」

  這倒有趣多了!

  狄平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更覺得事情有挑戰性,值得自己花心思。

  「不躲的話,是不是隨便我做什麼都可以?」

  狄安一跺腳,轉身就跑。狄平看得心情大好,不由哈哈笑起來。過了一天,專門打發人去找關於情情愛愛的雜書來看。

  狄夫人知道了,暗自偷笑,乾脆叫了「愛,書樓」個戲班子到家裡來唱戲。唱的是一出窮書生與富家小姐倆情相悅,小姐家棒打鴛鴦,然後兩人私奔,再然後書生奮發圖強、高中狀元,最後狀元爺與夫人衣錦還鄉,岳父岳母笑臉相迎,從此夫妻生活幸福美滿的戲碼。

  狄府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狄夫人還特意打賞了那個演窮書生的小生。

  狄平卻是對此嗤之以鼻。

  他這些天已經看完了狄安私藏的書,也把剛搜羅回來的一些話本之類的看完了。這齣戲,在他眼裡,根本就是粗製濫造。

  興趣缺缺地起身,眼角忽然發現一個畏畏縮縮的人影,冷冷一笑,走過去,拎起他的衣服說:「裴五!你膽子不小,居然還敢來我家!」

  「平哥哥……」裴五討好地笑:「平哥哥,我們有話好好說。」

  戲台上正在唱第二場戲,狄平朝自家爹娘的方向看了——吵到他們不好。再看看其他人也都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些個台上的小生、旦角,就倒拖著裴五來到自己房裡。

  「裴五,看來上次打得還不夠,今天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狄平一拳就往裴五身上招呼,裴五老老實實站著,不躲,更加不回手。待狄平五六拳過去,就受不住了,踉蹌著倒在地上,嘴角也溢出了血絲。可他愣是咬牙不閃躲,哼哼著說:「平哥哥,你打吧,打吧……只要你不生氣了,小五隨便你打……」

  狄平看著裴五一幅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就勢又給了一腳:「裴五你個狼心狗肺的,十幾年來我居然都沒發現你才是最會演戲、最會裝的那個!虧我和小安還一直把你當作好兄弟!」

  裴五抱著肚子,蜷縮在地上,委屈地說:「我才沒有演戲!平哥哥往日也說自己是最漂亮的……小五……小五是一直喜歡平哥哥的,一直覺著平哥哥是最好看的,才沒有裝!」

  狄平頓住了,「喜歡」這個詞,裴五和狄安以前也經常說。可看過那麼多婉約纏綿的愛情故事,再看過那些「火辣激情」的畫冊,這會兒從裴五嘴裡聽到這兩個字,感覺那味道就不一樣了。

  「你說你喜歡我?」狄平很認真地問。

  裴五見狄平不動手了,立即淚眼汪汪:「平哥哥……小五知道錯了,你不要不理我……」

  狄平看著他嘴角的血絲,皺眉:「你別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還是個男人嗎!」

  又從櫃子裡拿出個盒子,找出兩瓶藥,扔到裴五身上:「自己擦藥!」

  裴五拿著藥,心裡樂滋滋的,但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拉開上衣,有好幾處紅腫泛青的地方,就自己一邊哼哼唧唧抹藥,一邊偷偷看著狄平。見他只是皺眉,也不敢瞪鼻子上臉,把嘴邊的血跡收拾了,繼續畏畏縮縮地對著狄平坐在地上,色心不死地想:「平哥哥真的很美……」

  狄平見他收拾好了,冷哼一聲:「裴五,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小子,簡直就是想找死!

  裴五慌忙點頭:「平哥哥,我從小……從小就喜歡……喜歡和你在一起。」

  好像那些到狄府來說喜歡狄平的人最後沒一個好下場的,裴五怯怯地瞅了狄平一眼,不由暗罵自己剛才又說錯話了。

  「我現在不會打你!你給我說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狄平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裴五護住自己的肚子,看著狄平,有些不安。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記得自己幼年時,和自家的哥哥姐姐因為年紀差距的緣故,很少在一起玩過。就喜歡粘著他,覺得他長得粉粉嫩嫩的,很可愛。一雙大眼睛看向自己時,像是要把自己給吸進去了一樣。到長大了,懂事一些了,自己的娘親和爹爹的小妾之間不說成天吵鬧個不休,可各種小動作和明裡暗裡的攀比打壓是免不了的,兄弟姐妹間有時候也會互相看不順眼,於是,越發地羨慕狄家的兩個夥伴,從來就不會有人對他們說「家產、繼承」之類的根本就搞不清楚的話題。

  和狄平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慢慢地覺得他很聰明,知道很多事情、很多道理。自覺不自覺地,眼光就圍著他轉了……經常和狄安爭奪他的注意力,不想被他忽略,更加不想被他看不起。

  及到後來,十二歲那一年,三個人一起偷偷出去,見識了玩火圈、戲猴、胸口碎大石的把戲,後來還揭穿了一個「賣身葬父」的騙局。

  記得狄安問他為什麼知道人家是騙子時,他一臉驕傲地說:「我這麼聰明,一看就知道了!」

  那時候的自己,看著他,覺得他比神仙還要光彩奪人。從那以後,自己的目光更加不能離開他了。

  一起習文,一起練武,一起遊玩,一起戲弄那些色膽包天的登徒子……

  到前些日子去青樓,房裡突然多出來的丫鬟,再聯想到平日裡一班朋友的耳提面命,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又不是很明白……這就是喜歡嗎?

  裴五小心翼翼地開口:「平哥哥,我不知道別人的喜歡是什麼。但是,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覺得特別開心。你那天……打我的時候,我覺得……我覺得自己好難受……」說到最後,裴五眼眶又紅起來。

  狄平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歎氣:「你走吧。」

  裴五臉色立即變得蒼白:「我……我不走……你別趕我。」

  「裴五你賴在這裡幹什麼?你是怎麼進來的?」門口突然傳來狄安的喝斥聲。

  「我……平哥哥已經原諒我了!」裴五底氣不足地囁囁著,眼角瞥到狄平在皺眉,但最終沒有出言反對,心裡不由雀躍起來。

  「你胡說!」狄安氣呼呼地指控。

  裴五也不反駁,雖然都只有十五歲,可他是大家庭出來的孩子,自然比狄安要更加通曉人情世故。在他心裡,只有狄平夠資格當自己哥哥,讓自己信服。如今狄安在他眼裡,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孩。何況,這件事情得狄平說了才算。

  「哥哥!」狄安拉著狄平的衣袖,氣惱地瞪他。

  狄平沖裴五擺手:「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狄安得意洋洋地看向瞬間如喪考妣的裴五。

  情勢突然急轉直下,裴五被打擊得措手不及,愣愣地看著面有厭煩的狄平和耀武揚威的狄安,滿腹委屈無處申訴,滿腔怒火不能發洩,只能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來,把狄平給的兩瓶藥收好了,轉身往門外走。

  狄安衝他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狄平忽然沒了興致——十五歲,裴五才十五歲!狄安沒有原來的記憶,現在也是十五歲的小屁孩!自己兩萬多歲的神仙,和他們較什麼真?至少也得等到二十歲成人之後吧!

  「好了,小安,我已經把他打得差不多了,你就別和他鬧了。」

  「可是哥哥……」

  狄安不甘心地想要繼續煽風點火,狄平順手就給他腦門一個彈指:「我們也都長大了,以後要學著管理家業,替爹娘分憂,你不要再小孩子氣了!

  沒有想走科舉路線,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有必要繼續啃那些晦澀難懂的書本了,而應該跟著自己的爹爹開始接觸家裡的莊園、土地等產業。不然,就和那些成天無所事事的二世祖、紈褲子弟沒有區別了。可是,成親的問題……還是得好好謀劃一番。

  狄平撫撫額頭,萬分懷念天庭的生活。

  那時候,自己過得多逍遙!儘管有些神仙也因仰慕而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不便,可那裡畢竟是天庭,還沒有誰敢用強迫的手段。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法術,想變成什麼樣就變什麼樣,也可以省掉不少麻煩。而在這裡,自己卻沒辦法變身。不然,平日就可以隨便用一些普通的面貌來示人,不用擔心麻煩上身。

  三天後,裴五再次可憐兮兮地上門,這一次,不是來糾纏,而是來告別的。

  「平哥哥,我爹說要送我到京城的書院去求學,以後參加科舉考試。」

  「科舉考試?那就是說,你要在京城至少三年多?」狄安眼睛發亮,這個討厭鬼終於要走了!

  狄平不置可否,裴五拿出一個玉珮,往他手裡塞:「平哥哥,我一定會高中狀元回來的!這個……我娘說……說是以後要送給我媳婦的……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裴五,把你的臭東西拿走!我哥哥才不會嫁給你做媳婦呢!」狄安氣急,沖扔下玉珮就跑的裴五大喊。

  狄平目瞪口呆,他這……這就算被訂下了?

  狄平嘴角上揚,繼續上揚,終於忍不住裂開,笑開來。

  「哥哥!」狄安氣急敗壞:「你怎麼能收下他的玉珮?」

  看著裴五硬塞過來的玉珮,狄平不以為意:「這沒什麼的,我就當暫且替他保管著。憑他,就想娶我?我娶他做妾還差不多!」

  「我不許你娶他!」狄安急紅了眼:「哥!你不要娶他,你也不要娶其他人,好不好?」

  背後突然響起狄夫人的聲音:「你這傻孩子,小平不娶任何人,難道娶你不成?」

  狄安一驚,回頭一眼,自家爹娘就站在背後!

  「爹,娘,你們不是在看戲嗎?」狄平皺皺眉頭,不知道他們在外面多久了?還好自己沒有說什麼離經叛道的話。

  「唱戲的早就散了。你們三個,又在搗鼓什麼?還有沒有欺負小五?」狄夫人笑笑,攜同狄員外進屋坐下。

  「沒有,爹,娘,是不是有事?」兩個人這時候來他房裡,肯定不是普通的噓寒問暖。難道又是關於成親的事?狄平開始覺得心煩。

  「的確有事,你們大伯父要告老還鄉了。」狄員外擼擼自己的鬍子,「剛才有小廝過來送信,說你們大伯父下個月就不再是朝廷官員了.雖然皇上體恤他一生勤勉,為朝廷百姓做出了不少事情,在准許他辭退的同時,還給你們大堂哥、三堂哥各升了一級。但他們畢竟年輕,以後的路還不好說。」

  「爹,我們雖然也沾了大伯父、二伯父他們的光。但您一向是頗有名望的,大伯父還鄉,對我們應該沒什麼影響吧?」狄安不解地問。他年紀雖小,但家裡的事情和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卻還是知道一些。

  「還有很多事情是你們不知道的,等你們以後大一些了,爹再慢慢告訴你們。但現在,小平的事情不能再拖了!」狄員外難得嚴肅地板起了臉。

  狄平見狀,也很認真地表態:「爹,娘,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說。但是,我現在不想成親,以後也不會和一個自己不熟悉的人成親。」

  狄員外不意外自己兒子的態度,說到底,自己是看著他長大的。在一起十幾年,這個兒子的脾氣和一些怪癖他還是很清楚的。

  「小平,如果你不想現在成親,也不想被別人煩的話,那你就勢必要忍耐一些其他的事情。」狄員外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19:59

  十八章新任知縣

  乞巧節是明燕王朝傳統節日中,最具浪漫色彩,也最受年輕姑娘小伙子喜愛的節日。姑娘們會在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晚上,對著天空的明月繁星,擺上時令瓜果,朝天祭拜,祈禱自己能有一段美妙幸福的姻緣。

  但姑娘小伙子們更經常做的,就是親手扎兩盞相同的花燈。不管做成什麼模樣,男的都要系一根綠色的帶子,女的都要系一根粉色的帶子。然後到當地的乞巧花燈會上,對著花燈許完願後,把其中一盞放到城裡或城外的小河上游,花燈就會順水漂流到下游水淺的地方。這時候,姑娘們就會把自己看中的有綠色帶子的花燈撈上來,小伙子們自然就是把自己看中的有粉色帶子的花燈撈上來。而花燈的主人則可能會一面派人偷偷看著,一面準備撈自己意中人的花燈。

  如果雙方對上了眼,可以互送另外的一盞花燈,借此傳情達意。如若一方沒看上另一方,那就只能把剩下的一盞花燈悄悄收起來,期待下一年的緣分。

  明燕王朝萬樂三十二年七月,安慶府。

  乞巧花燈會如往年一樣,從七月五日就開始了。久不出門的狄平哥倆帶著自家十幾個小廝,每人提兩個花燈浩浩蕩蕩往花燈會上去湊熱鬧。

  儘管狄平頭戴紗罩,但有狄安隨行,再加上那風姿特秀的身材和欲蓋彌彰的紗罩,路人很輕易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一出狄府,就有不少丫鬟和小廝盯著他們的動態,更有一些大膽的小姐或公子親自上陣,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眼冒綠光,恨不得把狄平手裡的花燈搶過來。

  這個時候,街上正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越接近城裡的那條小河,人流就越多,摩肩接踵,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擠到小河上游,狄平才將花燈放下水,立時就有「撲通!撲通!」的聲音響起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頓時也跟著響起來。

  「不好了!有人跳河了!」

  「快去叫知府大人!」

  「快救命啊!」

  「……」

  「撲通!」

  「撲通!」

  ……

  更多的人跳了下去,河裡頓時掀起了一場大戰,岸邊的人被水花潑得幾乎全身濕透。後知後覺的人們終於發現——跳河的人不是想死,他們的目標都是狄平那盞花燈!

  「撲通!」

  「撲通!」

  越來越多的人往下跳……而那盞花燈,其實早已經粉身碎骨了!

  岸邊不時有人哭喊著「小姐(少爺)您不會游水,快上來!」「救命啊!」

  還有那看熱鬧的、起哄的、往前面擠的、前赴後繼跳河搶燈或救人的……

  小河旁人群頓時失控,場面混亂得幾乎要趕上某超市開張時的哄搶、踩踏事件。

  忽然,一個粗獷的聲音大喊:「狄平少爺不見了!」

  陷入狂熱中的人被這呼喊聲驚到,定睛一看,果然,那個神秘朦朧的美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那,他們還爭什麼爭?

  ……

  七月六日,安慶府有名的幾個大夫先後被請到狄府,隨後,大夫們都不無遺憾和痛心地走出狄府大門。不到半天,安慶第一美男狄平在乞巧節被人推倒、踩踏以致狄平受傷、毀容的消息就傳開了。立時,幾家歡樂幾家愁。

  又過了幾天,鬼節到了,狄三員外舉家回鄉祭祖。

  中途休息的時候,有人看到狄平是一瘸一拐被人扶著下馬車的。更多的人在茶樓看到,狄平的面紗被風吹起來以後,臉上赫然有一塊黑紅黑紅、極度醜陋的疤痕……

  一個月以後,狄三員外全家回城。有好事者一路追隨,發現狄平走路的姿勢依舊不自然,臉上的紗罩也從未在人前取下過,但經常見到狄平摔東西罵人。

  狄府一家對於狄平的問題都緘口不言。不幾日,狄府一個負責採辦的下人被灌醉,終於吐露了一點風聲說,狄平算是毀了,那張臉,已經不能見人了;那條腿,也再不能恢復了;而狄平的脾氣,越來越壞了,已經發展到動不動就打人……

  過了一天,那個小廝被狄府趕了出來。

  又過了一個月,狄大員外入住狄三員外府,而狄三員外舉家出行,據說是要四處尋訪,給狄平尋找良醫。

  至此,大家都知道,安慶第一美男風光不再,原來的第二美男毫無疑義地順利升級。

  明燕王朝萬樂三十五年三月,安慶府裴氏家族裴悟金榜題名,奪得文舉探花、武舉探花,人稱裴探花。

  同年五月,帝大行。八月,太子登基,改稱天順元年。

  天順三年,明燕王朝南部,離安慶府八百里左右的定康縣。

  「唉呦!狄夫人哪,今天我可是給您帶來了好幾家姑娘的畫像,個個都是知書達理、性情好、品貌好的人選。我可是攥在手裡好幾個月,專等貴府二位少爺弱冠的。」一個頭戴大花,穿紅披綠的媒婆揮著帕子,對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貴婦人笑得臉上的粉撲稜稜掉。

  狄夫人微不可見的皺皺眉,隨即笑道:「這些畫像你先擱我這,過幾天我再給你回復吧。」

  見狄夫人不再以兒子尚小,不考慮親事為借口,反而爽快地收下了畫像,李媒婆喜笑顏開:「狄夫人,您不知道,自從三年前您一家搬到我們定康縣,老婆子我就想給貴府二位公子說門好親事。這些姑娘,都是我精挑細選……」

  「好了,李媒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這些畫像我會好好看的。」狄夫人打斷李媒婆的話,派人把她送出去。又叫來另一個丫鬟:「老爺在哪裡?」

  「夫人,老爺說要準備些送給新任知縣大人的禮物,一早就出去了。」

  「大少爺還在房裡嗎?」

  「大少爺和二少爺剛才也……出去了。」看著狄夫人越來越緊皺的眉頭,丫鬟不由有些遲疑。

  她來狄府不到兩個月,卻發現這家的主子很奇怪。比如,夫人不見得有多厲害,但老爺愣是沒有小妾;再比如,大少爺雖然長得不差,但也只能算是比較好而已,可他偏偏一副「天下唯我最美」的口氣和姿態,尤其是其他人似乎也都這樣認為的;還比如,老爺選的當家人不是大少爺,而是二少爺,可二少爺卻最聽大少爺的話;再再比如,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二十歲了,可兩個人都沒有成親,甚至連一個貼身的丫鬟都沒有……

  「你先下去吧。」狄夫人頭痛地擺手,這兩個兒子,還真是,越來越讓人不放心了!

  「小安,這麼冷的天,你拉我到這裡來幹嘛?」狄平看著光禿禿的樹枝和空蕩蕩的馬路,冷得打哆嗦。

  一件毛裘忽然披上了身,「哥哥,跟你說外面冷,要多穿衣服的。」狄安念叨了一陣才說:「我剛才看見李媒婆了,要不溜出來,肯定會被娘拉過去的。」

  「那也不一定要來這裡吧?可以去酒樓喝酒啊。」

  「我聽說,新任知縣大人今天會從這條道路經過。後面十里,趙縣丞和黎主簿已經在等著了。」

  「新任知縣?是個什麼人?」狄平來興趣了。

  「現在還不知道,只聽說是在京裡犯了錯,被貶下來的。」狄安一邊說,一邊踮起腳尖眺目遠望,「那邊來人了!」

  一陣馬蹄聲響起,隨後,四匹馬、四個人由遠及近,出現在眼前,又一掠而過。

  「我覺得剛才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狄平扭頭,望著絕塵而去的四個背影,腦子裡快速地回憶著。

  「怎麼可能?哥,你認識的人我都知道。我怎麼就沒有覺得剛才誰很眼熟。」

  看著狄平沉思的側臉,凍得通紅的耳朵,狄安伸出手,剛要撫上去,狄平就轉過頭來了。

  狄安遺憾地把手縮了回去。

  「我真的認識他,可一下子又記不起來。」

  「好!好!哥,你慢慢想,我在這裡慢慢守著。」狄安苦笑,這個哥哥,有時候聰明得過分,有時候遲鈍得過分,而現在,卻是固執得過分。以他的脾氣,要是不想個水落石出,恐怕他們兩個都要不得安寧了。狄平是因為要追求所謂的真相,而他,即使是完全在狀況外,也不得不小心陪著。

  一盞茶時間過去,一炷香時間過去,一個時辰過去……

  新任知縣還是沒有等到,狄平卻一拍大腿:「我想到了,那是裴五!」

  狄安一驚:「裴五?」

  「沒錯,就是裴五!而且,說不定他就是新任的知縣大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若是知縣,怎麼可能才帶三個人來康定?」

  狄平淡笑:「怎麼不可能?你看,兩年前他就是編修,官拜七品,後來怎麼說也得升一升。而知縣,也剛好才正七品。這不就是你說的新任知縣是從京裡貶下來的嗎?再說,我們在這裡等這麼久,除了他們四個,還有誰經過嗎?」

  可不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其他人經過,那新任知縣一行可能就是剛才那四個了,可是,那個人,真的是裴五嗎?

  狄安立即轉身回到馬車上:「哥哥,我們現在去縣衙看看!」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04

  十九章重逢

  馬車一路疾馳,卻在快要到大縣衙門口的時候被堵住了——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圍觀新任的知縣。越接近縣衙,人就越多。

  「我們先回家吧,過幾天再來看。」狄平看著人群,心有餘悸。當年安慶府的那場事故,雖然沒有造成人員死亡,但受傷的卻有不少,狄府最後還花了近一千兩銀子的醫藥費。

  狄安瞅瞅人群,再看看狄平,心事重重地掉轉方向。

  回到家裡,天已經黑了。

  吃過晚飯,洗簌一番,狄平抱著一床被子敲響了狄安的房門。

  「哥?」狄安不無驚訝地看著穿得清涼的狄平。

  「夜裡冷,今晚一起睡吧。」狄平朝他展開笑顏,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黑亮黑亮。

  狄安抓住門框,手指僵硬得不像話。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可他卻覺得有一股火正在燃燒。從心口燒到腦袋,燒得他耳暈目眩,然後再擴散到五臟六腑,往四肢蔓延。鬼使神差,他「砰!」的合上門,靠在門板上重重呼吸。

  狄平看著緊閉的房門,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

  門忽地又開了,狄安拉他進去,把門關上,阻止北風刮進來。

  「哥!這麼冷的天,你怎麼穿這麼少?」

  「要睡覺了當然要把衣服脫乾淨。」狄平挨著狄安,在他耳根吹了一口氣,又嘻嘻笑著爬上床。

  「哥,我……還有賬本要看……」狄安裝模作樣地在旁邊桌子上擺出幾本帳本。

  狄平用手指捲著自己的頭髮,懶洋洋地說:「你慢慢看吧。」

  狄安哆嗦著手翻開賬本,冷的,因為冷才這樣的!

  那些字一個個在眼前跳著,怎麼也看不清楚。他走到燭台前,把燈繩挑起來,光線頓時明亮了許多,可賬本依然看不清楚。背後兩道視線讓他如坐針氈,腦子裡亂哄哄一片。

  「這個玉珮,我今天仔細看了,還挺不錯的。」狄平單手支起腦袋,側躺著,笑瞇瞇沖那個緊張的背影慢慢說著,另一隻手正把玩著一個玉珮。

  「……」

  狄安沒有回頭,也沒有搭話。

  「小安,你說,裴五還記不記得說要我等他呢?」

  狄安猛地起身,賬本掉在地上也顧不上,三兩步跨到床前,一把抓起玉珮,顫著聲音問:「哥……你……你喜歡他?」

  狄平輕笑一聲,順手把狄安勾到床上。

  「小安,你今天為什麼不想見那個媒婆?」

  「……」

  「小安自己不成親,也不想我娶其他人,可是打算要嫁給我?」

  狄安驚呼:「哥哥!我們是兄弟!」

  兄弟?

  狄平嗤之以鼻。

  自己是水仙花下凡,他也是神仙下凡,只不過是借了個兄弟的名分投次胎而已。彈指一揮間,幾十年過去,肉身埋入黃土,然後灰飛煙滅,而他們繼續回天庭做神仙。這算什麼兄弟?

  不理會狄安的掙扎,狄平含住他的耳垂:「小安,我說過,等你成年後,要送你一份大禮。」

  狄安渾身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要爬起來。他們兩個都學過武功,但狄平一直略勝一籌。這一次沒折騰幾下,狄平就得意地跨坐到了狄安身上。

  「小安,你可是答應過,會永遠聽我的話,不會忤逆我,只會對我一個人好的。怎麼,現在覺得自己長大了,想反悔?」

  狄安氣喘吁吁,兩人肢體相搏時,他就已經有了反應。此時再看著狄平散亂的單衣下露出的鎖骨和大片的白皙肌膚,更覺得口乾舌燥,血氣翻騰。

  「咦?」狄平微微後仰,確定自己碰觸到了某個似乎正在直立的東西,一隻手往自己身後探去,精準地抓在手裡。恍然大悟:「小安,原來你這個也會變大!」

  狄安滿臉尷尬,可見到狄平一臉純粹的好奇與驚訝,卻羞憤得想要一頭撞死。

  為什麼?

  為什麼他明明是哥哥,卻要經常對自己說一些令人很容易想歪的話?

  為什麼他可以如風月老手一樣把那些春宮圖批得一無是處,卻偏偏又表現得像個天真的小孩一樣清純?

  難道他自己從來沒有□過?難道他從來沒有自己解決過?

  狄平緊緊盯著狄安,感覺到他的緊張和興奮、羞惱,就和書裡寫得一樣,本著好學實踐的精神,他開始撫摸那一處,狄安奮起掙扎,終於逃脫魔爪。

  「狄安!」狄平瞇起眼睛,怒火上湧。從來沒有想過,狄安居然敢如此抗拒自己!

  很明顯地感覺到狄平的憤怒,狄安一陣心痛,腦海中千頭萬緒,在看到裴五那個玉珮時,最後的那根弦繃斷了。

  他深呼吸幾口,幽黑的眼神直視狄平,隨即上前,把他塞到被窩裡,掖好被子,扯出玉珮扔在一旁:「哥哥,我……我先去洗澡!」

  「哥,這樣……可以嗎?」狄安顫巍巍地撫上狄平精緻的臉。無數次的幻想,沒想到今天居然可以這樣地接近他。近到可以看清他細長翹卷的睫毛,聞到他呼出來的清香的氣息,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觸摸他嫩白的肌膚。

  「不要叫我哥,就叫我的名字,或者你可以叫我蒜頭。」狄平皺眉,下意識地抗拒「哥哥」這個稱呼。

  「平。」狄安輕輕地喚了一聲,然後又連續叫了好幾聲:「平,平……」聲音漸漸隱去,消失在貼合的肌膚間。

  像膜拜一般,狄安帶著幾分敬仰吻過狄平的額頭、鼻尖、臉頰,見他沒有反對,虔誠地吻上他的唇。狄平伸出舌頭好奇地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狄安立即抓住機會,長驅直入。沒有教過他,沒有經驗,憑著本能,他全力地□糾纏,不放過任何一處。心臟劇烈地跳動,全身開始燥熱,叫囂著想要更多。喘著粗氣,順著本能,他扒開狄平的衣服,手觸摸到那一片微涼、卻緊致光滑的皮膚。嘴也開始下移,喉結、鎖骨,胸前都沒有放過,由輕到重的舔坻,甚至啃噬,只恨不得能把身下的人揉到自己體內,或者一寸寸吃下去。

  「不對!」狄平忽然把他推開一些,在兩人交纏在一起的雙腿間,握住狄安已經漲大的慾望:「為什麼你變得這麼快?而我……好像沒什麼反應?」

  似一盆冷水從天而降,狄安重重喘息,很挫敗地看到狄平雙眼清澈,幾乎沒有一絲情動的神色,可他手上的動作卻又令自己幾欲瘋狂,這就是哥哥……不,平,是平所說的冰火兩重天嗎?

  強忍著自己的滿腔慾火,狄安握住狄平的手腕,不讓他亂動。低低地、苦澀地問:「平,你……不喜歡我這麼做嗎?」

  再怎麼沒經驗也知道,自己只要一碰到狄平就會有綺念,他……他不應該是這麼清明平淡的反應。

  狄平皺皺眉頭:「還好,至少……能忍受。不過,你很像……一隻飢餓的小狗。」

  只是在忍受?

  狄安先是僵住,心臟似乎被冬天的寒冰給刺穿、冷凍住,血液也不再流淌。可聽到自己被形容為小狗,卻只歎了一口氣。從狄平身上翻下來,背過身去,自力更生。

  「小安,你不繼續嗎?」狄平發揮好奇寶寶的求知精神,鍥而不捨地誘惑。

  繼續?

  狄安苦笑。

  天知道,他多麼想繼續,多麼渴望兩人能熱切地親吻和擁抱。他渴望狄平如他一樣情不自禁、全身沸騰。

  可是,即便他說著撩撥自己的話,即便他主動誘惑自己,他的眼神也太過單純、語調太過平淡,反應太過純良無辜,就跟吃飯時問「要不要再來一碗」一樣稀鬆平常。

  這是一種酷刑。

  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後,隨手可觸,尤其他還在煽動自己……他的氣息就纏繞在自己耳後,他的手還搭上了自己的腰,腿也纏了過來……

  狄安緊緊地咬住嘴唇,告誡自己不要理會狄平的小動作,把所有的不甘和叫囂轉化為粗重的呼吸和手上越來越重的動作,沒幾下就陷入頂峰,最後卻是淺淺地射出來。所有的激情都變得十分尷尬、心酸甚至是悲涼。

  這個人,自己喜歡著、敬仰著、追隨了二十年。

  十五歲那一年以後更是從懵懂到清楚地、禁忌地愛慕著,同時也被兄弟的名分壓抑著、痛苦掙扎著。

  好不容易有次機會,他主動了,自己也想不顧一切了,可是……對著一個嘴裡說著□的話,心跳和身體卻都沒有變化的人,還怎麼能繼續下去?

  狄安覺得非常憤怒。

  他痛恨自己的驕傲,痛恨自己喜歡狄平,痛恨自己捨不得傷害他,痛恨自己不能豁出去就那樣佔有他,痛恨自己的狼狽不堪……他更痛恨狄平的所作所為。

  狄平所作的一切,都不可原諒!

  狄安迅速地起身、出門,「砰!」的一聲在寂靜的冬夜裡異常地響亮震耳。

  狄平滿臉的困惑與驚愕,撫著自己身上的痕跡,慢慢地睡過去了。

  早上起來,狄平發現,床上只有自己一人。

  環視四周,沒有狄安的痕跡,似乎他後來沒有再進來過。

  後院兩人經常一起晨練的地方也沒有他的蹤跡。

  狄平不能理解狄安的心思,搖搖頭,不多想,就著冰清冷洌的寒氣,打了一套拳,完成每日必做的功課,身上也漸漸暖和起來。

  回房,對著銅鏡,描粗眉線,又用各色胭脂水粉與特製的藥末和在一起,撲在臉上。

  仔細看看,那張妖艷的臉已經變得有些粗糙,不會引起別人過分的注意,這才走入正廳。

  狄夫人正在擺弄一些禮盒,見他過來,立即說:「小平,你來得正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昨天你爹爹已經向人打聽到新任知縣的來歷了。你可知道,那新任知縣是誰?」

  「裴五。」狄平這下子已經完全肯定了,倒是狄夫人一臉驚訝。

  「你怎麼知道?昨天你爹回來時,你和小安都睡了的。難道……你們私底下有書信來往?」

  「沒有。」狄平搖頭,如果真的是裴五,看來自己以後不會這麼無聊了。想起來,他以前可是經常被自己和狄安欺負的,不知道做了知縣,會是個什麼模樣?

  「小安呢,你們不是打完拳,一起來吃飯的嗎?」狄夫人忽然問。

  「早上沒看到小安,他……沒有來過這裡?」狄安沒有來過?他會去哪裡?

  「他該不會是睡覺睡過頭了吧?來人,把二少爺叫過來。」狄夫人不知道他們昨晚的事情,吩咐了下人去尋找。可是,

  下人一:「夫人,大少爺,二少爺房間的東西是剛剛收拾好的,少爺不在房裡。」

  下人二:「夫人,大少爺,二少爺不在後院……」

  下人三:「……二少爺不在廚房……」

  下人四:「……早上沒有看到二少爺出過門……」

  ……

  「胡鬧!好端端一個人還會消失不成,繼續找!」狄夫人對著下人板起了臉。

  狄平心裡湧上不好的念頭,難道狄安昨晚不是去睡偏房,而是出府了,一夜未歸?

  雞飛狗跳過後,狄安依舊不見蹤影,收拾房間的小廝一口咬定,他早上去的時候,被窩還是暖的,二少爺肯定是才起床;門房也信誓旦旦說早上只有老爺出去過,沒有見到二少爺出門。

  狄平知道,狄安肯定是半夜翻牆出去了。眼見狄夫人滿臉愁容,不由大罵狄安幼稚、彆扭。「娘,您別擔心。小安可能有急事,來不及和我們說,就爬牆出去了。您知道,他最喜歡這樣干了。待會兒我出去找找,您先歇著。」

  「爬牆還不是你教唆的!」狄夫人嗔怪地瞪他一眼,想想自己兒子也算文武雙全,自己家在這裡也沒與人結過恩怨,心裡才漸漸安慰些。

  「娘,您先吃著,我帶人去找。」狄平起身,心裡卻沒底,這時候,上哪找人去?

  「夫人,大少爺,二少爺回來了!」正當狄平一籌莫展,下人們惶惶不安的時候,一個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大呼。

  「在哪裡?」狄平馬上追問。

  「在……在門口,有人送他回來的。」下人氣喘吁吁。

  送?

  狄平飛快地掠到大門口,一眼看到狄安正被兩個人架著,雙眼迷離,嘴裡不知道在胡亂地呢喃著什麼,一身酒氣,全身都髒兮兮的。

  皺眉,有些嫌惡地叫來下人:「給二少爺燒好洗澡水,準備醒酒湯,再叫個大夫過來。」

  轉頭再看向那個背手站在一旁的年輕人,和自己差不多高,身著玄色袍子,臉上看起來很和善,也很眼熟。

  「你……是平……狄平?」年輕人也正在打量狄平,忽然有些驚喜地開口。

  「裴五?」狄平也浮上一絲笑意。有些溫暖安心,更多的是好奇——算起來,他們已經五年沒見了,自己現在這副打扮,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是,是我!」裴五激動地上前,攬上狄平的肩膀,忽又訕訕地垂下來:「對不起,我……太高興了,竟然忘記,你不喜歡別人靠近……」

  手雖然放下了,可眼睛卻一動不動地、近乎貪婪地看著狄平,心裡漲得滿滿的,心臟似乎要跳出來。嗓子乾啞,口乾舌燥,滿腹的言語堵塞住喉嚨口,竟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緊緊地盯著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害怕這是夢,害怕這是幻想,害怕他會突然消失在眼前。霎那間,裴五覺著眼眶酸澀得厲害,有些濕熱的東西就要奪眶而出。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05

  二十章激動

  「我沒醉,我……還能喝……喝!嘻嘻……哥,平……子川……哈哈!」

  醉了的狄安忽然掙脫旁人的攙扶,歪歪扭扭往狄平身上靠:「哥……你為什麼……是我哥哥?為什麼?……」

  狄平被他滿身的酒氣熏到不行,一把就將他推開,下人忙不迭地過來拉軟手軟腳的狄安。

  可狄安竟然開始撒酒瘋。他有武功,醉了的老虎依然是老虎,不會變成貓,兩個下人被他輕易甩開,他自己卻倒在地上打滾,又哭又笑,抓著胸口淒然喊叫:「哥,為什麼?哥……」

  裴五見了,眼神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狄平被他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表情給嚇倒,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他如此傷心。

  難道就是因為兄弟的身份,讓他不敢對自己放開心懷?

  因為是兄弟、世俗禮教的緣故,讓他如此痛苦不堪?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二少爺扶進房去!」

  隨後趕來的狄夫人看著狄安聲淚俱下的慘烈模樣,也被嚇倒了,趕緊喝斥下人。

  「二少爺,二少爺!小的扶您進去。」

  機靈的管家又叫過來幾個人,抬腳的抬腳、扶手的扶手,七手八腳將他抬走。

  狄夫人根本沒看到有來客,憂心忡忡地跟著去了。

  「小……」狄平沖裴五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想要叫裴五,猛然記起他現在是知縣,摸摸鼻子說:「現在該叫你裴大人了。」

  裴五拚命壓下心裡的激盪澎湃,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跟我講究這些幹什麼?你還是叫我小五,或者叫我明之吧。」

  「明之?這是你的字?」

  「沒錯,是我在京城的先生幫我取的。」

  「那好,小五……厄,明之,你叫我子川吧,小安你可以叫他子全。」

  明燕慣例,男子二十弱冠,視為成年,由加冠的貴賓取字,此後,只有長輩才可稱呼他小時候取的「名」,一般人或平輩則以新取的「字」來稱呼。

  在狄平看來,還是叫「小五」要順口一些。可是,人家現在好歹是個官,再叫他小名似乎不太妥當,自己也不能再聽他叫「平哥哥」了。只能有些拗口、有些遺憾地把自己和狄安的字給報出來。

  「子川……子川……」裴五在嗓子眼壓抑地咬著舌尖叫了兩聲,在隨從那裡拿過來一溜禮盒:「我剛才是在酒樓碰到子全的……五年沒有你們的音訊,未曾想今天一大早就能碰到你們……來得匆忙,只好隨便買了點東西來看望狄叔、狄嬸,還有……你……」

  狄平淡淡一笑:「難為你有心,知縣大人的禮品,那可是我們三生修來的福氣才有的。」

  伸手上千拿禮盒,手指碰到裴五的。裴五僵著,沒有放開,心潮起伏,熱淚盈眶,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抱著狄平的念頭。

  「你……」狄平感受到裴五的顫抖與激動,看向他那熱切深邃的眼神,心裡不自覺地跳了一下,鬆開手,「我們不要在這裡傻站著,去前廳吧。」

  手指那一點溫度還來不及抓住,就消失了。裴五悵然若失地看著狄平的背影,整整衣襟,上下看看,跟了過去。

  「明之,你……還好吧?」不得不說,狄平在家呆慣了,有些傻了,完全不知道怎麼應酬。叫下人端了一杯茶,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而裴五,因為心情太過激動,想說的話太多,沒有頭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兩個人就愣愣地坐著,直到狄平無法忍受這種莫名緊張低壓的氛圍。

  「不好!」這兩個字在裴五舌尖轉了幾圈,終究沒有說出來。

  五年前自己匆匆告別,不想,幾個月後興沖沖而又忐忑不安地回家,卻只聽說狄平被踩了,受傷了,毀容了,出門了……那一刻,不啻於晴天霹靂。

  死命纏著狄大老爺,他卻說不清楚他們的去向,還說,狄平可能以後都不會回安慶府了。自己派人去找,也沒有絲毫頭緒。

  擔心他的安危,期盼他能給自己寫封信告平安,驚慌地想著他是不是還沒有原諒自己,以後是否再也不能見面,日日憂心,夜不能寐,折騰過、哭鬧過,到最後,只剩下滿心的後悔。

  後悔自己的莽撞,後悔離家太早,後悔自己能力太弱,找不到人……

  老天爺垂憐!

  裴五不無感激地想。

  誰能想到自己心灰意冷來到定康縣的第二天,就能遇上就醉醺醺的狄安,誰能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就見到了狄平!

  雖然他現在模樣有很大變化,可自己還是很快就認出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彷彿他們曾經相識上千年一樣。

  裴五看著狄平,有些不搭邊地說:「我一直在想,五年前……你打我的那一次。」

  現在過去,是不是也會被暴打一頓?可是,即便會被暴打,自己還是想撲過去。

  裴五手腳的反映遠遠快過大腦,等狄平醒悟過來,自己已經被裴五死命地箍在懷裡,耳邊傳來他顫慄的哽咽聲:「平哥哥!子川……」

  狄平沒有推開他,在他看來,裴五和狄安一樣,身體強健,不似自己那般清瘦。他們也比自己更容易情緒激動。現在,自己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裴五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勒得自己肌肉發痛。

  可是,自己不反感他的這個舉動。

  這些年來,偶爾還是會想起他,會覺得有些寂寥。

  果然,久別重逢的人,會更加親密麼?

  「子川,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我曾經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你們了!」

  喜極而泣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裴五抱著狄平,全身沸騰,熱血充斥著每一個細胞,似要衝破皮膚,綻放出來,他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那種比死去後重新活過來還要深刻的狂喜與感動,只能緊緊地、更緊地擁著他,任淚水流個歡快透徹!

  「小平,我說……」安撫完醉鬼的狄夫人來到正廳,看到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想說的話嘎然而止。

  狄平回過神來,使勁推開裴五。裴五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淚,走過去給狄夫人行禮。

  「小五?」狄夫人大吃一驚,忙叫人去換茶和點心,恭恭敬敬彎腰:「民婦見過知縣大人!」

  狄平呆住,裴五慌忙扶起狄夫人:「狄嬸子,您這不是折殺小五嗎?小五在您面前,永遠不是什麼大人,只是小五。」

  一席話說得狄夫人大為寬慰,臉上笑開了花,卻依舊不敢怠慢:「裴大人,禮不可廢!民婦怎能直呼大人小名?」

  裴五佯裝生氣:「狄嬸子,小五一直把您看作自己的半個親娘,哪裡有兒子讓母親給自己行禮的?還是,您……看不起我,想要和小五鬧生分?」

  狄夫人連稱不敢不敢,裴五又親自倒茶,奉給狄夫人。

  狄夫人難以推卻,只得喝下,感慨道:「算起來,我們已經五年沒見了。昨天聽說你就是新任知縣,老爺子今天就出去買你喜歡的東西,想要送給你呢。」

  裴五看了狄平一眼,帶著一絲埋怨說:「狄嬸子,您一家突然就走了,我爹娘和我天天念著呢。可是,狄大伯父不肯跟我們透露你們的消息。您也真是狠心,平日還說疼我更甚平……子川和子全,卻這麼多年都不給小五報個平安,害小五成天提心吊膽的……」

  十五年的日子幾乎都是黏在一起的,十五年的情分,一朝分開,卻毫無音訊。

  狄平,你怎麼會如此狠心待我?

  如若今天不是碰巧遇到狄安了,我們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如果我們不能見面,你會在乎嗎?你會忘記我嗎?

  我之於你,到底算什麼

  心裡隱隱地痛起來,像是被人戳穿了一個孔,空洞、生疼,裴五眼眶發紅。

  看在不明就裡的狄夫人眼中,也不能不為他動容並感到愧疚。再想到傳言說他是因為犯錯,被貶下來的,雖說是當官,可在這裡舉目無親,不由母愛氾濫,心疼起來。

  「小五,以後你就當這裡是自己家。縣衙的事情忙完了,就到這裡來,嬸子給你做好吃的。」

  裴五大喜:「真的嗎?狄嬸子!還是您最好!小五謝謝您了!」

  狄平淡淡地看著,好笑地想,裴五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經常在自己娘親面前撒嬌。

  可是他和自己……應該也沒變吧?

  以前整天在一起切磋武功,有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剛才長時間的相對無言還有突如其來的擁抱,應該是太久沒見面,有些激動了而已。

  算起來,他們說得上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難兄難弟」、死黨、好朋友,就和親兄弟一樣。

  可自己那個真正的親兄弟……

  「娘,小安怎麼樣了?」

  狄夫人一拍腦袋,笑對裴五:「你看,嬸子一見到你,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小平,你是不是又欺負小安了?害他喝得一身醉,不停地喊你?」

  欺負?

  根本就沒有!

  狄平起身:「娘,你和小五……明之先聊著,我去看看小安。」

  裴五連忙喚:「子川!我……」

  我想和你一起去。

  想和你多呆一會兒……

  狄夫人拉住他的手:「小五,今天多虧你送他回來。你且坐下,陪嬸子好好聊聊,中午就在這裡吃飯……」

  裴五看著狄平的背影,心神恍惚,許久才想到打聽一些事情。

  「狄嬸子,我聽說,當年子川受了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狄嬸子,這些年,你們都是怎麼過來的?到定康多久了?」

  「狄嬸子,子川和子全……他們成親了嗎?」

  「狄嬸子……」

  這一邊,他們一問一答,說得不亦樂乎;

  另一頭,狄平看著喝過藥睡倒在床上的狄安,靜寂無聲。

  下凡一遭,紅塵俗事比之天庭要多出來許多。可是,明燕王朝這一世的經歷,卻要比意大利的安穩許多——有和藹慈善的雙親,是和狄安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小尾巴裴五。

  時到今日,他已經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麼要和周興一起下凡。

  是想要報復他當日趁自己下凡時始亂終棄?還是害怕他下凡後,會更加無視自己?抑或是害怕自己久不能適應人間的生活,這才跟著他下凡來學習?

  或許,三者都有吧?

  而現在,如果自己想體驗愛情。雖然不是很明白,可最好的選擇卻只能是狄安。

  兩個人歷經這一世,有什麼事情回天庭後還可以看著辦。若是其他人,說不定得欠上什麼「情債」,或是影響他人的命格,到時候留下歷史問題就不好辦了。

  當初自己因為不爽周興一幅「過來人」、「保父」、「監護人」的姿態,這才在下凡時先行一步,終於做了哥哥。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在乎這個兄弟的名分,甚至因此不肯和自己體驗戀人的感情與樂趣!

  但就算自己不是哥哥,而是弟弟,那也是兄弟啊?

  要不要告訴他,那個水仙的故事是真的呢?

  「子川!」

  一個人影靠過來,狄平放開撫在狄安臉上的手,抬眼看著裴五:「你不是和我娘在聊天麼?怎麼過來了?」

  「嬸子說去廚房給我弄吃的,我就過來看看子全。」裴五悶悶地回答,嫉妒地看著狄安臉上被撫過的那一處,心裡十分不安。

  他在酒樓碰到狄安的時候,從狄安的醉話、自己刻意套出來的零星信息,及到後來狄安對著狄平的哭訴,再加上從小到大的一些事情……有這些眉目,他很肯定,狄安對狄平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思。

  可就在剛才,見到狄平的動作和表情,他才恍然,狄平對狄安也根本不是純粹的兄弟之情!

  他已經來不及去想兄弟□的對錯與被接受的可能性,全身心都瓦涼瓦涼的。

  狄平從來就很少與人親近,同齡人中就只有狄安和自己。

  本來自己是很有競爭力和信心的,可是,他們分別了五年!

  五年,足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剛見面時沒有被拒絕的擁抱說明不了什麼,狄夫人允許自己「登堂入室」也沒有用。

  他們兩個一直沒有成親,說不定就是因為已經私定終生了!

  分開五年,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見見自己。

  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有沒有份量?有多少份量?

  還來得及搶回他嗎?

  眼波流轉間,看到狄安枕頭旁的一個玉珮,裴五頓時滯住了——那是五年前,自己懵懵懂懂送給他求親的玉珮!

  他沒有丟掉,固然很好,可是,為什麼會在狄安的枕邊?

  這算什麼?

  裴五忽然覺得無法呼吸,就像上了岸的魚,即便嘴巴張得再大,也喘不過氣來。握緊了拳頭,指尖陷入手心,感覺不到一絲疼痛,腦子裡亂成一團,像有無數股氣流糾纏在一起吵鬧、打架,真正的頭重腳輕。

  裴五瞪圓了一雙紅眼睛,直直地看著狄平,艱難地發出乾澀的嗓音:「為什麼?為什麼?」

  狄平不解:「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和小安都要這樣質問我?」

  裴五搖頭:「平哥哥,子川,你的心裡……是怎麼看我的?我對於你來說,是不是可有可無?」

  不等回答,裴五轉身,跌跌撞撞地出門,他不敢,不敢聽答案。

  正廳,裴五的侍從輕聲對著不無失望的狄夫人說:「狄夫人,裴大人讓小的轉告您,衙門突然有急事,他不得不趕回去。裴大人說,下次有空的時候,他一定會再過來看您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06

  二一章挑媳婦

  半夜,醉酒的狄安醒過來,睜開一雙無神的眼發呆。許久,要轉身時才遲鈍地發現,有人睡在自己旁邊。

  「小安,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狄氏夫妻對狄安的醉酒事件都非常擔心,狄平因此自告奮勇,貼身照顧他。狄安剛醒過來,他也就睡不著了,見他似乎恢復了一些神志,就翻身下床,給他倒了一杯參茶。

  狄安有點迷糊地接過去喝下,短路的神經也漸漸連通。回想自己似乎是半夜跑出去借酒澆愁,後來有人帶自己回家、然後被灌藥、睡覺,似乎還做了一些不雅的事情,說了一些胡話。神色複雜地看了狄平一眼,狄安抱著頭,蜷縮在床角,把自己的心事也隱藏起來。

  狄平走過去,掀開他身上的被子,扳正他的腦袋,一字一句:

  「狄安,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講過的水仙花的故事嗎?當時你還小,我拍你不能接受,才騙你說那是假的。事實上,我們就是天上的神仙。你原來是由人變成仙的,因為凡心太重,所以下凡時被封印了記憶。而我原來是水仙花,不通人情,才一直記得所有的事情。

  在我看來,我們根本就算不上是兄弟。

  還有,你要記得,當初在天庭,你是對不起我的!在凡間這二十年,我待你如何,你也應該心裡有數。

  你現在在我面前這幅模樣,果然好出息!」

  狄安雙眼空洞迷茫,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發聲。狄平見狀,甩手出去。屋外寒風刺骨,刮得人腦子異常清醒。狄平覺得,自己終於理解了什麼叫鬱悶、憋屈、煩躁。只恨不能像修行一樣,把心中的濁氣煉出來。

  翌日早上,狄氏夫妻免不了又要對狄安酗酒的原因旁敲側擊一番,狄安胡亂應付過去,狄平卻一直冷著臉,沒吭聲。

  狄員外見問不出什麼來,歎氣說:「你們年紀大了,許多事情爹也管不了。但是,兄弟總是兄弟,就算有什麼爭執,也改不了你們同出一脈的事實。

  我們老了,說不準哪天兩腿一蹬,就走了。現在只有兩個念想,一就是你們兄弟以後一定要互相扶持,齊心協力,而不是像孩子般鬧彆扭、甚至兄弟闔於牆。二就是你們各自的親事。爹只盼著還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

  狄員外說得唏噓,狄夫人紅了眼睛,慼慼然喚聲「老爺」,又擠出笑臉對狄平哥倆說:「你們兩個現在年紀確實不小了,娘也總盼著能早一點喝杯媳婦茶,抱上孫子。平兒,過兩日有個廟會,娘已經打聽到,有些好人家的姑娘會去上香。到時候娘陪你一起去,看到中意的,再想辦法結識……你的親事不能再拖了,不許再用什麼不想和不認識的人成親之類的借口來糊弄娘。」

  狄平看著低頭蔫蔫的狄安,沉吟一會兒道:「娘,那我到時候和您一起去廟會就是了。」

  狄安震了一下,剛抬起頭來,狄夫人的話題就轉過來了:「還有你,小安。你也不許找借口來推托婚事,難道你們想要爹娘到時候死不瞑目嗎?」

  狄安跪倒在地:「爹,娘,對不起!是我不對,以後再不會酗酒了。至於婚事……爹娘作主就可以了。」

  「好!兩天後你也和娘一起去廟會!」狄夫人趁熱打鐵,一下子搞定了兩個兒子,有點得意地和狄三老爺交換了眼神,不去管兩小的有什麼想法,自顧美滋滋地幻想抱著大胖孫子的開懷場景。

  時近新年,這已經是天順三年最後的一場廟會了。

  說是廟會,其實倒像貿易大會,因為寺廟附近有處空閒的廣場。那裡人來人往,耍雜耍的、賣小吃的、擺攤販賣各色綢緞布匹、小玩意的數不勝數。

  狄平哥倆陪著狄夫人坐車經過寺廟,狄夫人卻沒有叫馬車停下來,又繼續行了兩刻鐘左右,才在一座庵堂停下來。

  「這裡通常只允許女眷出入,娘和素蘭進去上個香就可以了,你們在這裡等著。那些轎子和馬車……」狄夫人示意他們看停在庵堂一旁的車子,壓低了聲音說:「都是些姑娘小姐家的,她們出來的時候,你們記好了人家相貌和車子……她們一般都要繼續去廟會逛的,到時候就能搭上話了。」

  敢情是這樣來挑媳婦的!

  狄平好笑地挨在狄夫人肩上:「娘,那您多呆一會兒,等她們全部出來了,我們一一看過,再來挑。」

  狄夫人拍他的臉:「傻小子說什麼呢?等她們全部出來,那還不得等到晚上?到時候先出來的早回家了,還怎麼去搭訕?這是娘事先著人打聽過的、品貌家世都比較好的姑娘,你們只要留心這幾個就可以了。」

  狄夫人從馬車的座位下抽出來幾幅畫卷,交到他們手裡,正色道:「你們兩個都要挑好了!這種機會,不是隨時都有的,這種事情,也不是輕易就可以安排好的!」

  狄夫人自去上香不說,狄安見狄平興致勃勃地看著畫卷,又饒有興趣地打量那些姑娘家的轎子和馬車,臉色難看得很。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畫捲上的姑娘就有五個出來了,但都有年輕丫鬟或年紀較大的僕從陪同。

  狄平透過馬車的簾子看中了兩個,笑嘻嘻對狄安說:「小安,那個穿綠衣服的不錯,看上去很機靈。那個穿黃色衣服的也不錯,你覺得呢?」

  狄安扭過頭,粗聲說:「我沒興趣挑三揀四,找誰還不一樣?」

  狄平熱臉貼上冷屁股,也不惱火,繼續在馬車內津津有味地窺視。

  不一會,狄夫人出來,見過狄平挑出來的兩幅畫卷,眉開眼笑:「不錯,平兒的眼光和為娘一樣呢。小安,你有沒有看上的?」

  狄安悶悶地回了一句:「娘親看誰好,就可以了。」

  狄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拉著他的手說:「小安,你放心,娘不會虧待你的,一定給你找個好媳婦!」

  ————————————————

  狄安不置可否,狄平卻纏著狄夫人給他講那兩個姑娘的事情。

  狄夫人為他們的親事沒少操心,這定康縣有頭有臉人家的大家閨秀,或是那家世一般、但品行樣貌素有好名的小家碧玉都沒能逃脫她的法眼,狄平一問,她就如數家珍。

  「這位城東王府的三姑娘,是嫡出,今年十五歲。性情溫和,待人端莊大方,廚藝和刺繡在定康縣,那是沒得說。平兒你若能娶了她,以後可有口福了!王府有個表親的姑娘,去年進宮當了娘娘,王家現在也有好幾個人入仕了……」

  家裡有當官的,自然就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兩家聯合起來,有事可以互相幫襯。尤其是在碰上對狄平有不軌意圖的人時,有官家出面護航,那些宵小就不敢放肆。

  「這位是李家的五小姐,今年十六歲,是輕靈活潑的性子,還會騎馬。你們以後如果能在一起,肯定不會覺得悶。李家的女兒,不管嫡出庶出,都很能生。最早嫁出去的大姑娘,到現在已經生了三個兒子……」

  會騎馬,性子活潑,說明身體好,再加上有家族淵源,說不定成親後一年就能抱上孫子,還可以三年抱倆。

  「小安,你哥哥的眼光挺不錯的。不如,這兩個,你們一人娶一個?」

  狄夫人對狄平的眼光十分滿意,只恨不得把這兩個都給娶回家來。

  狄平嬉笑不語,狄安依舊是一幅有人欠他十萬兩銀子樣的棺材臉。狄夫人以為他們哥倆的矛盾還沒有完全解開。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而是無數次了,但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容不得馬虎,就放柔了聲音勸說:「小安,你和平兒雖然是從小鬧到大,但小時候你就說要保護哥哥的,現在又是當家人了,怎麼還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和哥哥鬧彆扭呢?再說,今天可是來見未來媳婦的,你若不好好表現,老是臭著一張臉,把中意的姑娘嚇跑了怎麼辦?」

  狄安看著狄平喜笑顏開的模樣,似乎對即將要進一步加深接觸瞭解的兩位姑娘十分期待,一把無名火起,燒得自己揪心地痛,可臉上愣是擠出了笑容:「娘,我剛剛只是在想今年冬天怎麼和那些窮苦佃農收田租的事,沒有在鬧脾氣。」

  「沒鬧脾氣就好了。小安,待會兒你好好看著啊。」狄夫人輕言細語間,馬車停了下來。

  這次是在一個茶樓,就在廟會的旁邊。

  狄安一進門,就有一桌認識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少不了要去應酬一番。

  很顯然,狄夫人真的做了很多準備,至少,她做了很多調查。

  狄平才進茶樓,就發現自己看中的王姑娘和李姑娘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看起來兩個人以前是認識的,正湊在一起小聲耳語,不時發出嬌笑聲。

  而茶樓裡其他的人,也基本上是一些青年男女,像是一場相親大會。

  狄平把自己的想法給狄夫人說了,狄夫人皺眉道:「一般逛廟會的,除了少數有所求、真心來上香的人,其他都是些小孩子,以及平日悶在家裡、找不到理由出門的姑娘。很少有大小伙子單獨或結伴來的。那些人,可能也和我們一樣,是衝著那些姑娘來的。平兒,你可要抓緊機會,好好表現了!」

  表現?

  怎麼表現?

  像狄安那樣?

  狄安正和一群相識的朋友互相敬酒、歡聲笑語,說的都是一些聖人之語,詩詞歌賦之類的。狄平注意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些青年才俊們都是在拚命表現自己的學識、家產,並努力作出謙謙君子的姿態來。可眼神卻一個個都在姑娘家的身上瞄來瞄去。旁邊有幾位姑娘偶爾也會把視線投向他們那一桌,若與人對上,又迅速地、嬌羞地低下頭。而那些男子見此情節,越發內心得意,表面溫文爾雅起來……

  看著狄安游刃有餘地和他們周旋,狄平微微歎了口氣。

  狄安總是很容易就能和別人打成一片,交上朋友。來定康不過三年,附近的世家子弟基本上都能和他說得上話,在外也算小有美名。

  反觀他自己,素來不喜與人親近,又因外出總要費心裝扮,基本上很少出門。

  時間久了,就有一些風言風語,說狄府大少爺是個沒有前途的病癆子、身子骨弱,因此鮮少外出;狄府的一切家產以後都會落入現在正當家的二少爺手頭之類的。

  當然,這個留言在狄平某一次出手教訓了一個惡棍之後,就自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狄大少爺是個神秘的、深居簡出的人……

  當然,他是不屑於和那些男子一般,如孔雀開屏,光知道竭力炫耀自己美麗的尾巴,卻忘記了掩飾自己的醜陋屁股。

  以他的能耐,如若有心,別說狄安,這茶樓裡所有人都會及不上自己的風采。

  「平兒,你別傻坐著呀!要不,娘過去和那兩個姑娘打個招呼?」狄夫人見狄平一言不發,不由有些著急。小聲地催促他。

  「娘,您認識她們嗎?」狄平好奇了,他的娘親不會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吧?

  「不認識。」

  狄平暗笑:「娘,您不認識她們,怎麼去打招呼?」

  「可是,再不搭訕上,只怕她們就會看上別人了。」狄夫人繼續用眼神示意狄平主動出擊。

  「娘,您別著急,我有很多方法和她們搭上話的。」狄平輕聲安撫。

  根據他的認知,在茶樓裡,最經常發生的事情,就是有流氓或惡少看上了美人,上前去調戲,然後就會有英雄出頭救美人,最後自然是美人芳心大動,兩人水到渠成、情投意合……

  當然也有可能會發生小二不小心灑了茶水在姑娘身上的意外事故。這時候,作為紳士,就應該嚴厲地譴責小二,溫柔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姑娘身上,順便帶她去看大夫,治治燙傷之類的。然後,心存感激的姑娘回家後會把英雄的外衣好好洗了,上點熏香,再派人夾帶著自己的香囊或是敘說衷腸的信簽給送過來……

  而在廟會,自然也有可能上演英雄打惡棍、救美人的戲碼,或者有小偷看上了姑娘的錢袋,而那只罪惡的黑手也非常及時地被英雄攔住……

  如果發展到姑娘看上了某件東西,然後才氣憤傷心悲痛以及無限尷尬地發現自己的錢袋被偷、繼而被賣東西的小販蔑視的地步,在一旁替她付錢買了東西、隨後叫人把錢袋和小偷都放到姑娘面前,效果會更好……

  那種兩個人同時看中了一件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稀罕玩意的場面,在琳琅滿目、中低檔物品居多的廟會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但是,也有可能姑娘的手帕或其他佩飾掉了,少年郎在後面撿到,輕輕笑著還給姑娘。這個笑容,一定要如春風般溫暖,如陽光般燦爛,可以把姑娘迷得七葷八素的……

  恩,最可能一見鍾情的就是,廟會人太多,姑娘被人擠了,腳下不穩,眼看就要跌倒,翩翩白衣大俠從天而降,抱著姑娘一個七百二十度或一千零八十度旋轉,最終以姑娘後仰在大俠臂彎的經典姿勢緩緩落在地上……兩個人的視線一定會像磁石和鐵一樣緊緊地吸引膠著在一起,互相沉醉在對方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神裡……

  狄平輕聲說,自己在書本和戲曲裡總結了這些可能用得上的東西,狄夫人聽了,笑罵:「若不是平日知道你的心性,娘還以為遇上了淫賊!既然有這麼多辦法,娘今天倒要看看你如何施展!」

  「沒錯!哥哥你雖然深思熟慮過,可不動手的話,是不會有收穫的!不如,我來幫你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他們身邊的狄安,黑著臉,拿出一塊碎銀就往正端著茶水經過李姑娘身旁的小二射去。

  「小安!」狄平一驚,卻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小二就要被銀塊磕倒,忽然一道亮光閃過,「叮!」的一聲,銀塊和一枚柳葉飛刀同時跌落在地上,小二依然好好地、穩穩地站著。

  狄平鬆口氣,扭過頭,卻發現裴五笑意盈盈站在一旁:「子全,銀子可要收好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07

  二二章掃興而歸

  狄安冷哼一聲,裴五叫人把飛刀和銀子都撿起來,自己規規矩矩走到狄夫人身邊行禮。這番小動靜,也吸引了一部分人包括王姑娘和李姑娘的目光,她們都偷偷地往狄安這一桌瞅了幾眼。

  狄平所在的位置,恰好能和她們對上,不自覺地,他就朝她們露出了笑臉。兩個姑娘沒有想到會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回應,一時間都不勝嬌羞地扭頭端著茶杯作掩飾。而他們身後站著的丫鬟婆子等人也不動聲色地轉換了位置,攔住了狄平的視線。

  這樣就被當作淫賊了?娘親還真是一語成讖!

  狄平隨意笑笑,收回目光,卻發現坐在自己左右兩方的狄安與裴五正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

  想不到半天之內會被這麼多人「嫌棄」。

  狄平搖頭低問裴五:「你是不是微服出訪?」

  「啊?哦……算是吧。」裴五似乎被他驚嚇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既然如此,我們去人多的廟會,那裡一般事故比較多,也更容易察看民生。」狄平興致勃勃地建議。

  「平……子川,你……好的,不如我們現在就走!」裴五支吾一會兒,立即大喜。

  他本來是聽說狄平今天要「挑媳婦」,才火急火燎趕過來的。可此刻遇到狄平,見他並沒有因為自己幾天前的失態而冷落自己,反而放下美嬌娥,要和自己去查看民生……這……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啊!

  「你說要去哪裡?平兒、小安,你們今天如果想再耍什麼花招,可別怪為娘不客氣。」狄夫人朝狄平瞪眼,隨即放下茶杯,對著裴五道:「小五,你既然有事,那就趕緊去做了。回頭來嬸子家,嬸子給你做好吃的。」

  裴五這時候腦袋活起來了,陪著笑說:「嬸子,小五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今天是特意來找子川、子全幫忙,想讓他們帶我四處走走的……」

  狄安又是一聲冷哼,找我們幫忙?你根本就是來蓄意搗亂的!虧得你還是父母官!

  「明之,你的事情,我們可不好插手。你若要找人相陪,四處走走,縣衙裡的趙縣丞、黎主簿那是義不容辭的。」

  裴五苦笑:「嬸子,子川、子全,我就一個人來的定康,身邊沒有得力的人,自己又年輕,縣衙裡很多人都是表面上恭敬,背地裡……嬸子,我能全心全意相信的就只有你們了……」狄安,要不是子川平日很少出門,我才懶得把你的名號抬出來!你們兄弟,終究是要分開過日子的……哼哼!就讓你先得意一會兒!

  狄夫人內心搖擺著,一邊是自己兩個兒子的終身大事,一邊是從小看到大如子侄一般的孩子,於私來講,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可是,另一邊的那個現在是知縣大人,又這麼可憐地看著自己……

  「小五,你如果只是隨便走走看看,今天不妨就跟我們一道吧。日後有事情,你可以隨時來找他們,嬸子能幫得上的,也一定會幫。」

  「多謝嬸子!」裴五一張苦瓜臉立即笑成燦爛的一朵花。

  狄安兩頭受氣,礙於狄夫人,又不能發火,拿著茶壺一杯一杯猛灌。

  狄夫人皺眉,可眼看王姑娘和李姑娘已經起身要走,只好也吩咐算清茶錢,不緊不慢地跟在那二位姑娘的身後。一手掐一個,挑唆他們趕緊上前搭訕。

  狄平哭笑不得,有這麼為兒子挑媳婦的嗎?「娘,您好久沒出來了,不如我們陪您先走走吧。」

  「是啊,娘,那邊有賣玉佛的,我們過去看看。」

  狄夫人頓住,看著一個玩世不恭、一個苦大仇深的兩兒子,放棄繼續跟蹤人家姑娘,轉身就叫馬伕套車回家。

  「娘,您怎麼啦?」狄平眼見狄夫人臉色不好,忙拚命給裴五使眼色。

  裴五親親熱熱扶著狄夫人:「嬸子,您先別急著回家。如果累了,我們再去茶樓坐坐?」

  「一個兩個都不讓為娘安心!這也怪我自己,平日裡寵著你們,沒有教好你們。如今你們翅膀硬了,嫌棄爹娘年邁,連我們閉眼前的最後一個心願也不肯滿足……」狄夫人哽咽著,拿手帕出來擦拭眼角。

  狄安大驚,慌忙賠罪:「娘,是兒子不對,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

  狄平也趕緊認錯:「娘,是平兒不好,您別生氣。您說怎麼做,平兒以後就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了,回家!」狄夫人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哄兩句就回心轉意,相反,火氣更大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們這一停頓,就擋住了別人的路,很多人開始圍觀。王李二位姑娘也站在人群裡,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裴五攙著狄夫人,大聲說:「嬸子,子川和子全是特意放下手頭的事,陪您來上香的。既是他們一片孝心,您就別責怪他們因私廢公了。」眼神掃一圈四周的人,又伏在狄夫人耳邊輕聲說:「嬸子,這麼多人在……有事咱們回家再說。」

  狄安瞅瞅狄平,也拉大嗓門說:「娘,兒子不該放下地裡的事。既然已經上完香了,我這就送您回家,然後找佃農商議去。」

  狄夫人一愣,沒想到自己使一計,居然被他們給將了回來。再看看四周圍觀的人,不好發作,也不能繼續拖著兩個兒子逛廟會,只得氣呼呼坐車回家。

  狄平不無遺憾,自己還以為會和那二位姑娘有個什麼別具一格的互動呢。誰曾想,居然讓她們看到自己和母親鬧騰的一面。還好裴五和小安機靈,把事情扭了過來。不然,只怕不出一天,定康城就要盛傳「狄氏不孝子廟會氣生母」的流言了。

  「老爺!」狄夫人一進門,就哭出聲來。

  「你們這兩個不孝子,虧為娘托人做了這許多準備,還拉下老臉和你們一起去廟會……你們……你們……」狄夫人眼淚縱橫,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厥過去。

  狄安手忙腳亂地叫人把狄夫人給扶到床上躺好,再打發人去叫大夫。眼見狄平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聽得狄夫人的抽泣和狄員外的喝斥,腦子一團亂,心如刀割,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裴五見狀,狄氏夫妻和狄安的心思基本上都能明瞭。再看看狄平,暗道,應該想個法子,讓狄安早日成親。這樣一來,狄府不必擔心沒人續香火,自己也去掉了一個攔路石,再向狄氏夫妻求親,被拒絕的可能性就降低很多了……真是一箭數雕啊!

  「裴大人,今日家裡有事,恕狄某無法招待,還請您回去吧。」裴五正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冷不防狄安過來,就下了一道逐客令。

  「子全,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狄嬸子就是我的親人,如今她有事,我怎麼能棄之不顧?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明之,你的一片心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總歸不是一家人,如今你又是知縣大人的身份,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注意的。今天實在是有些混亂,你若是想幫忙,就請回去,讓我們清靜消停會兒。」狄安忍著滿腔怒火,不軟不硬地給了裴五一把釘子。

  裴五見狄安說得句句在理,自己若繼續呆下去,很可能就會變成那「越幫越忙」的惹人嫌的討厭鬼,可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眼神瞟向狄平,輕輕說:「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子川,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你送我到門口吧。」

  一時大夫過來,給狄夫人把了脈,還好沒有什麼大礙,開個方子,囑咐兩聲就走了。狄安送走大夫,安撫完狄員外。只覺得心中委屈、著急、憋悶、氣憤、痛苦,各種不好的情緒齊齊湧上來,看著送走裴五的狄平,不由滿腹心酸,落下淚來。[

  ====================2009年1月1日更新=========================

  異樣的感覺從心頭浮起,絲絲纏繞,緊緊包圍,心臟似乎被人勒住了。狄平走上前,拭去狄安眼角的淚水,輕歎一聲道:「幸好這裡沒有人,不然,你這幅模樣讓下人們見了,一家之主的威嚴何在?」

  狄安胡亂地搖頭,哀痛地問:「哥……哥……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我們要是兄弟?」

  小時候,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作為狄平的弟弟。因為可以和他同吃同睡,他們是最親密的人。每每和裴五吵起來,都會用這層關係來氣他。

  長大了,才知道還有比兄弟更親近的關係,可是,他們卻不能……

  裴五眼中隱藏的火熱和挑釁,狄平可能不知道,但他看得清清楚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如此嫉妒裴五的這一天。不是嫉妒他的家世,不是嫉妒他的文采武功,不是嫉妒他的成就,只是嫉妒他和狄平沒有血緣關係,嫉妒他不如自己和狄平親近,嫉妒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獲得與狄平有更深羈絆的資格!

  曾經最引以為傲的事情,如今卻是自己痛恨傷感的來源,曾經最喜歡的身份,如今卻最想拋棄……

  狄安抓住狄平的肩膀,紅著眼睛吼:「哥!那個故事,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好!我再說一遍。小安,我們不是兄弟。我們原本都是天庭上的神仙……小安,我們真的不是兄弟!」狄平輕輕拍著狄安的背脊,難得好聲好氣地安慰著他。

  狄安狂躁的神情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欣喜,幾分迷茫。他無力地靠在狄平肩膀上,不住地呢喃:「我們不是兄弟,不是兄弟……」

  當晚,狄平躺在床上,靜靜等待。

  一更天過去,沒有動靜。

  二更天過去,沒有人來敲門。

  三更天到了,四周依然靜寂一片。

  狄平不由氣餒。

  遙想當年,在天庭上,自己輕輕一笑,就可以迷倒無數道行高深的神仙,令他們如癡如醉。

  到了凡間,姿容絲毫不比在天庭遜色,也確實迷住了不少人。最後不得不設計毀容,遠走他鄉,躲避在定康縣。

  可是狄安,自己三番兩次「□」,居然沒有成功!難道又是像在天庭一樣,他對自己的美色一點也不動心?

  就算他美色當前,坐懷不亂,自己和也他二十年酸甜苦辣、風雨同舟,這二十年的感情,難道也是假的?

  不會!

  他明明就是對自己有意思。

  很小的時候,他就和裴五爭奪自己。

  後來,自己對他做了那些事情,他也不反對。

  白天去看那些姑娘,他的表情,也很明顯是在吃醋。

  他不可能對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

  至於他考慮的兄弟問題,自己也已經和他說過多次了,他們不是兄弟,在凡間走一遭,過幾十年就會回天庭。

  那他,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做人,怎麼比做神仙要麻煩這麼多?

  或者,只是他一個人,不管在凡間,還是在天庭,都很麻煩?

  當初,自己也曾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幾百年,下凡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擔心……

  如果幾百年的朝夕相對,他都無動於衷,那,現在這二十年,也算不了什麼吧?

  狄平的手慢慢地抓緊了被子,扭成一團……鬆開,在自己心臟處放了很久,又去揪被子……

  終於忍不住爬起來,抱著被子再一次走到狄安房門前。

  房間裡卻還亮著燭火,狄平側耳聽了一會,有些聲響,狄安似乎還沒有睡。剛把手舉起來要叩門,門卻忽然打開了,狄安的臉在眼前放大。

  「哥……」

  狄平不吭聲,逕自走進去,鋪好被子,躺下。

  狄安瞪大了眼,看著鳩佔鵲巢的狄平。半晌,僵住的臉緩緩變得柔軟,嘴角也微微翹起來。

  吹息了燭火,窸窸索索脫下外衣,狄安鑽進被窩,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挨著狄平,四肢放平了,一動也不動。

  被窩再暖也不如人的體溫,兩個人的呼吸聲在寒冷的深夜清晰可聞,毛孔裡散發出的灼熱氣息互相交織在一起。狄平翻了無數個白眼後,手臂一伸,把僵硬的狄安拉到自己懷裡,摟著這個明顯比自己強壯的身軀。狄安糾結了沒兩下,也大著膽子回抱住狄平,安心地睡了。

  經此一夜,兩人雖然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但卻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意思。儘管沒有互相表明心跡,心裡也各自有考量,但至少,兩個人不再冷戰、彆扭。

  早上起來,神清氣爽。

  狄安雖然單獨面對狄平有些臉紅,但面向眾人時,不再如前幾日那般籠罩著千年寒冰與萬年哀愁。一干下人紛紛鬆了口氣,連狄夫人的病情似乎也快要大好了。

  狄府上下一派輕鬆喜氣,讓前來拜訪的裴五納悶不已。

  狄安雖不想見到他,但也不再小家子氣地趕人,待他和狄夫人家長裡短嘮叨一陣以後,比較熱絡地招待了他,還與狄平一起笑說了年幼時三人的一些糗事。

  裴五敏感地發覺狄平與狄安兩人的言語神情在互動間多了一些情愫,心漸漸沉下去,臉色慢慢變得蒼白起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09

  二三章告白髮

  「哥,你要去幫裴五的忙嗎?」是夜,狄安貼著狄平,悶聲問。

  狄平搖頭,「我連自己都需要靠爹娘和你的護佑,哪裡還有能力去幫他?」

  狄安摟緊了狄平的腰身,掩飾著自己的興奮說:「哥,雖然你很少出門,但家裡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你才是我們的主心骨,是你在庇佑我們才對。不過,如果你想出門走走的話,我一定會陪你的。」

  狄平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外面也沒什麼好玩的,我還是喜歡在家裡搗弄一些簡單的東西。」

  出去?

  出去幹什麼?

  自己不喜與人來往,交際就免了。

  至於風景,自己看過的名山大川、奇異景致比這多了去了,也沒什麼興致再看這些普通的地方,還不如好好地在家裡弄自己的那些木頭。

  不過,以後倒是多了一個去處,可以去找裴五。

  他今天提出來讓自己去衙門幫他,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去看看熱鬧還是可以的。

  狄平慢慢想著,裴五早幾天初見自己時的淚眼花花,在自己娘親面前可憐兮兮地訴苦……不由輕輕笑起來,幾乎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在公堂上的樣子。

  如果縣衙的縣丞、捕快和定康縣其他的百姓看到知縣大人在自己家裡的這副模樣,不知該是如何反應?

  狄安不知道狄平的這番心思,但知曉他肯定會拒絕裴五的請求後,滿足地睡過去了。

  同一時間,裴五在狄府門外,靠著圍牆,吹了一夜的寒風。直到天色發亮,狄府漸漸傳出早起人員的動靜,才仄仄地拖著腳步往縣衙走。

  下午,當狄平想去衙門找裴五時,卻意外地發現,隔壁李家正在收拾東西。各種傢俱器皿裝了好幾車,似乎把整個家當都搬出來了!

  李家雖然只有四間小房,但也住了好幾十年,怎麼會一下子全部搬出來?

  原本一個人出門的狄平返家找了個下人去打聽,才知道,有人花高價買了他們的房子,並給他們在城裡置辦好了新的住處,要求他們立即搬走。

  前來交涉的,是城裡專門幫人跑這些房屋地契買賣事情的中間人,至於真正買房子的是誰,李家也不知道。

  得到消息的狄員外著急起來。

  狄府四周住戶不多,平日往來的人也少。當初選中這裡,他們對四周鄰居都打探過,知道周圍的人都比較純樸,不怕有人發現狄平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才放心住下來的。

  如今突然來了一個不知名的人,花大手筆做這件事情,其心難測啊!

  狄氏夫妻與狄平哥倆有些緊張地討論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頭緒來。

  傍晚的時候,惴惴不安的狄府眾人看到一輛馬車停在李家門外,隨後,兩個小廝扶著一個病怏怏的人進了李家那有些破爛的大門。

  狄平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就是裴五!

  他還看見,在小廝拆卸的為數不多的行李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大盆鬱鬱蔥蔥的大蒜苗。這麼寒冷的天,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出來的。

  狄員外見了,趕緊通知狄夫人,讓她安心,自己親自帶了兩個兒子和下人過去幫忙。

  其實沒什麼好幫的,或者說,要收拾的地方實在太多,反而無從下手——破爛的大門、凌亂的小院子、光禿禿的牆壁、嘎吱作響的掉了一半的窗戶、空蕩蕩的房間,連張床或椅子都沒有!

  李家也是過苦日子的,搬家時能搬走的東西一件也沒有留下來。

  裴五的兩個小廝到廚房走了一趟,嘀嘀咕咕地抱怨:「裴大人好好地,為什麼要從衙門搬出來住?這裡到縣衙,要走一個時辰吧?」

  「廚房連一根柴火都沒有,想燒點熱水給大人喝也不行……」

  「是啊!看樣子,晚上只能睡在地上……大人又受了寒……」

  「你們在嘀咕什麼?」狄員外沖兩個小廝喝斥一聲,又對著有些發楞的狄安道:「叫人把家裡的房間收拾好,趕緊去請個大夫來,今天晚上,讓小五到我們家去。」

  裴五此時正抱著棉被,抖抖瑟瑟地縮在一個坑上。狄平見他臉色潮紅滾燙得不正常,趕緊把他從被窩拉出來,往自己家走:「這裡離縣衙這麼遠,你何苦買下來?今天先到我們家去睡一晚,明天仍然回縣衙去吧。」

  裴五抓住門框,不肯走:「子川,我……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住在縣衙。我只是想離你……你們近一點……今天晚上,沒關係的,我可以睡在這裡……」

  狄員外在一旁跳腳:「你都病成這樣了,還逞什麼能?」

  說完,看著裴五軟趴趴的樣,又歎氣:「小五,以你如今的身份,如果來我府里長住,確實有些不合規矩。但你也沒必要這麼快就搬到這個破院子來吧?今天先到我們府裡去,回頭叔叫人給你好好收拾了,你再過來住就是。」

  裴五搖頭:「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不敢麻煩您。今天晚上……是我莽撞了。但是,我……」

  「不用但是了,你要是還認我做叔,就老實地養好自己的身子,其他什麼話都不用說。」

  狄員外一揮手,幾個下人過來,連拖帶拽把裴五按在狄府的客房床上。

  他的小廝也還機靈,知道他們以前有交情,千恩萬謝地感激狄員外,自發聽從狄府的臨時調配。

  裴五其實燒得有些厲害了,見勢不可為,也只好緊緊吧著狄平,半推半就住到了狄府。

  狄安看到他抓住狄平的手不放,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狄員外不知道他們各自心裡的小九九,見大夫給裴五把過脈,熬了藥,就吩咐道:「小安你明天要去找佃戶,就早點休息吧。平兒你且在這裡看著小五,他可不能在狄府有任何閃失。明天我再叫人送他到縣衙去。」

  裴五昏昏沉沉地聽著,聽狄員外說明天一大早,就要把自己送走,心裡緊了一緊。

  狄平看狄安僵著不肯走,有點好笑地拉拉他的衣袖:「小安,沒事的,你先去睡吧。」

  狄安握握狄平的手,不甘不願地走了。

  狄平又打發走了所有的下人,摸摸裴五的額頭,換了濕手帕覆上去,見他還有些神志,輕聲解釋:「我們在這裡,一向都不喜歡引人注意。你在這裡住一天,沒什麼。但若是這幾天都在這裡,縣衙裡的人肯定會過來……你別怪我爹說,明天一大早就要把你送到縣衙去。」

  裴五搖頭:「我知道,我也不願意你被別人纏上……我只是,害怕……」

  害怕自己一個轉身,害怕自己哪一天不在,狄府上下又會消失得乾乾淨淨、無影無蹤。

  害怕自己又要度過五年沒有狄平在身邊的日子,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如若可能,自己寧願不買那個破院子,而是在狄府門口搭個小棚子,整天守在那裡。這樣,不管狄平什麼時候出門,自己都可以看到,不用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

  見裴五臉紅紅、眼紅紅地盯著自己,狄平笑出來:「你個傻瓜,有什麼好害怕的?大不了你明天還沒有好的話,我送你去縣衙就是了。對了,我一直想問你,我的模樣有很大變化,你那天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為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有的人,時間長了,你會慢慢忘記他;有的人,相隔越久,卻一天比一天更讓人想念……

  而我,就是靠著回憶,撐過了這五年。

  到最後,就像是已經把你融入到了自己的血肉裡……

  裴五狠狠心,努力地睜著眼睛盯住狄平:「子川,我知道你可能會打我,罵我,可能以後再也不會理我,但是,我還是要說……」

  狄平奇怪:「我只是問你為什麼能認出我而已,為什麼要對你又打又罵的?」

  「因為……我喜歡你!」裴五一瞬不瞬地看著狄平,見他臉色先是呆住,隨即變得陰沉,慌忙補充:「子川!我……我和當年那些人不一樣的……我……我是真心的!」

  狄平慢慢地抽離自己的手,看了裴五一會兒,有些恍惚,半晌才開口:「如果是以前,你說喜歡我,我肯定會把你踢出去。但現在,沒有必要了。」

  裴五緊張得全身冒汗,見狄平反應還算平和,剛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不對勁——什麼叫「現在沒有必要了」?為什麼沒有必要了?為什麼?

  生病果然不好!

  裴五死命按著自己開始發昏的頭,努力地保持清醒。

  狄平皺著眉頭,見藥熬得差不多,倒出來端到他跟前:「你先喝了藥吧。」

  苦苦的一大碗藥喝下去,裴五正想問為什麼沒有必要,狄平卻先一步開口:「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能認出我來?」

  「厄?」裴五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聲說:「我……因為喜歡你,所以怕說出來被你打罵。也因為喜歡你……才能在隔了這麼久以後,還能認出你來。」

  狄平也愣住,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這個說法有些超出他的理解,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曾經看過的書,聽過的故事,似乎有這樣的說法——「心愛的人,會心有靈犀,心心相印」、「即使相隔億萬年,我也依然能在萬丈紅塵中一眼認出你來……」

  ……

  但是,自己和他,不是這種關係吧?沒有這麼親密吧?

  狄平看看小心翼翼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盯著自己的裴五,眼光轉到床前的那盆大蒜。

  當時,裴五的兩個小廝什麼也不管,就搬了這盆大蒜過來。還說,這是他們大人示若珍寶的東西,裴大人什麼都可以不要,但這盆大蒜一定要隨身帶著……

  心裡的某個角落似乎在動搖,狄平困惑地出聲:「小五,喜歡是什麼?喜歡一個人,是怎麼樣的心情?喜歡一個人,要怎麼做?」

  裴五咬咬唇,甩甩腦袋,眨巴著眼睛說:「子川,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能言傳,你如果想知道,就讓我在你身邊,好嗎?」

  狄平又愣了一愣,冷聲道:「裴五,我雖然不怎麼出門,但得寸進尺這幾個字還是識得的!看來,不打你一頓,你是不會長進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0

[發帖際遇]: leungmon發帖積極努力, 獲得本論壇獎金現金16Ds幣.


  二四章爬牆

  果然,還是不行嗎?

  裴五又眨眨迷茫的眼睛,皺起眉頭說聲「頭好暈」,就倒在床上。

  狄平起身。

  一動,不行!

  再動,還是不行!

  一邊的衣袖被裴五抓住了。

  有病在身的人怎麼會這麼大力氣?

  狄平毫不猶豫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呲啦!」一下,衣袖的一角成了裴五手中的布條。

  裴五咬緊了牙,慢慢地把布條捂在自己胸口,只有微弱的心跳與緩慢的搏動。

  真的很難受!

  睡意撲天蓋地而來,可是,不能睡,真的不能睡,不能……

  待狄平確認了家裡的護衛工作,檢查完門窗的情況,再收拾好自己回到房間時,裴五已經睡熟了。

  狄平看著那盆大蒜,撇了撇嘴:「長得真醜!」

  ……

  翌日清晨,待到裴五睜開眼睛,守候在一旁的大夫立即把手搭了上去。

  「這位公子已無大礙,再喝兩劑藥,這幾天莫要再受風寒即可。」大夫一錘定音,裴五再無裝病的可能。

  小廝過來伺候裴五起身,喝完藥,用過點心,就有人扶著他出門。門口,四平八穩一輛馬車,車伕正端坐著等他。

  服侍很周到!

  裴五看看一直沒怎麼吭聲、臉上雲淡風清的狄平,再看看一臉急切要送走自己的狄安,堆起笑臉一一謝過:「狄叔,昨天叨擾了。」

  「這種事情,就算是一般的鄉里鄰舍,也是應該的。何況,你如今是知縣大人,又叫我一聲叔。」狄員外哈哈笑著托起他:「只是這裡,只怕要花上一兩個月才能收拾好。裴大人只怕還是在縣衙住著比較好!」

  昨天叫的是小五,還說要幫忙收拾,今天改稱裴大人,勸自己住縣衙,狄員外口中的疏離表現得清清楚楚,臉上的神情也很明顯帶了警戒與敷衍。

  裴五愣住,心緒不寧地告辭。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一家老小都這樣?

  「爹,我過去看看他的房子。」狄平見馬車走遠,想到自己弄的一些木製品,再想想之前見到的李……裴府的破舊模樣,興致勃勃想要大展身手。

  「平兒,我們以後……還是少和他來往比較好。」狄員外皺著眉頭說。

  「為什麼?」狄平愣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自己的娘親對待裴五還一幅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模樣,一夜之間,怎麼全變了?

  狄員外歎氣,滿臉滄桑。

  「大人,您一直在找的狄姓人家就是這一戶嗎?」小年是裴五去京城後才跟著的,這些年來,只知道自家主子一直在尋找舊時狄姓朋友,卻不清楚到底有什麼淵源,不由好奇地打聽。

  「他們家和我們家是舊識。我和狄府的兩位少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可是……大人不是說,是一個長得比神仙還有俊秀的人嗎?狄府的二位少爺,看起來還比上大人的風采呢?」小年嘟囔著,另一小廝小牛立即接口:「莫不是,大人真正的那位朋友還沒有出現?」

  裴五苦笑:「他已經……」他已經出現過,只是你們沒有見到他的真面目而已。

  真面目!

  裴五一驚,似乎知道了狄員外想要和自己拉開距離的原因,他們,是怕自己洩漏狄平在此隱居的消息,惹來他人的覬覦吧?

  可是,自己怎麼會這樣做呢?只怕是恨不得誰也不知道狄平的好吧?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裴五心情也好起來,看著自己兩個眼睛閃閃亮的小廝,輕輕笑道:「他們不是我要找的人。」

  變了!

  狄平變了,狄安變了,自己,也變了。

  儘管和自己以前想像中的,有些出入。可是,狄平,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棄的!

  「小牛,小年,回縣衙以後,找人備些家什,今天就要把這裡收拾好。大人我以後乏了,就要來小住。」打斷小廝想要繼續打聽的念頭,裴五毫不客氣地下了命令。

  「是!大人!」見到自家大人臉色嚴肅起來,小牛小年也不敢繼續嬉鬧。

  於是乎,狄平眼睜睜看著一溜人風風火火趕到自家隔壁,嘿咻嘿咻幹得熱火朝天……又一撥人趕了好幾輛車過來,大大小小的家什一件件被搬進去,一堆堆破舊東西被扔出來……終於,大門也換成了嶄新的。

  不得不說,隔壁家噼裡砰隆的聲音敲得狄府一家都有些心裡煩躁。

  待到夜幕降臨,那些人終於消停了,退散了。

  狄安從後院出去,拐個彎,剛要躍進裴五的院子,就被人拉住了。

  「哥,我……」狄安一腳踩在院牆上,羞愧得說不出話來。

  狄平淺笑:「狄二少爺爬牆,當眾被抓,嘖嘖!」

  狄安脖子一橫:「我們以前不是經常做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你大了,是一家之主,怎麼還能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狄安扁扁嘴,看了幾眼裴府,終究不甘願地嘟囔著下來了。

  「破院子,有什麼好買的……」

  夜深人靜,一個人影悄悄地翻牆而入,剛落地,就聽到一個聲音:「子川,沒想到會是你來。」狄平抬頭一看,裴五正提著燈籠,笑瞇瞇站在牆角。

  「我也沒想到你會在。你以為誰會過來?小安?」狄平掃掃衣襟,大大方方走過去。

  「我今天回來得晚,不敢再去你家打擾,只好在這裡站一站……」

  這個角落,與狄府的距離最近。裴五看看狄平爬牆的位置,心想,幸好自己今天有過來!以後……可要在這裡經常站站才好。

  帶著狄平來到自己房間,裴五想一想,拿給他一串鑰匙:「這是鑰匙,你以後若是想過來……」

  「我沒事過來幹嘛?」狄平把鑰匙推開,打量他的房子,皺眉:「那些人的手藝可真差!」

  裴五緊緊盯著他:「那你今晚過來,有什麼事?」

  「隨便看看。你一知縣大人,住得這麼簡陋,有沒有護衛,出事了會連累到我家的。」

  裴五聞言,臉色暗了又暗,半晌才幽幽道:「簡陋些,才不會引起賊人的注意。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出現你面前,怕因此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會小心的。這裡我托人請了老實忠厚的一家人來打掃,昨天來過你家的小牛小年,我會叫他們閉緊嘴巴,以後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過來的……如果,你真的能明白我,你就會知道……我比你爹娘,更加不願意別人知道你的行蹤。」

  眼見狄平的臉色陰沉下來,裴五慌忙說:「子川,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想躲躲藏藏地過一輩子,你這樣的人,是該恣意飛揚,傲立於世的……我如今是知縣,自然可以在定康保得你平安,你不需要……這樣謹慎的。」

  其實小時候,狄平可以說是不可一世的。雖然只要別人不惹他,他就不會去對人家怎麼樣。可那種骨子裡的驕傲,彷彿人世間只有他一個,只有他是對的,只有他是最美的、他是最好的……那種感覺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來的。於是,自己不得不仰望他,拚命想要靠近他一點。

  五年不見,他看起來安靜了許多,不再那麼光芒四射,似乎是成熟老練了,可是,也多了原本不該有的憂鬱和壓抑。

  見識過安慶府那些人的瘋狂的舉動,或者說,對比自己的癡纏,他很能理解狄府上下的小心謹慎。

  可是,他心痛。

  狄平不應該如姑娘家一般呆在深閨,他更加不能每日帶著面具見人!

  他應該活得堂堂正正!

  只要他答應,不,只要他沒有反對,自己明天就去狄府提親!

  以自己如今的能耐,是可以保護他的,自己是絕對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裴五緊張地看著狄平,不肯放過他臉上哪怕一絲絲的表情變化,見他沒有譏諷自己,大著膽子繼續說:「子川,如果我有五年的時間,我一定會慢慢來。可是,如今你爹娘逼著你成親,我要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子川,你不要和不認識的人成親,讓我和你在一起好嗎?我不會煩你的,我會保護你,好好照顧你,我……」看著狄平的眼光漸漸轉向自己,眼睛越掙越大,烏黑漆亮,裴五不由臉紅心跳,熱血上湧,脫口而出:「我……我會像養這盆大蒜一樣養著你的!」

  糟糕!

  怎麼會這麼笨?

  像養大蒜一樣……

  真的是豬頭!大蒜怎麼能和狄平比!

  可是……

  可是,這五年,自己對著這盆大蒜,傾注了所有的心思和想念……

  狄平倏然起身,定定地看了裴五幾眼,直看得他發慌,可最後,卻是一言不發,轉身回家了!

  裴五呆坐了一陣,猛地向外衝,來到狄府大門口,使勁敲門。

  「誰啊?」守門人揉著眼睛,哆哆嗦嗦跑過來,拉開門,卻沒有發現人影,不由大罵:「哪個缺德的小兔崽子,大半夜的敲門玩……」

  裴五躲在一旁,想一想,摸到後院,用石子引開守夜的大狗,悄悄溜了進去。

  憑記憶,他很快找到狄安房間。站在門口,正想著自己該如何動手,才能從狄安口中套出狄平房間的所在地,卻感覺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在接近。隨即,房門突然打開,一隻手伸出來,直取他的咽喉!

  裴五迅速後仰,躲過致命一擊,順勢彎身往門裡鑽,才格開一拳,卻被按住了雙肩,「喀啦!」一聲,肩膀脫臼了!

  裴五慌忙喊:「子全,是自己人!」

  燭火亮起,狄安驚訝地看著被狄平反壓住的裴五,怒問:「你半夜偷偷摸摸來幹什麼?」

  狄平鬆開對裴五的鉗制,坐在床上,冷眼瞧著他:「裴大人好興致!」

  裴五不想他們兄弟都在,吃了個悶虧,忍痛抬頭看了看,不由臉色大變。

  狄平哥倆都是只著褻衣,一旁的架子上,整整齊齊掛著兩個人的外套;床上,是並排擺著的枕頭,狄平的身上,在褻衣空白處裸露著的肌膚,似乎也有可疑的痕跡!

  「你……你們……」裴五大驚之下,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們兩個,一句話也說不來!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這樣?

  他們是兄弟,是親兄弟啊!

  狄安可能會有一些念想,可是,狄平不應該……

  他們怎麼能就這樣……睡在一起!

  他們怎麼能?

  裴五張嘴,艱難地問:「你們這樣……狄叔狄嬸知道嗎?」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1

  二五章出櫃

  狄安黑著臉說:「什麼這樣那樣的?我們……我們兄弟從小就睡一張床,有什麼好奇怪的?

  倒是你,堂堂知縣大人,半夜摸進我這一普通百姓家裡來,不知有何貴幹?」

  裴五看著狄安,兩個人都劍拔弩張,空氣中流轉著緊張複雜的氣息,房間裡寂靜得令人窒息。

  狄平慢條斯理披上棉被,打個哈欠:「裴五,我以為我們至少還可以維持五年前那種關係的。」

  裴五心驚,渾身冰涼,滿口苦澀,怔怔轉身:「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貪心不足……子川,如果那是你想要的,你就當我今天晚上什麼也沒有說過,你就當我之前是失心瘋了,都是我的錯……」

  「裴五,你之前對我哥說了些什麼?」狄安大叫一聲,攔住裴五的去路。

  裴五苦笑:「我還能說什麼?你會不明白嗎?子川,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不會讓你為難。可是狄安,如果你敢讓子川受一點委屈,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的!」

  冷風吹來,燭火忽閃忽閃,映著裴五一臉的慘烈與決絕,狄安心頭忽然震動了一下,愣神間,裴五就已經不見了。

  「大人……大人?」黎主簿看著眼前神遊天外的人,不由一陣歎息。怎們就派了這麼個二愣子來做知縣呢?多虧定康縣一無強盜出沒,二無人命事件,不然……

  「黎主簿,這些往年的卷冊和定康縣的大大小小事務相關紀錄,我已經差不多都看完了。前任李大人有你和趙縣丞輔佐,才能保得定康治下安寧,以後,還要請你和趙縣丞好好協助本官才是。」裴五回過神來,見黎主簿翻著白眼,一臉無奈地模樣,忙把場面話拿出來。

  好話自然誰都想聽,雖然裴五答非所問,黎主簿也不好駁他的臉面,又作了一個揖:「為大人分憂,是下官份內之事,但憑大人吩咐,下官一定盡力而為!大人,那這些……」

  黎主簿欲言又止,裴五恍然大悟:「噢!關於迎接新年的事情,就照往年的規矩辦吧。我初來乍到,還不是很熟悉,就由你和趙縣丞負責好了。」

  「是,大人!」黎主簿又在內心歎息一聲,這位裴大人,沒有官架子,自然很好。可是,也不能什麼事情都撒手不管啊!

  還有,這麼冷的天,他居然坐在椅子上,就那樣撐著頭,一點一點地磕下去,起來,再一點一點地低下去……沒聽說他晚上有出去風流啊,白天怎麼會如此嗜睡?

  現在的年輕人啊,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

  黎主簿搖搖頭,慢騰騰地退下去。

  狄平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也慢騰騰地、象徵性地收拾一下,就往住處去了。

  「大人,天色還早,您要不要出去逛逛?」小牛伺候裴五用過晚飯,慇勤地建議。

  「大人我今天在公堂看文書看累了,要好好休息。你們想出去玩,就自己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靠近這個院子,打擾我睡覺。」

  裴五作勢要早睡,把下人都打發掉。

  在床邊愣愣地坐了一會兒,卻忽然下起了雨。

  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聽著嘀嗒嘀嗒的雨聲,忍不住又悄悄地出了縣衙,騎了馬往狄府奔去。

  遠遠地,看見自家還亮著燈籠,走近了一看,門是虛掩的,他才推門進去,老實巴交的劉正就跑出來了:「少爺,下雨您怎麼過來了?想不到隔壁狄府大少爺說的是真的……」

  「子川來過?他說什麼了?」裴五激動地抓住劉正。

  自己之前交待,平日裡除了狄府的人以外,不管誰來都不用管。本以為狄平不會再理自己,就算自己涎著臉貼上去,他至少也要冷上十天半月的。

  沒曾想,才過三天,他就主動來找自己了!

  「少爺,狄少爺送來了一些奇怪的椅子和軟榻,說是送給你的,他還說……」

  「東西在哪裡?快給我看看!」裴五打斷劉正的話,迫不及待要見到狄平送自己的東西。

  確實是一些式樣比較少見的家什。但坐上去,感覺非常舒適。尤其是軟榻,比躺在床上還要愜意。這樣的東西,別家沒有,但在狄府有見過,莫非……是他們家自己做的?

  「狄少爺說,少爺您晚上可能會回來,叫小的等著,和您說一聲。」劉正在一旁繼續報告。

  「那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裴五滿心期待地問。

  劉正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為難地說:「狄少爺說,少爺這裡……就是個狗窩……他還說,要不是家裡沒地方了,他才不會把自己做的椅子和軟榻拿過來讓您糟蹋……」

  劉正小心地看著裴五的臉色,他雖然憨,可那位狄少爺的不屑和蔑視表現得實在太明顯,就連他這樣憨厚的人都聽不下去。若不是少爺有交待,要好生與狄府的人來往,他才不肯讓人家把不要了的東西拿過來呢。

  不知道……少爺會不會生氣?

  「劉正,你沒有聽錯?他說,這是他自己做的?」裴五興奮地在軟榻上跳起來。

  劉正點頭:「狄少爺是這樣說的。」

  少爺居然不生氣?他還這麼高興?

  這些人還真是奇怪!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裴五揮揮手,讓劉正下去,一個人雀躍著在軟榻和椅子上翻騰。

  這是子川做的!

  難怪其他地方沒有見過。

  這是子川親手做了,送給自己的!

  他……是不是不生氣了?

  自己可不可以去找他?

  這幾天,雖然每晚都深夜往返於縣衙和別院,卻從來沒有見過狄平。

  要不要去找他?

  他會不會已經睡了?

  是不是他和狄安一起……?

  裴五亂七八糟想了一通,最初的興奮,猛然變成頹喪。

  曾經祈禱,這一生只要還能看到狄平,知道他還平平安安活著,自己就要感謝老天爺的恩賜。

  等到見到了他,卻不由自主,想更靠近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誰知道,他居然和狄安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狄安對狄平,一向是言聽計從的,他是不會虧待狄平的,他們原本就很親密……

  可是,他們是兄弟!兄弟怎麼能在一起?

  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棄?

  沒錯!

  要去找他,一定要去找他!

  裴五猛然起身,冒著大雨往外衝,翻牆進去,卻發現狄安房裡沒人。

  反倒是狄府大堂,火光通明。

  悄悄地靠過去,只聽得狄夫人的壓抑的哭訴:「你們……你們兩個……你們是兄弟,怎麼能做出如此……如此下作之事!這讓我和你們爹爹有何臉面出去見人,讓我們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見狄家的列祖列祖……」

  「兄弟……媾合,你們……你們這兩個畜生!」狄員外氣急敗壞的聲音也隨後傳出來。

  四周都沒有人,燭火下,可以看到四個搖曳的身影。

  這樣的陣勢,莫非,他們的事情被發現了?

  裴五隱隱泛起一絲高興,卻聽到狄員外斬釘截鐵的聲音:

  「三天!三天之內,你們必須各自給我娶個媳婦!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爹!」這是狄安的聲音。

  「爹!我不要!」這是狄平。

  「你還敢說不要,你這個不孝子!你……」狄員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爺,我……我不要活了!」狄夫人撕心裂肺般哭起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1

  二六章定親

  裴五呆呆地在外面站著,不知該喜該憂,正躊躇著是走是留,忽然聽到三聲驚呼:「夫人!

  「娘!」

  「娘!」

  門一下子被拉開,狄安衝出來大叫:「來人!叫大夫!快來人!」

  下人們呼啦一下湧出來,來來回回地奔波著,有人在嘴裡念叨著:「夫人暈倒了,這可怎麼辦?」、「大夫怎麼還不來?」之類的。

  裴五躲在一角看著狄安把狄夫人背往內室,狄員外和狄平在後面跟著。

  冷雨寒風,刀刮般凌厲。燈籠忽明忽暗,映著狄平臉上毫無表情的一片空白,裴五心裡緊了一下,差點就按捺不住要衝出去。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一大家子人,還是忍住了沒去添亂。悄悄地順著原路回去。

  這回學聰明了,回到縣衙,立即叫了下人,也不管他們對自己濕淋淋一身的驚詫,先洗熱水澡,再熬了之前剩下的藥喝著,這一折騰,天就亮了。把衙門的事情梳理了一番,囑咐了趙縣丞和黎主簿幾句,就以自己要探訪民風的借口,溜了出來。

  等再一次到狄府,看到前來應門的下人一臉愁雲,不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狄夫人這回不好了。

  其實,她自從生下狄平哥倆,就落下了毛病。只是前些年一直靜養著,才沒發作。可隨著狄平一天天長大,狄夫人就越來越擔心他被人覬覦,時常操心他的婚事,越來越積鬱於心。前些天廟會上一鬧,如今又發現自己親生兒子的這些事,一口氣就上不來。

  大夫來過以後,一番針灸,狄夫人醒是醒了,但此後卻不能見風,不能下地,更加不能受刺激……

  又請了好幾個大夫來,都是搖頭,只說一些以後養好好養著、不能再操勞任何事情、要去掉她的心病、要拿喜事來安慰她之類的話。

  狄員外急怒攻心,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十歲以上,整個人蔫蔫的,原本還算硬朗的身子骨一下子就顯得老態龍鍾。

  狄夫人醒過來也是拿著帕子掉眼淚。裴五好言寬慰著,狄夫人這回卻不聽他勸了,只抽噎著說:「造孽啊,造孽!」

  狄安跪倒床前,撲在狄夫人身上大哭:「娘,都是小安的錯,是小安不好!娘,我馬上成親,我這就叫人去王家提親!娘……」

  裴五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狄平,眼尖地發現他眼中閃過憤怒與悲哀的神色,兩手也握得緊緊的,嘴角動了一下,可到底什麼也沒說,只低下頭,掩去了自己的心思。

  狄夫人卻不肯放過他,顫巍巍伸出手喊他:「平兒……平兒……」

  「娘!」狄平近前,也跪在地上。

  「平兒,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如今娘沒幾日可活了,你……你以後該怎麼辦?」

  狄平替她擦去眼淚,溫言道:「娘,您會沒事的,大夫說只要你好好休養,就會好起來的。」

  這些話,裴五已經說過好幾次,自然勸服不了狄夫人。可眼下是個僵局,狄平不表態,狄夫人就不能寬懷,而狄平的心思,裴五捉摸不透。本著自己的私心,他再一次安慰狄夫人:「嬸子,小安就要成親了,您馬上就可以喝到媳婦茶,抱上大胖孫子了,可要好好調養才行。不然,小安哪裡有心思辦喜事?至於其他的事情,您慢慢來,別著急,先給小安辦了婚事再說……」

  狄員外慢慢醒悟過來,看著慌神的狄安和隱忍的狄平,長歎一聲:「你們都出去吧,小安留下來。」

  「老爺!」狄夫人掙扎著要直起身子,狄員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躺著:「夫人,這件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裴五一心想和狄平單處,聽得此言,立即把視線投向他,卻發現他立馬就站起來,大步流星往外走。連忙朝狄氏夫妻告了禮,急匆匆地追上去。

  狄平一路走到自己的木工房,坐在躺椅上,輕輕搖晃著,眼神定定地看著前方空白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裴五挨過去,在躺椅邊蹲下,期期艾艾地問:「你們……怎麼被發現的?」

  狄平一聲不吭,連白眼都懶得甩他一個。

  「你對小安真的是……那種感情嗎?」

  「……」

  「我……我見到家裡的那些東西了,做得很好,我還沒有謝謝你……」

  「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你親手做的嗎?看起來很精巧,子川,你真的很厲害……」

  「子川,我以前在京城看到一個人……」

  「子川,我昨天看縣衙之前處理的一些事情,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裴五小心地覷著狄平,絮絮叨叨一個人說起來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

  「你很煩!」終於,狄平開了金口。

  裴五連忙噤了聲,一個人可憐兮兮地拿木塊在地上畫圈圈。

  狄平與狄安的事情是半夜被發現的,自己在那之前就見到他們兄弟衣冠不整共處一室……他無法抑制自己不去想這些,儘管每每想起來,心如刀割。可他還是抱著一絲幻想,幻想狄平與狄安只是像小時候,純粹兄弟情深而已。如今在這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幻想之外,狄安開口娶親的一幕又讓他升起了更多的希望,他怎麼能不躍躍欲試?

  門口傳來腳步聲,是狄員外,身後還跟著雙眼通紅,滿臉慘敗的狄安。

  「小五,難為你有心,過來看望你嬸子。可你初來乍到,衙門裡的事情還是要多上心才行,不要枉為一方父母官。」狄員外首先沖裴五發話。

  裴五明白,家醜不外揚,狄員外以為他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想打發他走,再來處理自己的兩個兒子。可現在這緊要關頭,自己怎麼能離開?

  「狄叔,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我想和您單獨談談,現在!真的很重要!」裴五擦擦手,異常認真地看著狄員外。

  「來人,送二少爺回房!」狄員外親自押送狄安,在他房間外面落了鎖,並吩咐下人牢牢地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如此陣仗,嚇壞了一干下人,一個個縱然滿心疑惑,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裴五心中悲涼,為狄安,為狄平,更為自己。可他卻不想回頭,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狄叔!」待狄員外和他來到一處僻靜的偏房,裴五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小五,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你現在可是知縣大人,我怎能受你的跪拜?」狄員外慌忙彎腰扶他。

  「狄叔,我和子川子全從小一起長大,他們的事情……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狄員外全身一震,雙眼大瞪,驚恐地看著裴五:「你……你……」

  裴五怕他與狄夫人一樣受不住,趕緊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狄叔,子川從小就不愛與人親近,除了我和子全,他就沒有什麼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尤其這些年,子川為了不因自己的姿容而給家人帶來麻煩,幾乎是足不出戶。雖然他說是自己喜歡呆在家裡,可心裡,還是很苦的……這些事情,他也就只能和子全講一講,他們兄弟會親厚一些,也是……正常的。」

  狄員外歎息不止:「老夫年輕的時候,兩個孩子先後夭折,到三十多歲才得他們兄弟兩個,從此燒香拜佛,天天感謝老天爺的恩賜。對他們,也疏於管教,只盼他們平安長大就好,誰曾想……他們竟然一個兩個都拖著不肯成親,難道我們到死也不能抱上孫子嗎?」狄員外捶胸頓足,悔恨不已,卻是存心模糊、避開裴五所講的「他們的事情」這一句。

  「狄叔,他們也只是一時貪玩,怕成親後被束縛而已。子全已經答應娶那王家姑娘,您就不要太過憂心了。」

  「是啊,我和小安已經說定,他今天就會啟程前往安慶府,以後就在那裡成親。離開安慶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回去看一看了。」

  回安慶府?

  裴五心裡一跳,「那子川呢?您一家難道都要回安慶嗎?」

  「雖然我們來定康沒幾年,但也積攢了一些產業,不會隨便放下的。平兒以後就要負責這裡的事情了。」狄員外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小五,你說有重要的事情?」

  裴五心一橫,給狄員外磕了三個頭:「狄叔,這件事情,小五說了,您別生氣,請您一定成全!」

  「小五,你……到底是什麼事情?」狄員外看他這樣鄭重其事,不由湧上不安的感覺。

  「狄叔,小五自幼和子川長大,比自家兄弟的感情還要好。這些年分開以後,想必您也知道,我其實一直在打聽你們的消息。小五對子川已經是……情根深種,不可自拔……狄叔,我明燕朝雖不盛行男風,但自先帝為靖王爺親自主婚以來,男男之事逐漸多起來,其中亦有很多美眷,相親相愛,扶持一生。小五在此發誓,會一生一世對子川好的,狄叔,望您成全!」

  裴五很緊張,他害怕自己被拒絕,同時還要擔心狄員外會不會被自己也嚇暈掉,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完,又「彭彭彭」磕了三個響頭。

  「你,你你……」狄員外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手指著裴五,一手捂著自己胸口,劇烈地喘息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裴五你如今還是被貶至定康,居然也有臉在這裡給自己求親?」

  正當裴五惴惴不安,狄員外一團震驚之時,門口忽然傳來狄平的聲音。隨即,脆弱的木門被一腳踹開,狄平倚在門口,臉色陰沉地看著狄員外:「爹,我剛才已經見過小安了,他依然說自己會娶那王姑娘,我也不會死皮賴臉地纏著他,您不用擔心狄家從此斷了香火。裴五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狄員外兩三年沒管家,昨天乍見兩個兒子滾在一張床上,已是氣到不行。後來狄夫人暈倒,大夫也沒有幾句好話,他瞬間蒼老,精神和身體其實早就支撐不住。此時,兩個兒子的事情似乎也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他總算鬆一口氣,哆哆嗦嗦走出去了。

  管家遠遠地看見他,也哆嗦著上前來攙扶:「老爺,二少爺正在夫人房裡跪著呢。」

  他是怎麼從自己房裡出來的?

  狄員外看著另一扇被踢壞的門,想到狄平之前的舉動,暴跳如雷:「去!扶我去見他!」

  「爹!娘!孩兒不孝!讓二老擔心。可是,小安不想回安慶府,不想離開爹娘和……哥哥。」

  狄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在狄夫人床前磕頭。

  「你……你居然還肖想你哥哥!」狄員外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拿起一旁的木棍就往狄安身上招呼。

  狄夫人看得心疼,卻又氣惱他的執迷不悟,只在一旁抹眼淚。

  狄安一動不動,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咬著牙說:「爹,娘,小安既然說了,會娶王姑娘,就絕不會食言。哥哥一個人……尚且不能自理,小安要是回安慶了,誰來照顧爹娘?誰來照顧哥哥?

  對哥哥……小安只是……只是一時迷了心竅,做了糊塗事。以後……絕對不敢再抱有非分之想,更加不會做出不符禮制的事情來,給爹娘抹黑……」

  「你給我老老實實回安慶去,不許再見你哥哥!」狄員外喘著粗氣把棍子扔在一旁。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孩子下重手,眼看狄安居然不躲不閃,心裡又急又氣,但依然不肯鬆口。

  「老爺!」狄夫人痛哭流涕:「他們只是一時糊塗,你就……你就原諒了他們吧。都是我們的孩子,再錯也是我們的心頭肉,你怎麼忍心和他們分開……」

  「我……我明天就去王家提親!總之,在你成親以前,不許再見平兒!」狄員外連連跺腳,轉了幾個圈,就把管家叫進來,吩咐他去請媒婆,準備聘禮。

  管家一連錯愕,狄安痛苦地閉上眼睛,揮揮手:「還呆著幹什麼?馬上去準備!」

  「小安……」狄夫人摟著他的頭,哭了一陣,又開始叫人:「平兒……老爺你沒有打平兒吧?把他叫過來。」

  此時的狄平,正在偏房裡審問裴五。

  沒錯,就是審問!他的心裡,是從來沒有真正把裴五當作知縣,而自己是普通百姓來看的。

  「裴五,你說吧,為什麼會被貶為定康知縣?」

  裴五看著冷冰冰的狄平,心裡發毛,一五一十把自己來定康的原因說出來:「我……我其實不算貶。之前在京城,也只是一個七品的小官。我在京城的先生,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他有一個女兒……先生原本是想把他女兒……嫁給我的。可我心裡,只有你……拒絕了先生以後,很多同僚都罵我不識時務,我也覺得,有些尷尬,就自請外放。剛好定康縣原來的孫大人要調升,就使了些銀子,接了這裡的空缺。」

  「你這麼大年紀,家裡沒有給你說過媒嗎?」

  「我娘,曾經想說。但是,我告訴她,我已經把祖傳的玉珮送給你了……就是當年給你的那一塊。我……和我爹娘也鬧過,最後他們拿我沒辦法,就說,如果我到二十五歲,還沒有找到你,也不能讓你家裡同意的話,他們就會給我操辦婚事。」

  已經豁出去了,裴五乾脆一股腦倒出來:「子川,我以為自己只要看著你就好,我以為自己能做到的,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子川……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子川……」

  「好!」

  「子川……我,子川!你說什麼?」裴五猛然抬頭,不敢置信。

  「我說好,我會叫我爹去你家提親的。怎麼說,也要我先成親了,才能名正言順地輪到我的弟弟。」狄平淡淡地說完,留下一臉呆滯的裴五,逕自走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3

  二七章過渡

  裴五捏捏自己的大腿,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大耳刮子,會疼!

  這不是做夢!

  狄平真的答應自己了!

  「子川!」裴五裂開嘴,大叫一聲,一蹦三尺高,風一樣追出去。在走廊上看到狄平的身影,撲過去就從背後抱住他,喜不自勝地喃喃著:「子川,子川……」

  腰部被一雙手強有力地箍著,耳邊傳來濕熱的氣息,周圍是下人好奇驚訝而又閃躲的目光,狄平冷漠的臉色中閃過一絲惱怒,有些不習慣地掙扎了一下,奈何裴五將他抱得死死的,整個人都巴在他身上,自己一動,他反而抱得更緊。

  「放開我!」

  「子川,我這……不是在做夢吧?」猶自沉浸在狂喜中的裴五沒有聽出狄平的怒氣,只想得到狄平再一次肯定的答覆。

  狄平抓住裴五的手腕,一個用力的扳腕,裴五通得跳起來,慌忙鬆開手,輕輕甩著自己的手腕,擔心地看著狄平。

  怎麼辦?

  自己好像又惹他生氣了!

  他不會因此出爾反爾吧?

  「子川,對不起,我只是太高興了!沒想到你真的同意嫁給我了,我真的太開心了!你……你別生氣。」伸手不打笑臉人,裴五趕緊涎著臉,湊到狄平跟前認錯。

  「嫁?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狄平沒好氣地瞪著他。

  晴天霹靂!

  裴五看著狄平的冷眼,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從雲端跌到了泥底,被摔得五臟俱裂,頭破血流,靈魂也似乎飄飄緲緲抽離了自己的身體。

  「子川,你……你剛才不是說好,你說……你會叫你爹去提親……提親?!」

  裴五結結巴巴說完,才發現,狄平說的是要去他家提親。

  提親一方為娶,收禮一方為嫁,這是習俗。按照狄平的說法,是要自己入狄家門。這樣的話,以後還要尊狄安為小叔!指不定他還沒有對狄平死心,那情況,可就對自己很不利了!

  而且,自己一直想的就是把狄平娶進家門,好好和他過日子,怎麼會一下子就變成是嫁給他呢?

  「子川……那個,還是我到你家來提親吧。以後就由我來養家餬口,我來保護你。我現在就叫人快馬去給我爹娘送信,讓他們立即到定康來!」

  「我現在武功不比你差,不需要你保護。你既然和家裡鬧過,估計他們也不會分給你多少家產,你養我?你養得起嗎?」狄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我……我長得比你高大,而且,我是知縣,是有權有勢之人,當然應該我來養你。至於武功,好幾年沒有比試過,你怎麼能一口就咬定我比不過你!」裴五不服氣地嚷嚷,抬眼看到狄平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神,縮了一下,囁囁道:「好……好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嫁……就嫁吧。那你什麼時候去提親?就今天吧。我……我不需要什麼彩禮的,你們不必準備什麼,婚禮也不用太麻煩的,盡快就好了。我去找一皇歷,看看最近的最好的日子是哪一天,我……」

  「噗哧!」旁邊一個偷聽的小廝忍俊不禁,捂著嘴巴,彎下腰笑出來。狄平冷眼掃視一圈,看熱鬧憋得不行的下人們慌忙擺出嚴肅正經而又非常忙碌的樣子,裝模作樣地低頭散去,不時還能聽到壓抑的低笑聲。

  裴五鬧了個大紅臉,這才想到,自己剛才那一幅恨不得馬上倒貼過去的模樣居然被狄府的下人給全部看了去!

  就算是正常的男女婚嫁,女方表現得太過積極,都會受人詬病,如今自己一個大男人也這樣……狄平會不會因此看不起自己?

  裴五瞄瞄狄平,見他沒有什麼表情,不由忐忑不安。

  「子川,我……我……」

  「你回去衙門做事吧,我會盡快叫人去安慶府提親的。」

  心又雀躍起來,但是不踏實,「子川……我們先一起去見狄叔吧?他要是不同意……」

  狄平點頭:「也好,這就去吧。」

  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裴五伸出爪子,醞釀了好久,似有若無地碰碰狄平的手,見他沒有在意,又伸出去一個指頭,悄悄地勾上……狄平卻忽然一手握住他那不安分的爪子,另一隻手推開門,原來他們已經到了狄夫人休養的房間。

  裴五傻笑著,幸福的花兒朵朵開,差點就眩暈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五年了,不!應該說有十五年了,從小就夢想著有一天可以這樣牽著他的手,十指相扣,再也不分開……

  狄平拉住他跪在狄氏夫妻跟前:「爹,娘,我要娶小五!」

  狄平的話,擲地有聲,房間裡其他四個人都呆了一呆,裴五最先反應過來,連忙磕頭:「狄叔,狄嬸,我一定會對子川很好的,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他,請二老成全!」

  狄安緊緊地握著拳頭,看了狄平一眼,卻發現他目不斜視,一臉堅定地對著自己的爹娘,頓時心裡像壓了千斤重擔,喘不過氣來,驀地起身,他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裴五掉頭看看,興奮透頂的心也沉下來了。狄平卻只是閉了閉眼睛,再次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說:「爹,娘,我就只想和小五在一起!」

  「你這孩子……」狄夫人停頓一會兒,歎口氣說:「我和你爹商量一下。」

  「狄叔,狄嬸,我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子川和我在一起,你們難道還不放心嗎?我以後也會好好孝順您二位的,我爹娘也不會反對這門親事……狄叔,狄嬸,你們就成全我和子川吧。」

  打鐵要趁熱,讓他們商量,誰知道會商量出什麼結果?誰知道剛才衝出去的狄安會不會又來搗亂?誰知道狄平……會不會又改變主意?

  裴五又磕了幾個響頭,就跪直了身板,熱切地盯著狄氏夫妻,手也緊緊地扣牢了狄平的。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小五,你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狄員外搖頭。

  裴五倔強地跪著,不肯起身。

  良久,狄夫人開口了:「小五,我要派人先去找你的爹娘,如果他們不反對的話,那我們……也無話可說。」

  「夫人!」狄員外皺起了眉頭。

  「平兒也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何況,小五也是個好孩子,他若能進我們狄府,也是一件美事。老爺,還是讓大哥先去探探裴府的意思吧。」狄夫人咳嗽了幾聲,無力地說:「好了平兒,你們先出去吧,我和你爹要休息了。」

  「謝謝狄叔、狄嬸。我這就去修書給我爹娘,他們肯定會同意的!」裴五爬起來,幫忙服侍著狄夫人躺下,心滿意足地和狄平退出來。

  房間內,狄員外還是不贊成裴五和狄平的事,狄夫人幽幽道:「老爺,你可還記得當年老神仙托給我們的夢?」

  「神仙?」狄員外呆了一下,還是不解:「這和小五有關係嗎?」

  「老爺,平兒可能是仙女投錯了胎……這輩子,估計他是不會娶媳婦生孩子了。既然如此,小五倒不失為一個好對象。這孩子,老實,對平兒有死心塌地,我們家和他們家也是知根知底。只怕,他如今好歹是個官,裴府還不一定會同意呢。」

  狄員外沉默了,慢慢地抬頭看天。

  天庭,南天門。

  天皇大帝慢悠悠地走過,正要前往凡間,一個身影飄過來:「勾陳,你可是要去凡間?」

  天皇大帝看看笑瞇瞇地青華大帝,尷尬地哈哈幾聲:「是啊!是啊!好久沒去人間,想下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兒。」

  「人間的事,無非是生老病死,沒什麼新鮮的。勾陳,我記得幾萬年以前,你是這樣對我說的。怎麼,難道你當時是在誆我?或者,你那時只是在信口胡說?」

  「嘿嘿!」天皇大帝摸摸自己的頭冠,「青華,這不都幾萬年了嗎?我想去看看,現在人間有沒有什麼變化,嘿嘿!」

  「人間確實有不少變化,但是,明燕朝卻沒啥新鮮事,你不會專程去那裡吧?」青華大帝勾著他的脖子,一幅哥倆好的模樣。

  在一旁站崗的天兵看得眼都直了,心想,回去一定要向八妹曝料——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不可能有曖昧,真正有姦情的是他和青華大帝啊!你看,天皇大帝好可憐,只是想去人間散散心,青華大帝都不允許……

  守門的天兵沉浸在自我幻想中,青華大帝卻悠悠然對天皇大帝說:「勾陳,說到新鮮事,我這裡倒有一件,而且還和你相關,你要不要聽一聽?」

  「好啊,青華,不如我們一起下凡,一邊走,一邊說。」天皇大帝反手摟住青華大帝的腰,嘴上笑嘻嘻,心裡卻在想,不管怎麼樣,都要到人間去一趟,好好點化一下周興,以後他回天庭,自然會對本座更加感恩戴德。到時候要得到他,就易如反掌了!

  青華大帝看看他神色,就將他心裡的小九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歎口氣說:「勾陳,這件事情,很多年了,當時沒有處理好,現在可能會出亂子。你還是到司命星君那裡看一看吧。」

  很少見到青華大帝「干涉」自己的公事,天皇大帝也不由愣了一愣,「青華,到底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是關於水仙花的。」青華大帝微微一笑,亮白的牙齒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3

  二八成親

  雖然時間有些緊張,但憑著媒婆的一張利嘴,直把狄安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再加上狄安這幾年在定康積攢的人氣和好評,王家對這門親事還是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隨後,因為狄平與裴五的關係,狄府在安慶的家底也半遮半掩地顯現了出來。得知這些事情的王家立即痛快地答應了狄安與王姑娘的親事,婚期就在三個月以後。

  但狄平的事情卻遇到了麻煩。

  裴氏夫妻雖然不反對他們在一起,但心裡想的是,最多讓裴五娶狄平為男妾,過幾年,再給他正兒八經娶個老婆生孩子,怎麼著也沒有把自己好端端的縣令兒子嫁給平民的道理。

  同時,狄裴兩家宗室裡的人查查皇歷,查查規矩,又發現一條很少用到,幾乎鮮為人知的禮制,大概意思就是——在明燕王朝,凡為官者,娶多少妻妾、不管男女都是私事,只要你有足夠的本事,搜羅回來能擺平後院。但若要「出嫁」,則必須上報朝廷,到禮部備案,再由皇帝指派專人來操辦婚事……

  裴五還沒來得及說服自家父母,又被這個消息給打了一悶棍——等待朝廷來操辦?那就意味著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他恨不得立即成就好事,讓狄平無法反悔,連半個月都等不及,何況是半年!

  心急如焚的裴五想了個招,由他來娶狄平,而他,願意當眾發誓此生不再娶其他妻妾,否則,就讓所有人都知道的負心薄義。

  狄氏夫妻卻寧願冒著讓狄平曝光的危險,也要等著裴氏夫妻服軟,等著朝廷來主持婚禮。尤其狄夫人,看多了其他人家妻妾爭寵的戲碼,萬分慶幸自己的丈夫沒讓她有爭風吃醋的機會,對自己的兒子,也自然有一番籌劃。

  「小五,嬸子知道你現在對平兒上心。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呢?當平兒年老色衰的時候,你還願意成天對著一個老頭子,並把他捧在手心嗎?到時候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你負心薄義,對我們平兒,卻是半點好處也沒有……還有,當年我們可是寧願散盡家財、折福折壽,也想要一個孩子的。沒有子嗣,老來無依,身後還不知道有誰來拜祭,你真的想好了?」

  有人說,關於愛情,先愛上的那個總是會更多地忍讓和掙扎,先開口說愛的總是會輸。

  而裴五,經歷了五年的恐慌和思念,卻不想,突然就這麼輕易見到了狄平。

  一見面,就洩漏了自己滿滿的情思。隨後又出乎意料地迅速開始談婚論嫁。

  一直以來,那種欣喜若狂與患得患失的心境忽然被撕裂。心底的隱憂被狄夫人一針見血地提出來,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撕開了皮肉一般疼痛。

  他也許並不知道這一番所謂「先愛先輸」的道理,但是,他已經愛上了,並且無法回頭。

  看著狄氏夫妻試探的表情,再看看一旁沒有什麼表示的狄平,裴五抹抹額角的冷汗,苦笑說:

  「狄叔、狄嬸,我只怕對子川不夠好,只怕他不理我,怎麼敢嫌棄他?」

  狄平忽然冷笑:「嫁給你也無所謂。裴五,你不必指天跪地發誓,真有那一天,哼!你最好提前燒香拜佛,讓我在心情好的那一天發現你有什麼不對,不然……」

  狄平臉上的陰狠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慄,裴五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狄氏夫妻對看一眼,慢慢想到,自家的這個兒子,其實也不是好惹的。

  又經過幾天的交涉和考量,狄員外一聲長歎,道:「罷了,罷了。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住你們,你們就自求多福吧。但是,你們一定不能在安慶府久居。」

  這句話的關鍵,不在於狄員外同意狄平外嫁,而在於「不能在安慶府久居。」

  裴府的基業,全部在安慶。而狄平,大可以用充滿騷擾、恐懼和血淚的過往為由,拒絕入住裴府老宅,而選擇繼續住在離狄府附近。這樣一來,就算是嫁給裴五,也不用每天恭謙謹慎地伺候「公婆」,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不用和其他叔伯妯娌勾心鬥角……

  而裴氏夫妻,說到底,還是有些不滿兒子的癡情專一,總想幾年後,等他們過了新鮮勁,再塞個妾室來。倒也沒有很在乎狄平到底住哪裡的問題。

  事情得到解決,裴五簡直就是驚喜連連,狄安經常的黑臉他也不在乎了。

  他說嫁給狄平時,不需要太多彩禮和禮節。但如今是娶,就打定主意要大肆操辦,一定不能讓狄平覺得委屈。

  縣太爺辦親事,有一個好處就是衙門的捕快可以公器私用,縣內各路人馬也紛紛行動起來,錦上添花的事情每天都有人做。

  當下,裴五就砸了大筆銀子,叫了一百來號人,抬著大大小小的箱子,一路浩浩蕩蕩把聘禮送到了狄府。又大刀闊斧叫人在離縣衙不遠的地方買了個大院子,起早貪黑盯著捕快和工匠們修修整整。而原來狄府隔壁的院子,也著人慢慢收拾。

  有錢有人,狄平自己平時也琢磨著做了不少現成的傢俱,新房子一個月就裝飾好了。

  婚期前三天,狄安和狄平對坐了一下午,至於談了什麼,無人知道。

  但成親當天,狄平的花轎起步前,狄安紅著雙眼,死死盯住裴五說:「只有他負你,不許你委屈他。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裴五展顏笑笑,一字一句:「從-今-往-後,沒-有-人,對-他-的-好,會-甚-於-我!」

  花轎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中,漸行漸遠。

  為自己和哥哥的親事忙得暈頭轉向的狄安終於累趴了,踉蹌著倒在床上,睡了三天才醒過來。

  當然,新婚中的人是來不照顧這個小插曲的。

  是夜,喜筵結束,裴五以罕見的堅決態度謝絕了鬧洞房的各色人等,賓客三五成群散去,熱熱鬧鬧的裴知縣府邸逐漸從喧囂中沉寂下來。

  裴五刷洗好幾遍,確定完全去掉了滿身酒氣,才神清氣爽進了新房。

  一進門,就愣住了:狄平卸去了偽裝,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安靜地坐在床沿。

  對著眼前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絕美姿容,裴五還來不及驚艷,就發現案几上的飯菜、點心、酒水全部沒有動過。

  雖然按照規矩,狄平是應該老老實實等著他的,但以他對狄平的認知,他以為自己會見到杯盤狼藉的桌面和一個熟睡的背影。

  意識到狄平一整天都粒米未進,裴五慌忙掉頭叫人:「小牛!小年!」

  狄平皺眉:「你叫他們幹什麼?」

  「我……我叫他們去廚房備菜,這些都已經冷掉了。」

  「無妨,這裡有火爐,熱一熱就可以了。這些東西如果撤下去,不是不吉利嗎?」

  這麼「賢惠」的狄平讓裴五心裡有些發毛,但他不敢不從,只能苦中作樂地挽起袖子開始熱菜,一個人偷偷地想:「這也算是我親手給子川做飯菜吃了……」

  本著阿Q精神,裴五美滋滋地伺候狄平吃了飯,用了點心,又喝過交杯酒,叫人撤掉殘羹冷炙,稍事洗漱,有些緊張地期待自己春宵一刻的到來。

  狄平卻自己脫掉了外衣,招手喚他。裴五口乾舌燥地爬上床,挨著狄平,正待有下一步動作,狄平又塞給他一本書,「你想用哪一種姿勢?」

  《龍陽術》!

  裴五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圖文並茂的書畫冊子,連狄平的問題都沒有聽到。

  狄平自顧躺下:「成親,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難道你不想從頭到尾做全套嗎?」

  「啊?」被狄平掀被窩的動作驚到,裴五反應過來,立即鑽進去抱住他:「想,當然想。」

  有美在懷,而且是自己心愛之人,他又這麼主動,裴五再也沒有什麼擔憂。手腳並用,利索地脫光兩人的衣服,嘴上也沒有空著,正忙得不亦樂乎,心潮澎湃之時,狄平忽然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手裡把玩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瓷瓶。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明顯,可是,哪裡有人一直躺著享受,最後關頭卻要提槍上陣的!

  裴五一驚,大著膽子說:「子川,我……我應該在上面的。」

  「原來你喜歡這種姿勢。」狄平把畫冊翻了翻,放到他跟前,又躺平了說:「那還是應該你自己來。」

  裴五瞄到那個騎乘的圖像,轟地一下紅透了全身,慌忙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狄平別開眼,望著床頂,幽幽說:「那天晚上,也是差不多做到這裡,小安不肯……然後,就被晚睡的爹爹知道了……」

  一大盆冷水灑下來,裴五僵直了一陣以後,忽又雀躍起來,隨即開始掙扎……終於咬著牙,把畫冊又翻了翻,然後放到狄平眼前:「我……就用這種好了!」

  ……

  ……

  一夜無話,裴五是練過武功的,晚上也才做了一次,第二天起來,也沒有十分不妥的。可旁人看著驚若天人的狄平以及他矯健的身手,不免暗暗懷疑——裴知縣是否不行,以至於這麼個傾國傾城的新夫人居然還可以龍騰虎躍……

  隨後十天,裴五都可以休假,他把自己操辦的產業一五一十交到狄平手裡,傻笑著說:「我以前就想,一定要憑自己的能力,娶你進門,沒想到居然夢想成真。以後,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部交給你了。」

  狄平仔細看了看,皺眉:「亂!你請的那些人根本就沒有盡力。」

  「我……其實在同行中,他們還算做得比較好了……當然,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就去指點一下他們吧。我是怕你累著……」

  裴五小心翼翼地賠笑。

  「以後再說吧。」

  著人把賬本之類的東西收拾好,兩個人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又切磋了一番武藝,除了床事依然有些不和諧,日子倒也過得輕鬆自在。

  隨後就是春節,春節過後,狄安的婚期到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4

  二九章預留

  三十章大蒜開花

  狄夫人原本想要狄平提前回家的,但狄員外和裴五都不同意,也只能作罷。

  一直到狄安成親這一天,裴五才帶著易容的狄平到了狄府。

  新郎倌狄安一臉喜色,騎著高頭大馬接了新娘子回來。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儀式完成得非常順利,一直臥病在床的狄夫人也站了起來,滿心歡喜地看著新媳婦。賓客們自然眾口一詞誇讚著這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好事。

  狄安開始往每桌敬酒。

  裴五既是地方官,又是狄府的親戚,自然是坐在貴席的。等到狄安敬完長輩,裴五率先舉起了酒杯:「子全,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弟妹白頭偕老!」

  狄平也站起來,笑笑說:「小安,你一直都比我善於做人,比我有出息。如今成親了,自然……自然會更好。哥哥敬你!」

  狄安沒看裴五,只盯著狄平輕聲說:「哥,我不如你……以後,你還是經常回家來看看吧。爹娘都很記掛你的,我……我也是。」

  裴五握住了狄平空著的手,哈哈兩聲說:「子全,我和你哥哥成親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回來好幾趟了。以後,只要你不煩我經常來打擾你和弟妹,我一定會和子川一起來看望二老,還有你和弟妹的。你可要努力,讓我們盡快看到小子全啊!」

  裴五的聲音很大,廳內的人都會心地笑出來。長輩們自然喜歡看到兒孫滿堂,年輕一輩的已經開始嬉鬧著,商量要如何灌醉新郎倌、如何鬧洞房了。

  狄安臉色僵了一下,很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承你吉言了!」

  旁人只道狄安不好意思,看著他們三個站在一起,不由感歎,狄夫人真是生了兩個好兒子。

  二少爺的模樣、文采武功、才幹那都是平日就見識過的,與那王姑娘就是天作之合。大少爺雖說沒有男子的威嚴魁梧陽剛之氣,更沒有傳說中的絕世美貌,最多只能算是五官周正,卻偏偏遇上了一個癡情的縣太爺!他們兄弟倆的這兩樁親事不知羨煞了多少未婚男女!

  狄安一邊謝著客人的溢美之詞,一邊頻頻敬酒,很快就醉意醺醺。

  當然,賓客們是不會放過他的,眼見他越喝越豪爽,起哄的、嬉鬧的也就越來勁。

  不一會兒,狄安就已經是一身酒氣,東倒西歪了。偏偏他還在一旁叫嚷著:「我沒醉!沒……醉!今天……高興!再喝!再來……三杯!」

  許是天氣有些冷,狄平穿得單薄,在喜筵上有些發抖,臉色也不是很好。裴五一直呆在他身旁,體貼地給他披了自己的袍子,又緊緊握著他的手。見他有些神色恍惚,瞅瞅狄安的醉態,內心歎口氣,附在他耳邊說:「你去陪陪爹娘,我給子全去擋一擋。」

  狄平搖頭:「他高興,就讓他喝個夠吧。再說,有大伯和二伯家的堂兄弟們在,輪不到我們。」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

  的確,狄大老爺和二老爺家的老老少少都在,輪不到這個已經嫁出門的人和外姓人家出頭。

  狄平一向喜歡清淡的飯菜,可今天桌上的幾乎全部是油膩香濃的葷腥菜,再加上心裡有些不順暢,沒有什麼食慾。裴五見他基本上沒怎麼動筷子,皺皺眉頭說:「你那些堂兄弟已經在忙乎著了。不如我們到隔壁院子去,我給你做點吃的。」

  狄平沉默許久,點頭:「你先過去,我去拿點東西。」

  兩人一起向狄氏夫妻打了招呼,裴五一步三回頭,狄平靠在狄夫人身旁,每次都是留給他一個後腦勺。裴五不禁在冷風中打了個寒顫。

  狄夫人看著依依不捨的裴五,拍拍狄平的手:「小五對你還好吧?」

  「他不會拂了我的意,除了……囉嗦一些。」

  「小五是個好孩子,就算是一般的親友,也要禮尚往來的……你如今既然已經嫁給了他,就要對他好一點,不要寒了他的心。兩個人在一起過一輩子,不是那麼容易的……」狄夫人語重心長。這個慈祥的、聰明的母親雖然沒有每天和狄平、裴五在一起,可生活的閱歷賦予了她一雙睿智毒辣的眼睛。

  狄平看著這個已經有些許白髮和皺紋的娘親,心下有些震動,又有些迷茫。

  入夜,裴五把熬好的肉粥熱了好幾回,又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轉了幾十圈。

  小年戳戳小牛,小牛使個眼色,推推他,兩個人推推搡搡許久,終於小牛上前問:「大人,要不,小的去接夫人過來?」

  他就不明白了,夫人是在自己娘家呆著,兩家只有一牆之隔,捨不得夫人的話,自己過去或者把夫人叫回來不都是很方便嗎?裴大人為什麼要愁眉苦臉地乾等大半天?

  「不用了。」裴五看著房間裡狄平親手做的傢俱,心裡一陣甜、一陣酸。「你……你去打聽一下,今天的新郎倌怎麼樣了。」

  「是!」小牛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走向狄府。

  裴五又生起了火爐,把粥熱上。

  「大人,大人!夫人回來了!」在大門口張望許久的小廝一路喊著跑進來。

  裴五立即衝出去,在走廊碰到狄平,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幅畫卷,也沒問,只是慇勤地把他迎進房門,用熱水伺候他洗完澡,再把肉粥端上。

  狄平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只是在快喝完粥的時候,說了一句:「這粥做得不好,你明天做一次給我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裴五滯了一下,悶聲道:「你說拿點東西就回來,哪知一拿就是大半天……這粥熱了好幾次,味道自然就變了……明天,明天我們不是還要過去幫忙嗎?」

  狄平擱下碗,擦擦嘴:「幫忙只是借口。我們成親的時候比較匆忙,有些親友沒能過來,這次……剛好都來了,只是讓你去見見他們罷了。」

  裴五更加鬱悶了:「那不就是一堆人圍著我,品頭論足?你說當初比較匆忙……是不是怨我沒有把他們都請過來?」

  狄平翻個白眼:「又不是看耍猴的!什麼品頭論足?當初的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你現在是在瞎想什麼?」

  裴五聽到「你情我願」四個字,就傻笑起來。

  「沒,沒想什麼。很晚了,我們睡吧。」話一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在邀請他吃了自己一樣……連忙咳嗽兩聲,擺出正經的姿態出來。

  狄平卻沒有主意他這些小心思,只把從狄府拿出來的畫卷展開,上面儼然就是畫著一株水仙花!

  裴五摸摸鼻子,蹭過去一看,立即兩眼放光:「好漂亮的花!就和你一樣美呢!」

  狄平心裡一動,斜眼看他:「你知道這是什麼花?」

  裴五搖頭,腦海裡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卻模模糊糊想不清楚:「我只是看著,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曾經見過一樣……對了!如果不是長在水裡,沒有開花,看起來,倒是有些像我養的大蒜……厄,子川,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正在歪頭想著自己是否有見過這種花的裴五,突然發現狄平用一種非常奇熱切、而又帶著一絲震驚與狠絕的奇怪眼神在看著自己,不由有些怔愣。

  狄平把畫卷收起來:「沒什麼。我曾經做夢夢到過這種花,醒來後就畫下來了。還以為你真的能認出來。」

  躺在床上,狄平抬眼向上,似乎那樣就可以看見天庭,可終究看不到,現在也回不去。想起之前周興總冤枉自己像小枝一樣窺視他的心思,微微歎氣。

  周興,以前我是不需要也不屑用讀心術,可現在,等我想要這麼做的時候,卻又被限制了法術,還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這些人……果然是造化弄人!

  事情有不對的地方!

  對著沉默的狄平,裴五明白他有事情瞞著自己。他還知道,這件事情和自己一貫擔心的狄平對狄安的感情又有所不同。可他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到底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值得一向清冷的狄平費心思。

  恍恍惚惚睡過去的時候,他也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把大蒜從土裡拔出來,養到了水裡,大蒜後來還開了花,花又變成了人,可是,那個人總是背對著自己,怎麼也看不清楚面容……正著急的時候,忽然就醒過來了。

  房間裡一片光明,天已經亮了,狄平正安靜地躺在自己臂彎。

  裴五收緊了自己的右手臂,讓狄平更靠近自己。左手撫去鬆散在他額前的幾縷髮絲,順勢滑到下面,用手指摩挲著他的薄薄的嘴唇,隨即貼近,吻了下去。

  清晨是最容易衝動的時刻,一個吻自然不夠,裴五正要繼續其他行動,就聽得狄平冷冷地說:「今天還有事情,你確定要現在做嗎?」

  裴五挫敗地埋首在狄平胸前,心中苦笑不已。

  自己還是娶了他呢,可在床上,從來沒有一次得逞的。

  好吧,就算自己不爭主動權,心甘情願承受他的佔有,可為什麼,大部分時間還要自己主動求歡?不是說,新婚夫妻都如膠似漆的嗎?

  沉澱下慾望與苦澀,裴五坐起來,沖狄平露出笑臉:「除了熬粥和去拜見親友們,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了,我們先把粥熬好,再去爹娘那邊。不然,又要餓肚子。」

  到狄府的時候,新婚的狄安夫妻正陪著狄夫人在說話。前一天隔著喜帕,只能大概知道新娘子身段不錯,如今卻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的五官,柳葉細眉,雙眼汪汪,明眸善徠,丹唇皓齒,整個人溫婉如玉。比幾個月前在廟會上看到的模樣,精緻了不少。

  當然,還是沒有自家夫人好看!

  裴五迅速地在心裡下了這個結論,敏銳地發現狄安雖然臉上笑著,眼底卻藏著陰霾,不由有些惱恨這新娘子長得過於普通,不能吸引自己丈夫的全部目光。當然,這時候他完全沒有考慮自己是否也過於普通平凡這個問題……

  好在那些親友們對裴五的恭謙誠懇態度還算滿意,中午在一起用過飯,就陸陸續續散了。

  狄平回家,在廚房搗鼓了一下午,到晚上,端出來一碗粥擺在裴五面前。

  裴五受寵若驚,三兩口就喝光了,咂吧著嘴說:「很好吃,很甜!」

  狄平黑著臉說:「這是鹹肉粥,我根本就沒有放甜的東西在裡面!」

  裴五嘿嘿笑著:「我就覺得是甜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6

[發帖際遇]: leungmon得到壇主贊賞,送出現金99Ds幣.


  三十章吵架

  裴五慢慢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了。

  公事已經慢慢熟悉,定康縣是個清水衙門,雖然沒有油水,但也沒有什麼盜匪惡棍,太平年間,只要沒有天災,知縣大人的活計就非常輕鬆。

  私事方面,年輕人血氣方剛,裴五不像狄平那樣性子冷淡,在床上,他還是動過不少心思的,但每次到最後,都會敗在狄平手下……好在狄平似乎也漸漸喜歡上這種運動,以往十來天才一兩次的,在裴五鍥而不捨的「努力」下,增加到了三四次,也算是日漸和諧。

  此外,早上,狄平都會和他一起練武。拳腳之間,你來我往,兩個人都不會故意隱瞞實力,而是全力以赴,每每都有棋逢對手、酣暢淋漓的感覺。

  狄平隔三差五就會下廚,做一些新的菜式出來,裴五自然每次都吃得精光,然後,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還有嗎?」

  狄平心情好的時候,會笑罵他:「這一桌子都被你吃光了,還沒有撐飽?明天再說!」

  第二天還能繼續嘗到自家夫人的手藝,裴五當然是眉開眼笑,順著竿子往上爬,還能有個激動人心的被翻紅浪。

  如若狄平心情一般好,就會說:「你吃的,差不多能趕上一頭豬。我以後就天天這麼餵著你,看看需要多長時間你才能長得像豬一樣。」

  這個時候,裴五隻能苦哈哈地笑:「子川,我若長得像豬,你還不會把我宰了?你下廚很辛苦的,以後這種事情就讓廚子來做吧。我來給你捏捏肩膀……」

  當然,狄平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裴五若是沒有察覺,不知死活地撞上去。狄平也不會罵他,只是冷著他,就像眼前沒有這個人一樣。這種情形一般要持續十來天,狄平的臉色才會慢慢暖起來。

  沒多久,裴五懼內的說法就慢慢散開了。

  狄老夫人為此事又對狄平耳提面命了一番,無效。

  狄員外安慰她「兒孫自有兒孫福。小五那孩子,雖不是個憨厚的,但對平兒,應該是不會變的。」

  裴五得知岳父岳母的支持,心花怒放之下,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又起了賊心。結果……自然是再一次反攻失敗,並且,這一次還惹惱了狄平,被做得第二天起不來床……

  日子一天天過著,平平淡淡。

  這一年,已經是天順六年了。

  定康縣忽然新開張了一家酒樓。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當知縣大人傳說中時而美若天仙,時而平凡普通的夫人,以一席白色長袍,羽扇綸巾,翩翩然坐在大堂的時候,酒樓迅速就出名了。一時間客如雲來,看著知縣夫人優雅高貴地坐在那裡,顧客們一個個驚歎不已。當看到知縣夫人的眼光掃過自己,露出微微笑意時,簡直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裴五是在下午的時候才得知這個消息。大驚之下趕過去,狄平卻已經不在了。晚上回去問他,狄平輕描淡寫:「我看那是一個新開的,想進去嘗嘗口味,看看能不能學到一兩個菜式。」

  學到了菜式,自己就有口福,裴五瞬間滿心歡喜,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想要問什麼。

  以後,狄平隔一兩天就要去那間酒樓坐一坐。慢慢有消息傳出,說酒樓的菜是經過知縣夫人指點的,夫人十分喜歡這個酒樓,其他的地方,他是不屑去的……

  於是,酒樓每天都是客滿為患,賺了個滿盆缽。

  狄安聽了,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藉機見了狄平和裴五一面。狄平依舊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而裴五,卻是隔三差五都能吃到狄平親手做的飯菜,心裡正美著呢,而且狄平去酒樓的次數已經漸漸減少了,絲毫也沒有在意狄安的試探。

  直到一個月以後,酒樓老闆點頭哈腰地送過來比他一年的俸祿還要多的五百兩銀子,恭請狄平繼續去酒樓免費吃喝時,碰巧在家的裴五才發覺事情不妙,劈頭蓋臉把酒樓老闆打罵出去,卻發現狄平笑瞇瞇把銀子塞進床底,還說明天要小牛再去討要五百兩回來。

  裴五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幹什麼?你……你居然還收他的銀子!」

  狄平不以為意:「他靠著我的名氣,聚攏顧客賺錢,我收他銀子,天經地義。」

  裴五渾身發抖,手指著狄平:「你……你又不是勾欄院裡那些……怎麼能出去拋頭露面,讓人佔便宜!」

  「我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為什麼不能出去吃飯喝酒?勾欄院,勾欄院不好,你不是知縣嗎?有本事你把定康的勾欄院都給封了!」

  ……

  話不投機半句多,狄平扔下裴五,一個人埋頭大睡。

  裴五自然不能把勾欄院一封了之,且不說這些勾欄院都是背後有主的,他就算封了,也沒有辦法安排那一大票官妓私妓的去處。

  但他可以封酒樓。

  恰好那天有兩個喝醉酒的人在樓裡打鬧了一下,見了一點血,裴五立即就下令把酒樓封了。

  三天後,喝酒鬧事的人和好了,當天受到波及的人不多,酒樓老闆也很和藹大方地表示不要兩個酒鬼賠那些被砸壞的桌椅。事情告一段落,酒樓不能再封。裴五借口醉酒之人容易滋事,自家夫人又經常來此小坐,派了四個捕快,拿著明晃晃的大刀站在門口,維護秩序。酒樓的人氣一落千丈,夥計們樂得休息,偏偏老闆也不生氣著急,樂呵呵招呼著沒有被大刀嚇跑的顧客。

  如此過了兩天,裴五見狄平雖然不理會自己,但也沒有外出,暗暗得意,想著自己再去哄哄他,應該就可以了。不想這一次卻是狄平首先找他談話:「那個酒樓,我也有份的。你不讓我去賺銀子,靠你那一點朝廷的俸祿和過往的積蓄,怎麼過日子?」

  「這……」裴五沒想到自己竟然砸了狄平的場子,憋悶無比。

  「子川,你和別人開酒樓,怎麼不和我說?」

  「你在縣衙的事情,可有和我說過?我有沒有打聽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和秘密的,就算是夫妻,也不一定要什麼話都說的。」

  「縣衙那是公事,本來就不能隨便拿來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我……我私底下什麼話都和你說了。只是你,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作你的丈夫……」

  「你本來就不是我的丈夫,嫁給你也只是圖省事而已,有什麼好念叨的?」狄平惱了,自己原本是要娶他的,只是趕時間,怕麻煩,才變娶為嫁。成親後,也一直是自己當家,床上的控制權也在自己手裡,明明裴五才是做男妻的一方,自己在外面已經給他留夠面子了,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裴五一下子變了臉:「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成親這麼久,你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我,你也不喜歡碰我,就連……就連那種事,也是我纏著你,你才做的。你根本就是拿我在報復狄安!」

  「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你不要隨便什麼都說他!」

  「為什麼不能說?他是你的弟弟,是你喜歡的人!可他已經娶了王家的人了,現在人家還懷孕了!就算我不說,他們成親、即將生子也是事實!」

  「啪!」的一聲,茶壺被狄平掃到地上,清脆的碎裂聲驚醒了正在氣頭上的兩人。狄平看也不看裴五,摔門而出。裴五看著滿地的碎片,知道自己終於把一直以來的隱憂給吼了出來,知道自己和狄平之間一直隔著的那層紙已經被捅破,之前勉強結合在一起度過的那些如履薄冰卻又甘之如飴的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不由又急又氣。

  狄平,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看到我?

  難道我永遠也比不上狄安嗎?

  裴五悲憤的時候,狄平也不好受。

  前一天乍聞狄王氏,自己那個弟妹懷孕,他心裡就亂糟糟的,再加上裴五還不給他省心,他就更煩躁了。

  一個人在外面跑馬跑了半天,遠遠地看著狄府的院子和旁邊小小的裴府,呼出幾口濁氣,又跑回裴府。吩咐小牛:「準備些禮物,我弟妹懷孕了,明天要去看他們。」

  小牛眼睛滴溜溜轉幾圈,又過去問裴五:「大人,夫人說明天要回去看他那懷孕的弟妹,這個禮物……要怎麼準備?」

  裴五愣了愣,揮手:「你看著辦吧!」

  小牛退下,對著滿心期待的小年聳肩攤手。小年立即背地裡叮囑下人們這幾天要繃緊了皮子,做事情不能有任何差錯,受委屈了也要咬牙挺著……

  晚上分居,這是成親以來的第一次,兩個人都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第二天,裴五下令套好馬車,和狄平一起去狄府。

  對外,該做的面子還是得做。

  四隻熊貓眼分別坐在馬車兩側,扭頭無言。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7

  三一章結束

  狄安滿臉喜氣,渾身上下散發著要做父親的由衷喜悅,對於自己的妻子,也是一心呵護,許多事情都不讓丫鬟來做,親自動手,生怕哪裡有不盡心的地方。

  看到裴五他們,狄安略微尷尬了一下。倒是他那妻子,輕甩手帕:「你呀,早先我說想吃京城的一種醬鴨,你還特意跑去那裡給我買回來。如今我說要吃什麼,你就這不准,那不許的,非要親自到廚房盯兩個時辰來煲湯。大夫說我才懷孕不到兩個月,相公你其實沒必要這麼緊張的。這不,讓哥哥他們看笑話了吧?」美人嗔怨,含羞帶俏,可語氣卻是止不住的開心和炫耀。

  狄平不著痕跡地看她一眼,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弟妹,這是我和明之的一點心意,還望你和小安不要嫌棄。」

  「哥哥這是說的哪裡話?哥哥送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我們怎麼敢嫌棄?」狄王氏把東西接過來,叫丫鬟收好了。幾個人又隨便說了一會兒話,狄老夫人就派人過來傳話,說要叫狄平夫妻去敘一敘。

  裴五他們兩個走後,狄安扶著妻子躺下說:「你好好歇著,我先出去了。」

  狄王氏不依:「相公,你陪我再說說話吧。」

  「蘭兒,待會兒管事的要過來找我,我還要去廚房交代一下,你就先歇著吧。你們幾個,好生看著少奶奶。」把事情向丫鬟交待一番,狄安就出去了。

  「少奶奶,少爺對你可真好。」丫鬟一邊替她掖被角,一邊艷羨地想:「少爺只怕會像老爺一樣,對少奶奶從一而終,不會三妻四妾……」

  可小丫鬟羨慕的少奶奶卻閉上眼睛,哀傷地說:「你個小丫頭片子,什麼也不知道……向君一揖莫相疑,你既無心我便辭……辭得了人,離不了心……」

  「少奶奶,你在說什麼呀?」

  「沒什麼,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安靜地睡會兒。」

  「娘,您不知道,我沒有出去拋頭露面,只是去吃吃菜而已。都是那些人亂說……」狄平輕輕捶著狄老夫人的肩背,眼角卻狠狠瞪了裴五一眼。

  裴五也靠近了嬉笑著說:「岳母大人,您該知道,我最討厭……別人不懷好意地盯著子川了。怎麼會讓他天天去酒樓呢?他也只是在家悶了,偶爾過去坐坐。那些人說話,都喜歡誇大,一來二去的,哪裡還有句真話?」

  「小五,我相信你。平兒,小安終於要有子嗣了,如今只要你們兩個恩恩愛愛的,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狄老夫人鬆了一口氣。

  裴五與狄平對視一眼,那顆微微刺痛的心忽然就瘋長起來,痛感像蔓草一樣,往全身擴散。他艱難地說:「我……我先出去一下。」

  一出門,狄安就把他拎到僻靜的後院,抓著他的衣襟不放:「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哥哥的臉色為什麼這樣差?是不是你欺負我哥了?」

  「我們怎麼了?我們好得很!再說,這件事情你不是心知肚明嗎?」裴五恨恨地盯著狄安。

  「裴五,你不要打岔!我說過,如果你敢負我哥,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負他?哈哈哈,我挖小蹺對他,我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他捧在手心裡,你還說我負他?

  你們兄弟兩個……哈哈哈,好!真是好!」

  裴五怒急反笑,「我們成親三年,他卻說嫁給我只是圖省事,而你妻子,終於懷孕……你以為我是傻瓜嗎?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說教!」

  裴五一拳打過去,狄安猝不及防,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嘴角冒血,心裡冒火,不甘示弱地打回去,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就在地上扭打起來。

  「呼!」

  「呼呼!」

  「狄安,我打小就看你不順眼!」

  「彼此彼此,我也從小就不喜歡你這個跟屁蟲!」

  ……

  一炷香時間過去,灰頭土臉的兩個人攤在地上,直喘粗氣。

  手腳不想動了,嘴裡依然不肯服輸。

  良久,狄安幽幽歎氣:「其實我知道,我哥……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人,以你的這點能耐……向君一揖莫相疑,你既無心我便辭。撫扇高歌題夏雨,彈琴長嘯坐秋池。人生至快應為老,世上堪哀只有癡。莫負春江鱸膾好,早居三徑倚東籬。」

  裴五齜牙咧嘴,又皺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你們成親以前,哥哥對我說的。」狄安看著裴五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拐一拐地跑去找狄平,不由嘲笑他的狼狽,笑著笑著,眼淚卻從眼角溢了出來:「哥……哥哥……」

  「你這是去幹什麼了?」看著風一樣衝到自己面前,臉上掛綵,衣服破爛的裴五,狄平語氣不悅。

  「沒……沒幹什麼。好久沒和子全一起切磋了,就……」裴五氣息不穩,結結巴巴地解釋。

  狄平橫他一眼:「你這副樣子,讓爹娘看到了怎麼想?」又把他拖到隔壁院子,洗刷乾淨了,一點點上藥。

  裴五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說:「向君一揖莫相疑,你既無心我便辭。撫扇……」

  「啪!」狄平把藥瓶扔在一旁,猛地起身:「你既無心我便辭,好!好!好!裴五,辭就辭!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活不下去嗎?」

  「子川……子川!」裴五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袖,眼睜睜看他拂袖而去,還不知道到底為什麼!

  「你既無心我便辭,你既無心我……便辭……子川!」猛然醒悟的裴五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光著腳,披散著衣服在偏房找到了正坐在床沿的狄平。立即撲了過去,死死抱著他:「子川,我只是在念子全今天告訴我的一首詩,他說是你說的,我沒有要你走,也沒說我要走,我也不是無心,我只是有些……有些傷心而已,子川……」

  語無倫次地講著,見狄平沒有推開他,裴五終於平靜下來,試探著問:「子川,你真的……這三年都沒有把我當作你的丈夫嗎?」

  狄平黑著臉罵:「別人倒也罷了,你還不知道我們兩個到底誰為夫,誰為妻?你看你自己這副模樣,像個一家之主嗎?更不用說在床上……難道你一直不死心,還想要搞小動作,試圖在上面?」

  裴五紅了臉,放下一半的心,岔開話題:「你……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要走,所以就生氣了?」

  狄平哼了一聲:「你走?你能走到哪裡去?還不是要來找我?」

  裴五嘿嘿笑了一下,期期艾艾地繼續追問:「那子全……你和子全……」

  狄平不耐煩地將他壓在床上:「他都要當爹了,你還以為我們能怎麼著?」

  裴五噤了聲,乖乖地讓狄平繼續抹藥。

  第二天,裴五下令撤了酒樓的捕快,之後每月與狄平去一次酒樓。

  天順七年,狄安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兒子。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自己孫子的狄老夫妻笑得合不攏嘴。

  初為人父的狄安也滿心歡喜地抱著兒子給狄平、裴五看。

  兩個月以後,狄老夫人一手拉著自己的老伴,一手拉著自己兩個兒子,兩眼看著兒媳婦和親孫子,兒婿和領養的孫子,心滿意足地睡過去。第二天早上以後,狄三員外也再沒醒來過。

  狄平將自己分得的家產,全數拿出來,用於修善堂,救濟貧民與孤兒。一半的心意是為了已經過世的狄氏夫妻,另一半的心意卻是為了狄安和裴五。在他的帶動下,狄安和裴五也加入了行善的行列,終其一生,他們兩家到最後,基本上沒有什麼家產留給子嗣。

  天順八年,裴五在定康縣的任期滿了,調任到安慶府與定康縣中間的另一個縣衙。

  天順十年,名燕朝南部大澇,洪水過後,就是瘟疫。

  狄平不顧裴五勸阻,拿著第一批朝廷賑災送過來的草藥,快馬加鞭趕到定康縣。狄安毫不猶豫把草藥給了自己的妻兒……

  經此一疫,名燕朝死亡近十萬人,國力大傷。

  但對於裴五來講,除了和狄平唏噓一番之外,最沉痛的事情莫過於裴員外的辭世。

  按名燕王朝律,裴五回家丁憂三年。同時,裴老夫人年歲已高,他趁機請辭,再沒有入朝為官。

  天順二十一年,皇帝駕鶴西歸。

  各皇子與皇叔間經過五年的明爭暗鬥,三皇子終於勝出,控制住所有大股反對勢力後登基,當年稱慶業元年。

  此時,裴五、狄平與狄安雖然依舊英俊瀟灑,但都是爺爺輩人物了。狄安在家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裴五與狄平卻經常在外遊山玩水,大半年都讓人不知所蹤。

  慶業二十七年五月,裴五與狄平在一個不知名的山頭燉野雞蘑菇湯的時候,狄安喊著哥哥,遺憾去世。

  親人們在靈堂哭哭噎噎,等著狄平回來。狄安卻找到了他們,見他們兩個鶴發雞皮,牙齒都要掉光了的老頭還在搶東西吃,不由搖頭苦笑。

  小枝翩然而至:「狄安,這一世已經過去,是你自己錯過了。關於當年的事情,帝座正等著你解釋呢。」

  那兩個越活越沒正經的老頭絲毫沒有發覺頭頂飄過兩朵白雲,搶東西搶得不亦樂乎。

  同年冬天,狄平在家裡做壽。夜深人靜,他燒掉了那一幅水仙花的畫,拉著裴五的手說:「你比他對我好,我要謝謝你!」

  ……

  叮噹帶著狄安過來,大笑:「裝蒜的,原來你不止悶騷,還眼盲心黑了一輩子!」

  此時,裴五正蹣跚爬進狄平肉身棺材,和他並排躺下,拿著一枚玉珮,扣住狄平僵硬的左手,平靜地對著大哭的一屋後人說:「訂上吧。」

  狄平回頭死死盯著狄安,一腳踢了過去。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8

  三二章再回天庭

  狄平,不,現在應該說水仙花鏡泉,踢完人以後揚長而去。叮噹看著裴五,歎口氣說:「我要等周興,你呢?」

  狄安揉揉自己的肚子,搖頭說:「只怕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我不過是因為今天回來,所以才能在這裡溜躂一下,想來接……」話沒說完,看著鏡泉遠去的身影,也歎了一口氣:「我和他之間,還不知道要怎麼糾纏才算完……」

  叮噹奇道:「你和那個裝蒜的,到底有什麼糾葛?為什麼你還沒回天庭,天皇帝座就要小枝去接你?」

  「佛曰,緣起緣滅,業因業果,一切皆有定數。這是我們的孽緣。」狄安苦笑一聲,追著狄平的背影過去。

  這一晃,人間已經過去兩天了。

  裴五的原神飄飄乎乎升上天,很迷茫地看著自己的那些後人痛哭不已,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叮噹飄過去拍他:「周興,你該回天庭了!我還留著你那份工作哦,趕緊休整一下,準備上班吧。」

  「……叮噹?」裴五有些呆滯地轉過頭來,瞬間,過往的事情一一在腦海中倒放——作為周興在人間的二十幾年,作為周興在天庭的五百年,作為裴五在異時空的一生……

  良久,周興看著裴五在人間的那個墳頭,淒然長笑:「人生如夢,夢如人生,誠然不假!可歎我在天庭修行五百年,居然連一點兒也沒有參破!」

  叮噹看他一臉悲慼,不由大驚:「周興,你……沒事吧?」

  周興搖頭:「我沒事,叮噹,難為你這麼多年還記得我。」

  「哪有這麼多年?我在天庭也不過兩個多月而已!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過兩天到瑤池來找我吧。」叮噹拉他一起往天庭飛去,周興身心俱疲,也就任她做主了。

  到了南天門,卻發現幾個熟悉的身影,林美人,蟋蟀精,龜仙以及龜仙家的幾隻小魚小蝦居然都在!

  周興心裡慢慢暖起來,衝他們露出大大的笑臉。

  龜仙看他和林美人、蟋蟀精又笑又跳的歡騰樣子,摸摸肚子說:「淡定啊淡定!」

  周興很用力地給了龜仙一個擁抱:「龜仙,沒錯,我要淡定,淡定!過兩天就請你喝酒!」

  小魚小蝦們蹦跳了一會兒,因為他們修為尚淺,不能離水太久,龜仙和周興說定了喝酒的日子,就帶著他們走了。

  蟋蟀精一跳一跳地前後左右看了周興一通,忽然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周興,那水仙花不是和你一起下凡的嗎?聽說他也會和你一起回來,怎麼不見他?」

  周興臉上一僵,搖頭:「他比我先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說話間,鸚鵡八妹帶著她的大小編輯記者飛奔而來,一下子就把周興圍了個水洩不通。

  「周興,這次你和鏡泉一起下凡,你們轉世以後分別是什麼關係?」

  「周興,請問,鏡泉在人間和哪些人,有過什麼樣的愛恨糾葛?」

  「周興,鏡泉在人間還是一樣美嗎?」

  「周興,請你說說鏡泉在人間的一些愛好、生活之類的趣事好嗎?」

  「周興,你們以前就是收養與被收養的關係,這次你們一起下凡,一起回天庭,你們兩個之間,有沒有發什麼些什麼呢?」

  「周興,……」

  「……」

  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爭先恐後發問的一群人,周興極力維持著笑容,卻是一言不發。

  「停!都給我停下!」

  忽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嗓音,眾記者馬上安靜下來,並自覺地在周興面前讓開一條路。一個紮著馬尾辮,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小姑娘走過來,朝著周興一個九十度鞠躬:「周興,你好!我是雜誌《八妹扒仙》的總編八妹,非常抱歉,「愛書」樓「剛才給你造成困擾了!」

  「那個……」周興動動笑僵的臉,無奈地說:「他比我先回天庭,你們要採訪,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八妹咬牙切齒:「根據我們得到的一手消息,鏡泉會比你先回來。但是,我們在南天門等了一天,都沒有見到他。在你家,也沒有看到,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已經派了十路人馬去找他,就不信揪不出他來!」

  隨即又笑焉如花:「周興,其實我是想給你做一個專題的,希望你可以和我們談一談你在人間的生活。專題發稿前會先給你過目,你覺得敏感的話題和詞句我們也絕對不會刊登出來,當然,採訪的時間也可以商量,只要不是間隔太久,怎麼樣?」

  「我又不是什麼名人,沒有新聞價值,你們還是去找其他的話題吧。」

  找他作專題?這怎麼可能,只怕還是想通過他來報道鏡泉的事情吧,周興一口拒絕。

  「周興,我們的新聞是為大眾服務的,不是為名人服務的!真的,我們是很專業、很傳統、很大眾化的雜誌平台,我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也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周興你就答應我吧。」八妹露出可愛的模樣,眼巴巴地看著周興。

  「不行!」

  「周興,周興,小興興,現在過日子,都不容易啊!姐姐我弱小的肩膀要維持這一大攤子人的生活,要保證能夠發出工資,很艱難的。你忍心見死不救嗎?你要辣手殘花嗎?你要欺負弱小嗎?……周興,小興興,你就答應姐姐吧,答應我吧……」八妹開始裝可憐,魔音穿腦一般在周興耳邊哭訴著她的血淚創業史。

  周興大感尷尬為難,其他人倒是熟悉了八妹的這一作派,知道事情就要成了,紛紛做好準備,打算再次圍攻周興。

  周興全身發毛,向叮噹投去求救的目光,叮噹卻壞笑著搖頭。

  看著八妹越說越淒慘,越說越起勁,周興欲哭無淚,大為頭痛,正要答應的時候,一陣光華遠遠地移過來,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居然攜手過來了!

  八妹立即抹抹眼淚,閃到一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

  「周興,你終於回來了,本座可是想你想很久了!」天皇大帝拉著周興的手,非常親熱地說。

  周興繃緊了全身,小心翼翼地回答:「勞煩帝座掛心,周興實在是汗顏!」

  「周興,你才回來,先去仙池好好休息一下,順便修行兩天,其他的事情暫時不要想。」青華大帝業和藹可親地拍拍他。

  周興又是一個激靈:「多謝帝座!」

  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一起到南天門迎接周興回天庭!

  天啊!地啊!

  這是多麼勁爆的事情!

  周興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神仙!

  八妹一行互相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數閃亮的星星和各種不同版本、激動人心的關於周興和兩位帝座的姦情,一個個摩拳擦掌,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視著眼前的動靜。

  周興頭痛不已,沒想到自己才回天庭就要面對這麼多厲害的角色,好在青華大帝既有經驗,又悲天憫人,知道他這個時候不適宜操勞,隨便慰問了幾句,就和天皇大帝送他回了小木屋,並吩咐八妹等不得去騷擾他。

  周興一身輕鬆泡在仙池,緩緩吐納,力求把凡間的一切都剔除乾淨,多多聚攏靈氣。卻不知,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在他的小木屋外面相視笑著,互相提醒對方莫要忘了那個賭約。

  在小木屋外面蹲點的八妹終於有收穫了,周興泡仙池的三天後,她終於聽到一陣豪放的歌聲:

  紅塵多可笑

  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

  夢中全忘掉

  歎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

  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

  不問因果有多少

  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瞭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三四章見面

  小木屋還是周興離開前的那個樣子,兩套沙發、兩個茶几、三張桌子、十來個椅子……小木屋是針對其他神仙的宮殿來說的,實際上不小,至少有三百平方,還有樓上樓下、還沒有包括前院後院。

  當初是住出租房住怕了,被高價房嚇唬住了,好不容易不用錢就有自己的地盤,當然就要把房子建得寬敞舒適。如今看來,空蕩蕩的,一個人住,實在有點浪費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傢俱和裝修不配套的緣故。

  自己應該再多做一點傢俱,好好裝飾一下,在客廳擺個鋼琴,還可以做一個小吧台,再隔一個書房出來,整上百來本厚厚的精裝磚頭書,臥室裡面,可以把床和衣櫃做大一些,再放一個屏風,那種帶抽屜的桌子可以放兩個,一個已經放了水晶瓶,另一個可以……兩個都要重新擺設才好,水晶瓶畢竟不是自己的,抽屜裡的那些仙幣也不是自己的……

  那個人,那朵花,到底在哪裡呢?

  這些傢俱,和之前在明燕王朝用過的,還有幾分相似。他也是個聰明的,居然能不依靠法術做出來。

  ……

  ……

  沒有必要去想他了,他的心思實在是太怪異了!不是尋常人可以看得透的。反正他不會死,更不會冷著餓著,沒必要擔心的。

  不是已經參透了嗎?

  周興搖搖頭,把水晶瓶裡包起來,連同幾百個仙幣和鏡泉用過的一些物品,放在盒子裡。

  東西不多,一個盒子就裝滿了,倒是符合他那清淡的性子……

  粗粗收拾一下,周興出門去找龜仙。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看破紅塵,是真正的脫胎換骨。和龜仙那種從裡到外都仙風道骨、飄然物外的氣質很接近了。他們之前就有交情,如今周興更是深刻領悟龜仙那句「淡定啊淡定」口頭禪的精髓,自然要好好和他喝幾盅。

  「小興興!」鸚鵡八妹一見他,馬上飛到他肩頭。

  周興苦笑:「我的事跡很普通的,確實沒有新聞價值,你只是在浪費時間。」

  八妹跳了兩下,眨著無辜的眼神說:「我今天不採訪你,只是想和你做個朋友而已。你放心,我會很乖的,絕對不會過問你的私人事情,也不會打擾你。」

  你現在就在騷擾我!

  周興歎氣,復又嘲笑自己,有什麼好煩惱的,就當作是養了一隻鸚鵡好了。她折騰她的,我過我自己的逍遙日子,她還能逼迫我不成?

  好在八妹一路沒有再嘰嘰喳喳,反而很安靜地呆在周興肩頭,最多也不過是繞著他頭頂飛兩圈而已。到了龜仙處,八妹興奮地扇扇翅膀,「怎麼樣?怎麼樣?我真的很乖吧?」

  ……

  周興無語,半晌才問:「你不是總編嗎?怎麼會這麼閒?」

  「採訪的事情有記者,審稿的有編輯,排版印刷有美工,其他還有副主編,我們分工很明確的,我每期只要完成一件工作就可以了,當然有時間。」八妹變成人形,躺在沙灘上,心想:「我的工作就是每一期的專題,周興,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我跟著你,卻是可以看的!我八妹最厲害的不光是嘴巴,還有眼睛,哈哈哈哈!」

  酒喝到一半,小枝過來了。

  八妹和他也算是同一種類,立即撲過去套近乎。小枝和她嘰裡咕嚕一頓,八妹馬上大叫:「水仙花在天皇帝座那裡?我們竟然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難怪找不到!真是傻了,早就應該知道的啊!」

  撇撇神色不變的周興,八妹擠眉弄眼和小枝賊笑了一通,又遞給他一個紫仙幣,邊飛邊說:「小枝,謝謝!這次的爆料獎金我給你最高標準了,以後多多合作!」

  小枝摸摸仙幣,狡猾地笑笑收起來,這才不冷不熱地對周興說:「帝座要來了,你準備一下!」

  帝座來了?要準備什麼?怎麼準備?這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周興沒動,自顧喝酒。

  小枝也不催,只是退到了一旁。

  須臾,天皇大帝就過來了。

  他的行頭素來不像青華大帝那般眾仙拱衛、耀眼奪目。只是這一次,卻扎扎實實非常亮眼。

  根據後來八妹扒仙的描述,大概是這樣的:

  天皇大帝臨風而來,衣帶飄飄,俊朗秀美的臉上瞳仁漆黑,眼神明亮逼人,將手中九千九百九十九多鮮艷絢麗的紅玫瑰遞給周興,深情款款地說:「周興,你就是那閃亮的小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讓我的心,撲通撲通跳不停……明天我們一起去看那白雲蒼狗,日出日落,好不好?」

  聽聞天皇大帝表白的周興幸福得差點暈過去……

  八妹手下的記者撰稿人編輯等等都不是吃素的,就算沒有身臨其境,也一樣描繪了個十成十,還順勢發揮了一下,將天皇大帝的第一次告白描寫得繪聲繪色,感天動地。

  而實際上,周興早就被那一大團玫瑰花給淹沒了,撲騰好久才冒出頭來,青白著臉說:「帝座,這花撒太多人工香水了,我要被熏死了,阿嚏!阿——嚏——!」

  ……

  「這麼說,你家帝座瞞著我,來這一招先發制人是無功而返囉?我怎麼覺著,他像在鬧著玩呢?」青華大帝喝一口茶,笑瞇瞇看向小枝。

  小枝翻兩個白眼:「帝座,您會費這麼大功夫,花這麼多仙幣鬧著玩嗎?此事才剛剛開始,我家帝座先發未能制人,您後來也不一定會居上!」

  「哦?那周興除了打噴嚏,還沒有說什麼?」

  「他說請我轉告水仙花,要他去那小木屋,把東西收拾收拾。」小枝有點不滿,一個請字而已,周興那小氣鬼居然連一個白仙幣的跑腿費也不願意給!

  「他們這是……鬧彆扭,要分居?」青華大帝微微皺眉,似乎想不通周興和鏡泉的舉動。

  「帝座難道想把他們撮合在一起?您不是在和我家帝座打賭嗎?莫非您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招數?」小枝機警地打探著。

  青華大帝搖頭:「你太小看勾陳了。他搶先找到水仙花和那個叫狄安的,可不是為了要把周興和他們分開。至於我有什麼辦法……小枝,你先是用水仙花的下落得了獎金、又引開了八妹,再把自家帝座表白的情況賣給我和八妹,這一來二去的,你也賺了不少。怎麼,還想從本座這裡再摸點油水?」

  小枝變回鴿子,裝出可愛的樣子說:「帝座,您二位玩得高興,八妹忙乎得起勁,周興收禮收得開心,小枝……小枝只不過喜歡數數仙幣而已。這些手段自然是小兒科,瞞不過您的。不過,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您忍心在自己快活的時候,看著小枝心疼嗎?何不一起鬧得更樂一些?」

  青華大帝哈哈大笑:「你這小鴿子倒是能說會道,怪不得勾陳會由著你亂來。也罷,我就給你指兩條路。我們打賭的事情,你先去告訴周興,然後再賣給八妹,相信八妹會提高她的爆料獎金上限的。此外,你可以設個賭局,讓其他仙友來押注,我可以告訴你,這次打賭,你家帝座必輸無疑!」

  小枝苦著臉道:「帝座,您這不是擠兌我嗎?我家帝座吩咐了,不許把打賭的事情說出來,而設賭局的話,難道要讓我全部押在您身上?我家帝座說不定會把我給紅燒了!」

  青華大帝但笑不語,讓仙童送小枝出去。

  有些事情,不是天皇大帝說了就算的,比如這個賭局。自己如果不開口,青華大帝說不定馬上就會弄得天庭無精不知,無仙不曉,自己就會失去賺錢的大好時機。小枝轉了好幾圈,跺跺腳,一溜煙飛去找八妹了。

  「帝座,您有什麼辦法贏過天皇大帝?」噴火獅子頭好奇地問青華大帝。

  青華大帝微微笑:「我們準備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多紅玫瑰。」

  「可是帝座,周興不是拒絕了嗎?我們就算送得多一些,也不一定就會……」

  「誰說本座要送花給周興了?這是要送給勾陳的。」青華大帝離座起身,目光幽幽,語氣悠悠:「小枝說的沒錯,這樣似乎很好玩。」

  「青華,你這是在幹什麼?你不覺得很搞笑嗎?」

  天皇大帝看著眼前火紅的一片花海,無奈地騰空而起。

  這個青華,一大早就送過來這一片紅玫瑰,還說了一大通讓自己全身都掉雞皮疙瘩的話,實在是……實在是太怪異了!

  青華大帝無辜地笑笑:「你不覺得很感動嗎?你的心,難道沒有撲通撲通跳不停嗎?」

  天皇大帝火了:「青華,我們的賭注是說,我輸了,才要拜你為師,學習如何談戀愛。現在才剛開始,我也只是一次失手而已。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青華大帝繼續無辜地笑:「勾陳,我不是故意來嘲笑你的。只是,如果我這招不能打動你,你又憑什麼可以打動周興呢?」

  「周興的事情,我不會輸!就算我輸了,你也不見得會贏!」惱羞成怒的天皇大帝拂袖而去。

  青華毫不在意他的怒火,輕飄飄對身邊的仙童說:「以後,天皇大帝送了周興什麼,我們就像今天這樣,十倍地送給他。」

  「為什麼?」仙童傻了,實在不明白自家帝座打的什麼算盤。

  青華大帝沒有回答,他凝視著遠方,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著:「勾陳剛才臉紅了,比那一片紅玫瑰還要紅艷……」

  周興此時正躺在軟軟的床上,自然不知道兩位帝座鬧的這一出,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成為了他們的賭注。對著天皇大帝的表白和邀請,他只覺得好笑。要不是已經被薰得暈暈乎乎,他想,自己說不定會答應下來,陪著他鬧一出。

  沒錯,是鬧。

  雖然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他清楚,天皇大帝不可能真正看上了自己。不過他既然要玩,自己陪他打發些日子也無所謂。

  周興發現,自己現在對他那顆痣,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事情?

  周興沒有想得太深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然後,他又發現,自己的屋子裡還有其他的氣息!

  很平靜地回頭,周興並不擔心有神仙會入室搶劫或暗殺自己,天庭是不存在這種事情的。

  但他也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是那個神通廣大的八妹也找不到的水仙花!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19

  三四章父母駕到

  周興下意識地用被子摀住了自己,片刻,有自嘲起來,這是在天庭,自己現在是神仙,怎麼還會像在人間一樣矯情?何況,在人間,更多的時候都是自己主動……

  停!

  不能再想!

  周興坐起身來,問鏡泉:「你這時候來,有事嗎?」

  鏡泉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周興會這麼冷淡,旋即冷笑:「我聽說天皇大帝找你了。他有權有勢,長得也不錯,又肯對你花大手筆。原來,你我在天庭三四百年的共同生活,在人間七十餘年的情分,還比不過那幾朵玫瑰花。」

  周興聽不怪他的陰陽怪氣,大怒道:「你也知道我們在天庭有三四百年的共同生活,在人間有七十餘年的情分,可到頭來,你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他至少還肯給我幾朵玫瑰花!」

  「他一天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我兩萬年才一朵,的確比不上。既然如此,你就去找他吧。不要在這裡礙眼。」鏡泉說完,將周興從床上拉下來,自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周興氣急:「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你憑什麼拉我下來?只有這些東西是你的,你趕緊拿了走,不要在這裡礙我的眼!」

  把之前收拾好的盒子拿出來,周興用力地摔在鏡泉跟前。水晶瓶叮叮咚咚滾了幾下,歪倒在牆角。紫仙幣四散開來,房間裡到處都是。

  鏡泉起身,死死地盯著周興,周興毫不退縮地回瞪過去。驀地,鏡泉瞇眼一笑,將周興拉回床的中央,手探進衣服,撫摸他的胸膛和腰線。

  「你……」周興全身一顫,隨即開始掙扎。

  可鏡泉已經有數萬年的修為,他這個剛當上神仙的小菜鳥哪裡敵得過?三兩下就被鉗制住,鏡泉看著自己身下的那個人,欣賞著他因為慌張和憤怒而嫣紅的臉,目光冷酷而犀利:「周興,你不是最喜歡我這樣做嗎?」

  周興猛然間把別過去的頭扭回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張嘴分辨:「那是在人間!我沒有記憶和意識!現在,你休想對我亂來!」

  這點虛張聲勢的反對自然沒有被鏡泉放在心上,他低下頭,攫住周興的雙唇,像是故意挑釁一樣,舌頭強硬地撬開牙齒,席捲著所有能夠掃蕩到的地方。周興還沒來得及反抗,所有的感知與神經就已經混沌了,炙熱的氣息似乎要把他燃燒起來,熟悉的眩暈感鋪天蓋地而來。

  令人驚喜地舒適!因為在是神仙的軀體,受到仙池靈氣的熏陶,周興的唇齒之間充盈著淡淡的香氣,輕靈的氣息格外地清爽宜人,鏡泉毫不猶豫的含住,輾轉糾纏,品嚐著所有甜美的滋味。

  越來越窒息的感覺終於使得周興醒悟過來,他劇烈地掙扎,狠狠咬了一口正沉浸其中的鏡泉,猛力把他推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鏡泉手掌一揮,施個法術將周興定住。周興呼吸急促濁重,腦海中燃燒著熊熊火焰,偏偏身不能動,只好破口大罵:「你!你……不要臉!這裡是天庭,你如果敢強來,玉皇大帝、天皇大帝還有青華大帝都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著被下放到人間或者歷經劫難吧!」

  鏡泉摸摸自己紅腫出血的嘴唇,冷冷地看著周興,眼神如冰刀般鋒利:「周興,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神仙,居然能調動三位帝座!果然好手段,是我小看你了。可是,我今天不必對你用強,你一定會求我的!」

  鏡泉緩緩地在周興身上移動著自己的手掌,細細地摸索,溫柔而堅定。

  「我記得,你最喜歡我碰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鏡泉的聲音慢慢低下來,曖昧地在他耳邊呢喃,肌膚接觸的地方,炙熱而敏感。當他一把握住周興已經開始抬頭的部位時,周興絕望地看著他,眼角漸漸濕濡,強烈的刺激感和羞恥感湧上來,想到前一天才發誓跳脫紅塵,不問情愛,他幾乎想要一頭撞死過去。

  這個人,這朵花,是自己那枯燥空寂的幾百年裡的希望和夢想,他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看著他開枝散葉,長苞開花,再到幻化成人形,縱然是父母養育兒女,也不一定有他這麼上心。

  而在明燕王朝的七十餘年,雖然自己被封印了記憶,沒有認出他來。可是,在自己還沒有意識的時候,抓周就抓住了大蒜!其後的一生,都是跟著他,看著他,愛著他,寵著他。可是,那一場瘟疫席捲而來時,他卻不顧自己,不顧養子,只為了狄安,而置自身於瀕臨死亡的危險!直到去世那一刻,還在拿自己和狄安比較!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因為他那一句:「你比他對我好。」而終於如釋重負,喜極而泣,甘願與他合葬!

  如今,他們這算什麼?

  經歷了那一世,自己在不可能把他看作養育和被養育的父子關係。同樣,知曉了自己和他在天庭的關係,也不可能繼續那麼卑微地維持著夫夫關係。

  他們怎麼還能有這樣親密動作?

  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是恥辱!絕對的恥辱!

  如果可能,周興想要仰天長笑。

  可是,他不能。

  他的身體被定住了,他的感官被麻痺了,他的慾念被掌控了。

  晶瑩的淚水,從眼角落下來,在臉上劃過淺淺的兩道痕跡。

  眼淚,可以激起對方的保護欲,可是,一個滿是後悔與憤慨的眼睛裡流出的淚水卻更加刺激了鏡泉的征服慾望。

  他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更加用力地摩擦擼動,專注地看著羞恥和迷亂的神色漸漸佈滿周興的臉,一股腥熱的液體猛然宣洩出來,沾滿他的手心。

  鏡泉抬起沾有液體的手指,打開他的牙關,伸進去。

  「好好嘗嘗你自己的味道。」

  周興從極致興奮的感官中慢慢回神,茫然地看著鏡泉的舉動,眼裡一片空白。

  鏡泉眼神閃了閃,鬆開對他的禁錮,起身洗乾淨自己的手,整理一下,對著依然挺屍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周興說:「今天暫且放過你。」

  說罷拂袖而去。

  周興從床上一躍而起,掃落了所有的東西,狠狠地踢飛掉那個水晶瓶,一頭扎進仙池,再也不肯出來。

  許久許久,周興發現,仙池裡的水居然在慢慢減少,原本可以淹沒自己的仙池,如今水位還不到自己的膝蓋!

  他猛一抬頭,卻發現,有一男一女兩個神仙站在自己面前。

  那兩個神仙見他眼神看過來,連忙道:「你是周興吧?我們是小拿……就是鏡泉的父母。」

  鏡泉的父母?

  他不是一棵大蒜頭嗎?不,是一株水仙花,他也有父母?

  難道是狄氏夫妻?

  不對!看起來根本不像,而且,如果是狄氏夫妻,他們不可能不認識自己!

  也不對!

  不管水仙花是什麼,不管他有沒有父母,不管這兩個是什麼,都和自己沒關係!

  周興沒有理他們,四顧尋找,看是不是哪裡有機關,被自己不小心觸動了,這才使得仙池的水一下子不見了。

  「是我做的。我是河神,可以御水。見你一直悶在仙池不肯出來,怕你有什麼意外,這才把仙池的水……弄了一下。」男神仙,也就是鏡泉的父親,看出了周興的心思,有點靦腆地解釋。

  人家怎麼說也是老前輩,到了自家門口,也不能把他們掃地出門。

  周興從仙池出來,把衣服弄乾,收拾好。規規矩矩地行禮:「小仙周興見過河神,見過夫人。」

  「勿需多禮!」一旁美麗的女神仙趕緊托住他,「冒昧前來,實在是很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謝謝你之前對鏡泉的照顧,怎麼敢受禮?」

  感謝他?

  如果只是來感謝,不用挑這麼個時間吧?還特意把仙池的水放干?

  再說,以前也從來沒有聽水仙花講過他有父母的。

  周興請他們進屋,直截了當地問:「河神大仙與夫人應該不只是來感謝周興這麼簡單吧?」

  難道,水仙花是離家出走的?他們父母是來尋他回家的?

  不像!

  以他之前那麼騷包、那麼張狂的行為來看,一點也也不像是偷偷瞞著父母、離家出走的小屁孩,反倒像是在與父母慪氣。

  「其實,三萬年前我們的兒子死過一次,我們一直以為他已經灰飛煙滅了。直到前不久,天皇大帝把我們夫妻從閉關的地方叫出來,我們才知道,鏡泉,就是我們的兒子……」

  河神夫人聲音哽咽,情緒漸漸激動起來。

  河神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替她拭去眼淚。繼續對周興說:「我們當時心灰意冷,沒有想到他變成了水仙花,更沒有想到,他如今雖然已經幻化成人形,卻完全不記得之前的事情,甚至連我們做父母的,他也沒有一絲印象……」

  周興頓了頓,好久才消化完這些信息,微微感歎一番,這才問:「那二位今天過來,是想要小仙做什麼?」

  河神夫妻對視一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最後河神靦腆著說:「實不相瞞,鏡泉從明燕王朝回來,我們就把他接到了天皇大帝的宮殿,向他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可他……他不認我們,不許我們叫他以前的名字,也不和我們一起住,說他只是你養大的水仙花,說要過來找你……我們原本打算偷偷地來看一下你們生活得怎麼樣,順便拜託你暫時照顧他……」

  周興心裡一滯,想到鏡泉之前的舉動,有些不解,有些氣憤,也有一些愧疚和微微的刺痛。

  他,是捨了父母來找自己的嗎?

  可是,為什麼語氣那麼差?

  為什麼要這樣羞辱自己?

  想起他最後頭也不回地出門,想起臥室裡現在還亂七八糟的一團,周興苦笑一下,「他之前有來找過我,但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0

  三五章鏡泉

  其實關於水仙花的故事,周興曾經聽說過。

  但是,自從來到天庭,他發現神仙的生活與自己在人間聽說過的神話故事有很大區別,再加上鏡泉自己沒有意識,其他神仙也從來沒有提起過,他一直以為鏡泉就是在天庭吸取了靈氣的水仙花,經過兩萬年漫長的時間終於修煉而成神仙。

  他萬萬沒有想到,鏡泉最先也是普通人,更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是水仙花的鼻祖!

  根據河神夫妻的說法,他原來的名字叫Narcissus(拿斯索斯),來自希臘。因為迷戀自己而整日坐在湖邊欣賞自己的倒影,最終死在湖邊,化成了水仙花。可以說,天上天下所有水仙花都是他的子孫後代。其中也有不少有靈氣的,修煉成精、成神仙。但這些水仙花都只是花,不是拿斯索斯。

  河神夫妻以為自己的兒子死後已經灰飛煙滅。但是,一心想要給鏡泉做專題,挖空心思找資料,尋根究底的八妹卻意外發現,鏡泉的元神可能不是水仙花,而是拿斯索斯!

  只是,如果說原來的拿斯索斯有三魂七魄,鏡泉卻只擁有一魂。所以,他根本沒有拿斯索斯的記憶和意識,別的神仙也看不出他的來歷。只有和他最親近的河神夫妻在見過他以後,才最終確定,鏡泉確實擁有拿斯索斯的一部分魂魄,並且,他的模樣和拿斯索斯幾乎一模一樣!

  而狄安,卻是迷戀拿斯索斯、並最終因愛成恨、在他的死亡道路上有添加助力的風神。

  當周興養著的大蒜頭變成鏡泉時,他也沒有認出來,只是知道二者長得很像。因為愧疚,也因為嚮往,在得知鏡泉要下凡時,也申請抹去自己的記憶尾隨而去。

  他的本意是要在人間守護鏡泉,化解之前的那一段孽緣,哪裡知道,鏡泉居然把他看成了周興,這一烏龍事件反而讓他們之間的糾葛更加複雜起來。

  周興聽河神夫妻把前塵舊事追溯一遍,唏噓一番後,還是很迷茫,他們和自己說這些幹什麼?

  河神夫人一臉愧疚和思念:「小拿……以前盛行唐風,所以我們叫他小拿。可現在,他連這個名字也不要了。剛才可能是發現我們要過來,存心逃避了。」

  周興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換個姿勢坐下來,尷尬地說:「這個……他似乎不會再來我這裡了。你們可能要失望了。」

  他們兩個,應該算是吵架和決裂吧?

  自己是絕對不會再和他住一塊了。

  只是他那麼驕傲的性子,想必是不能接受被別人拒絕的,該怎麼辦呢?

  「河神大仙,我看,我們應該去找找他。然後,說服他和你們住在一起。你們幾萬年沒有見過面了,他只是一時之間不能接受突然有父母而已。俗話說,血濃於水,他不會一直和你們鬧彆扭的。」

  河神乾咳一聲,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出來:「希望如此。我們就是考慮到他不能一下子接受突然冒出來的父母,也不想馬上就改變他的生活,所以才來找你。還請你好好照顧他。這個……算是我們替他付的家用,他如果有什麼想要的,你只管給他,仙幣不夠用的話,直接來找我。」

  周興看著那一大堆光芒四射的紫仙幣,心下跳了一跳,馬上醒悟過來,趕緊搖著雙手拒絕:「這個我不能收!我說過,他不會再過來了,我們不可能住在一起的!」

  河神不理他,硬把荷包塞他懷裡:「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們兒子的!那孩子認死理,我們勸他好幾天了,他都不肯鬆口。他既然說要過來,就一定會來的。這兩萬多年來,他從開花到幻化出人形,都是和你在一起的。除了你,他還能去找誰?再說,你們在人間就是……夫妻關係,現在回天庭了,難道還要分開?」

  周興大窘,又覺得無奈,為什麼他們這麼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就應該和鏡泉在一起?

  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何種態度來面對他啊!

  不對!

  自己現在已經是心如止水了!

  淡定!要淡定!

  「那個……周興你雖然修為尚淺,不能在天庭談戀愛。但是,在人間歷練的時間是可以按照一百倍的比率來折算成戀愛限制時間的。這樣一算,你的時間也沒差很久。我們可以給你找一份工作,就更快了。只要要暫時……忍一忍,你們沒必要分開住的,我們也不會看不起你。」河神夫人曖昧地笑笑,自以為是地替周興解釋、很好心地提出了解決措施,並順便安慰他。

  周興繼續推辭:「你們和鏡泉分開幾萬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還是住在一起好好培養感情要緊。不然,會越來越生分的。至於我,在明燕王朝這一遭,已經看破了,以後待鏡泉,只能是普通仙友,不會再有那種關係的。」

  河神夫妻對視一眼,似乎沒有想到,周興會是這種反應。

  在周興堅持不懈地歷數了他們住在一起的無數個好處和不住在一起的無數條損失,並承諾幫他們勸說鏡泉後,河神夫妻依然堅持要尊重鏡泉的選擇,並允諾以後可以幫助周興,作為對他照顧水仙花的報答。

  周興徹底被這對不按理出牌的夫妻給打敗了,心想,果然是一家人,脾氣都這麼怪。旋即在心裡默念一百遍「淡定啊淡定」,說服自己無視鏡泉,視一切為空,或者把他當作歷練自己的磨鐵石。這樣一想,心裡果然舒服多了。對河神夫妻的提議,也不再強烈反對了。

  而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鏡泉到底在哪裡?

  周興囁囁著,沒有說出來自己和他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是含糊不清地說他可能出去散心了。

  好在河神夫妻沒有深究下去,他們說自有找到自己兒子的辦法。

  又寒暄了一會兒,他們就告辭了。

  周興隨便收拾了一下臥室,癱在床上,胡思亂想一陣,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還在睡夢中,就被敲門聲驚醒了。雙眼朦朧地去開門,發現是小枝。

  小枝代表的就是天皇大帝。

  周興想到那一片差點薰死自己的玫瑰,抖了一下,立即清醒過來。

  「小枝,有什麼事?我要準備去叮噹那裡上班了。」

  小枝撇撇嘴:「帝座怕你忘記上班,特意叫我來提醒你。還有,帝座已經給你安排了另一份工作,下午我會帶你過去的。」

  周興大驚:「帝座給我安排工作?這是天條不允許的!怎麼能因為我,給帝座惹麻煩?」

  小枝不屑的臉色稍微好轉,「還算你有良心,知道替帝座考慮!你放心,這個崗位,其他的應聘者,知道你也有意向,基本上都自動棄權了,不會給帝座留下以權謀私的話柄的。」

  他有意向?

  他連是什麼工作都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向?

  或者說,他現在,根本就不想再有一份工作!

  「我不想繼續上班,在叮噹那裡干就可以了。」周興直接拒絕。

  小枝毫不理會他的冷言冷語:「你沒得選擇,只怕再過一會兒,整個天庭就會知道,你要到月老那裡任職,講述如何與那水仙花共度一生的秘訣。你如果不去,自己想一想,以後會有多少神仙圍著你,糾纏你?」

  周興倒吸一口氣,大怒:「這是誰出的餿主意?我就是不去,看你們能把我怎麼著!」

  ……

  與周興這裡的熱鬧和他自身的憤怒相反,鏡泉此時卻是靜靜地呆在一個湖邊,看著自己的倒影。

  周興隨口對河神夫妻說他去散心,還真的是蒙對了。

  他已經在湖邊靜坐一整天了。看著自己絕美的姿容,疑惑地想,原來真的有因為迷戀自己的倒影而死去的傻瓜麼?自己真的就是那個傻瓜麼?

  可是,現在已經看了一整天了,也沒有心動的感覺,更加不會因此而不寢不食,不眠不休。

  當然,他現在也不想動,只是這樣坐著。如果要走,似乎也沒有地方想去,更沒有地方可去。

  周興……周興,只是三天的時間而已,他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準備隨時把他給掃地出門……

  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明燕王朝不是好好的嗎?他不是還主動陪葬嗎?

  他不是已經知道自己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嗎?

  儘管沒有認出來,他就是周興。

  可是,他們兩個始終是在一起的,自己心裡想的,也是他。

  再說,當初也是他的錯,說好了一起下凡,他為什麼要拖拖拉拉的?

  難道是故意的?

  最先就是他建議自己下凡的,等自己回來後,他卻說要走。然後,又故意不和自己一起下凡……他這是想盡辦法要擺脫自己!

  鏡泉忽然顫抖了一下,一種比較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似乎有人要從自己身上拿走什麼東西一樣,是害怕嗎?

  不可能!

  自己怎麼會害怕?

  自己會害怕什麼?

  是憤怒!

  沒錯,是憤怒!

  周興那個始亂終棄的,因為天皇大帝,就把自己置之不顧,還妄想甩掉自己!

  鏡泉冷冷一笑,對這湖中的倒影說:「你可以迷死一大片,可是,還有一個人卻毫不在乎呢。周興……周興,我就不信,我會輸給天皇大帝!」


作者: smappig    時間: 2009-3-20 20:20

太厲害了

多謝大大分享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1

  三六章死纏爛打

  八妹最近很忙,非常忙!

  她手頭有很多令人神共奮、心潮澎湃、無限YY的新聞線索。比如說,水仙花鏡泉從凡間回來了;鏡泉和周興在人間是一對兒、周興主動陪葬、他們的愛情感天動地,可回到天庭,卻分開了;偉大英名的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居然以誰能令小神仙周興先愛上自己為賭局;鏡泉的真實身份是河神那個幾萬年前有著令人神共憤的絕世容貌,最終自戀而死的兒子;周興要去月老的戀愛進修學院授課,主題就是他與鏡泉的恩怨情仇;鏡泉的准父母拜訪準兒媳婦周興……

  「快點!再快一點!」八妹使勁沖手下正在費力印刷的美工吆喝著。

  一個編輯滿頭大汗地說:「八妹,我們不是還要十五天才出下一期刊物嗎,為什麼現在要把大家都抓過來印刷這些沒有深度和廣度的稿子?」

  「這是新聞!新聞要有時效性才叫新聞!我們要不抓緊時間把這些消息印刷出來,賣出去,過一天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值錢了,那不是虧大發了嗎?我們現在是在例行期刊的中間做特刊、做小報,多出一份就多一份錢啊!」

  八妹幾乎是痛心疾首地教訓。想到自己這一次光是付給小枝的曝料獎金就花去三個紫仙幣,相當於三個資深編輯的工資,心頭就又是一陣肉痛。

  要不把這些消息分期分批賣出去,多賺幾筆,那怎麼行?

  彷彿無數的仙幣正在揮手向她說白白,八妹的喊聲更大了:

  「快點印刷!再快一點!你,還有你,快一點!還有那個誰誰,快點去月老那裡!門票費都花了我一個紫仙幣,趕緊去採訪周興!」

  月老這裡正在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公共課程。

  戀愛進修學院的學生自然可以優先免費聽課。而非學院學生卻要憑購買的門票才能進場聽課。而不到半天時間,所有門票從最便宜的站席到最豪華的貴賓席已經全部賣完。因為消息閉塞或稍微落後而與門票失之交臂的神仙們捶胸頓足,後悔不已。

  在得知公共課程只開十次以後,有的神仙開出了比票面價值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價格,希望已經購得門票的神仙可以轉讓,但終究沒有遂願。如此嚴重供不應求的場面居然沒有黃牛黨產生,不得不說是一大奇跡。

  在一顆柳樹的門票險些被同期一起修行了三萬年的另一棵柳樹騙走以後,每個有票的神仙都把自己的門票貼身帶著,看得緊緊地,並暗暗發誓在公共課程開始之前,自己一定要閉關,親生老子來了也不見。

  有人憂愁自然有人歡喜。

  月老就在自己辦公室裡數仙幣數到手抽筋。同樣開心的還有周興和司命星君。因為根據合約,這些門票收入的二成屬於司命星君,三成是歸周興所有。

  「為什麼星君你也會有?」周興看著一臉興奮的司命星君,十分不解。

  「這是對我忠於職守、嚴格保管鏡子、寧死不屈,不讓其他仙友看到你們在凡間的生活狀況的額外報酬。」

  司命星君掂掂手裡的荷包,點頭。

  這樣才不枉自己被人圍追捧打,甚至被下藥了!

  「月老,周先生,時間差不多了,該去講課了。」一個仙童的聲音伴著敲門聲傳進來。月老倏地一下把仙幣收進隱性荷包,摸摸嘴角和下巴,又扶扶頭上的玉冠,裝作很輕鬆地對周興說:「周興,不要緊張,你只要實話實說就可以了。但是,千萬不要隨便應付。要知道,顧客就是上帝!他們既然付了仙幣,我們就一定要讓他們覺得物有所值!你可千萬別砸場子!」

  「我知道!」周興笑笑,從大禮堂的側門走上講台。熙熙攘攘,昂首期盼的終神仙立即安靜下來。

  周興暗自凝神屏息,月老在他旁邊說:「各位仙友,大家都知道,我月老是最願意成全有情人的,我也是最喜歡看到你們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的,我更願意看到你們的幸福生活都是因為有自己的伴侶!這次公共課程是我們戀愛進修學院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大膽嘗試和創新,我保證,你們一定會大獲裨益,一定會覺得物超所值……哎!哎!仙友們別急,別急,別吹口哨,不要扔東西!不要砸我!不要……周興!周興!趕緊上啊!」

  周興好笑地看著眾神仙將囉嗦的月老趕下台,那一點點緊張的情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張嘴緩緩地說:「各位仙友,今天我要和大家講述的,是一個失敗男人的故事。從他一出生,到死去,他都在追隨著、糾纏著另一個男人,直到那個男人臨死的時候,他才終於安心……」

  月老一聽他這開場白,急得在旁邊直跳腳,可周興卻無暇去看他的反應。

  事實上,禮堂裡上千人的眼光他都沒有在意,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時而微笑,時而欣喜,時而悲傷,時而痛苦……慢慢地,眾神仙都被他充滿感情的本色傾訴所吸引,甚至連周興偶爾停下來沉思,都沒有神仙打斷他。

  「……就這樣,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終於知道,自己在他心裡還是有地位的;我終於知道,自己已經戰勝了他的弟弟。可是,他已經去了,我也快要死了……」周興略帶磁性的嗓音在禮堂裡層層盪開,迴響在每個神仙的耳裡,迴響在他們的心裡。

  「請問周興先生,縱觀你和鏡泉的這一世,你覺得自己最終能夠得到他的心,靠的是什麼?或者說,你覺得自己成功的秘訣是什麼?」

  八妹強將手下自然無弱兵,周興的話才落音,旁的神仙還在回味中,她的記者就已經拋出問題了。

  「秘訣?」周興微微一愣,隨即露出笑容:「是他讓我翻破愛情的秘笈,四個字,死纏爛打。」

  沒錯,可不就是自己死纏爛打麼?周興苦笑一下,朝激動的月老示意,逕自走向後台。

  「周興先生,周興先生……」某個小菜鳥記者跟在後面,眼睜睜看著天皇大帝替周興開道,擋去所有湧向周興的各路神仙,不知該為自己發現了又一個驚天消息而興奮,還是要為自己沒有完成採訪任務而哭泣。

  「你到底在幹什麼?」八妹敲著桌子,朝那個一臉沮喪的小黃鸝記者說:「天皇大帝那裡我有派鳥守著的!你不顧自己的本分,沒有成功問到周興十個問題,回頭還要搶其他姐妹的活計!你……你簡直就是氣死我了!」

  「可是,總編,我……我真的沒辦法問到他十個問題啊!」小黃鸝委屈地申訴。

  「死纏爛打!死纏爛打!你這麼長時間沒有聽到周興在講什麼嗎?他四個字就可以得到水仙花,你要是也能做到這四個字,還怕問不到他十個問題!立即去找他!給我死纏爛打!」八妹叉腰,頭痛地看著那只戰戰兢兢逃竄而去的小黃鸝。

  「我明明有感覺到水仙花在現場,怎麼會一轉眼就不見了?整個天庭和水仙花有關的地方,除了周興小木屋方圓幾里被封鎖外,其他各處都沒有水仙花的痕跡。莫非……他們在天庭分手的消息是假的,水仙花依然住在周興那裡!不行,我也得繼續去盯著他那個小木屋!」自言自語完畢,八妹已經想好了幾套方案,迅速安排下去,就到周興房子外面蹲點去了。

  可一連幾天下來,讀沒有看到水仙花有跟著周興出入,而周興每天去月老那裡將一次課程,表現也非常正常。當然,周興的內容還是有一些小小的變化的。

  第五次講課的時候,他的開場白變成了:「各位仙友,今天我要和大家講的,是一個關於三個男人的悲劇愛情故事……」

  而到第十次講課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各位仙友,今天我要和大家講的,是我和其他仙友在凡間的一段經歷……」

  沒有多少神仙發現這個改變,除了月老,清華大帝和鏡泉。

  至於口中一直嚷嚷對周興非常好的天皇大帝,他對於這些細枝末節,一向是不關心的。而那個發誓要無孔不入、死纏爛打的小黃鸝雖然有所發覺,但他的全部身心都放在自己未完成的九個採訪問題上,也沒有工夫去深入研究。

  最後一堂課後走出禮堂,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照舊一起在後台接周興,青華大帝看著周興意猶未盡、悵然若失的模樣,笑瞇瞇問:「周興,你連續十天講差不多的內容,不覺得煩嗎?」

  周興搖頭:「不瞞帝座,周興最初是為避免麻煩,又貪圖月老一點仙幣,才答應去講課的。可現在,就算沒有仙幣,我也願意講給任何願意聽的人、妖或神仙。」

  「為什麼?」天皇大帝奇怪地問。

  「周興以前聽說過一個故事,一個年輕人非常有才華,可是,家裡很窮,沒錢供他繼續唸書,也沒錢送他進京趕考。後來,他的父母在冬天挨不住寒冷,過世了。以前談好的一門婚事也因為沒錢娶親而告吹,同族的堂兄弟還霸去了他唯一可以遮風擋雨的小茅房……年輕人非常傷心,他一路吹著悲傷的曲子,一路流浪。後來有一天,皇帝碰巧聽到他正在吹奏那首催人淚下的曲子,就把他叫到跟前問話。聽完年輕人講述自己的遭遇後,皇帝也很感動,於是……」

  「於是皇帝就把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公主嫁給他了。然後,他們就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是不是這樣?」天皇大帝插嘴。

  周興搖頭:「帝座,一般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可這個故事的最後,皇帝讓這個年輕人到人多的廣場去吹奏他那悲傷的笛子,讓所有過路的人都知道他的遭遇。年輕人很不理解,但還是照做了。一遍又一遍,年輕人哀傷地吹著那首曲子,過往的行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一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人們漸漸發現,這個年輕人吹奏的曲子不再是悲傷的,而漸漸變得歡快起來。熟悉的人們問他為什麼,年輕人說:『我的痛苦傾訴出來,有無數人感受到,他們替我分擔了。而我,也漸漸感受到他們的關愛、他們的幸福與快樂,於是,我的心情好起來了,我吹奏的曲子也漸漸歡樂起來……」

  永遠到底有多遠?痛苦到底有多痛?

  有些事情,只有你願意說出來,才會發現,那些痛苦似乎真的會慢慢地被聽到的、感受到的人所分擔。或者說,有些事情,等你說出來了,你就會知道,不過如此;

  等你重複好幾遍以後,你還會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把曾經的痛苦輕描淡寫地當作一段普通的經歷來看待。

  天皇大帝若有所悟,大喜道:「周興,你早就應該這樣了!還惦記著那個水仙花幹嘛?你看,本座對你多好,你……」

  「你不如跟了我吧。」這句話被硬生生壓下去。因為,天皇大帝突然想到,旁邊的青華大帝這幾天以來,每次送完周興,都要從周興處到自己的宮殿,拉上他來回走十次才肯罷休!今天是最後一次,誰知道他又有什麼鬼主意?

  天皇大帝咬咬牙,這樣下去可不行!我一定要像個法子反擊,才能大顯身手,贏得賭局!

  「周興,我突然有急事,要離開一下,就不送你了。青華,我不在的時候,你可別耍詐,不然,是違反我們的賭博精神的!」

  周興有些訝異,不過很快就隱藏起來:「帝座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不能因為周興耽擱。」

  天皇大帝倏忽不見,青華大帝微微搖頭,看著周興:「你剛才似乎覺得很詫異。怎麼,勾陳一定要把你平安送到家才算正常?」

  青天白日,和風暖陽,可周興就是感覺到一股冷颼颼的氣息,沒有細想,他恭敬地對這個自己一直比較敬畏的大帝說:「帝座,周興萬不敢想天皇帝座會對我動真心。只是,以他對這個賭局的熱心程度,我確實沒有想到他會先走。」

  青華大帝微微頷首,周興還算識趣,勾陳這一手也的確出乎意料。不過,「周興,你似乎對我們擅自拿你打賭——尤其還是與感情相關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生氣?」

  周興苦笑,居上位者一般都會有比較特殊的癖好,而這位天皇大帝的特殊癖好,就是和青華大帝打賭。自己雖然不能接受,但也只能表示理解,總不可能去和他們兩個硬碰硬吧?

  「帝座,說實話,周興對這個賭局最後的結果也十分好奇。而且,我也在小枝那裡……下了給他免費做一年苦力的賭注。」

  「一年的免費苦力?周興,你這個賭本夠大的!你押的誰贏?」

  「帝座,周興斗膽,押的是我自己贏。」

  「你自己贏?哈哈!周興,有趣!真有趣!」青華大帝哈哈大笑。眼看已經來到周興的小木屋前,探了一下四周的氣息,就上前抱住了周興。

  這……這個……

  周興一下子石化,呆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反映。

  青華大帝在他耳旁輕聲說:「這是男人間的擁抱。周興,你比本座想像中要聰明有趣得多。不過,有一朵小花一直不遠不近地看著你,似乎也想來死纏爛打這一招哦!」

  「帝……帝座……」周興結結巴巴地,不知說什麼。還沒有從青華大帝突然「輕薄」他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聽到水仙居然一直跟著自己的消息,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消化。

  青華大帝卻一下子放開他僵硬的身體,甩甩手,轉身離去。不到十里,就碰到了一臉不悅的天皇大帝。

  「你居然敢去抱他?周興以後一定會愛上我的,他是我的人,你怎麼能去輕薄他?」天皇大帝暴跳如雷。

  青華大帝無所謂地撫摸座下的獅子,淡淡說:「抱一下又怎麼啦?你覺得吃虧了,可以過來抱我十次,我讓你連本帶利賺回去。」

  「你……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幼稚?我對周興做了什麼,你就要十倍地做回來?要做,我至少也要百倍地討回來!」天皇大帝雙眼冒火,氣呼呼地瞪著一臉雲淡風清的青華大帝。

  「一百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勾陳,你確認自己能抱到我?你確認自己不怕我的獅子頭向你噴火?」

  「笑話!我堂堂天皇大帝豈會怕你座下的小獅子!」天皇大帝發動靈力,伸出雙手,就往青華大帝身上撲過去。

  青華大帝稍一愣住,就立即騰空而起,雙掌推出,化去天皇大帝有些凌厲的攻擊,旋即主動欺身上前,讓他抓住自己的雙肩,趁機抱住他,笑問:「勾陳,這下你可滿意了?」

  嗯,勾陳的腰身不錯,柔軟有力,身段也很緊致,比自己想像的要好多了!

  「哼!這下連你都被我制住,何況你那頭獅子……你!你……」得意洋洋的天皇大帝猛然發覺不對勁,一把推開正在賊笑的青華大帝,謹慎地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幹什麼,只是讓你替周興討回公道而已。」青華大帝十分淡定地回答,心裡卻感覺有些可惜。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2

  三七章對話

  周興回到小木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找了好幾圈,卻沒有發現鏡泉的痕跡。不由對青華大帝的話懷疑起來,這個青華大帝,莫非是故意尋自己開心?或者,這是他的什麼策略?

  可是,按道理來講,他應該不會對自己花這些心思的。

  難道,他說的不是水仙花,而是另外的什麼小花?

  周興又擴大了搜索範圍,終於在房子外面的仙池裡發現一株沒開花的水仙。葉子黃黃的,只有最裡面還透出兩三片小小的綠葉來,根須也有一部分像是被浸壞了,有點黑黑的。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一株水仙,倒像是被人隨意丟棄的壞死的小草。

  周興心裡「噶噠」一下,試探著叫:「鏡泉?鏡泉?」

  沒有回音,周興有點放心,想來那個那麼愛美,那麼注重形象的鏡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如此地步的。

  往回走的時候,又停頓了一下,叫了聲:「蒜頭?」

  「嘩啦!」一聲,那株有些破敗的水仙從仙池裡跳出來,在周興面前蹦了兩蹦,化成了鏡泉。

  周興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頭髮亂糟糟、枯黃成雞窩,臉上黯淡無光的鏡泉,心微微有些顫抖。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裝作不經意地說:「原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青華大帝騙我呢。」

  鏡泉抬頭看他一眼,又無力地低下去:「你沒什麼事我就繼續泡仙池了。」說罷又變成水仙飄在仙池裡。

  周興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也回房休息了。水仙在仙池裡翻了個身,繼續有氣無力地挺屍。

  第二天周興去叮噹那裡上班,小黃鸝瞅空飛上了他的肩頭,可憐兮兮地說:「周興先生,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今天再沒有完成任務,我……我就要失業了。」

  周興歎氣,這些天八妹和小黃鸝一直在他身邊蹲著,他是知道的。但是,為什麼八妹不親自出馬,要讓這隻小黃鸝來?難道想要勾起他的同情心?

  可……偏偏自己還真吃這一套!

  「小黃鸝,失業就失業,你又不是沒了工作就不能活。」

  儘管有些心軟,但周興還是不想輕易答應她。

  小黃鸝轉了兩圈,有些羞澀地說:「那個……最近耽美盛行,本來就比較少的優秀的男性神仙資源更加稀缺了,我現在年紀還小……如果不趕緊工作,那……」

  小黃鸝說得支支吾吾,可周興明白,她一定是想以工作經歷盡快換得戀愛年紀,但是,「小黃鸝,你為什麼不下凡?這樣可以換得更多的戀愛年紀。」

  小黃鸝更加扭捏了:「如果下凡,我……我就看不到他了……」

  周興再談一口氣,伸手:「你把要問的問題先寫出來我看看,如果不是太……過分,我可以回答。」

  「周興你太好了!」小黃鸝大喜,立即把採訪稿拿出來:「只有九個問題,很快的,很快的!」

  「請問,鏡泉最喜歡你做什麼?」

  「請問,鏡泉最不喜歡你做什麼?」

  「請問,你們H的頻率是多少?」

  「請問,鏡泉的敏感點有哪些?」

  ……

  周興面紅耳赤地看著這些限制級的問題,再看看小黃鸝一臉的期盼,想一想,幻出一支筆來,「唰唰唰」幾下,把採訪稿還給小黃鸝,趁她興奮的時間,飛奔而去。

  像逃難一般躲到叮噹的小園子裡,周興停下來,大口喘氣,現在這些記者,真是!

  不過,不知道八妹會怎樣看待自己的回答呢?

  周興有些賊兮兮地笑了。

  照顧花草的空擋,周興還是翻了一本書,找到水仙花病蟲防治那一頁,越看越心驚。有點失魂地挨到下班時間,他又飛奔回家,仙池裡的鏡泉卻比前一天有生氣多了,原來有黃斑的葉子變少了,灰敗的根須也沒有了,一根根清亮白淨地在仙池裡漂浮著。

  周興大鬆一口氣,拍拍自己胸口說:「這只是因為河神夫妻拜託自己的緣故,與其他無關!」

  「你怎麼看待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的那個賭局?」周興正安慰自己的時候,鏡泉已經幻化出人形了。

  周興瞄他一眼,謹慎地開口:「你的父母很擔心你,他們思念你三萬年,你不應該不認他們。」

  「我覺得他們兩個拿你打賭,都不會贏。」鏡泉像是沒聽見周興的話一樣,自顧說著。

  「正是因為你不記得了,才更應該和他們在一起,這樣可以更快地恢復記憶。」

  「周興,你是喜歡我的,他們都會輸!」

  「你趕緊搬回去和你父母住吧。」

  「周興,你直接拒絕他們就可以了,不要拖拖拉拉的。」

  「你回去以後,要好好孝順他們,做個乖兒子。」

  「周興,我也是喜歡你的。」

  「你以後不要再來我這裡……你說什麼?」

  兩個一直自說自話的,以周興破功告終。

  「我說,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的賭局會雙輸。」

  鏡泉看著周興,眼睛黑亮黑亮,神采飛揚。

  周興的腦子混沌了一下,旋即跳起來:「胡說!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那我喜歡你的話,你也會喜歡我嗎?」鏡泉偏頭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地玩起了繞口令。

  周興深呼吸,告誡自己一定要淡定,咬著牙說:「你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喜歡!」

  「如果我不知道,那也是因為你沒有教給我。」

  無恥!

  簡直是無恥下流!

  周興氣得全身發抖:「我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你的老師,沒有義務教你!」

  「我也沒有怪你這個。只是周興,你不必處心積慮趕我走。那樣只會更加暴露你的心思。」

  周興冷笑:「我的心思?你要是知道我的心思,就不應該……」

  「不應該怎樣?周興,愛也好,恨也罷,都是應該直接面對的,而不是逃避!你在凡間逃避了一生,現在還要繼續嗎?」

  是誰?

  到底是誰教會他這些的?

  他怎麼會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不,一朵花似的!

  周興看著咄咄逼人的鏡泉,倏然一笑:「好啊!鏡泉,我們就來面對面!」

  周興轉身離去,鏡泉在他身後默默看著,眼神漸漸溫和下來,仙池裡緊握的雙手也一點點鬆開。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3

  三八章割裂

  所謂真正放下,不是你已經不去想他,不再愛他,也不再恨他,而是面對面的時候,可以大大方方笑著對他說你好,好久不見挺想你的;可以坦坦蕩蕩和他一起喝酒玩笑,甚至勾肩搭背……

  所謂心口如一,不是衝動直率地想什麼就說什麼,而是願意把自己心裡最害怕、最擔心、隱藏最深的事情,毫不保留地告訴那個令你害怕、令你擔心、被你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人。

  所謂心如止水,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周興感受到鏡泉慢悠悠跟在自己身後的氣息,有點緊張,又有點好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只要能看著他,就是高興的,就是滿足的。

  當然,位置變了,並不代表其他的也跟著風水輪流轉。周興知道,在他身後的鏡泉肯定不會像自己那樣患得患失,自己也不會像他那樣,對身後的人無動於衷。

  把水晶瓶拿出來,放到另外的房間,把床鋪好,周興對著一直沉默的鏡泉說:「以後你就住這裡吧。」

  鏡泉搖頭:「我不認為我們要分開睡。」

  周興挑釁地輕笑:「我做神仙的時間很短,在天庭還不能談戀愛,更加不能和你滾床單。除非……你不怕受天遣。」

  鏡泉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但他很快就掩飾過去。抱著水晶瓶裝了仙水,擱在周興床頭的櫃子上,然後自己鑽了進去,「我的花期過了,最近要修行一段時間。」

  周興冷靜地看著鏡泉做完這一切,冷靜地看著水晶瓶和沒有花朵的鏡泉,冷靜地放下蚊帳,又掛上床簾,阻住自己和鏡泉的視線,最後很冷靜地說:「剛開始在天庭,我把你當作自己養大的孩子。後來知道你修為比我高,還能精確利用自己的美色後,我就開始把你當成一個比較親密的仙友,再後來,在明燕王朝,我敬佩你,憐惜過你,也……深愛你,愛得沒有自尊,愛得不計後果,愛得可以接受你一直不能放下狄安……到你,也就是狄平死的時候,我對自己說,這一生我終於也要過完了,感謝上蒼,讓我遇見了你,讓我嘗遍愛情的酸甜苦辣,還能讓我們廝守一生……但是,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上天可以對我再好一點,我很貪心地祈禱,不要再愛得這麼辛苦……否則,我寧願不愛。」

  深吸一口氣,周興捂著自己的胸口說:「鏡泉,我愛過以前的狄平,但那是過去了。現在面對你,雖然還會有些不自在,但我正在努力消除自己對你的特殊感覺。你不再是狄平,我也不再是裴五,我現在……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愛上你!」

  終於說完了!

  周興又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感覺自己胸口那塊無形的大石終於完全消失,沒有繼續壓抑著自己了,只剩下淡淡地一絲遺憾。

  「你說完了?」鏡泉的聲音忽然傳過來,周興再次感覺被鬼壓床,不是!是花壓床!

  鏡泉居然穿過床簾,直接壓在他身上!

  「你……」周興掙扎了一下,忽然放鬆下來,冷冷地回答:「說完了。你太重了,不要壓在我身上!」

  鏡泉把頭埋在周興胸前,許久沒動。

  一直以來,他都堅信,裴五是喜歡自己的。

  至於周興,從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述反間的那段經歷開始,他也認為,周興是喜歡自己的。尤其是返回天庭後對待自己的態度,更加讓他肯定,周興心裡有鬼。

  而天皇大帝那裡,他已經得知周興曾經的未婚妻和他共同點,經過他的觀察,他覺得,周興並沒有喜歡上天皇大帝。

  他是這樣地篤定周興對自己的感情,至於周興彆扭的行為,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因為他作為神仙的時間太短,還不能談戀愛,更加不能□做的事。以他在凡間的主動程度,兩個人日夜想見卻什麼也不能做,這自然是很難忍受的,所以才要和自己分開。

  當然,經過他這幾天的摸索,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給周興足夠的安全感與信心,使他一直心有不安。但是,周興一直不說,自己以前怎麼會知道?

  現在知道了,他卻突然來一句「我現在……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愛上你」!

  鏡泉悶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周興,直直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看穿,在周興差點堅持不住,要放棄和他對視的時候,忽然道:「周興,我喜歡你!」

  周興呆了一下,心跳不規律起來,正想開口,鏡泉又緊盯著他說:「周興,雖然你現在不喜歡我,但以後,你一定會愛上我的!你,逃不掉的!」

  這人……

  還真是自戀自負到了極點!

  周興閉上眼睛,用力翻個身,將鏡泉甩在一旁,不再理他。

  鏡泉也不在意,居然就著這個姿勢,在床上挨著周興睡了。

  周興僵直了身軀,屏息好久,數綿羊數到不知道多少個時,總算背後傳來鏡泉穩定的呼吸聲,他才慢慢地扭過自己僵硬的身軀,仔細地看了鏡泉一會兒,確認他已經睡了,這才躡手躡腳下床,走到一旁的房間去睡。

  在他身後,本來熟睡的鏡泉忽然睜開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周興醒來,猛然發覺自己似乎抱著一個特大號的枕頭。定睛一看,居然是鏡泉,自己正手腳並用地摟著他,就像以前在凡間,害怕他忽然不見了一樣,抓得緊緊的。

  周興大怒,飛快地收回自己的四肢,搖醒鏡泉質問:「你為什麼又跑到我床上來了?」

  鏡泉打個哈欠:「我昨晚一直睡在這裡,你不也一直在這裡的嗎?」

  「我……」周興抬頭一看,是床簾,拉開床簾,入眼的擺設表明這裡是自己平日睡覺的房間,而不是之前臨時給鏡泉佈置、自己偷偷跑去睡覺的房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明明有出去的,為什麼一覺醒來,卻又換了個房間?

  自己是不可能有夢遊症的!

  所以……

  周興懷疑地看著一臉無辜與疑惑的鏡泉,十分懷疑是他搞了鬼。

  可是,自己沒有證據,再說,醒來時,是自己巴著他而不是他巴著自己。

  周興臉上紅了一紅,一聲不吭地走出去,準備上班。

  門口卻突然來了三撥人,鏡泉的父母、八妹還有小枝。

  八妹率先衝進來,拉住周興,討好地笑著對河神夫妻說:「河神,對不住,我有急事找周興。只要一會兒就把他還給你們。」

  說罷,把周興帶到一旁的房間,「啪!」地拍出一張紙,「周興,你給我解釋解釋!」

  是小黃鸝的那張採訪稿。周興在每個題目的後面龍飛鳳舞地寫著自己的答案。比如:

  「請問,鏡泉最喜歡你做什麼?」——鏡泉最喜歡我不說話。

  「請問,鏡泉最不喜歡你做什麼?」——鏡泉最不喜歡我說話。

  「請問,你們H的頻率是多少?」——零。

  「請問,鏡泉的敏感點有哪些?」——不知道。

  ……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我都寫得很清楚了。」周興眨眨眼睛,裝作不解。

  八妹猙獰著臉孔,瞬間又笑焉如花。

  「周興,小興興,你就行行好,告訴姐姐你和鏡泉相處的模式吧。」

  「八妹,我和鏡泉都在天庭,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至於狄平和裴五,那兩個人已經死了。凡間講究入土為安、死者為大,何況我已經把那些事情說了十來遍了,你沒有必要再挖出來了。」周興搖頭拒絕。

  八妹雙眼一瞪:「你……你居然把自己和裴五割裂開!你居然和我玩文字遊戲!」

  「不然你想怎麼樣?」鏡泉施使然從門口進來,斜眼看著八妹。

  八妹眼前一亮,立即跳上前:「鏡泉!你真的住在這裡!你們分手的消息是假的?」

  周興皺皺眉,正想說我們從來沒有開始,也無所謂分手,鏡泉卻拿起那張採訪稿,看了一下,沖八妹說:「這些問題,你們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

  「你……你願意接受採訪?你願意回答?」八妹喜出望外,眼冒星星看著鏡泉。

  「嗯,你付我三千個紫仙幣就可以了。」鏡泉點頭。

  「你……你還不如去搶劫!三千個紫仙幣,我要發行多少期刊物才能賺回來,你一張口就要……」

  八妹氣得說不出話來,周興也大叫黑心。

  「我不用去搶劫。你不肯付,自然有人肯,比如說月老,比如說那些對我不懷好意的神仙。」鏡泉瞇著眼,冷笑著對八妹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沒有這麼大本事,你個小鳥就不要來騷擾我和周興!」

  「你……」八妹勃然大怒,旋即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出去了。

  周興從窗戶清清楚楚看到,八妹是和躲在一旁的小黃鸝一起走的。看樣子,最近一段時間她都不會來自己屋外踩點了,實在是被鏡泉打擊得太深了。

  「還有你,沒本事就不要隨便接受他們的採訪,不要亂說話!什麼叫我不喜歡你說話?」鏡泉扭頭,不悅地對著周興說。

  周興默然,你現在不就在教訓我說錯話了嗎?你不就在警告我不要亂說話嗎?

  「這句話應該這樣說,沒有本事,你就不要出去拉□包,免得他們打擾我!」傲然地說完這一句,周興抬頭挺胸,大跨步走了出去,留下鏡泉乾瞪眼。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4

三九  四十章小攻的對策(上)

  小枝是來讓周興幹活的。長長的一個清單,列舉了今後三十天,周興要在什麼時候去幹什麼事,可以找那些神仙接洽,可以得到多少工資等等。

  「這是什麼意思?」周興看著清單,心裡隱隱有些了悟,卻還是掙扎著問小枝,期待可以躲過去。

  「這是可以兼職的工作,你必須按計劃完成。三十天以後,我還會給你另外的工作。」

  「我可不可以不做?」周興頭疼地看著密密麻麻的一長串文字,哀號起來。

  居然把他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

  他還想著優哉游哉與龜仙喝喝小酒、去溫泉泡泡身子、到風景優美的地方去放鬆放鬆啊!

  「你不做,我還想做呢!」小枝沒好氣地瞪他,「不想做的話,自己去找帝座!沒見過你這樣不長進的。」

  我不長進又礙著誰了?周興怒火中傷,這些個神仙,一個兩個都把他周興當成什麼了?軟柿子嗎?

  「我自己去找帝座!」一把抄起清單,周興怒氣沖沖往外跑。

  身後,鏡泉匆匆對河神夫妻說:「有事以後再講!」一溜煙就跟上周興了。

  河神夫人在後面歡喜地流下了眼淚:「他終於……肯正眼看別人了!他終於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河神欣慰地點點頭,隨即又皺起眉頭:「這個周興,似乎沒怎麼把鏡泉放在眼裡啊!我們還要多幫幫自己兒子才行。」

  「沒錯……他孤零零一株水仙花,長了兩萬年,沒人陪他玩,沒人陪他說話,更加沒有人噓寒問暖,風吹雨打、電閃雷鳴的時候也沒人照顧他,擔驚受怕、孤單寂寞的時候更沒人安慰他……我們做父母的虧欠他這麼多,如今他既然看上了周興,我們就一定要想辦法,讓周興死心塌地愛上鏡泉!」河神夫人抽噎著說。

  小枝撇嘴,周興到底有什麼好的?這麼多神仙想讓他愛上自己?尤其帝座那熱乎勁,居然把自己的工作搶過去分給周興!實在是……實在是看著太刺眼了!

  小枝滿心鬱悶地往回走,河神夫妻卻還在嘀咕著。

  「只怕周興雖然盡心盡力養了鏡泉,卻根本沒有好好教導他。鏡泉現在,有些任性過頭了,言辭舉止間分寸把握不好啊!」河神歎了口氣。

  河神夫人哭得更傷心了:「我可憐的兒,就是沒有一個對他知根知底、又知冷知熱的貼心人。他一個人磕磕碰碰的,就算吃虧了、傷心了、委屈了,以他倔強的性子,也是決計不肯讓人看出來的。他又不讓我們來照顧他……周興,周興雖然老實,可我看他的樣子,還是不可靠。相公,我們一定要盡快想出辦法來。」

  「娘子別急,我們慢慢來。反正周興現在仙齡未到,鏡泉也已經住到他家裡了,總算近水樓台。」

  「可是,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

  「娘子,那二位是在尋開心呢。你若不信,我們去問問青華大帝。」河神好言安慰著,夫妻倆一路直奔青華大帝的宮殿。

  青華大帝卻不在,而是去天皇大帝府上了。

  此時,周興正一臉嚴肅地對著天皇大帝提出抗議:「帝座,這些工作,周興不需要,也做不來。還是請您交給其他有需要工作,並且能力出眾的仙友吧。」

  天皇大帝起身,雙手托著周興的手心,親親熱熱地說:「周興,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工作。不然,我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光明正大地談戀愛呢?這些工作都不會很複雜的,你一定可以做好的,我也一定會支持你的。」

  周興打個寒顫,掉落一身的雞皮疙瘩。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種反應!

  周興先前的氣勢去掉一半,有些誠惶誠恐地回答:「帝座,您只是和青華帝座打個賭而已。我們不需要偷偷摸摸談戀愛,更加不要光明正大談戀愛。您這樣,我覺得……有些困擾。」

  天皇大帝變了變臉,哼鼻子問:「困擾?周興,難道你不喜歡本座嗎?難道本座配不上你?」

  周興看著他陰沉的臉色,把心一橫,大著膽子說:「帝座,周興敬佩您,喜歡您。但絕對不是情人,戀人那樣的感情。周興現在,無心於感情,對於帝座的這個賭局,也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參與其中。我不想因為這個賭局而打破自己的生活習慣,這不值得。」

  天皇大帝在高台上走了兩圈,周興忐忑不安地等著。

  這位天皇大帝,雖然平時有些嘻嘻哈哈、有些幼稚小氣、不太正經,可他的正職卻是協助玉皇大帝執掌天、地、人三才,統御眾星,並主持人間兵革之事,在工作上是一絲不苟、雷厲風行的,多少年來甚少出錯。

  如果此時,他把自己對待工作的那股勁頭拿出來,周興可不敢保證,他會有什麼反應。

  「周興,你也算有種。居然敢在本座面前這樣說。」良久,天皇大帝的聲音響起來,「可是這個賭局,我非賭不可,尤其我現在覺著,你值得我用心來琢磨。周興,這些事情,你就先幹著吧。到時候真做不來的話,我可以叫小枝去幫你。」

  周興苦著臉,他怎麼就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呢?

  為什麼自己好像也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正當周興一籌莫展之際,救星來了。

  青華大帝帶著一身光華踏進來,微微笑著說:「勾陳,周興既然不願意,你就不要逼他。」

  天皇大帝見周興一臉贊成與感激地表情,不舒服地說:「青華,我這是在和他商量,沒有逼他!憑我的能耐,需要逼他嗎?」

  「那好,你們慢慢商量。勾陳,我借你一個房間用用。」青華大帝揮揮衣袖,飄進旁邊的小院子。

  一株水仙立即從他衣袖裡滑下來,滿是不服氣地低頭立在一旁。

  「鏡泉,我算是想明白了。可你不要學我以前那樣,只知道在後面默默地跟著,看著。要主動出擊才行。」青華大帝靠在自己的座騎上,有些好笑地看著彆扭的鏡泉。

  鏡泉瞪大了眼睛,抬起頭問:「帝座,您……不是因為我在天皇帝座的宮殿外窺視,而把我抓起來問罪嗎?」

  「這只是小事情,有什麼好問罪的。你還是趕緊想個法子,把周興搞定吧。要不要本座教你幾招?」

  厄?

  這是什麼狀況?

  鏡泉看著青華大帝的笑臉,十分肯定他的笑容絕對不是眾人眾仙說的那樣悲天憫人,而是一臉奸笑!

  自己有錯在先,又被他抓個正著,他不罰自己,也不把自己交給天皇大帝,卻說要幫助自己,他到底安得什麼心?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5

[發帖際遇]: leungmon送饅頭獲得小費現金35Ds幣.


  四十章小攻的對策(中)

  青華大帝出面支持周興,天皇大帝也不敢做得太過,以免惹惱了周興,讓自己落了下乘。周興立時挺直了腰板,充分利用兩位大帝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以及各自的那點小算盤,總算把天皇大帝要求的工作清單縮短了一半。

  有些不滿意但又無可奈何地走出宮殿大門,河神夫妻正好趕了過來,見只有他走出來,奇怪地問:「周興,鏡泉呢?怎麼沒有和你在一起?」

  「鏡泉?他不是在家裡嗎?」周興反問。

  「可是,你一出門,他就跟著你了。你怎麼能把他弄丟呢?」河神夫人急了。

  周興失笑,什麼叫弄丟?

  他那麼高修為的一個神仙,難道還要自己這個小神仙每時每刻把他綁在腰帶上看著不成?

  而且,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有跟著出來。

  「夫人,您別急,有聽說過小神仙在天庭迷路的,但還沒聽說過有丟掉的。我確實沒有看到他跟在我身後,也許他去其他地方了。」

  這個鏡泉,就是讓其他神仙鬧心!一刻也不得安寧!

  看著河神夫人一臉著急的模樣,周興不由暗自腹誹。

  「你們有沒有見過鏡泉前來求見天皇大帝?」河神問著一旁站崗的天兵。

  「這個……」天兵猶豫了一下,遲疑地說:「他有來過,是和青華帝座一起進去的。」

  實在是想不到那麼美麗妖嬈的神仙也會做出爬牆的事情來!

  想到他被青華大帝一把抓住,私藏在衣袖裡,眼尖的天兵默默擔心起來——那鏡泉和自家帝座以及青華帝座都是情敵,如今犯錯被當場抓住,不知道會兩位帝座會不會因此公報私仇、將事態擴大,對水仙鏡泉不利呢?

  「河神大仙,夫人,您二位是帝座身邊說得上話的,趕緊過去看看……厄,您二位直接進去找找吧。」

  天兵終於沒忍住,將自己的擔憂表現出來。

  雖然他說得很隱諱,但本來就對鏡泉的任性頭疼的河神,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拉著自己夫人就衝進去了。

  周興搖搖頭,聳聳肩膀,逕自上班去。

  下班後回家,鏡泉不在。沒怎麼在意的周興在和龜仙聊完天,喝完酒,醉醺醺回家就睡。

  如是過了三天,鏡泉一直沒有在他眼前晃悠,周興雖然覺得有些奇怪,有些悵然,但也感到輕鬆許多。

  也許,他是被河神夫妻勸回家了。

  他終歸是有家、有疼愛他的父母的,比在自己這裡受白眼要好。

  任何稍微有腦子的都會這樣選擇。

  也好。

  周興躺在大床上,翻來滾去,覺得不用操心、不用擔心的日子真是舒服不已。

  只是,似乎起風了,有點冷。

  起風?

  天庭這一處從來不會冷,怎麼突然就起風了?

  周興訝異地看著飄飄蕩蕩的床簾,聽著呼啦呼拉的風聲,起身一看,卻又沒有動靜了。但房間裡多出來一個神仙!

  頭戴玉冠,身穿漢服,身材挺拔修長,面容剛硬,看起來很像征戰沙場的將軍。

  「不知這位仙友有何貴幹?」周興略一行禮,在沙發上坐下。

  這個神仙身上有些熟悉的氣息,而且,以他大咧咧登堂入室的行動來看,似乎他們以前真的有淵源。

  但是,周興皺眉,記憶中沒有這個神仙的存在。

  雖然他不可能對自己不利,但就這樣闖進來,也太不禮貌了!

  「周興,我是風神。」

  風神?

  也就是狄安!

  周興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怪不得你還沒來,風就先到。」

  他找自己,肯定是和鏡泉有關。

  想到自己回天庭後見過的神仙,做過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和鏡泉有關的,周興不由歎氣,難道他是鏡泉的附庸嗎?

  風神苦笑一聲,繼續自我介紹:「我……也是狄安。」

  「我知道。河神夫妻已經告訴我了。」

  「周興,你為什麼可以這樣平靜?難道回了天庭,你就可以忘記凡間的一切?回了天庭,你就不再喜歡鏡泉了嗎?」風神看著周興,雙目清明,神色自然,沒有一點不自在的樣子,不由激動起來。

  周興揉揉腦袋,感覺很疲憊,「我怎麼想,似乎與你無關。風神,你今天來,到底有什麼事?」

  風神怒視周興,沉默許久,頹然地抱著頭,幽幽道:「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愛上了他。那時候,很多的仙女也都喜歡他,可他誰都不愛。大家都以為他是高傲、自負,其實,他只是不懂……他從小就因詛咒,被父母扔在山林,一個人孤零零長大。沒有誰教過他,什麼是愛,什麼是被愛。我是風,每天可以在值班的時候伴他左右,最後忍不住向他告白,自然也被拒絕……他只是不懂而已,可我那時候不知道,於是,我一味膚淺地開始恨他,想要報復他……我和其他的神仙設計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讓他戀上自己,讓他最終也沒能逃脫那個詛咒……

  我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事實上,我也高興了一段時間。可是,時間漸漸過去,我越來越想他,想他在山林奔跑的樣子,想他歡笑的樣子,也想他孤寂地思念自己父母時的樣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越來越後悔……大家都說風是最善變的,是最沒有形狀、最沒有心的,可是,我卻一天比一天心痛。

  周興,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一年。鏡泉幻化成人時,我是多麼的興奮與感激!可我,卻膽小到只敢偷偷地看著他,偷偷地跟著他……」

  風神已經完全陷入往事的回憶中,周興聽著他痛心疾首的懺悔,更加頭痛與混亂。

  偷偷地看著他,偷偷地跟著他?

  那不就是也同時在偷看自己?

  「偷窺是不對的!風神,你在偷窺鏡泉的時候,似乎也侵犯了我的隱私!」周興不滿地說。

  風神抬頭,半晌才回過神來,有些啼笑皆非:「周興,我現在沒有再這樣了!那只是鏡泉剛幻出人形時,而且,我也只偷看了幾次而已。後來,我就被調到紫薇大帝座下去辦事了。再回來的時候,聽說你們要一起下凡,我也想跟著去……再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周興繼續皺眉:「這些事情,與我沒有多大關係。風神,你來我這裡,就是為了懺悔嗎?你不應該對著我來說吧?」

  「周興,在下凡前,你就得到了鏡泉的心,你該知道,狄平之所以對狄安念念不忘,是因為他以為狄安就是周興!下凡後,他雖然沒有認出你來,可你還是得到了他的人。如今,你還得到了他父母的認可,可你為什麼要辜負他?」

  他辜負了鏡泉?

  感情是來問罪的?

  可是,狄平對狄安、對裴五到底是怎麼想的?

  鏡泉真地在下凡前就喜歡上自己了嗎?

  周興腦子亂哄哄的,心也煩躁起來,沒好氣地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不用你來費心!」

  風神的眼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周興,我把以前的事情翻出來說,是要告誡你,不要因為鏡泉的天真和無知而傷害他,那樣只會令你後悔!鏡泉到現在對人情世故還是一知半解,有些事情他也只會生搬硬套,說起來,也有你的責任!是你沒有照顧好他,沒有教導好他。難道你現在,要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怪罪於鏡泉嗎?我告訴你,要不是鏡泉喜歡你,我真恨不得抽你一頓!」

  「抽我?你憑什麼?」周興惱怒地跳起來,大叫。

  「就憑我喜歡他,我能包容他!就憑你這三天來對鏡泉不聞不問,一點兒也不關心!你就不擔心他出什麼事嗎?」風神也毫不示弱地嚷嚷。

  「他是神仙,修為比我高,能有什麼事?」

  「你以為神仙是萬能的?要這樣,他的父母當初怎麼會忍心把他孤零零地扔在山林裡?周興,你想重蹈我的覆轍,你想要知道失去的痛苦滋味,我不在乎。可是,如果你敢傷害鏡泉,我絕對不允許!」風神狠狠地說完,破門而出。

  「如果我不知道,那也是因為你沒有教給我!」——這是鏡泉說的。

  「你一出門,他就跟著你了。你怎麼能把他弄丟呢?」——這是河神夫人說的。

  「你沒有照顧好他,沒有教導好他。」——這是狄安,也就是風神說的。

  周興趴在床上,想著這些神仙對自己的指控,不由一陣惱怒。

  在他還是水仙、沒有幻出人形的時候,在明燕王朝那一世的時候,我對他還不夠好嗎?我言傳身教得還不夠嗎?

  你們憑什麼這樣理所當然地指責我?

  你們為什麼不教他?

  再說,讓我教他什麼?教他如何來壓自己嗎?

  想到自己幾十年反攻失敗的血淚史,周興更加鬱悶了,發狠說:「鏡泉,你有種就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周興在氣憤的時候,鏡泉卻靜靜地倚在一棵樹上,雙目向上,茫然而沒有焦點,不知在看什麼。

  從周興家裡出來的風神平息了怒火,踱過去,一臉痛惜地說:「鏡泉,裴五對狄平,那是沒話說。可周興,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風神苦笑:「你……」還真是無情!

  可是,那只限於他不在乎的人與事吧?

  對於周興,他可不是這樣的。居然還為了他,來找自己當說客。

  果然,自己已經失去了再和他在一起的資格嗎?

  只能用撮合他和周興來替自己贖罪了嗎?

  「小風,你和周興談得怎麼樣?」河神夫人突然冒出來,興奮地問。

  風神滿心苦澀,卻又不得不強裝歡顏:「夫人,他很生氣……也有一些震動

  鏡泉慢慢把眼光對準他:「你肯定沒有按照我的要求和他說吧?不過也無妨,我只需要你們打個照面。能解開他一些心結自然很好,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撕碎他平靜的假面具。」

  「鏡泉,這樣可不對。」河神夫人立即反駁,看到鏡泉清冷的目光射過來,又慌忙胡亂地搖著雙手:「不是,鏡泉,娘……我的意思是,你要好好對周興,關心他,疼愛他。當然,我們耍一些手段也是必要的,但你不能逼得太緊……你可以做人間的美食給他吃,講好聽的笑話逗他開心,你爹……呃,我相公當年就是這樣追求我的……」

  鏡泉懷疑地看著河神夫人,直看得她滿臉通紅,羞愧不已。

  「咳!咳……」河神咳嗽兩聲,也現身出來:「娘子,周興是個男的,追求他肯定不能用我追求你的那一套。再說,當初我令你動心的,可不是那幾份美食或幾個笑話,你不要誤導鏡泉,免得壞了他的事。」

  「我知道,那是因為……」河神夫人臊紅著臉,顯然,面對著一個不承認自己的兒子,講述當年的戀愛故事,是很難為情的事情。但眼看鏡泉正熱切地緊盯著自己的相公,想要知道那個答案,她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來了:「是真心真情。鏡泉,當年他就是這樣打動我的。周興是個好孩子,值得你好好對他。當然,你也是個好孩子,周興一定會喜歡你的!」

  「不是會喜歡我,而是已經喜歡上我了!他只是不肯承認而已!」鏡泉十分篤定地說,隨即又問:「到底怎樣做,才叫真心真情?難道我以前做的,不是嗎?」

  河神夫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滿滿的,要溢出來的激動與振奮,雙方心中同時呼喊著——鏡泉終於開口向我們求教了!我們的兒子終於肯主動和我們溝通了!

  「鏡泉,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你放心,有青華大帝幫忙,有天皇大帝搗亂,周興一定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河神夫人得意地說。

  這一家三口熱熱鬧鬧地(當然,鏡泉還是很少開口的)開始討論如何「拐騙」周興,完全被晾在一旁的風神黯然離去。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6

  四一章小攻的對策(下)

  自從三天前青華大帝來他這裡開始,天皇大帝就覺得非常不對勁——他怎麼會和那個水仙花呆在一起一整天?為什麼從那以後,他就不回去了?

  瞅瞅一臉安逸地在自己這裡度假一般的青華大帝,天皇決定,一定要弄清楚幾件事情。

  「你和那個水仙花幹了什麼?」

  「嗯,你也知道,在凡間的時候,他可是把周興吃得死死的。於是,我就和他討論了一下如何令周興對我死心塌地的辦法。」青華大帝挑挑眉,不到三天就憋不住了?看來,自己可以嘗試一下稍微激進的手段。

  「切!那是在凡間!如今在天庭,他們還不是分道揚鑣?他能有什麼好辦法?再說,你們不應該也是對手嗎?」天皇大帝撇撇嘴,一點也不相信自己這個十幾萬年的老友,「我說青華,那水仙花長得也不賴,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你這副樣子,很像是吃醋誒。」青華大帝走下座騎,靠到天皇大帝的床榻上,挨著他,二者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寸,臉上的肌膚與微小的汗毛清晰可見,呼出的氣息也交織在一起,「勾陳,其實,你比那水仙花長得更有味道,我看上他,還不如看上你。」

  天皇大帝一驚,這才發現,青華就靠在自己上方,自己就像是躺在他的懷中!這個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還有他的眼神,幽遠深邃,似乎有無數的深情蜜意,再想到他說的那些很容易引起聯想的話,天皇大帝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來,臉上也有點熱了。他稍微移開一些,坐起身來拿了杯茶,以掩飾自己的失神,乾笑著說:「青華,你想佔我便宜,可沒那麼簡單!別說其他的事情,就是這幾天你在我這裡吃吃喝喝的,以後我也一定會討回來的!」

  「我不佔你便宜,讓你佔我便宜怎麼樣?」

  「青華,你……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一下子性情大變?」天皇大帝看著有些嬉皮笑臉的青華大帝,眉心微微蹙起。他們認識十幾萬年,青華一向是慈悲但不聖母,隨意但不隨便。以往打賭的時候,也會和自己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話題,從來不會繞到自己身上去。

  而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他表現得太異常了,他對這個賭局太上心了,可是,所有的事情卻不衝著周興去做,反而對著自己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勾陳,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贏了這個賭局,你最想幹什麼?」趁天皇大帝疑惑的時機,青華大帝不著痕跡地又靠過去一點點。

  「幹什麼?自然是要讓你在天庭高呼『青華暗戀勾陳,勾陳在青華心中是獨一無二的』這句話,這可是我們的賭注!」渾然不覺被繞開話題的天皇大帝毫不猶豫地開口,想到青華大帝賭輸時的模樣,他禁不住嘿嘿笑起來。

  「這樣不對吧?勾陳,你贏了這個賭局,就說明周興喜歡上了你,而你現在也說喜歡他。到時候你們兩個心心相映,不是應該做一些情侶應該做的事嗎?」

  天皇大帝一愣:「沒錯,到時候我和他自然會你儂我儂,可是,你別想我會忘記我們的賭注!」

  「願賭服輸,你放心,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絕對不會耍賴皮。不過,你既然這麼篤定自己會贏,我們不如先來模仿一下以後可能會出現的場景。」青華大帝甩甩衣袖,立時變成了周興的模樣,並把天皇大帝壓在了身下。

  「青華,你這是要做什麼?」天皇大帝察覺不對勁,奮起反抗。可他們的修為本就不相上下,他已經失去了先機,而青華大帝則機敏地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迅速地定住了他。

  青華大帝氣得火冒三丈:「你……你居然對我使用大慈大悲無影功!青華,幾萬年以前神魔大戰時,你也是到最後才使出這一招的!你居然把用來對付十惡不赦的魔頭的功夫,使詐用在我身上!你到底想幹什麼?」

  青華大帝暗暗心喜,天皇大帝似乎根本沒有對他設防,虧了他這樣,自己才能一擊即中。當然,這件事情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勾陳,抱歉,一下子失手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把剛才說的事情做完吧。」他慢慢地拂過天皇大帝有些零亂的頭髮,指腹輕輕滑過他臉上的肌膚,溫暖的感覺,從指尖一路向上,直竄入自己的心房。

  「勾陳,你不是說,你儂我儂嗎?那應該要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們之間應該要說一些甜言蜜語,當然,情到濃時,還會有一些情不自禁的事情發生……」青華大帝灼熱的眼光緊緊地盯著天皇大帝的雙眼,手在他滑嫩的臉上游移,最後低下頭,情不自禁地貼上那兩片因生氣而咬得紅艷艷的雙唇。

  柔軟、溫熱,青華大帝食髓知味,更大膽地吮吸,更執著地闖入,吸取他的甘甜。他已經記不得自己肖想了多少年,如願以償的巨大幸福感促使他更加激烈地在他口腔內攪動,似乎要把幾萬年以來的隱忍和慾望都爆發出來,連自己情動時沒有控制好法術,漸漸現出了原身也沒有發覺。直到嘴裡嘗到腥甜的味道,直到自己幾乎也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了呼吸急促、嘴唇紅腫的天皇大帝。

  天皇大帝嘴唇通紅、臉頰通紅,雙眼也是通紅:「青華!你個混蛋!你居然對我做這種……這種事情!你把我堂堂天皇大帝當成什麼了?」

  「我把你當成自己心中獨一無二的勾陳。」青華大帝輕輕摩挲著他被自己弄出血來的雙唇,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滿足。

  「你!既然是在模仿你自己賭輸以後的情景,那我怎麼可能會被你壓制住?」

  青華用周興的樣子和自己親熱,用真面目表白……不是,是宣告,那自己就應該是意氣風發的、鬥志昂揚的。怎麼可能被他壓住四肢,一點也不能動彈!

  青華大帝怔住,苦笑,果然是作繭自縛,難得一次表白,居然會被他認為是在演戲!這也怪自己,什麼借口不找,偏偏找這個!

  一片影子掠過,青華飛速閃開,天皇大帝已經一躍而起,就勢一滾,壓住了他的半邊寬大的衣服,青華大帝立即撕破衣服,急急退開,和天皇大帝對峙著。

  「青華,雖然你沒有使出全部的大慈大悲無影功,這才讓我有機會這麼快解開禁錮。可是,今天的事情,我若不打回來,你就別想離開!」天皇大帝啐一聲,冷笑著說。

  青華大帝微微歎氣,這一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壓過來,他稍作抵擋,順勢就倒在床榻上,無奈地說:「勾陳,我已經為自己的失手道歉了,你如果不解氣的話,我就躺在這裡,任你為所欲為。」

  「怎麼,你以為自己故意示弱,我就會原諒你?你做的事情,可不止禁錮我這一件!」天皇大帝高傲地上床,叉開腿跪在青華大帝腰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揉亂他的頭髮,再插入雙手,用十指理順,故意情深款款地說:「青華,你應該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們應該說一些甜言蜜語,然後……」

  青華大帝含笑望著他,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感情,甚至拉過他的一隻手,與自己十指相扣,低低地說:「勾陳,我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這傢伙,只是演戲而已,居然會有這麼熱烈深重的目光,這樣沙啞誘惑地嗓音!

  天皇大帝微微紅了臉,不甘示弱地俯下身,「接下來,就是……嘿嘿!」像大灰狼看到可口的小綿羊,天皇大帝露出色迷迷的表情,雜亂無章地在青華大帝的臉上亂吻一氣,又抬起他的下巴,對著嘴巴重重地咬下去。

  青華大帝微微皺眉,迅速地回吻過去,雙手也抱住他的後背,讓兩幅軀體貼合得更緊。天皇大帝急促甚至是有些粗暴地反擊,狠狠地吮吸,手也開始胡亂地撫摸拉扯。疼痛與酥麻的感覺同時湧上來,強烈的慾望叫囂著衝上腦門,火熱的血流集聚腹下,青華大帝不顧偶爾的疼痛,有意無意地磨蹭著天皇大帝的大腿,手也探入他的腰部,隱晦地按壓了幾下那熱源,感覺它也開始回應自己,不由大喜,更加放肆地開始撫摸。

  「不對!」天皇大帝突然氣喘吁吁地鉗制住他的手臂,「我們……」

  「我們什麼都做過!」青華大帝大口喘氣,看著上方衣衫半褪,裸露著一大片光滑白嫩肌膚的天皇大帝,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慾望,用柔軟的語調說:「勾陳,我們認識這麼久,一起吃飯,一起打架鬧事,一起幫助別人,後來又一起修行,一起成仙,一起遊山玩水,我們同生共死過,我們嬉笑玩鬧過,我們在一起十幾萬年,什麼事情沒幹過?」

  天皇大帝被他說得一愣:「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也不想說這個。勾陳,我要說的是,我們還沒有做過的事情。」

  「我們在一起十幾萬年,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過?」天皇大帝看著自己身下現出點點紅色印記的身軀,大叫:「我們都躺在一張床上做過這些事情了……」

  「可是,我們沒有做完!」青華大帝迅速打斷他,誘惑著道:「勾陳,居然還有我們兩個沒有做過的事情,你不覺得遺憾嗎?」

  「這個……」天皇大帝想了想,有點心動,再看了看與平時大不一樣、流露出幾分情色味道的半裸身軀,熱血上湧,但還是猶疑著,「青華,我們就這樣做,似乎……不太妥當。」

  「勾陳,我們認識的時間會比河神夫妻認識的時間更短嗎?我們的交情會比孫猴子與唐僧更淺嗎?整個天庭,除去原始天尊的師尊和他們那一輩,還有誰,像我們一樣,有如此深厚的羈絆?沒有!就算是紫薇和你,也遠不如我倆之間親厚!既然如此,他們能做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能做?再說,以我們如今的地位,做這些事情,沒有任何神仙妖魔會說半個字。」青華大帝微微扭動著自己的腰部,坐在他身上的天皇大帝慌忙按住他:「你別亂動!你說的都沒錯,可是……」

  「勾陳,在這個天庭,我們是彼此最親厚的存在,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和那些戀人雖然有一些些不同,但更多的地方,是一樣的。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有這個需要。」青華大帝有所指地看著兩個同樣硬挺起來的地方,又故意挺了挺腰,極力遊說:「勾陳,你知道的,接下來,會很舒服。難道,你寧願和其他不知所謂的神仙做,也不要和我做?勾陳,勾陳……」

  和別的神仙?

  天皇大帝搖搖頭,他怎麼可能捨棄這樣一個老友而去找其他的神仙?

  青華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看著他火熱、專注、□而又帶著哀求的目光,以及自己從未見過的風情,天皇大帝頭腦一熱,決定遵從自己的意願。

  「好!」

  床簾迅速被掛起來,結界也很牢固地布下了,看著和自己衣服有仇一樣、正使勁撕扯的天皇大帝,青華大帝微微笑了,親一口他紅撲撲的臉蛋,寵溺地說:「勾陳,不如,讓我來吧?」

  勾陳犯渾的機會不多,今天自己可要好好把握!

  青華大帝施個仙術,身上的衣服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肌膚接觸的地方,溫度迅速升高,像點了火一樣。

  沒有像天皇大帝一樣急不可耐地想要佔據主導權,青華大帝努力地取悅著他,濕熱激情的吻從臉上轉移到喉結,鎖骨,停留在胸前。輕舔、吮吸、咬噬,或輕或重地在那兩點不停地施以刺激,聽著他不由自主發出來的呻吟,察覺到大腿處越來越火熱堅硬的觸感,接受他逐漸狂野粗魯的親吻和觸摸,青華大帝更加用力地撫摸他,雙手也握住他的腫脹,開始搓揉,沒幾下,就射出來了。

  「你看什麼?幾萬年沒做,當然會……衝動一些!」天皇大帝見他驚訝地愣在那裡,沒好氣地說:「你自己還不是早就……硬起來了。」

  「我……沒關係的。」

  青華大帝苦笑,翻過他有些慵懶的身體,從側面摟住他,雙手依然緩緩地在他雙腿間愛撫,不到片刻,他果然又開始□,這一次持續了很久。天皇大帝也很不客氣地指使著:「這裡……重一點……嗯……嗯,上面一點,快一點……」

  「叫我青華。」青華大帝強忍著自己想要爆發的慾望,緊緊地貼著他的後背,聲音沙啞地說。

  「青華……嗯,再,再快一點,青華……」

  滾燙的白濁液體再一次沾滿了雙手,青華大帝滿頭大汗,把手伸向天皇大帝的臀縫間,處於高潮餘韻中的身軀非常放鬆地接納了他一根手指,就著濕滑的液體他探進去兩根手指後,在天皇大帝反映過來時,就迅速地插入了半截。

  「青華!你!」天皇大帝咬牙,他居然!居然敢!

  青華大帝進不去,自然也不可能退出來,被夾得很痛。他咬著天皇大帝的耳垂,可憐兮兮地說:「勾陳,你爽了,就要過河拆橋麼?你想讓我從此不能仙道麼?」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天皇大帝懊惱不已,猶自掙扎著:「你……你也只給我用了手……」

  「那好。你放鬆一點,我出來。」青華大帝沉默片刻,爽快地認可了他隱晦的暗示。

  「啊!你……你不是人,該死的,青華你混蛋!」放鬆的那一刻,後庭被一根熱杵長驅直入,幾乎撕裂開來,天皇大帝立即慘叫起來。

  別人是大意失荊州,可他十幾萬年修行的天皇大帝,居然大意失後庭!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7

  四二章分居

  天皇大帝畢竟也有十幾萬年的修行,就算被攻陷了,也還有戰鬥力。他在放鬆的那一刻,是留有後手的,而青華大帝也打算再次禁錮他。

  這一番交鋒,青華大帝雖然成功慘烈地進入,卻沒能再進一步控制住天皇大帝。隨後,天皇大帝開始了激烈的反抗,那架勢就跟見了殺父仇人一般,恨不得要把身後的那一個給撕碎掉。

  青華大帝歎息一聲,平靜地接受了他狂風暴雨、鋪天蓋地的發洩,身子踹出去好幾丈遠,還來不及吐出心頭那一口血,三道劍氣又穿過肋骨,隨後而至的,是排山倒海的一掌,青華大帝狼狽地跌在結界表面,苦笑著想,幸好自己之前把結界做得比較結實,不然,這會兒勾陳宮恐怕已經是一片廢墟,自己也要光著身子掉下天庭了……

  「你這個混蛋!王八蛋!枉費我認識你十幾萬年,你居然……居然敢對我做出這種事來!」天皇大帝看著渾身血淋淋的青華大帝,依舊不解氣,欺身上來,就是一頓拳頭雨,嘴裡還不停地罵著。

  見他沒有再使出強勁的仙術,青華大帝放下心來,艱難地開口:「勾陳……我們既然決定做了,就一定會有這個過程的。」

  「放屁!要做也是我在上面!」天皇大帝打紅了眼,直喘著粗氣。

  「我……剛才打算要出來的,是你假意放鬆,心裡卻急著想要制服我……」青華大帝看著那一雙滿是不甘和憤恨的眼睛,無辜地說:「我只是無意識地抵擋,誰知道……」

  「你給我閉嘴!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你敢說自己剛才沒有使壞心眼?」天皇大帝恨恨地說著,嫌惡地看著一身血痕,赤條條狼狽不堪的青華大帝,意識到自己也是光溜溜的,忙穿上了衣服,斜眼瞅瞅對方兩腿間已經疲軟的部位,嘿嘿地猙獰笑著又靠近過來。

  那不懷好意地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了,青華大帝迅速把床榻上的衣服運過來,胡亂遮蓋住,這一簡單的法術就痛得他齜牙咧嘴:「勾陳,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今天……你剛才打得太過了,不然,我可以讓你在上面的。」

  「當真?」天皇大帝瞇起眼睛。

  「當然!勾陳,我說過,我們既然決定做了,就一定會有一個要在下面,你既然不願意,那……下一次,我就在下面好了。」見天皇大帝仍然一臉懷疑,青華大帝又下猛藥:「勾陳,怎麼說,我們也有十幾萬年的交情,用不著為這種事情翻臉吧?你不相信的話,那就現在做吧。」

  他痛苦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床榻走過去,身後,是一條觸目驚心的鮮紅痕跡,破碎的衣服也被滲透成暗紅色。

  天皇大帝皺眉:「你就不會用仙術給自己療傷嗎?這副樣子,怎麼做?」

  青華大帝虛弱地倒在床上:「你……你剛才是把我當成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來對付的,用盡了全部力氣,而我……我完全沒有防備……」話一說完,他就歪倒在一旁,暈過去了!

  「喂!青華,喂!」天皇大帝抓起他的手,觸上脈搏,不由臉色大變——自己居然把他傷得這麼深!

  「幹這麼點事,你也能受傷,真是極品!」

  耳邊傳來諷刺的聲音,周興搖搖頭,自動過濾噪音,閉目冥神,運行一個周天,額頭上紅腫的部位立即變小了。

  「不是在司命星君那裡核對資料嗎?怎麼會撞倒頭的?」鏡泉上前,手指在周興額頭上慢慢揉著,不一會兒,就光亮如昔,完全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資料太多,沒注意就撞到了。」周興摸摸頭上,已經不痛了。閃開身子,坐到一旁鬱悶。

  這一天的兼職工作是去司命星君那裡幫忙整理資料,事情其實也很簡單。過去十萬年以來,所有花草等植物修煉成精、成仙的時候,都有登記註冊過。前一段時間,司命星君又組織一批仙童用通靈鏡重新顯示並備份了他們的生活資料。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核對這兩份記錄,查驗他們修煉的過程、程序是否完全、有無疏漏。兩份記錄完全一致的,備註後就銷毀一份,記錄有出入的,則另行列表登記。

  周興在做事的時候起了小心思,想要翻看鏡泉的紀錄,這一開小差,就被司命星君飛過來的酒壺給砸著了。

  令他氣惱的是,自己的頭被撞了,那酒壺卻依然珠圓玉潤的,沒有落地成花,碎碎平安。而司命星君還在一旁很沒有良心地笑他為情所困,導致注意力下降、修為大減。

  「應該不痛了,難道我仙術用得不對?」鏡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周興蔫蔫的樣子,又把手探出去。

  「沒事了!」周興慌忙站起來,看到他身後的那一盆綠綠的東西,非常眼熟,不由大叫:「你這是什麼東西?」

  「大蒜!」鏡泉抱起那個盆,小心地放在陽台上。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使得這個盆、這大蒜看起來和裴五曾經養著的一模一樣。

  廢話,自己當然知道這是大蒜!養了幾十年的東西,怎麼會認不出來?

  可他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

  「你幹嘛把大蒜拿家裡來?」周興氣呼呼地問。

  「以前不管在天庭,還是凡間,你都喜歡養的。我看你現在沒有,就弄了一個來。」

  「我現在不喜歡了!」周興皺眉看著那大蒜,斬釘截鐵地回答。

  「哦,那我把它們扔……把它們送給其他願意養的神仙吧。」

  這麼好說話?

  周興看著鏡泉,鏡泉也正在看他,眼睛烏黑亮白,純淨如水,沒有一絲雜質。就如曾經冰肌玉骨的剛開花的水仙,也像那個才存在一天不到的晶瑩剔透的小嬰孩。

  周興突然覺得一陣滄桑:「隨便你,你喜歡就放著吧。」

  鏡泉皺眉,「我是特意拿回來給你的,你不喜歡,那就拿出去好了……」

  「我不喜歡,你就什麼都不做嗎?」周興看著他委屈的模樣,一臉無奈。

  誰知鏡泉居然點頭:「嗯,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那我不喜歡你住在這裡,你會出去嗎?」周興冷哼一聲。

  鏡泉直直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如果你說,我會的。」

  「那好,我不喜歡你住在這裡,你今天就給我走!」

  留下大蒜盆,抱起水晶瓶,鏡泉走過周興身邊,停頓了一下:「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情,只要叫一聲,我就會過來的。」

  走了!

  真的走了!

  就這樣走了!

  耳邊還響著他叮嚀的話語,身旁還縈繞著他的氣息,可他的背影卻已經看不到了。

  居然頭也不回地爽快走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周興完全懵了!

  第二天去叮噹那裡上班,還是有些神思恍惚,叮噹奇怪地扔個水壺過去:「周興,你幹嘛呢?無精打采的?」

  「啊?」周興張大眼睛,看著不知從何而來、正要砸到自己頭上的水壺,一臉茫然。

  「你個醜八怪,幹嘛打周興?」鏡泉忽然冒出來,一腳踢飛水壺,不悅地質問。

  「你個裝蒜的,關你什麼事?」叮噹揮袖攔住撒出來的水珠,氣憤地說:「我很久以前就說過,這裡不歡迎你!真是的,到人間過了一世,還是這麼幼稚,這麼討厭!」

  「我幼稚?我討厭?關你什麼事?」鏡泉握緊了拳頭,扭頭問周興:「周興,你來告訴她,你就是喜歡我,我一點也不討厭!」

  周興滿頭黑線:「你不是走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只是沒住在你那裡而已。你看你,昨天一個大包,今天又差點被砸到。還好我昨天就已經決定,以後要好好看著你,不讓任何神仙欺負你,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鏡泉摸摸周興的額頭,又轉向叮噹:「周興若是在你這裡出了事,你可別怪我不客氣!」

  天啦!

  太陽神昨天沒回家嗎,今天才從西方回來?

  水仙花居然會知道照顧周興?

  叮噹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回復和鬥嘴。

  和她一樣驚訝的還有周興,鏡泉完全不按理出牌的性情,讓他本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更加紛繁複雜了,腦子裡混沌一片,簡直心力交瘁。「鏡泉,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保護你,想讓你開心而已。」鏡泉直愣愣地看著他,亮汪汪的眼睛非常真誠。

  周興無言掉頭,緊緊抓著水壺,繼續認認真真地澆水除草。鏡泉也不煩他,就在一旁看著。

  ……

  下午繼續去司命星君那裡,身前身後都沒有影子,一起做事的仙童也全部正常。做完事情後,周興把一壺上好的桃花酒拿出來,司命星君立即笑嘻嘻湊過來了。

  「周興,這酒不錯!嘿嘿!」

  周興故作神秘地說:「星君,我那裡還有桃花仙子收藏了一萬年的酒。」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這裡的兼職就只有兩天,卻一直沒看到鏡泉的資料,今天一定要想辦法把他的前身後事都給弄清楚,自己也好隨機應變!

  司命星君也是個愛酒愛錢的,自己投其所好,一定會有所收穫。

  司命星君咂吧著嘴,「周興,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說吧,你想幹什麼?」

  這老頭,怎麼會這麼精明?

  周行紅紅臉,還是不恥下問了:「星君,我這兩天,似乎沒有看到鏡泉的資料……那個……嘿嘿……」

  「周興,你為什麼不問自己的命格?」

  「星君,這個……如果早早地知道了自己的命格,那以後過日子,不就是在完成任務嗎?多沒意思!」搞不懂司命星君為什麼要扯到自己身上,但周興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沒錯,這日子,就是因為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才會覺得有希望,有企盼,有驚喜,也有無奈。你若都知道了,那還有啥意思?」

  司命星君抬頭看了某處一眼,又笑著說:「還真是羨慕你們,有說有笑,有吵有鬧,凡間打架天庭和。不像我,孤孤單單一個老頭兒,還要擔心被你賴掉一壺酒。」

  這……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他不是什麼都沒說嗎?

  周興萬分不甘、萬分困惑地把珍藏的酒貢獻出來。又萬分鬱悶地去找龜仙拼酒。

  龜仙卻在忙。

  龜仙所處的河灘旁邊有一座山,山後面有一處溫泉,終日仙霧繚繞,周圍鳥語花香,景致很不錯。周興以前曾和鏡泉開玩笑說,要在這山裡建一個別院,溫泉要正好和臥室相連,還要在山下挖一條隧道,隧道的另一頭就是龜仙的洞穴,還要在山上都種滿水仙花……當時,只是說著玩,因為這地盤已經有主了,只是龜仙正好負責看管,他們才能進去。

  如今這座山頭正在動工,要建宮殿。

  變成完全的私人領地了,以後就看不到了吧?

  周興不由有些遺憾。

  「你要不要去看看?」鏡泉在他面前現身,輕輕說著,嘴角微微揚著,很是高興。周興去打探他的事情,就證明他還是沒有放下自己,還是喜歡自己的,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親口說出來!

  周興搖頭:「我們現在進不去的。」

  「那是我的地盤,怎麼會進不去?」鏡泉拉著他的手,就往前走:「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溫泉要怎麼弄,隧道要怎麼怎麼弄,你去看看做得對不對。」

  「你的地盤?」周興愣住,任由鏡泉牽著走。

  「你既然趕我走,我總不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吧?」鏡泉白他一眼,心裡很不暢快。

  「我……我不是趕你走,我……」周興支支吾吾,說不下去,只好裝傻。

  自己收了河神夫妻的仙幣,鏡泉卻被氣了出來,這件事,自己還真的不怎麼厚道。可是,誰能想到,鏡泉會突然這麼聽話?

  「龜仙好像說過,這裡是河神的!」周興突然想起來,「你,和他們相認了?」

  鏡泉的神色暗下來:「沒有。他們說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答應幫青華大帝做事情,他出面,給我買下了這個山頭。」

  「青華大帝?」周興跳起來,「你……你居然和他攪和在一起?你答應幫他作什麼?是不是要算計我?」

  「我不會允許別的神仙算計你的。」鏡泉盯著周興,很嚴肅地說:「我答應幫他做的事情,是和自己身世相關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周興鬆一口氣,有嗤之以鼻:「相信你?相信你什麼?鏡泉,我們還是不要這樣糾纏,說開了的好。」

  「我們已經說開了——我說喜歡你,你說不喜歡我。於是,我要讓你喜歡我,並要你親口承認。就是這件事,沒有什麼糾纏。」鏡泉奇怪地看了周興一眼,很不理解,他為什麼總在狀況外。

  周興只想仰天長嘯,這鏡泉,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這種話,能隨便說嗎?

  「鏡泉,喜歡,不是這樣的……」周興努力地想解釋一下什麼叫喜歡,然而,一開口,他就發現,自己不僅詞彙貧泛,還摸不著他的領悟能力與方向,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喜歡要講真心真意。」鏡泉迅速接口。

  「沒錯,真心真意。可是鏡泉,真心真意不是講出來的……」

  「我知道,真心真意是做出來的。所以,你不喜歡我住你那裡,我就搬出來了;你受傷會痛,我就在一旁保護你;你喜歡這個地方,我就要了過來;我以前很少說話,你不喜歡,那我現在就多說。其他的,只要你說,我都會去做。」

  ……

  受不了鏡泉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認真模樣,周興別開臉:「你不要一整天都盯著我講話。」

  鏡泉固執地捧著他的臉,對著自己:「說話時不看著對方,是很不禮貌很不真誠的表現,你難道要我假情假意嗎?」

  周興翻著白眼,他到底是從哪裡學到這些奇怪的話語的!

  「鏡泉,你不要刻意勉強自己去做這些事情的,你這只是聽別人說了,就生搬硬套,並不是你的真心。」

  「這不是生搬硬套,也不是勉強,只是一個選擇。比如是選擇和你住在一起,我開心而你不開心,還是選擇分開住,看你高高興興而已。你若是不高興,那……我就搬回去。」鏡泉閃亮閃亮地看著周興。愛要說,愛要做,周興心亂的時候,要窮追猛打!據統計,這個辦法是最行之有效的。周興一定不能抵擋得住的!

  蒼天啊!

  你劈死我算了!

  周興無言以對。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9

  四三章小崽子

  又到了下班時間,周興從瑤池出來,在偌大的天庭無意識地亂逛。

  前幾天鏡泉都跟著他,自己從叮噹那裡回來,就一定能看到他躺在床上,或者是在仙池裡泡著。去其他地方遊玩或是做兼職的工作,他就不遠不近地跟著,偶爾說一兩句話,自己要是不搭理他,他也就不說話了。休息的時候,他倒是很識趣,沒有出現過,不知道他去了那裡。

  可是,周興還是不爽他每天跟在自己身後。

  於是,趕他走。

  周興趕鏡泉的第一次,他義正言辭說要保護他。

  趕他的第二次,他死皮賴臉說這條道路、這個地方不是屬於周興的,誰都能走。

  趕他的第三次,他大發雷霆說,周興你是不是要和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所有前塵舊事一筆勾銷,見面亦當作不認識?周興在惱火中,也不管他說了什麼,毫不猶豫就回答是。

  等醒悟鏡泉說的是什麼意思,再抬頭看到他咬牙切齒,把下唇都咬出了深深的一排齒印,心裡有些軟,還來不及開口,鏡泉就把所有東西都搬走了,把屬於他的氣息也全部抹掉了,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過,真真斷得乾乾淨淨。

  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也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周興終於算是過上了清靜的日子。

  八妹的兩期特刊和這一期的例行雜誌聽說都很暢銷。也有一部分神仙對周興感到非常好奇,找了各種借口來接近他,打探他的消息。不過,他前一陣在月老那裡授課的時候,就已經滿足了很多神仙的好奇心,如今,三個惹起非議的主角又不約而同地沒有在他身邊晃悠過,反倒讓他沒有受到太多騷擾。

  天庭畢竟不是凡間,各種由人、花草蟲獸等修煉而成的神仙的心思與凡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神仙必須遵守的規矩也不允許他們肆無忌憚地前來圍攻周興,當面八卦他為什麼會突然「失寵」。

  眼角一瞥,周興發現,自己已經到家了。想想今天沒有兼職工作,龜仙也忙著,不好去找他,乾脆搬出籐椅,躺在後院裡蒙頭睡覺,清閒過日子。

  當然,這個世界,還是很和諧的。有神仙悠閒、就有神仙煩惱,此消彼長而已,沒有絕對的歡喜與憂愁。

  有很多天兵天將在,鏡泉的宮殿很快就修好可以入住了。

  宮殿規模並不宏大,形象也不壯麗,綠樹紅牆、水晶吊飾、小巧的草坪、氤氳的溫泉、室內裝修一半是古色古香的風格、一半是時尚精緻的氣息,夾著小橋流水,巧妙地分開而又銜接在一起。

  鏡泉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又看,繞到正門,入眼是高高的、空空如也、還沒有寫上宮殿名字的牌匾;穿過迴廊,眼前的臥室乾淨整齊,纖塵不染,空曠明亮。

  拒絕了河神夫妻說要大肆慶祝新居落成的提議,謝絕了眾多愛慕者說要參觀的請求,鏡泉興高采烈跑到周興的小木屋,還沒等見到周興的身影,就想起他斬釘截鐵地說和自己老死不相往來,悶悶地站了一會兒,眼看路過的神仙都投來奇怪的眼光,竊竊私語者也越來越多,這才耷拉著腦袋、陰沉著臉回去了。

  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的窩,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沒有任何人、任何神仙可以奪走的!

  鏡泉少有的、帶著三分激動、三分新奇、三分惶恐,睡了個大懶覺,泡了一天溫泉,又出去逛了一圈……

  不管做什麼都只有自己。

  睡醒看向門口,不會有那個整裝出發的身影;修行後等在家裡,那個身影也不會慢慢地踱進來,無奈地皺眉或舒心地微笑著看自己;出去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往那個小木屋或是他兼職的方向走……身邊再也沒有往日熟悉的聲音、氣息以及溫度。

  這完全顛覆傳統宮殿建築風格的住處,一點也沒有設想的溫馨、輕鬆、優雅的氛圍,反倒冷冷清清、空寂不已。

  似乎有點冷,鏡泉抱抱自己的臂膀,加了一件外套,出門想去買酒。

  門口一如既往地有神仙在蹲點,見他出來,都眼冒紅心,偷偷摸摸地激動著——

  前一次有個修為較低的神仙極度亢奮,按捺不住上前搭訕。結果,鏡泉冷眼看他一陣,看得他從驚喜到心慌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到心驚肉跳、想要退卻的時候,鏡泉卻忽然出手,把他撂倒,一腳踩在他兩腿中間,臉上掛著笑,嘴裡卻說,以後誰敢未經允許蓄意靠近他十步以內,他就會這樣用盡全力踩下去!

  第一個勇敢地吃螃蟹的神仙雖然沒有被鏡泉真正踩到,卻被他嚇到,後來還被其他神仙群起而攻之,下場據說十分之慘不忍睹。

  自那以後,就有鏡泉的忠實粉絲出來維護秩序,約束並保護這些可憐的愛慕者。他們一個個既害怕被鏡泉討厭,還要小心防備著其他的競爭者,這樣一來,居然形成了在鏡泉新宮殿外有節制地蹲點的局面。

  但這一次,鏡泉沒有像以往那樣,視他們為無物,反而停下來,掃視了一圈,然後又慢悠悠走開了。

  就在眾神仙驚喜地討論著鏡泉今天的特殊舉動有何意義的時候,他們口裡的主角卻已經掠出去很遠,在一叢竹林旁才冷哼著:「出來!」

  話音一落,風神就有些義憤填膺地現出身來:「鏡泉,這個方向……又是衝著周興吧?我說過,他不值得你這樣!你看看你宮外那些,隨便找一個,都會把你寵上天的,你何苦去吃周興的癟?」

  鏡泉揚著頭,冷笑說:「我現在就在天上,不希罕誰把我再寵上天!我和周興吵架,是情趣,用不著你在這裡挑撥離間!」

  風神一下子臉色殘敗起來,掙扎半晌才紅著眼說:「鏡泉,你不懂。你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你這樣橫衝直撞,會傷到自己的。」

  鏡泉脖子埂得更直了,把這些天在周興那裡受的憋屈鬱悶、自己的心慌寂寞全部發洩出來:「你憑什麼說我不懂?就算我不懂這些又怎麼啦?我喜歡和周興在一起,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喜歡,我就這麼做了,這樣做我開心,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風神看著鏡泉臉紅脖子粗地衝自己吼完,再拂袖而去,搞不懂他是惱恨自己多管閒事,還是借題發揮,拿自己當出氣筒。可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覺得心口緊縮重壓,像被壓扁了,透不過氣來,又像被勒緊了,絲絲疼痛著,卻再也沒有氣出來。

  待回過神來,卻發現鏡泉在衝自己招手:「如果我真的是河神的兒子,那你,就已經在幾萬年前欠我一次,在明燕王朝欠我一次,如今,你還要在天庭藉著贖罪的說辭,打著為我好的口號,再一次壞我的事嗎?」

  風神的臉,瞬間變得青白,邁向鏡泉的雙腿也如灌鉛般沉重,幾乎提不起來。想要開口辯解,才知道自己的嘴已經苦澀乾燥得發不出一個音來。幾乎是萬念俱灰之間,又聽得鏡泉說:「我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我既然答應了要化解過往與你的恩怨,就自然會找時間去以前拿西塞斯生活過的地方重新體驗,也不會再計較之前的事情。你若自己想不開,那是你的問題,你若還想打亂我的生活,我就要讓你也嘗嘗灰飛煙滅、元神俱裂的味道!」

  「鏡泉……鏡泉……」風神看著眼前空無的一片,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兩聲吶喊,伸出手來,卻什麼也抓不住。內心百轉千回,還是理不清頭緒。「愛書樓」

  鏡泉,你要原諒我了嗎?還是,想要從此一刀兩斷?

  我,應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這樣驚恐?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與你一刀兩斷!那天只是你一廂情願而已。」鏡泉看著瞪大了眼睛,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自己、像在看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一樣的周興,心裡很是不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惡狠狠地說:「沒錯,我以前有些事情是生搬硬套了,現在要改過來!我不僅要你高興,還要自己也開心!所以,即便有些事情你不喜歡,我也要做的!」

  周興眨眨眼睛,很是迷茫:「所以……」

  「所以,我今天出現在你面前,以後也會出現在你面前!」很滿意周興沒有急著推開自己,鏡泉仔細地看過他,又是興奮又有些不舒服:「周興,你瘦了!我聽說,為情所困的,都會變瘦……」

  周興一下子炸毛了:「你在胡說什麼?我哪裡有為情所困?我這些天過得可自在、可隨心了!」

  周興去找過幾次龜仙,知道鏡泉的宮殿已經修好,就委婉客氣地送走了想要繼續拉皮條的河神夫妻,順便把「照顧」鏡泉的事情也給名正言順地推掉了,這些天確實過得自由隨意。

  鏡泉看周興氣得雙頰通紅,心情大好:「好好好!你沒有瘦,也沒有為情所困。」

  周興打掉他扶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很看不慣他嬉皮笑臉敷衍的樣子,沉下臉說:「你今天又有什麼事?」

  「我……我的宮殿修好了,以前住你這裡很久,現在你也搬去我那住吧。」鏡泉一邊說,一邊把周興木屋裡的東西裝到口袋裡

  衣服,書本,酒罈,一些小玩意紛紛飛出來,最後是一個盛著水的透明玻璃器皿,裡面趴著一隻小海龜,正愜意地翻著肚皮。

  鏡泉眼睛瞇了瞇,把其他東西都隱形了,一手端著小海龜,一手拉著火冒三丈的周興:「我不想被說成佔你便宜,所以,我在你這裡住多久,你就到我那裡住多久。你若是怕了,或者想要我一直欠著你,糾纏不清,我也不勉強。」

  周興搶過小海龜,冷笑說:「去就去,誰怕誰?」

  小崽子!找到父母了!有靠山了!厚臉皮了!知道激將法了!

  可是!

  你最近需要閉關修煉,我的戀愛年級也還沒有達到標準,你若真有什麼想法或舉動……哼!讓你看得見吃不著,難受不死你!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29

  四四章對坐談心(上)

  不得不說,鏡泉的宮殿與周興的小木屋比,是雲泥之別,就好像一個是茅草棚,一個精裝別墅。雖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但周興參觀完這一處宮殿後,內心還是有些小小的嚮往的,當即就在盤算要把房前的仙池納入到自己的圍牆以內,要把原有的房間再擴建一倍,要在前院整個噴泉……

  「怎麼樣?挺好的吧?」鏡泉得意地炫耀。

  周興淡淡地說:「還不錯。」

  「只是不錯而已?」鏡泉執拗地看著周興,很是不滿:「還有哪裡不好,你說!」

  周興吐出一口濁氣,用非常誠摯的態度、非常真誠的語氣說:「其實很好,真得很好,沒有一點毛病,我簡直愛死這裡了!只是習慣性說不錯而已。」

  「好吧,我就當你是真心的。這個房間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你看看有沒有缺少什麼?」鏡泉沒有深入研究,指著一個大大的房間給周興看。

  房間寬敞明亮,傢俱齊全、做工精緻,尤其是那張kingsize的大床,坐上去就覺得很舒服,讓人忍不住想直接躺在上面。但是,床頭櫃上擺著水仙花,從窗戶看出去,也是一片的水仙花!

  周興嘴角抽了抽,搖頭:「我感覺有點不舒服,但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有沒有其他房間?」

  「有,這邊!」鏡泉拉著他走過小橋,打開另一個房間的門,「這個怎麼樣?」

  完全不同的風格,但看起來依然很舒適,很溫馨。

  除了,隨處可見的水仙花。

  「這裡也很好,但感覺就是不對,我看……」

  鏡泉一下子嘟起了嘴:「我以前住你那裡幾百年,都是任你隨便擺弄的,後來才挑了一個水晶瓶子……」

  居然裝可憐!

  周行舉手投降。

  這個宮殿,其實到處都有水仙花,土栽的、水養的都有,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是通靈性的。

  「房間裡面的東西太多,我想清理一些出來,重新擺設一下,沒關係吧?」

  「沒關係!你說要怎麼弄,我來幫你整理吧。」黯然的臉一下子眉飛色舞起來,周興卻覺得更加鬱悶了。

  「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你先去忙你自己的。」

  一個房間就放了六盆水仙花!陽台上還擺得滿滿的!

  他難道不知道水仙也是有毒的,不能放在通風不好的地方如臥室嗎?

  把自己的東西放好,水仙花全部搬出去,再按照自己的喜好調整了一下傢俱的位置,房間裡看起來順眼多了。

  鏡泉在一旁看著,有些不高興,尤其當周興把那隻小海龜放在原來擺水仙花的位置時,鏡泉終於忍不住了:「這個丑裡吧唧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周興把玻璃盆抱在手裡:「小海龜是龜仙送給我的,它很好玩的,你不要隨便碰它,也別想耍什麼花樣!」

  鏡泉咬咬牙,再撇撇嘴:「我才不想理會這種醜東西!房間既然弄好了,那我們這個宮殿應該取個什麼名字?」

  想想曾經抓紙條取名字的痛苦經歷,周興打個寒顫,趕緊說:「就叫鏡泉宮好了,天庭很多其他神仙也是以自己的名字來給宮殿取名的。鏡泉宮,一目瞭然又好聽。」

  鏡泉琢磨一陣,點頭道:「這樣也挺好的,很有紀念意義。好了,我已經叫仙童特意給你準備了酒筵,我們去吃吧。」

  象徵性吃完酒筵,不想再面對鏡泉,周興借口要睡覺,就把他撇下了。

  同居的日子彆扭地開始。

  鏡泉沒有工作,家裡的事情又有仙童在做,他基本上就是無所事事,有很多時間「騷擾」周興。每天準時叫周興起床,準時送他出門,准點守在門口等他回來。當然,他也曾試圖爬上周興的床、嘗試過牽牽小手、抱抱細腰之類的,周興也不拒絕,等他興致正濃的時候,卻一腳踢開,冷冷地說:「你想要我受到早戀的懲罰嗎?」

  鏡泉開始不以為意,及時剎車,下次繼續調戲。如此兩三次以後,他慢慢發現,一旦開始,就很難在興頭上停下來。明明看得見,摸得著,也能吃上一兩口,但美味在前、食髓知味後卻不能飽餐一頓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不知道有多少隻貓爪在心裡撓啊撓的……

  只能停止吃小豆腐的行為。

  周興見鏡泉消停下來了,暗暗得意,逗著小海龜翻身游水,可歡樂了。

  鏡泉蹭過去,仔細研究了兩天,發現小海龜有通靈的傾向,氣得打碎了龜仙收藏的上千罈酒。龜仙迫於多方壓力,把小海龜要了回去。

  周興恨得牙癢癢的,鏡泉卻更加頻繁地歪膩在他身旁。只要周興沒在工作,他就一定要待在一塊。修行的時候,要在一旁看著,休息時,就化成水仙,躺在床頭,幾乎形影不離。

  沒轍的周興終於找上了小枝,在小枝十分不情願的眼光中,把自己兼職的清單拉長了一倍有餘,向著工作狂的目標前進。

  雖然與周興在一起的時間變少了,鏡泉卻開心起來,甚至把小海龜要了回來,自己養著。每天給周興看看,順便替他運功養神,但都是規規矩矩的,不再招惹他。

  等到周興想明白,發現自己按照這個趨勢,離法定戀愛年級越來越近時,已經來不及反悔了!

  他如今的工作量,幾乎連借酒澆愁的時間都沒有!要不是鏡泉每天記得替他安神,監督他修煉,他早就趴下了。

  萬分疲憊的周興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碰到了久違的青華大帝,想到自己還是某些神仙的賭注,原本暗淡的心情就更加鬱悶了,青華大帝卻笑瞇瞇請他喝酒。

  桃樹林裡,落英繽紛,空中是飄飛的花瓣,腳下是厚厚的一層落花。圓圓的石桌上,沁人心脾的酒香慢慢散開來,小巧精緻的點心也令人垂涎不已。

  好景良天,周興卻拘謹地坐在青華大帝對面,就連往日最愛的上好的桃花酒也不能令他提不起一絲興趣。

  「周興,你似乎很怕本座?」青華大帝笑瞇瞇問。

  這是毋庸置疑的!

  自己雖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可那恩情已經購銷了,如今的身份,是一根知道他最狼狽、最不堪過往的心頭刺!

  很多人,成名後都想方設法替自己鍍金,千方百計要抹去曾經不光彩的經歷。誰能保證,現如今高高在上、優雅不凡的青華大帝沒有這種心思?誰能保證,他不會給自己小鞋穿?

  可猜測畢竟是猜測,周興還是恭敬地說:「帝座的聲名,周興早有耳聞,帝座處世的風格,周興也有領會過。實在是萬分敬仰,不敢造次。」

  「行了,周興,不要這樣文縐縐的!你既然萬分敬仰,在本座面前不敢造次,那你老實說,你對那水仙花,到底是怎麼想的?」

  周興心裡咕咚一下,乾笑著說:「帝座的意思,周興……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本座就和你說清楚,勾陳與本座,只是在玩,看你的表現,你也應該早就知道了。但勾陳如今似乎對你有莫名的好感,而那水仙花,卻是對你不依不饒……」

  青華大帝其實沒有如他自己所說的講清楚,反倒在中間停下來,意味深長地盯著周興,看得他全身發毛的時候,才突然問:「周興,你其實並沒有放下水仙花。既如此,你到底在彆扭什麼?你到底想要他怎麼做?」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0

[發帖際遇]: leungmon在賭場爽了一把, 贏得現金29Ds幣.


  四五章對坐談心(下)

  彆扭?

  或許是吧,周興苦笑,原來自己修行還不夠,真的做不到。

  不能乾脆地拒絕他,也不能乾脆地接受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攪和在一起,自以為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可落在其他神仙眼裡,卻是彆扭和矯情了。

  其實以前在天庭的日子真的很好。

  每天上班回來,就和水仙花說說話,嘮叨一下,或者和他一起去遊山玩水,日子過得自由自在,卻又不會孤單寂寞。就算後來,水仙花幻化成人形,有了一些意外,但教導他一些做人的常識,每天吵吵鬧鬧的,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非常溫馨,非常懷念。

  而這一切,從鏡泉下凡開始,就不可控制地轉變了。

  到底是為什麼會叫鏡泉下凡呢?

  應該說,當時他自己是有這個意向的,想學著做一回人。

  自己也是極力贊成,希望通過他的切身體會,可以和自己的代溝窄一點,希望以後和他相處得更愉快一些。

  當初想著人間一世,也不過是天庭兩三個月時間而已。對於有著漫長歷史的天庭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眨眼就會過去的。

  誰能想到,自己還沉浸在發現天皇大帝與玲子相同特徵的震驚中,他就突然夭折了!甚至還等不及自己去看望在人間時的他!

  經此一事,自己和鏡泉就有了隔閡。

  自他從意大利回來,自己和他相處得,那叫一個彆扭!

  聽從了龜仙的建議,想著再去人間好生歷練一番,至少從小活到老,然後正常死亡,真正體驗一把人生全部的酸甜苦辣。這樣對自己神仙生活的修煉也很有幫助,尤其是,下凡還能繼續和鏡泉在一起,不用擔心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現意外……

  可是,正如某人所說,所謂人生,就是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風神插進來一腳,鏡泉卻固執地認為那個和自己一母雙胎的弟弟才是曾經在天庭的周興,可實際上,真正的周興卻是鄰居家那個傻傻的跟屁蟲!

  從童年到少年,裴五都是敬仰著狄平的。因為他們,一個有著非凡的記憶,而另一個則是完全實在地走過普通人的一生,很自然地圍著那個聰明漂亮的哥哥轉圈。

  十五歲分別時,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地探知了自己的一些心意。

  然後,慢慢明確,卻因為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不知死活,只能無盡地思念和後悔……

  再見面時,那個漂亮哥哥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弟弟身上了,自己只不過因為世俗的壓力、因為狄安的退卻、因為狄氏夫妻的私心、因為狄平對狄安賭氣,才能得到他的人。

  至於他的心,卻是依舊放在狄安身上。以至於他在碰到瘟疫的時候,不顧自己安危,冒著生命危險跑去給他送藥……

  直到臨死的那一刻,才確定,原來裴五在狄平心裡還是有那麼一些份量的。

  可是,已經沒有關係了——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也垂垂老矣。雖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求個「死同穴」了……

  ……

  人生無常,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死後飛昇,回想這一切的一切,恍然如夢。

  驚,自己在人間居然會愛上曾經在天庭一手養大的水仙花;

  悲,那麼盡心盡力愛一個人,卻在臨死前才得到回應;

  惱,鏡泉帶著記憶下凡,居然一直沒能認出自己!更可恨的是,雖然狄平有愛過狄安,但鏡泉最初,竟然想著要在人間好好修理周興,讓周興也嘗一嘗被人拋棄的滋味!

  愁,當鏡泉不再是鏡泉,當周興不再是周興,以後再天庭該如何相處?

  ……

  從明燕王朝初回天庭,周興想了好幾天,最終才決定要心如止水,淡情淺義,像大部分神仙一樣,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儘管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還有八妹不肯放過他、河神夫妻與風神也先後找上門來、鏡泉更是性情大變,試圖利用感情、慾望以及死纏爛打的招數來糾纏自己。可經過祥林嫂一般重複裴五的經歷,自己的心境卻慢慢平靜下來,已經可以一步一步放得開了。這時候再面對鏡泉,就算是住在一起,也比較輕鬆自如了……

  「帝座,我知道很多仙友都不理解。周興確實沒有完全放下鏡泉,但卻已經不再把他看得那麼重了。而我的目標,就是要把他真正放下。放下,並不意味著逃避,而是指我能夠心無芥蒂地面對他。所以,周興才沒有十分堅持要和鏡泉分開住,或者老死不相往來。

  你們可以說我彆扭,但我現在沒辦法躲開他,只能這樣試一試。」沉思良久,周興有所選擇、有所保留地坦白了自己的心聲。

  青華大帝若有所思:「嘗試著面對他去忽略他,嘗試著找出他的每一個缺點,讓自己慢慢冷卻那份感情……周興,你的想法沒錯,做法也有可取之處。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很可能不會成功,甚至會更加喜歡那水仙花?」

  周興一滯,沒有回答。青華大帝卻開始微笑著說起了自己的心事。

  「周興,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是喜歡勾陳的。」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你們兩個拿我作賭注,天皇大帝對自己非常慇勤,你卻只在後面湊熱鬧,已經有不少神仙在猜測,說青華大帝之所以每次使出十倍於天皇大帝送給周興的禮物和心意,是想要嘲笑天皇大帝、通過擾亂他的心神來干擾他的戰術,使之不攻自敗。

  也有一小部分八卦說,青華大帝可能對天皇大帝有意思,故意逗著他玩。

  周興是贊成那一小部分神仙的猜測的。但他沒有想到,大家以為是「逗著玩」,青華大帝卻明明白白說出口,是「喜歡」!

  「說起來,我和勾陳,認識十幾萬年,以前是沒有這方面想法的。他有過伴侶,我也有過,我們那時候都是真心祝福對方,真心喜歡自己伴侶的。後來,他的那一位,在神魔大戰中灰飛煙滅;我的那一位……我們感情越來越淡,最後和平分手,他選擇入世,生生世世隨機輪迴。曾有一次,又修煉成神仙,我們還見過面,可他最終還是走了。這麼多年,我已經記不起來他的模樣,也再沒有什麼感情了……這些事情,其實很平淡,所以大家都漸漸忘卻了,甚至是八妹,也懶得挖出來說。」

  「勾陳在創傷過後,也慢慢恢復,我們一起笑鬧著過日子。有時候,幾百年上千年不見面也無所謂,因為再見面時,大家依舊很親切。」

  「差不多兩萬年以前,具體的情況我也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只記得勾陳開玩笑說了一句,青華,不如我們兩個湊合著過得了。當時沒怎麼想,過後卻突然心裡一動……」

  「一顆種子,若是沒有發芽,可能幾萬年也只是一顆種子。但它一旦發了牙,就會慢慢長出葉子、長出根莖、然後枝繁葉茂、最後還想開花結果……我就在那一動之下,慢慢思考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幻想我們在一起時會出現的情景,然後就越來越覺得有趣,越來越上心……然後,就像發芽的種子想結果一樣,我也想要一個結果……」

  青華大帝看著聽得入神、毫不顧忌地現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微微搖頭:「周興,你可知道,本座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

  他突然變了語氣,對自己的稱呼也從「我」變成了「本座」,周興自然能感覺到周圍氣場的變化,在內心感歎一番這個歷史悠久、進展緩慢的故事之後,他小心地說:「帝座,請恕周興愚鈍,周興不知帝座有何計劃。」

  「本座與你,也算有緣,可你卻一直戰戰兢兢,害怕本座想幹什麼殺人滅口之類的事情……」青華大帝瞥一眼周興一幅被看穿心思、滿臉赧然的窘樣,放緩了語氣說:「周興,你所想的臉面這些事情,我一向不放在眼裡的,只當是笑談而已。我連自己喜歡勾陳的事情都可以和你講,還在乎你知道那一點子破事?」

  周興摸摸腦袋,尷尬地笑著:「帝座說的是……」

  「和你說這些,一來是因為你不會八卦,我很放心。二來是讓你更加明白現在的形勢,不要跟著勾陳亂來。三來是想告訴你,人和人在一起久了,都會產生感情,何況是長生不老、不死的神仙?寂寞的神仙呆在一起,也會產生依賴的。周興,本座不認為,你可以放下水仙花。」

  周興無奈:「帝座,周興和鏡泉,在天庭有過亦師亦友、甚至是父子一般的感情,又在人間歷經兄弟、朋友、戀人、伴侶等過程,這些日子,有苦有甜,有悲有喜。如今周興已經漸漸參透,希望可以達到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的境界。」

  青華大帝嗤笑:「周興,除了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你可還知道,一切皆是虛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周興抬頭,看著落花如雨,看著白雲滿天,微微一笑:「帝座的意思,是說周興如今強求放下,卻失了真意,不如坦然接受鏡泉,反正到最後,一切皆是虛幻?」

  青華大帝楊起寬大的衣袖,風勢也隨之改變,氣流揮開,圓桌旁邊的落花瞬間無影無蹤。他看著周興,睿智的眼睛帶著笑意:「難道不對嗎?」

  周興搖頭:「所謂境由心生,帝座難道不怕周興由放下變成強求接受?我現在雖不能坦然面對鏡泉,但我們之間還有很多的問題,若要接受他,我會更加不安。

  反正彆扭也好,執拗也罷,我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來選擇的。如果到後來,我的心告訴自己拒絕他不如接受他,我是不會強迫自己推開他的。」

  「你說得很複雜,做得也很複雜,其實,你需要的,只是一個過程。」青華大帝有些啼笑皆非,但又深以為然:「境由心生,既然你的心是這樣走的,本座也不好非議。不過,你可以走得更快一些,更輕鬆一些的。」

  周興微笑:「聽帝座一席話,周興確實輕鬆很多了!」

  鏡泉,我們應該再好好談一談。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1

  四六章漸入佳境

  聊完天,周興站起來,酒喝得太多,精神繃得太厲害,這一下放鬆過來,居然一陣頭暈目眩,搖晃著就要往後倒。一雙大手從背後托住他,將他扶穩了。

  周興暈暈叨叨還沒有回過神來,青華大帝卻已經皺起了眉頭,看著天皇大帝慇勤地扶著周興坐下,替他運功化去酒氣,還附帶按摩太陽穴!

  青華大帝鬱悶了,憤怒了:「勾陳,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再說,要不是我及時趕過來,誰知道你把周興灌醉了想幹什麼?」天皇大帝一點也不在乎他莫名奇妙的怒火,更加憤憤不平地說:「想不到你居然會在哄騙我之後,又對周興做出這種事情來!」

  周興已經基本清醒,想到青華大帝對他坦陳過自己的心意,還強調說,讓自己不要跟著天皇大帝亂來,再看他瞇起眼睛,冷笑不已,心裡不由一陣哆嗦,趕緊從天皇大帝身邊退開,匆匆行禮告辭。

  「周興你站住!」天皇大帝大吼一聲,生生攔住周興的腳步,隨即和顏悅色道:「周興,我們也攪和了很長時間,這件事情不能一直拖著。本座對你如何,你心知肚明,那個賭約……你現在就表個態吧。」

  原本以為他開竅了,在吃醋,現在看來,倒未必。青華大帝淡淡地看了面有難色的周興一眼,又對著表面溫和、實際上正咄咄逼人的天皇大帝冷笑一聲:「小枝沒有告訴你嗎?周興也押了賭注,他押我們兩個輸,他自己贏。你要他怎麼表態?」

  天皇大帝冷哼一聲,憤慨不已:「青華,你果然好手段!假裝受重傷,害我被紫薇責怪,還要費心替你隱瞞,卻不想你居然大搖大擺收買我的手下,更私自外出約會周興!好!你厲害!你給我記著……」

  「我什麼都記著,勾陳。之前我是不是裝傷,你心裡清楚!我們上次的事情還沒完呢,你現在就要周興表態,你可想好了,周興如果選你,你要怎麼辦?」青華大帝打斷他的話,一記眼刀飛過去,很明顯的鄙視意味。

  天皇大帝楞住,開始犯難——周興一定要選擇自己才行,這樣的話,自己也會和他在一起。但是,前不久和青華鬧那麼一出,之後他一直裝著,自己還沒能反攻回來……如果和周興在一起,就不能再和青華那樣做,如果不和周興在一起,就相當於自己輸了這個賭局。

  輸掉賭局,就要拜青華為師,丟面子,但可以繼續和他進行「肉搏戰」……青華那細皮嫩肉,軟軟的,肉肉的,抱起來很舒服,如果再把他壓在身下,像早幾天看過的影像中的小受一樣,意亂神迷地向自己求饒……

  天皇大帝猛然熱血上湧,不懷好意地看看青華大帝,勾起嘴角,對著周興大手一揮,豪邁地說:「周興,你既然為難,本座就不逼你了,你先走吧。」

  周興看他們你來我往,寸步不讓,自己夾在中間不知該如何,如今得到「特赦」,忙小小聲地告罪加告辭一聲,腳底摸油,倏地溜了回去,把戰場留給那兩個歷經滄桑卻依然心態年輕的老神仙。

  離鏡泉宮遠遠地,就發現小仙童在門口張望,然後急沖沖奔自己而來,一邊抹汗,一邊拉著他往回走:「周興你總算回來了!鏡泉公子發現你沒有按時回家,正在生氣呢,我們都到處找你。」

  周興皺眉,很是不高興:「我喜歡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再說,他若要見我,自己出來找就是了,為什麼要你們在這裡雞飛狗跳的!根本就是不講道理!他是不是衝你們發火了,是不是砸東西了?」

  仙童慌忙搖頭:「沒有!鏡泉公子一向不衝我們發火的,也沒有砸東西,只是坐在那裡,臉色很不好看……大家都猜測他是因為你沒有在下班後立即回家才這樣的……」

  看周興滿臉不悅,仙童很是不解。論理,周興上天庭不過五百餘年的時間,修為比自己還淺,可他偏偏運氣好,被鏡泉公子看上了!運氣好也罷了,這兩位明明互相有意思,周興還一個勁地工作以期早日獲得戀愛資格,為什麼平日裡卻陰陽怪氣的,像是看不順眼一樣?

  周興自然不知道小仙童內心的小九九,只是在想,要如何與鏡泉好生談談,怎樣才能令他和自己都活得更加灑脫一些。

  說話間,就已經進門了,鏡泉果然沒有像往日那樣,在大門口等著他回來,反倒躺在後院,手放在額頭,遮住了眼睛,看不出什麼來。

  似乎是聽到腳步聲,或者感覺到周興的氣息,周興才撇了他一眼,他就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起來,拍拍衣服,躍到周興跟前:「你回來了?我們去喝兩杯吧。」

  周興直視著他的眼睛,那裡面黑白分明,眼窩深處,卻隱隱透著一些期盼,而不是仙童說的生氣或陰沉。

  他在期盼什麼?

  周興不動聲色,隨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從來不喝酒的,為什麼突然要喝?」

  鏡泉大咧咧跟過去,在另一旁坐下:「就是因為從來沒喝過,看你那麼喜歡,就想試一試。」

  他的四肢很隨興地舒展,看起來是一幅毫不在意、極為放鬆的神情,可不停地互相摩擦的十個手指頭,卻洩漏了一些心思。

  周興微微搖頭:「我今天已經和青華大帝喝過酒了,不想再喝。」

  鏡泉神情一怔,很是意外。他其實早就知道周興和青華大帝在一起喝酒,但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坦白,把身子歪向周興,裝作疑惑地問:「哦?怎麼這一次不是天皇大帝先找你?」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不想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講了些什麼嗎?」

  「哦,對啊,你和他講了些什麼?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和他講完之後想要做什麼?」

  鏡泉側躺在長椅上,很是悠閒。他和青華大帝是有協議的,所以並不擔心周興會和他糾纏在一起。

  而他的反應則是周興沒有想到的。往日他和那些仙童多講幾句話,對他們多懈下,鏡泉都會用拚命逗弄小海龜、生悶氣、裝哀怨等手段來表示不滿。按道理,他也應該是很不喜歡自己和那兩位大帝攪和在一起的,可聽他的語氣,非常平靜,臉上的神色很輕鬆愜意,意外地正常……

  鏡泉應該是碰上大事情了!

  周興考慮一番後,得出來這個結論。

  但是,不管他碰到什麼大事情,自己想說的、該說的,還是得說。

  「我們只是聊了一些過往的事情,然後,我給他表明了心意而已。」

  周興三言兩語、自認為很精闢地概括了他和青華大帝的對話,鏡泉卻差點從躺椅上掉下來,一下子拔高了聲音,惡狠狠地盯著周興:「表明心意?你給他表明什麼心意?難道你看上了他?」

  周興沒好氣地扔給他一個白眼:「只有你這種成天無所事事的,才會老是想著這些。我只是表明……算了,你既然不感興趣,我就不說了。只是以後,我們再也不能這樣了!」

  鏡泉心裡有些鬆動,但還是緊緊盯著周興,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不能這樣?你想怎麼樣?」

  周興醞釀一番,緩緩開口:「鏡泉,我們以前在天庭,其實很好的,沒有芥蒂,無憂無慮……」

  鏡泉不滿:「你以前就把我當成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傻瓜!再說,已經過去的日子,是不可能倒流的!」

  周興滯愣一下,心道,你原本就是什麼也不懂,偏偏十來天就要從嬰兒化成成人模樣,揠苗助長不說,還肆無忌憚地憑著一知半解的知識到處招搖,惹得天庭不得安寧……

  當然,他嘴上可不敢說出來,只是順著鏡泉的口風,迅速地說:「沒錯,我們回不到曾經在天庭的日子,也不可能像以前在明燕王朝那樣!」

  鏡泉咬著下唇,重重呼氣,很是後悔自己快嘴快舌,居然上了周興的套!不由氣沖沖地說:「反正你就是對我不滿!惱恨我在明燕王朝時對裴五不夠好!」

  周興歎息一聲,非常無奈:「鏡泉,裴五對狄平,那是心甘情願的……我不是對你不滿,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就是裴五,而你就是狄平。鏡泉,我需要時間和獨立的空間,來消化這些事情。而你,也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你對我,是習慣性依賴和佔有心理作祟,還是真的喜歡我,非我不可?如果是這樣,你又打算以後怎麼辦?」

  自從回到天庭,他每次稍稍平復一下,鏡泉就會有事情冒出來。比如他的身世,風神的造訪、修建宮殿邀自己同居、時不時進行「性騷擾」等等,讓他忽上忽下,心情左右搖擺,一直不能真正平靜下來。

  如今又知道了青華和天皇兩位大帝的往事,他們曾經也很幸福,但這一切,卻在變化著,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周興瞬間有些迷茫,如果一切皆是虛幻,永恆並不存在,那他應該要曾經擁有還是選擇從來沒有過?

  如果是鏡泉……

  周興看看正扁著嘴的鏡泉,又是一聲歎息,鏡泉,我怎麼就覺得你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男人找伴侶,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鏡泉對著他,依舊不滿:「周興,我現在已經給你很大的自由空間了!你去上班,就算是兼職的,我也沒有沒有跟著你了。而時間,按照你現在的修行紀錄,至少還需要一百多年,才能在天庭談戀愛,時間還很多。至於我,我不是在和誰搶糖果。我想得很清楚了,愛情,本來就是和依賴、佔有分不開的!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表達方式,我也可以改!我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愛情,本來就是和依賴、佔有分不開的!

  周興驀然想笑,可不是嗎?曾經的裴五對狄平,不就是由依賴到喜歡,想要獨自佔有他的全部身心嗎?

  鏡泉似乎越來越接近一個正常人的思維了,可是,

  「鏡泉,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一定要離你遠遠的。但是,你整天把喜歡我掛在嘴上,好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若不用自己的感情來回報,就是天理不容、忘恩負義……鏡泉,就算不管我們之前的糾葛,我也沒辦法這樣接受你。愛情不是你愛我,我就必須愛你的,這樣無異於變相的強迫。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鏡泉心念急轉,努力把周興說的每一句話機在腦海裡,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但嘴裡卻說:「我明白。那我以後不天天說了,也不會糾纏你,讓你可以靜心思考。但是你要記得,你說過,不會離我遠遠的。你也要保證,不會因為過去的事情對我有偏見,不能不准我喜歡你。我們,至少不能比以前在天庭的時候更生分。」

  周興驚訝於自己所說的話,驚訝過後卻是釋然、輕鬆,彷彿全身的重擔都放下了,內心也漸漸明朗起來。他終於明白,經歷了這麼久的憋屈掙扎,自己還是渴望一份水到渠成、感覺安全舒適的感情的。可聽完鏡泉的話,卻又有些哭笑不得。

  而鏡泉,發現周興主動找自己談心,不再對自己陰陽怪氣,可以逃避,還得了他一句「不會離你遠遠的」,感覺周興正在朝自己慢慢靠攏,簡直就是喜出望外了。

  ……

  ……

  儘管談話結束的時候,周興只對自己的將來有了明確的目標。但對鏡泉,依然沒底。感覺他沒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他的話也不太可靠,更覺得鏡泉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但他沒想到,自那以後,鏡泉竟然真的不再纏他。

  很多的時候,鏡泉都是獨自在外面,不知是幹事情還是閒逛。

  如果沒出去,他只在早晚和周興打個招呼,隨便問一些事情,但不再粘著不走,差不多火候,在周興沒有感到厭煩之前,就撤退回去,老老實實呆在自己房間或者泡在溫泉裡。

  有時候還化成水仙花的模樣,呆在水晶瓶裡修煉……

  如是一年過去,周興漸漸放下心防,慢慢地消除了對鏡泉的偏見。後來還減少了自己的工作量,每天優哉游哉上班回來,就和鏡泉聊聊天,邀龜仙來喝喝酒,或者出去看看風景,還與河神夫妻見過幾次面,但大家都非常默契地不談他和鏡泉的風月,連最熱心的河神夫人也收斂了很多。

  天皇大帝卻因為魔界與他轄下的異時空人界發生了摩擦,趕著去調解了,沒有再來招惹他。

  周興的日子,竟然比以前在天庭要更加多彩多姿了!

  當然,偶爾也會有些尷尬的事情發生。比如不小心在溫泉裡看到光著身子的鏡泉,他的眼睛會有些不受控制地瞄來瞄去,某些地方也會自動地□。更有一次被鏡泉當面發現,周興在他充滿興味的眼光和表示願意幫忙的殷切熱情中落荒而逃……

  此後,周興避開了鏡泉好幾天,鏡泉倒是依然落落大方,讓他覺得更加尷尬。終於在一天睡覺的時候,他夢到自己和鏡泉在一起滾床單!睡夢中,鏡泉眼神迷離無助,嘴唇濕潤紅腫,雙頰緋紅妖艷,四肢緊緊地糾纏著自己,不時發出醉人心弦的呻吟,而自己,則在他體內肆意地馳騁進出,兩具充滿激情的身軀糾纏在一起,似乎把周圍的一切都給融化了……

  睡醒過後,周興對著床上遺留的痕跡,一頭的黑線,隱隱又有些渴望,最終卻只能把床單與被套毀屍滅跡。

  又過了兩天,鏡泉非常意外地在他上床後,進了他的房間,對著他發呆,卻一聲不吭,然後給他掖好被角,無聲地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鏡泉皆是如此……

  周興終於忍不住了,掛著熊貓眼怒聲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鏡泉略顯尷尬地假咳兩聲,別過臉去,耳角微紅,又轉過頭來,有些猶豫地開口:「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但又怕你聽了會生氣……」

  周興想一想,還是沒能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因為鏡泉最近很是「遵紀守法」,遂道:「你先說說吧。」

  鏡泉隔著被子抓住他的手臂,慢吞吞地說:「你也知道,我一向比較清心寡慾,但偶爾……還是會有些……衝動的……」

  周興立即紅了臉,感覺鏡泉發現了他曾經的秘密,意有所指,不由大為羞愧,用力甩掉他的手,從床上跳起來,顫抖著說:「你給我出去!」

  鏡泉不依:「你剛才……讓我說的,現在怎麼能發火?再說,這也是……很正常的。」

  周興更覺難堪,一把拖住他,往門外拉,在門口處不經意碰到鏡泉的腰身,感受到一個有著不尋常熱度之處,才醒悟過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鏡泉倚在門口,吃吃笑著說:「周興,你的反映,很可疑啊!」

  知道自己的過激行為洩漏了心思,周興不免臉紅脖子粗,扛著腦袋,破罐破摔般地說:「這是很正常的!」

  鏡泉眉開眼笑:「沒錯沒錯!正常正常!」說罷大笑而去。

  周興見他沒有取笑自己,也沒有提出來要自己幫忙,大為放鬆。躺回床上,胡思亂想一番鏡泉究竟會如何解決,又抽腦袋暗笑自己多管閒事,許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再見到鏡泉,奇跡般地自在,不再覺得疙疙瘩瘩,互相挑挑眉,心情都很愉快。以後相處的日子,居然又多了一份默契,一份親密,漸入佳境。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1

[發帖際遇]: leungmon因為發出問題難倒壇主,獲獎金現金50Ds幣.


  四七章陰差陽錯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周興隨意地躺在沙灘上,任微風拂過自己的臉,吹起絲絲頭髮,心曠神怡。

  「你最近很淡定啊!」龜仙趴在他耳旁,把原本就很小的綠豆眼瞇到幾乎看不見。

  周興輕笑:「龜仙,是你變激動了,變八卦了。這可不好,你要淡定啊淡定!」

  龜仙縮縮脖子,絲毫不在乎周興的取笑,「雖然你們都變了,但這樣也不錯!」

  「還好還好!這酒更好!」周興有些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想要矇混過去。

  龜仙雖然一向很中立,但畢竟是給河神辦事的,誰知道河神夫人有沒有佈置什麼額外的工作給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不談風月的好。

  「慾求不滿也算好?」

  ?!

  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嘲弄的聲音是誰發出的。

  周興做賊心虛,老臉一紅,「噌!」地跳起來。

  一個修長的身影倚在樹下,臨風而立,眼波流轉,嘴角掛著妖孽的笑意。

  自然是鏡泉。

  周興一個飛步走到他跟前,惡狠狠地說:「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呦!我在說我自己呢,你激動啥?莫非我也說中了你的心事?」

  周興大窘,抬起頭。

  鏡泉正衝他揚起下巴,白—皙柔嫩的頸子清晰可見,細發在微風中向後飄揚,帶著絲絲□、張狂與戲弄,周興更加火氣上湧,卻強忍著羞惱,深呼吸吹散窘迫,咬牙低聲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眾……」

  鏡泉噗嗤一笑:「我也不喜歡當著老烏龜的面……不如按你的意思,現在就回家去……」

  眼看他居然把手伸向自己,周興忙不迭地向後退去,顧不上反駁鏡泉,就聽得龜仙說:「淡定啊淡定!」

  他為什麼不裝聾作啞?他為什麼要這時候突然出聲提醒?難道就不能早早地識趣離開嗎?

  周興頭頂冒煙、恨恨地想著,扔給龜仙一個白眼,扭頭就走。

  「看來他很聽你的話,果然回家去了。」

  龜仙自是明白周興悲憤的眼神,可是,他怕自己剛才不出聲,這會子鏡泉指不定已經得手了。沒想到他一番苦心,周興卻「自投羅網」!

  饒是龜仙性情好、修行高,也忍俊不禁,開起玩笑來。

  鏡泉一腳踢在他的硬殼上,龜仙躲避不及,被高高拋起,遠遠地掉在海水裡,眼睛裡還滲進了不少沙子,他也不生氣,獨自暗笑,隱隱聽得鏡泉的聲音:「……就憑你個烏龜,也敢在我面前取笑他?下次扒了你的烏龜殼!」

  「果然要淡定啊!」龜仙慢慢地劃拉著短小的四肢,在海水裡蠕動……

  水溫剛剛好,不冷不熱,仙氣與霧氣交織在一起,氤氳繚繞,可泡在溫泉裡面,不僅不能靜氣凝神、反倒更添幾分燥熱與迷離。

  周興有些氣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激起片片微熱的水花,待晶亮的水花落定,一張俊逸的臉出現在眼前,滴滴水珠從臉側和額頭的髮根落下來,薄薄的衣衫已經濕透,粘著在身上,吹彈可破的肌膚若隱若現……

  看著眼前的美景,周興不可抑制地興奮起來。

  而鏡泉,注視他已經很久了,雙目明暗閃爍、幽遠深斂,似乎感覺到周興的躁動,他慢慢地從溫泉另一頭移過來。

  水波層層蕩漾,周興卻覺得口乾舌燥不已,正要倉皇逃開,才一動,就被鏡泉抓在懷裡,水溫驟升高!

  「如今不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一定會讓你如願的。」鏡泉貼著他的耳根,輕輕地吹氣。

  「什麼如願?我從來沒有說,可以在家裡……」

  剩下的話,被吞嚥進去,柔軟地雙唇飢渴地輾轉□、濕滑的舌頭靈活地鑽進去試探著,周興嘗得一陣甘甜、一陣清涼、確有更多的酥麻火熱。

  幾乎要斷氣的時候,嘴唇終於獲得解放,才順了一口氣,身上卻燃燒起來,一隻手正在他幾乎半裸的身軀上肆意游-走,熱烈的氣息從嘴角移到耳垂,那柔軟的一處被鏡泉一口含住,細細地啃-噬著。

  周興幾不可聞地悶哼一聲,鏡泉趁他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抱他靠在溫泉邊上,緊貼著他,一手撫弄他的胸-前,嘴也湊上去,輕咬重舔,周興用盡全身力氣緊繃的身子終於軟下來,雙手無力地勾住鏡泉的脖子,掛在他身上,任他為所欲為。

  身子像是被火熱的激情給融化,越來越軟,越來越無力,周興掙開朦朧濕潤的雙眼,不遠處的朵朵水仙花沙沙作響,一株株晶瑩剔透、嬌艷欲滴,散發出耀眼的光華。

  水仙花!

  周興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畫面,猛地掙扎起來,雙手極力推拒著鏡泉。

  「怎麼,不滿意?」鏡泉順著他的掙扎,上身退開幾寸,雙腿卻更加強悍地擠入周興兩腿間,一手在他腰後曖昧地游移揉弄,一手已經直接探入他的短短的浴巾,抓住那已經硬挺的部分。

  周興全身開始冒煙,臉漲紅得像要滴血,明明被抓住了要害,嘴裡卻依舊不服輸:「要做,也是我上你!」

  鏡泉笑出聲來,握住他肉肉的分-身輕輕晃動,感覺他倏然的漲大與火熱,挑眉道:「這麼容易激動,你能上嗎?」

  是個男人都不能容忍在這件事情上被看扁,何況他還是個男神仙!

  周興勃然大怒,不甘示弱地猛撲過去,重重地咬上鏡泉,奮力地撕開他的衣服,埋首在他胸前,不停地啃咬,柔滑白皙的肌膚上不到片刻就留下點點痕跡,妖艷魅惑。

  周興的心情越發激盪,想到睡夢中自己把鏡泉壓在身下的美好情景,不由激動得顫抖起來,下-身脹痛得厲害,幾乎把持不住,匆忙把手探入鏡泉的後腰。

  鏡泉亦緩緩在他背後按壓,聲音暗啞:「周興,你確定要做嗎?」

  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心慌,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但周興還是斬釘截鐵地說:「當然要做!」

  早就被他小狗般亂啃亂蹭的舉動弄得慾火焚身,得到他肯定的答覆,鏡泉再也忍不住,加重前面手上的力度,開始重重地揉搓著、撫弄著。等周興才緩過一口氣,就已經改成一手握持快速膨脹起來的陰-莖,另一手的大拇指腹開始快速摩擦著頂端的鈴口,不斷撫摸、擦拭,指尖偶爾還淺淺地伸入鈴口,慢慢伸進去一點點,再抽出來。

  「嗯……你不要……啊!」周興被弄得舒適不已,想要更多但又不想被操控,欲拒還迎間,鏡泉大力地櫓動幾下,被揉弄的分-身已□到極點,昂然立起,並發散出一陣陣刺痛與酥麻感,積蓄已久的慾望瞬間爆發,分-身顫抖著跳動幾下,抽搐著射出一股股濁液,這是一種強烈到能令人空白失神的快感,周興腰下一軟,雙腿幾乎站立不穩,還是鏡泉眼明手快,托著他轉個身,攔腰截住,他才勉強沒有滑下去。

  雙手撐在溫泉邊緣,周興大口喘著氣,沙啞地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還……沒完,我要再來……」

  「當然沒完!」鏡泉看著他暴露在自己眼前白花花的臀部,伸出兩指,探入那隨著深呼吸而無意識自動開合的後-穴。有泉水的作用,很輕易就進去了,不由大為滿意。

  處在高-潮的餘韻中,身體格外敏感。周興發現,從沒有暴露過的後-穴被隱秘地侵入,支撐上身體重的雙手不禁一軟,額頭抵住幾乎水面。他慌忙回頭:「不行!我……」

  一語未完,鏡泉已經扶著自己的利劍刺了進去,並就勢吻上他的嘴,流連好一陣才說:「你別皺眉!我知道有個仙術,可以讓你減輕疼痛的,你默念幾句口訣就可以了!」

  周興疼得淚眼汪汪,聞言大怒:「你既然不會痛,為什麼不乖乖地讓我上?」

  你以前會痛,還不是乖乖地讓我上?

  鏡泉私下撇嘴,但也不敢再把明燕王朝的事情拿出來說,只得好言安慰,騰出一隻手來繼續在周興大腿內側和兩腿間摩挲,轉移他的注意力,同時,湊近周興的耳朵,輕吹了幾口氣。周興只覺得耳邊縈繞著一些東西,腦海中才消化完,身體的不適就大為減少,不多時,竟然通體舒暢,後-穴處不再疼痛難忍,全身也放鬆下來。

  鏡泉早就忍耐不住,見時機已到,毫不遲疑地開始橫衝直撞,一次次大力抽-插,感受周興火熱柔軟的內壁緊緊地吸附著自己,想到不用像以往一樣擔心他這具身體會難以承受,不由更加興奮。

  周興難耐地扭動,這具身體與裴五不同,這樣直接迅猛的侵入對他而言,很難被接受。

  但重重撞擊內壁的粗壯,忽然碰到了什麼,酸脹酥麻滋味擴散開,瞬間蔓延到全身,周興不可抑制地戰慄了一下。鏡泉似有所感,放緩了進攻的節奏,只在那一處不停地摩擦,發現周興顫抖得更厲害,更用力反覆地挺進著,一隻手也伸到前面來,繼續愛撫他半軟的分-身

  周興彎著腰,忍不住發出像撒嬌一樣的短促聲音,似是呻吟,又似正忍耐極端痛楚,只能低下頭、咬住自己的手臂,以防自己在強烈快-感下再發出羞恥的聲音。膝蓋不由自主地顫抖、柔韌有力的內壁肌肉也陣陣抽緊,鏡泉發出粗重的喘息,不再忍耐自己激烈而深沉的慾望,大力挺腰,迅速進出,越來越失控。

  隨著他腰上的動作,手裡的力度也逐漸加重,周興不堪這雙重劇烈刺激,兩種滋味交替襲擊,令他不由自主扭曲著,顫抖著。

  鏡泉每一次強悍的衝擊,火一樣熱燙,在狹窄的深處穿刺、衝擊,就像會喘息的飢渴野性動物,每一記都是深深的鍥入,周興豎起上身,像是想挪開,卻不能移動分毫,只能慌亂地扭動著,從來沒有想過被這樣近乎羞辱地站著,大開雙腿,被從後面佔有,竟會從內到外漫溢出接近暈眩的快感,忍不住嗚咽一聲再次噴發出來,同一時間,一股滾熱的熱液也精準地射入他的腸道深處,燙得發麻,像是要把他從內部給燃燒熔化掉一樣,周興禁不由又是一陣痙攣,眼前一黑,竟然昏沉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興漸漸轉醒,已經是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眼前窗明几淨、天色大好,背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手正環放在他腰間,肩頭有平穩香馨的呼吸聲。

  周興伸伸腿,扭動一下,感覺腰有點酸,後面也有些空虛,全身慵懶無力,但並無明顯的痛感。

  腦海中回想起不久前在溫泉中瘋狂的激情,禁不住身體微微發熱,俯首看著扣在自己腰間的十根青蔥嫩白修長手指,不由一陣怔仲——是自己禁慾太久,還是已經接受鏡泉,才這樣放肆地糾纏,一次又一次達到高-潮?

  或者,是因為不會痛楚就能享受到至高無上的快樂?

  果然,做神仙的好處多多!

  要不是很多神仙是修煉而來,本就清心寡慾,又有那個一萬年的限制,只怕……

  一萬年!

  周興猛然大驚,差點跳起來!

  自己的年紀根本就不夠資格在天庭談戀愛!更加不能行□!

  完了!

  這是什麼?

  早戀!

  偷吃禁果!

  ……

  牛郎與織女早戀的教訓就在眼前,自己還沒有確定感情的歸屬,就妄想把鏡泉壓在身下,陰差陽錯做出這種事情來!

  竟然會被慾望俘獲、沉迷於鏡泉的美色,犯下如此大錯!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3

  四八章再見

  「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成為仙侶了!他們三天後就要成親啦!各位仙友,八妹扒仙最新消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想知道兩位大帝是如何開始的嗎?想知道他們之間是誰最先表白嗎?想知道他們的第一次是怎樣發生的嗎?想提前知道他們的婚禮會有怎樣的驚喜嗎?……想知道更多勁爆不為人知的秘密嗎?一個紫仙幣就可以滿足您所有的需求!八妹扒仙為您全方位、多角度、深層次解析兩位大帝十幾萬年的恩怨情仇!最新特刊內容充實、畫面精彩,既有閱讀性又有觀賞性,還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數量有限,售完即止!仙友們,心動不如行動,趕緊拿出您手中的紫仙幣吧……」

  一大早,八妹就組織仙童在天庭各大交通要道擺起攤子,捲起袖子、唾沫橫飛,像賣大白菜一樣吆喝著她的最新特刊,標題赫然是《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喜結良緣,步入閃婚一族!》!

  「周興,你去叫八妹過來!」青華大帝看完特刊,皺起了眉頭。

  「是!帝座!」周興微一躬身,退出宮殿,知道八妹這一次觸動了青華大帝的底線,不由替她擔心起來。

  「我沒有寫青華帝座的什麼壞話啊?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周興你不要危言聳聽?」聞訊趕來的八妹紮著小辮子,一翹一翹的。

  「八妹,問題就是你把他寫得太好了,天皇帝座肯定會心有不甘。他不爽的話,青華帝座就要煩惱了。」周興歎氣,要不是八妹之前對他還算客氣,自己與鏡泉事發以後,她也沒怎麼大肆渲染,自己才不會管她到底得罪了誰。

  八妹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周興這一提醒,她馬上反映過來:「天皇帝座在某些方面是最小肚雞腸、最愛記恨的!不行,我還是回去報備一下女媧娘娘再來吧。」

  「縣官不如現管!八妹,雖然你後台夠硬,但女媧娘娘畢竟是退居二線的。而且,她對兩位帝座也是極為照顧的,如果這一回天皇帝座若心中惱怒、乾脆取消婚約……只怕,女媧娘娘第一個就不會饒了你!」

  騎虎難下,八妹眼珠一轉:「周興,沒事!我現在就去見帝座!本小鳥自有妙計!」

  她所謂的妙計就是在婚禮前再出一期特刊,之前敏感的內容,描述方法稍作變更、把天皇大帝的形象拔高,然後,由青華大帝再爆料一些隱私的事情給加上去……

  奸商啊!

  周興看著噼裡啪啦說個天花亂墜的八妹,敬佩感油然而生。

  正無限感歎間,天皇大帝忽然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後面跟著不勝惶恐的守門天兵,和一臉無奈的小枝。

  周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大膽地朝著天皇大帝上上下下看個仔細,猛然發現,他左眉角的紅痣不見了!

  雖不至於晴天霹靂,周興還是有些神色恍惚,連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說了些什麼都沒注意到。只知道八妹很是頹廢地走了出去。然後,天皇大帝一臉的歡欣鼓舞,十分滿意地離開了。最後,是他家帝座罕見的賊笑。

  周興心緒不寧,幾經思考,還是問出了口:「帝座,天皇大帝左眉角有一顆紅痣,周興前幾天還看見了,怎麼今天突然就沒了?」

  天皇大帝掃他一眼,微微歎息:「周興,你到現在還放不下嗎?」

  這一聲歎息隱隱帶著失望和滄桑,周興心頭一震,慌忙搖頭:「帝座,周興還是一個凡人的時候,有個未婚妻,左眉角也有一顆紅痣,故以有些……」

  青華大帝依然搖頭:「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叫……好像叫玲子。」周興用力回想,可過往的事情已經漸漸模糊,幾乎記不起來,不由悵然若失。

  「你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為什麼還記得這顆紅痣?」青華大帝依舊窮追不捨。

  「呃?」周興愣住,為什麼會這麼執著地記得?

  因為天皇大帝就在眼前?可自己對他的外表還有行為很少關注的,平日來往也不多。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自己當初鬼迷心竅一般想粘著他,到處蹲牆角,以至於把鏡泉孤零零扔在人間,連他夭折回天庭,都沒來得及迎接。而正是這個變故,讓他和鏡泉在以後的日子裡,開始磕磕碰碰……

  「帝座,周興第一次發現這顆紅痣的時候,情緒激動,做了一些事情,傷害到了鏡泉。」沉吟許久,周興還是實話實說。

  青華大帝這才展開眉角:「這一百年,你都對那水仙花不冷不熱的,本座還以為你們玩完了,不想你其實對他有情的,而且敢這麼大膽地說出來。既如此,你為什麼不去找他?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

  周興臉一紅,有些窘迫,更有心慌。腦海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念頭,想要馬上見到鏡泉,感覺現在不去,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心跳得很厲害,全身的毛孔細胞似乎都在顫抖戰慄,叫囂著要找一個安心的地方。

  慌慌張張地往外衝,周興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飛奔到那一片寂靜的山林。

  風從耳邊吹拂而過,樹葉微微搖曳。空闊的山林靜謐孤寂,像是一個聰慧而垂老的智者,看別山層巒疊嶂、風神俊秀、鳥語花香,自己卻默默地堅守在天庭一隅,看滄海桑田、無窮無盡。

  周興一路喘息著穿過山林的小道,來到鏡泉的木屋外,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彎腰,雙手扶膝,周興大口大口地呼吸,調理自己的氣息與情緒,慢慢遲疑起來,像是近鄉情切,很激動,卻有些害怕。

  當年偷嘗禁果,按天規是要將他們分開禁閉兩百年的,更有無數神仙押了賭注在小枝的盤面上,不曾想他周興最後誰也沒跟,莊家和玩家全輸,引得小枝和部分神仙對周興鏡泉怨恨不已。

  幸得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擔保,將鏡泉送到原來成長的山林,方便他記起往事,化解與風神的恩怨以及河神夫妻思念兒子的強烈感情。而周興,則被罰為青華大帝身邊的小仙童,無償服侍其兩百年,他如今才能自由自在地行走。

  當然禁閉不是關在黑屋子裡,終年不見天日。而是說,他們和牛郎織女一樣,每天只能見一次面,每次見面時間不能超過十分鐘。可以說,這條規定還是很人性化的。

  但周興他們既然沒有被禁閉,即使分開了,也可以很方便地見面。如今一百年過去,除了鏡泉回來過兩次,龜仙經常給他說一些鏡泉的狀況,周興卻是從來沒有光明正大來到這個偏僻的山林探望過他。

  木屋不似周興的房子那樣精緻,才有不到40平方,外面雖然不是很荒涼,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周興猶豫一會兒,掩飾好自己激動的心情,上前敲門。

  手才扣到房門,門卻已經開了,風神從裡面走出來,看到周興,很是驚訝。周興微一側身,給風神讓出了道路,風神卻一直把著門,不進也不出。

  周興不由懊惱起來,覺得自己實在太衝動了,出來的時候都忘記了和青華大帝告假,也沒有想到,鏡泉可能不方便見自己,或者,他其實並不想見到自己……

  「你不是要走嗎?還站在這裡幹嘛?」鏡泉不悅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周興霎那間想逃,剛一轉身,一隻手大力拉著他往後退,轉瞬到了門口,和什麼撞了一下,隨即是「砰!」的一聲重重關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被鏡泉死死抱住了。

  「你放開我!」周興被勒得發疼,幾乎透不過氣來,使勁掙扎:「風……風神還在呢!」

  「不用管他,煩死了!」鏡泉悶悶地說著:「一百年你都不來見我,周興,你又要對我始亂終棄嗎?」

  周興滿頭黑線:「鏡泉,始亂終棄不是這樣用的!」

  「那你說,當初我回去找你,你為什麼那樣冷淡?為什麼一百年來你都不看我?你用完了我,就不管我在這裡是死是活,你……」

  「停!」眼見鏡泉越說越離譜,周興趕忙止住他,「鏡泉,你先放開我,我們慢慢說。」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4

  四九章前嫌

  「那我們到這裡談。」鏡泉拉著周興就往床邊走,周興還來不及掙開,就已經被他壓倒在床上。

  「你別動,我只想這樣抱你一會兒。」鏡泉像八爪魚一樣抱著周興,悶悶地說。

  見他許久也沒有其他動靜,周興才慢慢平靜下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緊緊地擁抱著,溫暖祥和的氣息懷繞著他們,恍然間,周興又像回到了一百年以前。

  那一天早上,雖然對於偷吃禁果有些驚慌,但他們卻是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享受難得的親密與安寧。然後,他自己主動向月老和玉皇大帝自首。誰曾想,還不等月老處理好,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就出面了。而最後的懲罰,在別的神仙看來是寬大處理了,卻因為他對鏡泉疏遠了很多,結果顯得比禁閉還要嚴厲。

  鏡泉來這片山林的那一天,周興沒有送他。可三天後,他就自己偷偷地跑了過來,看到鏡泉無恙,才放心回去。以後每天,都可以從龜仙處知道鏡泉的消息,毫無懸念,這是河神夫妻安排的。他自己也會隔三差五地過來,有時候,鏡泉在修煉,有時候是在睡覺,還有的時候,卻是在發呆。當然,周興從未在他面前現身,儘管有一次,看到鏡泉寂寥的表情,他很是心疼,但還是忍著,以後,更加不敢正面面對鏡泉。就算鏡泉回來看他,他也表現地客客氣氣,規規矩矩,像是他們從來沒有發生過親密關係……

  他想,用鏡泉的話來說,自己又犯彆扭了……

  腰上一疼,是鏡泉加重了手勁,掐了他一把,不滿地說:「有句話,叫作為伊消得人憔悴,可你,居然比以前還要胖了!你就真的不想我嗎?你不擔心風神會把我搶走嗎?」

  周興心裡一沉,這才想到,剛才風神就在門口,自己進來的時候還撞到了他,趕忙鬆開鏡泉的手,從床上坐起來:「你……和他?你想起以前的事了?你要和他在一起?」

  看到周興的退卻和遲疑,鏡泉也沉下臉:「周興,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興苦笑,一百年的時間,他想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這一百年以來,除了伺候青華大帝的活兒,他其餘的時間,都是在想,鏡泉現在在幹什麼?他在想什麼?他會想我嗎?他會氣我嗎?他會孤單嗎?……

  他不知道,鏡泉是否已經足夠成熟,或者說,鏡泉是否已經變得讓自己更有安全感。他也不知道,如果以後和鏡泉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他只知道,如果沒有鏡泉,自己不知道可以幹什麼,如果沒有鏡泉,自己在這天庭,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不知不覺間,鏡泉就慢慢從眼裡,到心裡,融入骨血……

  是否,自己很久以前就察覺到了這個後果,所以才想要和他分開卻分不開?所以那一天,知道偷吃禁果會受到懲罰,還是義無反顧,放縱自己的慾望,想借此給這一切畫上一個句號?

  看著鏡泉陰沉卻依然俊秀的臉,周興忽然感到一陣悲哀與害怕。如果自己的生活,是以鏡泉為中心,那麼,周興和裴五,又有什麼區別?

  不!

  周興不是裴五,鏡泉也不是狄平!∼

  他以前來過這裡,並沒有見到鏡泉和風神很親密,龜仙也從來沒有說過他們會在一起。

  周興深呼吸,對上鏡泉的目光:「鏡泉,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你和別的神仙攪在一起,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只喜歡我一個!」

  鏡泉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揚起來,眼裡亮晶晶地溢滿了笑意,又撲過來抱住了周興:「周興,你吃醋了!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喜歡我的了!」

  「我就知道,你每次都偷偷摸摸過來,肯定是擔心我的。」鏡泉把下巴擱在周興肩頭,得意地說。

  「你……你知道……我有過來?」周興大驚,想要離開鏡泉遠一點,卻被死死巴住了,怎麼甩也甩不開。

  鏡泉居然知道自己偷偷來看過他!

  虧他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有被任何神仙知道,尤其是鏡泉。

  怪不得他回去時,自己不怎麼理他,他也不生氣,不著急,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他眼裡!實在是……太丟臉面了!

  周興羞惱的時候,鏡泉也生氣了:「你還敢說!每次來都不見我,害得我提心吊膽,每天每天都在想,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不肯見我,下次還會不會來……要不是河神他們拉著我,我早就把你揪出來……打一頓了!」

  周興聽著,微微笑起來,心裡也舒暢得很,靠在鏡泉懷裡,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鏡泉要求,河神夫妻怎麼會有龜仙做傳話筒還不夠,多次直接找上他,讓他來看鏡泉;甚至青華大帝也拐彎抹角說過好多次……

  原來,不是只有他自己在糾結的!

  鏡泉,只有在單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這樣孩子氣,才會這樣胡攪蠻纏。

  凡間有一句話,說男人八十歲的時候,依然像個孩子。

  放在天庭,應該就是說,十萬歲以上的神仙,也是童真幼稚的。何況鏡泉,現在還不足五萬歲。

  酸酸甜甜、患得患失,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吧?

  兜兜轉轉幾百年,最終還是只有呆在他身邊,才覺得生命是完整的、沒有缺憾的。鏡泉,也依然還是喜歡霸著自己。

  可是,自己再也不會偷偷摸摸,」愛書樓「也不會再自艾自憐,敢想、敢說、敢做,才不枉活了這麼久。

  不過,對鏡泉,還是不能大意、不能讓他太自以為是,不然,他可是會翹起尾巴胡亂來……

  周興板起臉,「我就是不想出現在你面前,你憑什麼打我?」

  「不打你,難道想我上你?」鏡泉衝他一瞪眼,上上下下摸了好幾把,嘴裡嘟噥著:「可惡!居然連親一下都不允許!」

  周興慌忙推開他,呸了一口:「不許亂來!我才不要和你唧唧歪歪的!」

  鏡泉細細打量他,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你看起來紅光滿面,比以前滋潤多了,身上摸起來也要舒服很多……不行!我不要每天都呆在這裡,我要出去!也不對!你以後要住到這裡來,不許和其他的神仙眉來眼去、勾勾搭搭!」

  周興哭笑不得:「鏡泉,我們現在……還在懲罰期間,你想幹什麼?再說,我可從來沒有講過我喜歡你。」

  「哼!你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等我從這裡出去,我看誰敢對你打主意!」鏡泉吭哧兩聲,一點也不擔心對周興的言不由衷。

  「你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事情,就不能出去吧?住到你熟悉的地方一百年了,你一點往事也沒有想起來嗎?」

  這個山林很是偏僻,就連那些一心想要修行或是完全避世的神仙都不會喜歡,難道,鏡泉要一直住在這裡?周興不由皺眉。

  「這個地方我根本就沒有印象,一點也不熟悉!」鏡泉撇撇嘴,隨即瞇起眼睛,警告周興:「你別想紅杏出牆!我只要在這裡再呆滿一百年就可以了,你是不會有機會的!」

  一百年,剛好是自己脫離免費苦工身份的時間。周興心頭忽然湧起一個想法,眉毛跳了跳,他盡量不著痕跡地問:「鏡泉,你的意思是,你和風神的這段恩怨,是早就安排好如何化解了的?你到這裡兩百年,他可以用任何辦法促使你恢復記憶。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都對他不會怨恨他,也不會喜歡上他,而他也不能繼續執著於你?「

  鏡泉笑咪咪道:「不是這樣,我怎麼會來這裡?怎麼?你害怕了,怕我會喜歡上他?」

  周興繼續追問:「那就是說,當年,我們……我們那樣,也是你早就計劃好的?你故意和我……上床,讓我受到懲罰,不能再和其他神仙有過密來往,你自己就安心來這裡化解過去的恩怨?」

  鏡泉眼珠轉了轉,有些心虛地扣緊了自己的手指,周興也僵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他。

  「什麼安心不安心的?你本來就只喜歡我,只能喜歡我,我何必多此一舉?再說,當初,我可沒有……強迫你,是你自己主動的!」

  居然倒打一耙!

  周興咬牙看著鏡泉一臉委屈的模樣,恨得牙癢癢的。

  居然佈局騙了自己一百多年,還覺得委屈!

  「不管怎麼說,你對我不懷好意,這是毋庸置疑的!」周興果斷地下床,扔給鏡泉一個冷酷的背影。

  「周興,早就說了,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光彩,名氣也越來越大,如果不是因為懲罰,說不定早就被天皇大帝或者其他心懷鬼胎的神仙給騙得迷迷糊糊了,這個懲罰,正好保護了你……」

  ……

  顛倒黑白,罪加一等!

  「周興,事情本來就是湊巧,你幹嘛要胡思亂想?」

  裝糊塗?想矇混過關?

  別說門,窗戶都沒有!

  「周興,你不講道理!當初是你自己對我不懷好意,是你自己勾引我的!」

  惱羞成怒?居然是這個態度!

  一點誠意也沒有,鬼才理他!

  「周興,我這麼費勁心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不能有一點感動嗎?」

  這時候才想到說軟話,哼!就是要讓你著急!

  「周興,我本來在那以前就想告訴你,我要離開兩百年的。那時候還考慮了好幾天,想著怎麼和你說,才不會惹你生氣,誰知道你先答應我不會生氣,沒等我說完,就把我趕出來了……」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自己的確沒讓他把話說完……

  可是,他現在裝可憐也……不行的!

  「周興,我沒有及時告訴你,是我的錯。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再也不理我吧?」

  知道認錯了?

  嗯,還是不能這樣輕易原諒他!

  周興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周興,我們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你就要和我生氣嗎?你是特意來看我可憐巴巴、孤苦無依的嗎?你是特意來讓我傷心後悔的嗎?」

  聲音很低沉,甚至像是鼻塞……

  他,後悔了?傷心了?

  周興轉頭,看到鏡泉低垂著頭,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裡軟成了一灘水,歎口氣,上前抱著他:「我沒有要和你生氣。但是鏡泉,以後有事情,你不能再騙我。」

  鏡泉老老實實任他抱著,輕輕呼出一口氣,暗想:「青華大帝的法子,實在太麻煩了!真希望一百年能馬上過去,以後有事情就有很多辦法了,再不濟,也可以□啊!」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5

  五十章解決方式

  「我已經給你做了兩床被子,你可以輪換著用,窗戶上堆積的灰塵已經打掃乾淨了,你以後要記得及時清掃,廚房裡也準備了一些水果,你要吃完他們,門後面……」到離開的時候了,周興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又圍著鏡泉的房子裡裡外外轉了好幾圈,還是覺得不安心,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失重一般,找不到著陸點。

  鏡泉一開始聽得很高興,到後來,臉色就沉下來了,簡直就是烏雲密佈:「你這是什麼意思?交代後事?「

  「你在胡說什麼?」周興沒好氣地敲他一下:「我馬上就要走了,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不能照顧好自己,才忙裡忙外的,你這是什麼態度?」

  鏡泉抬起眼睛看周興,黑漆漆的眼睛露出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的表情:「我不是叫你以後每天都來嗎?你用得著這樣婆婆媽媽的?難道說你以後再也不來了?你又要把我孤零零扔在這裡,任我自生自滅……」

  鏡泉說著,抬起眼睛看周興,黑漆漆的眼睛露出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的表情

  「停!」周興趕緊摀住他的嘴,制止他的控訴。真不知道這些無賴的手段他是怎麼學來的!

  不可否認,聽到那句以後天天過來,焦慮無助的心竟然奇跡般地踏實起來。周興有些好笑,且不說可以隨時來看他,鏡泉的修為明明比自己高出許多,需要什麼,他可以隨手拈來,而河神夫妻也是絕不會委屈了他的,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如此心慌。

  雖然這麼想了,但還是仔仔細細囑托了一番,又被鏡泉抱著磨蹭了許久,才在他哀怨的眼神中,依依不捨地走了。

  青華大帝對於他的「擅離職守」倒是沒說什麼,但他三天後就要成親,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要處理,周興業是逃不掉的。

  這一下,周興恨不得有個三頭六臂,忙忙碌碌的,竟然一點時間也抽不出來去見鏡泉,是以他不知道,才三天,風神和鏡泉之間又發生了大事。此時的他,只一心期盼婚禮可以如期順利完成,天皇大帝不要臨時出什麼妖蛾子。

  婚禮很盛大,極盡奢華,整個天庭都張燈結綵,短短三天,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前來觀禮的賓客,橫跨仙妖魔三界,幾乎所有退居二線、三線的老前輩都出動了,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在萬眾矚目之下,接受月老的洗禮。

  周興看著他們,牽著手從遙遠的紅地毯一端攜手走來,萬丈光華,炫目耀眼,心情也很是激動。

  也許是因為這場婚禮意義重大、主角太過德高望重與實力強大,是以沒有任何神仙或妖魔敢存有不軌的念頭,婚禮出奇地順利,天皇大帝與青華大帝一路喜笑開顏,甜蜜恩愛,配合得天衣無縫,羨煞所有在場的賓客。

  周興看著氣氛好,不等曲終人散,就瞅了個空,一溜煙跑到了鏡泉那裡。

  不出意外,鏡泉果然在生氣。

  周興趕緊解釋:「鏡泉,你……不會在生我的氣吧?這幾天我真的很想過來。可是,大家都在忙著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的婚禮,我一點時間也沒有……」

  沒有聲音,鏡泉悶在被子底下一動也不動。

  想之前是鏡泉低三下四(?)求自己原諒他的,如今三天河東,三天就河西了?這就是風水輪流轉嗎?

  周興眼珠一轉,垮下身子,呈大字形倒在床上,睡在鏡泉身旁,「累死我了!他們的婚禮真折騰!」

  「我還一直擔心他們婚禮上會出意外,不過,直到快要結束,好像都很順利,天皇大帝實在是太出人意料的合作了!」

  「八妹說,小攻生來就是要寵小受的。可是,青華大帝與天皇大帝兩個……你說,他們到底誰寵誰?」

  「我好幾天沒睡覺了。現在你沒事,那我就先回去睡覺了……」

  眼角餘光瞥瞥沒有動靜的鏡泉,周興磨磨蹭蹭地爬起來,作勢要走。

  「你都說完了?」鏡泉終於開口了。

  雖然語氣不怎麼好,但周興還是心裡一陣得瑟:當年你還是蒜頭的時候,我高興給你換水就換水,高興帶你出去就帶你出去,哪裡容得你發脾氣?如今不過是被你上一次而已,你就想翻天?小樣!

  一轉頭,卻發現鏡泉已經掀開被子坐起來,將自己鎖在他的兩臂內,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兩眼閃爍著莫名的光芒。頓時,一股危險的氣息從後背升起,籠罩他全身。周興別開臉,移開視線,犟著說:「說完了!我要走了!」

  「走?你今天一來,就莫名其妙說我在發你脾氣,又故意在我面前喊累,然後再暗示我對你不夠好,不夠寵你。幾天沒來,一來就胡言亂語,吐糟吐完了,拍拍屁股就說要走?你果然長出息了!」

  聽著他的冷言冷語,周興火了。

  青華大帝的婚禮他是知道的,本來就應該明白自己這三天不一定有空過來。自己忙得暈頭轉向,還要想念他,擔心他,怕他生氣,一直憂心忡忡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好不容易得空跑過來,他這個閒人不慰問自己也罷了,不接受自己解釋與道歉也算了,自己主動轉換話題,調節心情他還不搭理!

  這算什麼?

  憑什麼要一直讓著他?

  「你本來就是在生氣,剛才是,現在也是!難道我說錯了嗎?我故意叫累,我貪得無厭嫌你不夠好,我吐糟,你要是看不怪,我走就是了!你又何必拉著我,聽我繼續吐糟!」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我這裡當成什麼了?」

  「你這裡?你這裡就一小破屋!你還以為是什麼七星級賓館不成?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來去?這麼快就喜歡上這裡了?這麼看重這個破地方?也是,有風神天天陪伴著你,樂不思蜀了吧?」

  「你……你不可理喻!」鏡泉渾身顫抖,半晌才甩出一句話來,死死盯著周興,像是要把他看穿。

  周興閉上眼睛裝死,感覺鏡泉一直在看著自己,然後下了床,出門,但氣息一直在附近,知道他沒有走遠,也不怎麼在意,生了一會兒悶氣,竟然慢慢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發現鏡泉趴在床頭,就窩在自己胸前。因為睡著,那張精緻的側臉一改往日的妖魅,看起來很是安詳、似泉水般清澈溫暖。周興伸出一隻手,懷住鏡泉的肩膀,不由後悔之前的吵架,完全就是沒事找事嘛!自己怎麼會那樣沉不住氣?

  手上一動,鏡泉也醒過來了,有些迷糊地睜眼,然後皺起眉頭扶著自己顫顫巍巍的右手。看著他一邊臉上潮紅的顏色和右手上明顯被枕出來的痕跡,周興慌忙小心拉過他的手,輸入一小股真氣,又慢慢替她按摩,嘴裡習慣性絮絮叨叨:「睡覺怎麼能這樣睡?手臂枕麻了吧?皮膚也涼涼的,肯定是凍著了,臉上的血管也受到擠壓了……」

  鏡泉清醒了,耐著脾氣聽完他的嘮叨,最後抽回自己的手,順了順周興的頭髮:「以後不許和我吵架!」

  周興正想答應,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猶豫間,鏡泉抱住了他:「想吵架的時候,要先抱著我。我想和你吵得時候,也會先抱著你。」

  抱著他,還能吵得起來嗎?

  周興心裡一軟,輕輕撫摸著他的肩膀,「鏡泉,對不起!」

  鏡泉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撇嘴:「沒誠意!「

  周興輕鬆起來,笑著問:「那你說,我怎麼做才算有誠意?」

  鏡泉單手支撐起上身,另一手順著周興的額頭劃過他的眉毛、眼瞼、臉頰、最後停在嘴唇上,室內的溫度一下子升高,空氣中充斥著曖昧的因子,□的細胞,周興微微張唇,含住一根手指。

  鏡泉瞬然變色,眼神變得更加深沉,低下頭,狠狠地印在自己手背上。

  「該死的!你就不能以後再做出這種表情和動作嗎?」

  聽到他懊惱的聲音,周興猛然一驚,忙不迭地推開他,紅著臉想要下床,腳才著地,鏡泉就從後面抱住了他:「你今天欠我一次,昨天五次,以後要還給我,不許耍賴!」

  「五次?!」顧不上細問這一次與五次到底指什麼,周興大叫:「你搶劫嗎?哪裡來的五次?」

  鏡泉扳著手指數:「我知道你忙,昨天根本就沒在生你的氣,但你卻不相信我,毫不猶豫就懷疑我不體諒你,以為我會無理取鬧,這是一次;然後故意岔開話題,抱怨我對你不好,是一次;再然後和我吵架,懷疑我和風神,嫌棄我這裡,卻不想我在這破地方呆得多淒涼,又是一次;後來扔下我舒舒服服睡覺,不管我在外面風吹露打,傷心寂寞,是第四次……」

  周興越聽越心虛,可還是忍不住反駁:「那也沒有五次……」

  鏡泉臉一僵,捏著周興的臉蛋:「你還敢說!你參加了他們的婚禮,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我……該說什麼?」鏡泉愣愣地問。

  「哼!本來打算一百年以後給你一個比他們更盛大、更隆重的婚禮,你既然沒這個意思,那就算了!」鏡泉恨鐵不成鋼,彆扭著更加用力地扭著周興的肌肉。

  婚禮?!

  周興猛然張大了嘴,他們,不是在討論吵架的事情嗎?怎麼會扯到婚禮?

  不對!

  他們沒有吵架……他們昨天到底是為什麼吵起來的?

  也不對!

  婚禮啊!

  鏡泉,這是在,向自己求婚嗎?

  *********************小劇場——八妹特刊之情人節,我想嫁人!*******************

  舉世無雙的婚禮現場,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中,兩隻小鳥呆在陰暗的角落,嘰嘰喳喳。

  八妹:小枝,你家那位,和青華大帝的姦情,從他們上百次賭局,你家那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時候,我就有數了。但是,研究了很久,我還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誰攻誰受?

  小枝:八妹,我真的……覺得很丟臉,因為我……竟然不知道!

  八妹:兩位帝座的功力實在太高深,事前保護工作滴水不漏,事後處理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我們編輯部說你家那位應該是在下面的,你覺得呢?

  小枝:我家那位,是超越戰神的存在,而青華帝座,一向是助人為樂、捨己為人的,你,能想像我家那位被他壓在下面嗎?

  (兩隻小鳥同時打寒顫)

  八妹:可是,小攻天生就要寵小受啊!如果,你家的在上面,那天我的報道誇了青華帝座多一點,他不至於還要有義氣之爭,強迫我在婚禮前免費出一期特刊,宣揚他的豐功偉績啊!你知道嗎,這兩期發行的雜誌,成功地打開了三界市場,發行量是過去的十倍,我損失了無數個仙幣啊!

  小枝:其實,我知道,他們那方面……應該有些不順利,因為我家的那位,一直很不開心。我覺得,應該是……慾求不滿。

  八妹:這樣的話,他小氣一些,計較一些,也是可以理解。可憐的青華帝座,十幾萬歲,一把年紀,還要被你家那位如此神勇地對待……

  (兩隻小鳥繼續寒顫,為青華大帝的一把老骨頭哀悼。)

  月老:承蒙各位妖魔界的朋友們前來參加我們神仙界開天闢地、舉世無雙、古往今來、驚天地、泣鬼神的盛大婚禮!我代表天庭、代表今天的兩位新人、代表我們戀愛進修學院,對此表示由衷的感謝!對新人們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驚天動地的鼓掌聲)

  月老:同志們,朋友們!我們今天有緣,相聚在一起,我們今後有緣,可能成為一生的伴侶,這是我們戀愛進修學院的驕傲和目標,今天的婚禮,見證了……

  天皇大帝:咳!咳咳!(一記眼刀甩給月老)

  青華大帝:謝謝!謝謝!(溫和地看著月老)

  月老:歡迎我們的新人在大家面前許下愛的誓言!(抹汗,哀怨,天皇大帝你幹嗎搶戲?青華你也不厚道,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洞房嗎?)

  青華大帝:謝謝!謝謝大家前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暗戀勾陳幾萬年,今天終於修成正果,實在是太開心了!

  (天皇大帝得意洋洋,青華,你以為我會讓你的奸計得逞嗎?你以為我會任婚禮一帆風順嗎?)

  (眾賓客嘩然!倆小鳥驚呆。)

  青華大帝:今天有各位作證,勾陳,我想對你說,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是不可取代的。所以,請你相信我,不要懷疑我。更加不要用特殊手段來驗證我的真心。

  (天皇大帝繼續意氣風發,眾賓客曖昧中,強烈要求公佈所謂的特殊手段)

  青華大帝:(害羞地)勾陳,雖然我們不老不死,但好歹也是一把年紀了,你……以後可以不要那麼激烈嗎?(激烈地反對和反攻),我自己倒無所謂,但我擔心你的身體……

  小枝:帝座太不小心了,縱慾會腎虧啊!

  八妹:青華大帝太聖母了!為什麼他會是小受啊?沒有天理啊!我想嫁給他這樣的啊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6

  五一章醉酒記

  「再說一次!」周興嘻笑著撲向鏡泉,涎著臉說:「你再向我求一次婚!」

  「我有向你求婚嗎?」鏡泉吭哧一聲,瞇著眼舒舒服服躺在長沙發上,不再理會周興。

  「喂!你……沒誠意!」周興氣急,恨恨地盯著鏡泉,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將他爆打一頓、讓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饒……求婚的場景,最終卻只是嘟囔一句,不免失望,也有些開心.

  好在他們還要過一百年才能正式談戀愛,周興亂七八糟想了一通他和鏡泉的關係、鏡泉的真實心意、以後如何如何,獨自在一旁時而皺眉、時而偷笑、時而擔憂,臉上可謂五彩紛呈。

  鏡泉在旁邊也不說話,知道他正在煩惱,津津有味看他演獨角戲。正得意間,周興忽然看向他:「你昨天到底為什麼在生氣?這三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鏡泉的臉沉下來,半天才悶聲道:「還不是以前那誰造的孽!明明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只想好好做自己,他們偏偏不肯放過我!哼!我才不會讓他們順心呢!」

  周興一驚,極力壓制住不斷上湧的心慌感覺。

  「他們是誰?要你做什麼?你可不要亂來!」

  「你不用管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的!」鏡泉揮揮手,似乎將要面對的是小菜一碟,可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周興急了:「我怎麼能不管?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應付其他的神仙?你說,他們到底是誰?」

  「噓!」鏡泉伸出食指,豎在自己唇前,制止周興繼續發問,只起身抱著他說:「你差不多又該走了,不要浪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反正這一百年是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周興半信半疑,忐忑不安。

  可自那以後,鏡泉倒是真的不見有什麼煩惱。每天規規矩矩修行,等他過去看他,磨蹭一陣,笑笑鬧鬧的,日子飛一樣消逝,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青華大帝與天皇大帝的蜜月期也過去了。

  周興雖然沒有身臨其境,但每次看到這兩位帝座布下結界,過後總有一個或兩個都身上掛綵,不由震懾於他們精力的充沛與戰鬥的激烈……

  當然,他的不純潔想法,大部分是不符合事實的。正如小枝所說,這兩位,其實……不順利。個中細節,複雜多變,實在是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但是,青華大帝總算得償夙願,天皇大帝在婚禮上,也賺了個風光十足。所以,儘管暴力事件一直在上演,這樁婚姻卻還是挺牢固的。

  這不,連天皇大帝都約周興喝酒了。

  「周興,你說,你怎麼就那麼老實,當初一直讓水仙花給壓著呢?」

  周興看著灌完三壇桃花酒、已經面若桃花、紅暈滿臉、雙眼迷離的天皇大帝,對他這麼直白和無禮的問題翻翻白眼,心下也很是好奇,試探著問:「帝座,您的意思是,周興應該像您那樣,被……之後,要鍥而不捨地爭奪主權?」

  「那……當然!」天皇大帝打個飽嗝,濃郁的酒味散發出來,他卻毫不自知,有些僵硬地趴在石桌上,大著舌頭說:「青華,你個混蛋!居然……寧死也不肯讓我……上一次,哼,既然如此,咱們……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占誰便宜!」

  天啊!

  居然是這樣!

  兩位帝座的私人空間,隨時都有結界在,外人根本無從窺視。但從婚禮上,周興失之交臂的那一幕真情告白,再加上有心人士有意無意的引導和渲染,幾乎整個天庭,都認為天皇大帝是佔據主導權的那一個。

  沒想到……

  周興對青華大帝的畏懼感不由又增加了三分,還沒有充分享受到得知這一獨家勁爆隱私的樂趣,他就為自己的將來擔憂起來——為什麼要讓自己第一個知道這樣的驚天秘密!

  去除腦海中不健康的一些念頭,周興謹慎地戳戳天皇大帝的手臂:「帝座?帝座?」

  「干……嘛?」天皇大帝像打蚊子一樣,胡亂揮揮手,又耷拉著趴下了。

  醉的不省人事,但又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時機剛剛好!

  周興看看四周,確認沒有其他氣息,湊上去,小聲問:「帝座,您眉角的那顆痣,怎麼沒了?」

  「什麼?」天皇大帝睜開眼皮,茫然地看著周興。

  「您眉角,曾經有一顆痣,後來不見了……」

  「嘩啦!」一聲,天皇大帝忽然摔碎了一個酒罈,皺著眉頭說:「該死的青華!居然敢說……我那是破處痣,不對!他後來還騙我說是……神子痣,會轉化為我的血脈……呵呵!青華是個傻瓜,我……怎麼可能會有他的孩子……哈哈哈!真好笑!他是個大傻瓜!」

  ……

  周興目瞪口呆,完全愣住!

  這……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天皇大帝真的醉了!在胡言亂語了!

  那顆痣,怎麼可能代表的是這些意思?!

  「周興……周興……」天皇大帝忽然把目光轉過來,嘿嘿笑著道:「你今天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吧?你想問水仙花的事情吧?我偏不告訴你!」

  周興心臟一緊,趕忙搖頭:「帝座,是您拉周興喝酒的!周興可不敢有什麼壞主意!」

  他……怎麼會看出來的?

  到底有沒有醉?

  如果他醒來後,知道自己聽到了某些事情,會不會惱羞成怒,把自己整個灰飛煙滅?

  「你不問水仙花的事情?」

  「帝座,您喝高了,趕緊歇著吧。不然,青華帝座與小枝會砍了我的。」周興上前扶住他,攙著他東倒西歪的身軀踉蹌著往回走。

  「你真的不問?」

  周興把頭搖得飛快:「帝座,周興沒有任何問題,也不知道任何事情!」

  「你不問,我偏要告訴你!」天皇大帝甩開周興的手,抱住一顆大樹,臉蹭在樹幹上,瞇著眼說:「周興,我告訴你,水仙花還沒有……渡完劫呢,嘻嘻!風……有風真舒服!風……神……風神說要替他下凡渡劫呢……呃……」

  天皇大帝斷斷續續說著,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竟抱著樹幹滑下去,坐在落葉上,一歪頭,靠著樹睡著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6

  五二章關於愛情

  周興架著酣睡過去的天皇大帝火急火燎走到小園子門口,剛想出去找小枝或者其他的仙童幫忙,青華大帝就闖進來了。周興大喜,趕緊朝他的老闆打招呼:「帝座,您來得正好!天皇帝座喝醉了,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一邊說,一邊將倒在自己身上的健壯身軀給扶直了,托著往青華大帝走去。

  沒走兩步,天皇大帝就嘿嘿傻笑起來,雙手勾住周興的脖子,頭也往他懷裡拱,還語焉不詳呢喃著:「周興……周興……呵呵……」

  沒想到他喝醉了是這幅德性!

  周興萬分無奈,卻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推開他,保持一些距離,好聲好氣地說:「帝座,青華帝座來接您了。」

  「青……華?青華是個混蛋!」天皇大帝睜圓了眼,大喝一聲,然後又垂下頭,無聲無息了……

  周興不經意間似乎看到青華大帝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但稍縱即逝,快得讓他以為那是錯覺,等他再定睛時,青華大帝卻已經掠到他跟前,從他手中接過天皇大帝,笑咪咪說:「周興,水仙花那裡有些事情,本座憐你對他一片真情,這才給你通信的。你且過去看看吧,最近這些時日,不必回來了。」

  周興求之不得,謝過以後,匆匆忙忙就往鏡泉處趕。

  風神也正好在,正和鏡泉僵持著。周興一路趕來,被風一吹,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就獨自靠在房子外面的楊樹下,背對他們沒有說話。

  鏡泉卻是馬上飛奔過來,挽住他的胳膊,然後一臉不耐地朝著風神揮手:「你愛幹嘛幹嘛去,不要扯上我做借口,我可沒有這個心力來照顧你的情緒!」

  風神慢吞吞靠近,蒼白著臉說:「我知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你還是……」

  「你只要以後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原諒你!」鏡泉冷哼一聲,拉著周興進屋,砰地關上門,不再理會痛苦欲絕的風神。

  「周興,我這兩天做了一個很好玩的椅子,你來看看。」鏡泉興致勃勃指著一張奇形怪狀的椅子炫耀。

  周興撇開他,雙手抱胸,淡淡道:「你就只有這件事情對我說嗎?」

  「咦?不然還有什麼事情?是風神嗎?可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不喜歡他,你不會又吃醋吧?」

  周興按捺下漸漸上湧的怒火,沒好氣地說:「和他無關!」

  「那……沒有什麼事情了啊?」鏡泉眨眨眼睛,很是無辜地說:「周興,你身上有酒氣,是不是酒喝多了?」

  喝多了?敢情他以為自己是來撒酒瘋的?

  天皇大帝的話不能完全相信,可如果青華大帝也說他有事,還特意囑咐自己這些時日都不必回去,肯定不是什麼小事情,而他,居然對自己一點口風也不露?

  周興坐在椅子上,盯著鏡泉,不說話。

  一般來說,兩人對峙,定力好的會贏,心懷鬼胎的會輸。

  鏡泉當然不是一般人,可當他使遍若無其事、勇敢對視、撒嬌糾纏、佯裝生氣等各種手段後,眼看周興從面無表情,雙目炯炯到臉色陰沉,目露失望,最後現出傷痛後悔的表情時,他開始有些慌了。

  「周興,真的沒有什麼事情!你不過兩天沒有來,這兩天,只有河神來過一次,然後就是風神來過一次。可你知道嗎,風神那傢伙,實在是太討厭了!一次次來懺悔,哀求我原諒他,讓我給他贖罪的機會,可我明明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也不在乎過去的事情,他自己放不下,卻硬要拉我下水,死纏爛打,以贖罪為名、行騷擾之實,還妄想讓我欠他人情!

  哼!那個什麼小拿,簡直就是亂七八糟!他欠著其他神仙一堆情債,其他神仙也欠著他的性命,兜兜轉轉,沒完沒了。這天上天下的水仙花多了去了,憑什麼只要我來承擔?為什麼只強迫我來回憶過往的一切?

  他們欺負我倒也罷了,你,你居然也給我臉色看!虧我還想著不要驚動你,不要讓你操心!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不是好人心!不問青紅皂白,不識好歹,不可思議,不倫不類……「

  「鏡泉!」聽得他說唱俱作,故意誇大事實,裝可憐,然後又不倫不類地使用成語,周興原本打算讓他一口氣交代清楚的,卻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情瞞著我,我們……雖然有些事情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但至少,可以聽你發發牢騷,一起想想辦法。」

  那種完全不瞭解對方心思的無力感,不被信任的疏離感是隱藏在戀人之間的不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炸。

  「鏡泉,你不要以關心為名,行欺瞞之實。我們可能都會有自己的小秘密,這無可厚非。但如果其他的神仙都知道的事情,你卻只瞞著我一個,那我們之間算什麼?乾脆就不要……」

  乾脆不要再在一起了!

  周興抽痛了一下,沒能說得出口。

  有些話,無心或者是在盛怒中口不擇言,是會造成極大傷害的。沒必要因為一時的衝動給已經煩惱著的鏡泉添亂。

  「乾脆不要什麼?周興,你如果敢說分手,哼哼!我會讓天庭每個神仙都知道你始亂終棄,以後任何與你走得近的,我都去勾引他,看看他們選我還是選你!」鏡泉翹著鼻孔出氣。

  周興哭笑不得:「是,是,你厲害!你人見人愛車間車載,我前世修來的福,才能高攀上你!可你別想轉移話題!」

  鏡泉抱著他嘰裡咕嚕嘟囔一陣,才不情不願地說:「好啦好啦!就是那個什麼小拿的事情。他以前拒絕了許多神仙的愛慕,有一些執念很深,到現在也沒有看開……當然這也不完全是他的責任。所以兩百年時間一過,如果我能記起來,就要代替他去化解其中一半還陷在情障裡的神仙的執念,為他以前的高傲買單。如果記不起來……記不起來,就得下凡去,一為歷劫,二為尋找前世,直到司命星君的命格簿上能清楚顯示我的命格為止。」

  周興倒吸一口涼氣:「下凡?那得多少次才行?如果司命星君的命格簿一直不清楚,那豈不是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你都得在凡間?」

  「也不是,最多九生九世。而且,凡間一世,最多只需要兩三個月,到時候也不過是一兩年時間而已。比起去和那些什麼神仙賠罪,還算不錯了。」

  周興推開他一些,正色道:「鏡泉,下凡一世,不可能當作虛幻一夢的。人生雖苦短,但生老病死、貪癡嗔慢凝,無不雋刻在心,令人受盡苦難折磨。你能保證,自己可以接受這樣的生活嗎?你保證,幾經下凡後,自己的性情、喜好不會改變嗎?」

  最重要的是,他會不會在凡間愛上什麼人?會不會從此不能自拔?

  周興隱隱擔憂。

  鏡泉點頭:「沒錯!一兩年時間也是很長的,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不在,到處爬牆?不如我還是留在天庭好了!到時候把那些神仙集合起來,讓他們一一對決,最好的一個與你PK,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出了這口濁氣,什麼怨啊愛的,統統煙消雲散!」

  「又在胡說!PK什麼?我有憑什麼去贏那些修為都要比你高的神仙?」周興翻翻白眼,伸手給他一個爆栗。

  「PK愛情啊!我只喜歡你一個,你當然就贏定了!他們那麼大年紀還看不透,修為再高又有何用!」鏡泉笑嘻嘻拉著周興的手,往他身上蹭。

  這無心的玩笑話卻令得周興心裡大安,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認定彼此就是自己的唯一了,畢竟沒有刻意組織出來的語言,才最能顯示互相間的情意。

  當然,這個玩笑成立的前提,是鏡泉可以回憶起拿斯索斯的一切。如今還有八十多年的時間,鏡泉能不能回憶起來,之後會有什麼變故,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不如好好把握現在。

  反正青華大帝已經有了授意,周興也沒有回去,和鏡泉笑笑鬧鬧著過了一天。

  第二天,小枝就過來傳信,說風神因為情孽太深,經玉皇大帝裁決,已經把他下放到凡間去磨練了,青華大帝還特意囑咐了凡間的土地照看他。

  在千千萬萬人中間,找到一個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人,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或者多一個,或者少一個,幸福就會變成磨難,折騰上千千萬萬年!

  周興唏噓不已。鏡泉卻是高興不已:「他終於走了!最好他和那個土地搞在一起,以後再也不要來煩我了!」

  周興猛地一個寒顫,風神和土地公公?

  不,不行!

  不能這樣想!

  得道修仙的,要心無旁騖,要純潔啊!

  「周興,青華帝座已經搬到勾陳宮了。但他說,你以後還是在他的宮殿裡聽命。」小枝投給周興可憐的一眼,就撲稜稜飛走了。

  周興還沒有反應過來,鏡泉就已經笑起來了:「他為了天皇大帝可是煞費苦心。可憐的天皇帝座,過後肯定會非常後悔在你面前醉酒了!」

  這算什麼?

  難道,他吃醋?

  他懷疑天皇大帝對他周興還沒有死心?

  所以故意把他支開,然後還不放心,還要把他們兩個會碰面的可能性都給抹殺掉?

  青華帝座在愛情面前,原來也是這樣……這樣小心眼和步步為營?

  周興忽然也非常同情那位口無遮攔的天皇大帝。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7

  五三章鏡泉與小拿

  周興到底不放心,偷偷找了司命星君。可司命星君死活只肯讓他透過通靈鏡看一次風神在凡間的情況,並且時間很短。

  周興犯愁了,機會只有一次,到底什麼時候去看比較合適呢?

  咬牙切齒地嘀咕著司命星君的小氣與不知變通,周興憤憤不平地在幸福菜園裡摘黃瓜,再一根根拍得粉粹,想像自己把司命星君整得哭爹喊娘的情景。

  「周興,你這是幹什麼?帝座說想吃拍黃瓜,可不是要你把黃瓜給擰出汁來!」小枝一進廚房門,立即大呼小叫把周興給拉到一旁,可還是沒來得及解救下無辜的小黃瓜!

  待周興發現自己釀出錯誤後,也只是呆了一下,然後聳聳肩膀說:「把大塊些的裝起來,我拿過去吧。」

  「你不怕挨罵?」小枝驚訝道。

  周興搖搖頭:「帝座不會罵我。」

  小枝更加奇怪了,周興怎麼變成這樣?難道和水仙花在一起呆久了,也會變得像他那樣,自大自戀,以為誰都會買自己的賬?

  周興勉強裝了一小碟黃瓜屑末出去。青華大帝見了,果然沒有罵他。斜躺在一旁的天皇大帝卻笑得幾乎花枝亂顫。

  「四條黃瓜被你拍成這樣……青華,你教出來的,果然是活寶!」

  這個做上位者的,怎麼沒有一點記性?他不記得曾經在自己面前喝醉酒的糗態了嗎?他不知道他身邊那一位的佔有慾是多麼恐怖嗎?

  周興瞅瞅青華大帝,見他神色不變,遂眼觀鼻、鼻觀心,一臉平靜地說:「讓帝座見笑了!周興手拙,這就出去多多練習去!」

  「周興,這天庭可沒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有誰違紀助你,你要記得,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先下去歇著吧!」

  青華大帝拈起一個櫻桃,送到天皇大帝嘴邊,身體也跟著挨過去,動作親密得很,絲毫也不在意周興這個大燈泡。倒是周興,受不了他們這樣大方地展示恩愛,滿臉尷尬地帶著一頭霧水退出去了。

  「還說我對周興不死心?我看你對他倒是好得不得了!就讓他去司命星君那裡看一眼怎麼啦?我還打算找那老頭,讓他給周興多看幾次呢!」天皇大帝一口咬下櫻桃,邊吃邊含糊不清地抱怨。

  「整個天庭都知道我對你一片癡心,你還不滿意?」青華大帝挪過他半邊身子在自己懷裡,把玩著他的長髮,淡淡說:「周興要是有什麼意外,那水仙花還不得鬧個天昏地暗?到最後,還不是要記在你頭上?我好心為你著想,你不領情倒也罷了。不過你要知道,你如今也算是有家室了,可不能只顧著自己好玩,就濫用權柄。」

  「切!誰規定有家室就不能玩?我們這不就來休假了嗎?」天皇大帝轉轉眼珠,忽然賊笑著說:「不如我們再來打一個賭,看風神到底要下凡幾次才能參透。」

  青華大帝不動聲色:「賭注是什麼?」

  「我若贏了,以後就得我在上面!」

  「你若輸了呢?」

  「還沒開始,你憑什麼認定我會輸?哼!這次我一定會贏!」天皇大帝信誓旦旦握拳頭,「要是輸了,大不了讓你在上面就是了!」反正也還挺舒服的,天皇大帝暗想。

  「我本來就是在上面的!」青花大帝搖頭:「我不賭!你根本就沒有誠意,也不要用什麼激將法之類的來誘騙我和你打賭!」

  天皇大帝鬱悶了,翻過身去不再理會青華大帝。而周興卻恰好相反,知道自己暫時不會被「傳召」,他立即就奔向鏡泉去了。

  「我們兩個來來去去、互幫互助的,誰也管不著。青華帝座是警告你不要插手風神的事,否則,你最後不但要還司命星君的債,還有可能和風神又給牽扯上!」鏡泉冷靜地分析著。

  「可我……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周興坐下起來,起來又坐下,煩躁得很。

  鏡泉瞥他一眼:「叫你和我在一起你不聽,偏要去整些有的沒的。他若自己想不通,你見了也只是徒增煩惱,還能怎麼辦?」

  周興氣急,可想到鏡泉還有更多煩心事,也不好發作,只能靜下心來,陪他說些有趣的事情。

  正說到興頭上,河神夫妻也過來了。周興正要起身去接應他們,鏡泉卻懶懶地說:「我不想見他們,就讓他們在外面呆著吧。」

  「你怎麼能這樣?他們是你的父母,你怎麼讓他們在外面乾站著?」周興不悅地教訓。

  鏡泉冷笑:「我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也只是小拿的父母,與我無關。你出去叫他們以後別來煩我!」

  周興大為頭痛,之前不是已經差不多相認了嗎?這一家子怎麼又吵架了?

  「鏡泉,你和他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們可是等你等了幾萬年,這當中的辛酸痛苦是無法形容的。你不要任性,不要傷害他們。」

  「誤會?沒錯!好大的誤會!他們要找的是那個小拿,而不是我!就算我是小拿的轉世或者有他的三魂七魄,我也只是我,而不是他!」

  「鏡泉,你的意思是,他們對小拿非常執著?」儘管他說得很繞口,但周興還是很快就明白了。

  「我活了幾萬年,不是要來當替身的!」鏡泉卷被子躺在床上,聲音從被窩裡傳出來:「上次就和他們說了,我不想見他們。你叫他們走,別來煩我!」

  周興看著床上那個大大的繭子,歎口氣隔著被子抱住:「我明白,你只是鏡泉,是我的大蒜頭。不是小拿,不是河神夫妻那個受詛咒而死的兒子,我明白的。我也希望你就只是蒜頭,只是鏡泉。」

  ……

  安撫完鏡泉,周興看著立在小木屋千米以外的、神色緊張而又有些無助和期盼的河神夫妻,再次歎氣。

  略帶歉意地衝他們搖頭,然後邀請他們到自己家裡做客。

  河神夫人還沒有坐定,就訴起苦來:「周興,鏡泉現在只肯聽你的話了,我們哪怕靠近一點,他都會生氣……我知道我們是急切了一點,但這是鏡泉唯一的一次機會啊!時間都已經過了一大半了,他若是再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

  周興蹙起眉頭,有些不高興地打斷河神夫人:「夫人,如果鏡泉一直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你們是不是就不會認他了?」

  「當然不會!我們本來就是在鏡泉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來認他的,現在怎麼可能因為他沒有恢復記憶而斷絕關係?」河神斬釘截鐵地表態。

  周興微微頷首:「那麼,你們何必糾結於他的過去與現在?何必給他壓力逼迫他恢復記憶?鏡泉現在這樣不好嗎?」

  河神夫人慌忙搖頭:「我們沒有逼迫他!周興,現在所有跡象和證據都說明,鏡泉就是由小拿沒有完全消散的兩抹魂魄與神識幻成的,我們只不過是想幫助他早點恢復記憶,讓他的生命更完整而已。」

  怪不得鏡泉不想理他們。如果不是考慮到他們愛子心切,不是考慮到他們曾經對鏡泉還不錯,周興真想把他們掃地出門。

  「兩位上神,對於你們而言,小拿就是鏡泉,而鏡泉是不完整的小拿。但目前對鏡泉而言,小拿是小拿,鏡泉是鏡泉。他不是小拿的影子,不是他的替身,更加不是小拿生命中的某個過程。鏡泉的生命是屬於他自己的,是完整的,你們能明白嗎?」

  「這……可是,可是……」河神夫人結結巴巴,不知所云,只能扭頭向同樣有些糊塗的河神求助。

  周興見他們還沒有想清楚,再下一記重磅。

  「鏡泉本來已經對你們敞開心扉了,可如今,你們在他眼中就是兩個騙子。你們只是在騙取他的感情,以滿足自己思念兒子的心情。你們這樣急切地希望他恢復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是否表明,你們只想看到小拿,而不喜歡現在的鏡泉,不需要鏡泉?」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疼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不要他?只是他一直對我們若即若離的,我就想,可能恢復記憶後,他會和我們更親近一些……」河神夫人差點哭出來。

  美人含淚,梨花帶雨,周興也不好發火了,不由再次歎氣。

  河神沉思一會兒,抬起頭說:「我知道鏡泉的意思了。不管他能不能恢復記憶,他都是鏡泉,都是我們的兒子!夫人,我們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好好地照顧鏡泉就是了。」

  周興見他神色堅定,想他應該是徹底明白了。再想到鏡泉在被窩裡生悶氣,明顯是對河神夫妻失望,也是對他們有了依賴和感情,心底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他的蒜頭,已經開始爭取自己的獨立人格了,開始接受其他神仙的感情了,自己不再是他的唯一了……

  若他想起來更早以前的事情,自己在他心裡佔有的位置,又要分一部分出去……

  鏡泉與河神夫妻的關係漸漸趨於好轉,周興患得患失,繼續心不在焉地做著小仙童,盡量避免與天皇大帝單獨見面,不到兩個月,風神就回來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7

  五四章有些問題

  話說這一天,周興照例去找鏡泉,卻在小屋外看到一身舊衫,看上去很是落寞無助的風神,不由心裡一突。

  因為鏡泉的授意,他並沒有特意去打聽風神的消息,不想這麼快風神就殺了回來。周興看他坐在門檻上,背靠著門,雙眼無神,想必在凡間這一遭還是沒有參透,是以一回來就直奔鏡泉這兒。周興心裡很是有些不爽,又覺得他很可憐,想一想,也沒有驚動他,就遠遠地看著。

  像這樣無所事事地乾等著,時間最是難過。周興數完了一千個數,用樹枝扒拉了一會兒螞蟻,風神還是維持原樣,鏡泉也沒有動靜。

  按道理,鏡泉應該早就知道他已經來了的。如今,他們兩個都紋絲不動,周興一時間也猜不透鏡泉的心思,只能繼續傻呆著,看著偶爾落下的幾片樹葉,默默想起過來的路上,小枝和叮噹的笑談。

  「叮噹,你說水仙花怎麼就認定周興了呢?」小枝蹲在叮噹跟前,很是疑惑地問。

  叮噹彼時正在拔除野草,聽得小枝發問,也沒怎麼在意,只隨口反問:「他們兩個不好嗎?」

  「也不是……可是,你看水仙花,要家世有家世、要修為有修為、要相貌有相貌,反觀周興,他能上天庭本就是有些勉強,而今修為也不高,性情相貌也只算一般……怎麼看,他們也說不上門當戶對。」

  「咻!」的一聲,確是叮噹將手中帶泥的野草扔向小枝。

  「你家帝座曾經還追求周興呢!這些個俗事也就你這個沒有戀愛經驗,一心撲在仙幣上的傢伙才喜歡琢磨!要我說,他們一個囂張到極致,一個溫吞到不行,根本就是絕配!」

  「這樣……也行麼?」小枝依然不明白,但叮噹不理他,他也只能獨自蹲在一角畫圈圈。

  周興原本是順道去看叮噹的,不想能聽到這一番對話,當下沒有再過去打招呼,只心裡也慢慢懷疑起來,似乎他和鏡泉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坦坦蕩蕩地討論過某些戀人間經常會互相試探的問題。

  想他周興,確實沒才沒勢,人品也一般,鏡泉怎麼就認定自己了?他到底喜歡自己哪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如果把某個「惡名昭著」的問題拋出來,鏡泉會怎麼回答?

  ……

  再想一想,自己怎麼會這樣小心眼了?居然糾結起小女兒心思來?當下打個寒顫,歎口氣,再看一眼如老僧坐定般的風神……咦?他已經站起來了,正在靠近自己!

  周興有些呆滯地看著風神飄到自己跟前,看他嘴巴一張一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周興,我們出去走走吧。」

  周興懵懵懂懂跟著風神,沒發現鏡泉在他背後,恨不得能把他瞪出兩個洞來。

  走許久也不見風神說一句話,周興的腦子卻慢慢活絡起來,想著要探探風神在凡間的經歷,探探他如今對鏡泉的看法是否有所不同,正琢磨著如何開口,風神突然就停下來道:「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裡?」周興下意識地問,風神兀自搖頭,滿面愁雲地離開。

  周興一頭霧水,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轉身回去。

  鏡泉躺在沙發上,周興進去以後,他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周興心裡有事,見他這樣,不免有些惱怒:「你之前勸著我不要去管風神的事情,如今倒好,他悄無聲息就回來了,還堵在這裡給你當門神!」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會回來。」鏡泉不滿地反駁:「他今天沒有進門,也沒有找我說話,就在門檻上傻坐了大半天,要不是想著你不喜歡,我早就一腳把他踢飛了!哪裡還容得他在這裡徘徊?偏你還傻傻地跟他走,不知道我在和他比定力嗎?不知道我沒有傳召不能出這片林子嗎?」

  周興沒理會鏡泉的怨氣,只是疑惑:「他就真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巴巴地坐在門檻上?」

  「你懷疑我?」鏡泉瞇起眼睛,兩絲精光從他眼裡射出來,像兩把尖刀,明晃晃刺向周興。

  周興擋不住這個強大的氣場,微微垂下眉毛,心裡卻不服氣地在想,你之前耍賴撒嬌恐嚇拐騙的手段全都用過了,再聽你的話,自然要折扣幾分……

  「那你和他又說什麼了?」鏡泉目光炯炯,盯著周興,一幅抓姦夫的口吻。

  周興氣餒:「什麼也沒說,只是最後他說了四個字——我要走了。」

  鏡泉先是失望,復又開心:「我原想他主動約你,應該會透露點口風,沒想到他還是一言不發。看來他在凡間受了情劫,陷進去了,所以才這麼迷茫。嗯,很快他就不會纏著我了!」

  周興對於鏡泉的猜測很是不贊同,風神有這麼容易放棄的話,早就看開了!

  但他心裡也是盼著風神可以早日脫離苦海,順帶也讓他安心的,是以並沒有出言質疑。看著眉飛色舞的鏡泉,忽然想到,按照風神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在鏡泉這裡是極有可能當了大半天悶葫蘆的,自己懷疑鏡泉在撒謊,可鏡泉對他的話,卻是毫不猶豫地全盤相信……

  有些愧疚,有些掙扎,周興喃喃問:「鏡泉,你與河神夫人他們,現在還好吧?」

  鏡泉有些不自然地說:「就那樣!」

  就那樣……

  周興沒有辦法繼續問下去,只得作罷,並再次鄙視了一下自己。

  回去的時候,又繞路看了龜仙,將風神的事情說了,又把小枝和叮噹的話也一字不差地吐了出來。

  龜仙伸伸脖子與粗短的四肢,依舊是那句口頭禪:「淡定啊淡定!周興,你這是婚前恐懼症!」

  周興一口酒噴出好遠,還嗆得差點流淚,更加鬱悶地回家失眠了!

  第二天河神夫人來找他,她的門路自然比周興廣,消息也靈通得多,只過一天,風神在凡間的經歷就打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被封鎖記憶與仙術的風神居然真的在凡間遇上了一個愛人!兩人從最先的互相猜測,到表明心跡,正要修成正果,卻橫生變故,幾經磨難,最終依然天各一方,那人先於風神去世,風神亦是鬱鬱而終。

  鏡泉沒和風神說過一句話,連照面都沒有,居然就能猜中!

  周興訝異之餘,不免有些嫉妒,鏡泉能這麼輕鬆看出風神的心境,是他們過往的隱情使然?鏡泉是否潛意識裡很懂他?否則,他怎麼就看不懂自己的心思,對自己不體貼呢?

  河神夫人見他臉色不好,忙笑著說:「周興,風神這個事情,鏡泉確實是無辜的。這不,他怕你有什麼想法,使勁兒催我們早點找出真相來向你說明呢。」

  周興看著慇勤的河神夫人,眉毛皺得更緊了。

  「夫人,我和鏡泉,其實並不……門當戶對,你們怎麼就不反對,還對我這麼……好?」

  河神夫人一愣,顯是沒有想到周興會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問題,但她很快就調整好臉色,輕聲道:「你這個傻孩子!當年你是如何撫養鏡泉的,我們一打聽就清清楚楚。再看你平日行事,也是懂規矩、講情義的,這不就行了麼?何況你是鏡泉選擇的!至於門當戶對,這點破事,我們從來都不放在心上的!」

  周興心裡大安,隨即想到自己問了什麼人什麼問題,不由大臊,臉上泛起紅暈,眼神也慌亂起來。河神夫人見狀一笑,看著周興害臊的模樣,更覺得他是個老實可靠的,心下對鏡泉的眼光也稱讚不已。

  風神可能在凡間悟透感情的消息,讓鏡泉也開心起來。周興幾次想去看望風神,但又怕被說成是去落井下石的,想著風神見了他,心情肯定更加不好,只好和鏡泉放下這個心思。不想沒幾天,又聽說風神下凡去了!

  周興對他折騰的勁頭很是佩服,也很是不解,青華大帝卻笑道:「這樣不好麼?說不定這一次風神回來,他的命格簿就要變動了。」

  青華大帝自然不會無的放矢,兩個多月後,風神再回天庭。這一次,他沒有找鏡泉,也沒有找周興,而是直接去找了紫薇大帝,在他那裡找了個很偏僻的山洞,說是要修行。

  天皇大帝搖頭:「他這樣是沒用的!月老已經說了,風神紅鸞星動,躲也躲不過的!」

  周興大為好奇:「帝座,風神那一位,到底是什麼人物?他這兩次下凡所碰到的人,又沒有什麼關聯?」

  天皇大帝楊起嘴角:「佛曰,不可雲,不可雲!」

  青華大帝在一旁配合地笑著,周興心頭火起,卻又無可奈何。

  五十年時間很快過去,風神依然在閉關中,沒有音訊。

  這期間,天皇大帝傳召過鏡泉兩次,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因為河神夫妻不斷地念叨、周興也在青華大帝跟前明示暗示無數次後,他不堪騷擾、利用職務之便,把鏡泉拉出來「放風」而已。

  又過了三十年,鏡泉慢慢記起來過往的事情了,曾經的小拿在那片山林裡生活的點點滴滴,像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回放。河神夫人激動得手舞足蹈,捎上周興就要準備慶祝活動。無奈天皇大帝說他還是「戴罪之身」,不能張揚,這才作罷。

  周興有些微的不安與彷徨,但鏡泉卻對自己的新記憶,新身份很感興趣,一下子就適應了,還興致勃勃拉著周興到處晃悠,告訴他,他曾經在哪個鳥窩淘過鳥蛋,曾經在哪個山洞藏過糧食,曾經栽下哪些樹木,曾經和哪些山精一起玩耍過,又曾經在哪一片區域來來回迴繞著跑,跑兩圈一天就過去了……

  周興聽著,很是心疼他那一段沒爹疼、沒娘愛、一個人孤孤單單長大的日子。當然,他也沒有忘記鏡泉曾經惹下的桃花債,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從幾萬年前至今,對他依然念念不忘的神仙也為數也不少,只不過沒有風神那樣執著而已。

  「你說吧,還有哪些神仙需要你去渡化的?還有哪些神仙依然對你情有獨鍾的?你是否對其中某個神仙也有特別的感覺?」周興看著慢吞吞往前走的鏡泉,裝作平心靜氣地問。

  「我們到前面去吧。」鏡泉回頭,拉過他的手就大步移動,瞬間就來到一片湖泊前。

  湖水清澈明亮,旁邊各種花草樹木映在湖中,煞是好看,而最顯眼的就是湖旁一叢水仙花,正開得搖曳多姿。水仙花旁邊還有一塊光滑平整的大石頭。

  周興若有所感,過去一百多年,他都下意識地迴避某些問題,而今天鏡泉帶他來這裡,想必是要說開了。

  果然,鏡泉拉他一起坐在石頭上,湖中立刻就顯出兩個身影,微風一吹,湖波蕩漾,水中的身影也一層層,一圈圈搖晃著。

  「嗯,我果然是長得絕世無雙、俊秀動人!」鏡泉看著自己的倒影,不斷點頭。

  周興白他一眼,卻見他喜不自勝地做出各種姿勢,和自己的倒影打招呼。心下一緊:他不會又迷上自己的影子,從此不眠不休吧?

  「鏡泉,你別想逃避我剛才的問題!」周興嚴肅地警告他。

  「瞧你這樣!」鏡泉也回他一個白眼。

  「那些事情,等我在這裡呆滿兩百年以後,月老才會把名單給我,現在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恢復記憶了嗎?怎麼會不知道?」

  「我還沒有完全記起來,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些影子,肯定還需要些時日的。」鏡泉滿不在乎這個問題,倒是看著自己的倒影,破天荒地歎了一口氣:「我以前一直不敢來這裡,還好,今天……有你在!」

  見他一臉的滄桑落寞,周興情不自禁地抱緊了他:「鏡泉,以後我都會在!就算是一直坐在湖邊,我也會陪著你。」

  鏡泉輕笑一聲,沒有說話,任他摟著自己,無聲地看水波粼粼,倒影悠悠……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8

[發帖際遇]: leungmon幫助警察抓賊, 獲得獎金現金100Ds幣.


  五五章塵埃

  十天過後,風神從紫薇大帝處回來。

  周興在勾陳宮看見了他,感覺他比以前更加瘦削,但身姿依然挺拔,面容清攫,腳下生風,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他從勾陳宮經過,並沒有看到周興,但周興卻直覺他是去找鏡泉的,急忙找青華大帝告假。

  青華大帝坐在軟榻上,慢條斯理說:「周興,你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是不能告訴本座的?怕是遇到了風神,怕他去糾纏水仙花吧?」

  周興心知,鏡泉的過去他沒有參與,如今要解決遺留的歷史問題,他目前也沒有身份與資格去交涉。可鏡泉在他眼裡,是任性偏執的。若他照著性子來,說不定事情會鬧得更加紛繁複雜。他又怎麼能不擔心?

  「帝座……」周興懇切地看著青華大帝,一臉「讓我走吧,讓我走吧」的神情。

  可青華大帝這次卻沒有大發慈悲,反而板起了臉。

  「周興,這件事情,你不能干涉!」

  聽得他不容置疑的語氣,周興知道事不可為,不由大失所望,只能忐忑不安地等著消息。

  不到半天,河神夫人過來,美滋滋地報信:「周興,鏡泉和風神的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他們兩個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糾葛了!」

  周興一愣:「全部、徹底完結?」

  就這樣……搞定了?

  怎麼沒有一點真實感?

  「沒錯!當年他雖然有錯,但後來卻受了幾萬年的良心折磨,我們也不忍心繼續去怪罪他。而鏡泉現在最看重的,卻不是當年的恩怨,而是希望他以後不再纏著他,苦苦追求那個不懂事的小拿的影子……其實,他嘴裡沒說,我們都明白,他是怕你誤會呢。」

  周興看著笑瞇瞇打量自己的河神夫人,臉上一紅——他還是不能習慣她看兒媳婦一般的眼神。儘管身邊的天皇大帝和青華大帝平日裡相處非常和諧平等,看不出誰在情事上處於主導地位,但他還是擔心,一旦他和鏡泉在一起,恐怕是絕對不會這樣逍遙自在。

  以後應該主動搶奪主導地位才行,周興暗下決心。

  送走了河神夫人,終於獲准去看鏡泉,周興立即來到小屋裡,鏡泉卻不在。找了一大圈,才發現他居然又坐在湖邊,孤芳自賞!

  害怕他因為和風神的事情了斷後,心裡有什麼想法,周興小心翼翼地開口:「鏡泉,你……就算喜歡看自己,也沒必要坐在湖邊吧?家裡有很多鏡子啊!」

  鏡泉扭頭,臉色平靜,無聲地看著周興。

  氣氛很是壓抑,周興慢慢上前,擁住他,緩緩地撫摸她的後背,像在安慰一個孤苦無依、極度彷徨、偏又倔強地隱藏一切的孩子,極力想讓他感受到自己的關心和支持,在自己的懷抱中安心歇息。

  鏡泉安靜地伏在他肩頭,許久才推開他,笑著說:「雖然你長得沒我好看,但總算比我自己的倒影要有用一些。周興,我喜歡你這麼喜歡我。」

  這都是什麼話?

  周興大為不滿,可見他不再像沉迷於自己倒影的樣子,還是鬆了一口氣。

  風神的事情,他也沒有問起。

  如果是真正放開了,了結了,自己就無需追究。若是沒有了結,自己現在發問,反而不好。只能等著鏡泉主動向他敞開心扉了。

  可周興這一番體貼的心思卻沒能得到鏡泉的理解,他認為一切皆在無言中,以致風神與鏡泉這一番見面的真相,周興直到幾十年以後才知曉所有細節。

  當然,這是後話。

  而最新的問題是,怎麼面對突如其來的「出差」事件。

  因為河神需要到外地巡邏一段時間,看看哪裡是汛期,哪裡有因為乾旱而河流枯涸。這本來是他的職責,可他卻向青華大帝奏請帶上周興,說是叫周興去給他們夫妻解悶兒!

  周興如今也只是一個仙童,沒什麼身份,這等小事,青華大帝自然是大手一揮,痛痛快快地成全了河神夫妻。

  本來面對他們就很不自然,如今見自己像是一件禮物一樣被扔給河神夫妻,周興皺皺眉頭,直覺就要開口拒絕,河神夫人卻搶先拉他到一邊道:「周興,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和我們在一起有些彆扭,這才特意找上你的。其實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把鏡泉的因素拋開,就當我們是和龜仙一樣,放鬆隨意地和我們一起去遊玩吧。」

  他們……這是去視察公幹嗎?

  周興有些汗顏,但也有些心動——他已經快兩百年沒有逍遙過了!如果可以藉著這次機會出去一趟,倒也未嘗不可。但是,與河神夫妻一起……

  周興躊躇許久,待到去問鏡泉的時候,鏡泉自然是不同意的,因為河神這一趟出門,按天庭的時間算,也是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

  鏡泉一反對,周興卻做了相反的決定:「鏡泉,我還是想去。這也算是以毒攻毒,我總不可能以後都躲著他們吧?」

  「以後?也對,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你面對公婆總不能……」鏡泉小聲地嘟噥著。

  周興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公婆?我可沒說要嫁給你!」

  話才出口,卻看到鏡泉笑得十分開心。忽又想到,男男成親,一般是不興說嫁娶的,月老的官方語言是誰與誰行禮,民間的說法是做伴。嫁字一出口,就等於認同對方的絕對主導地位。

  一時又是惱怒又是羞憤,周興紅著臉,氣急敗壞地沖了回去。

  後來到底還是跟著河神夫妻走了。

  有了臨別那一出,他就只當自己在給鏡泉顏色看,自己外出吃香的、喝辣的,管他在山林裡幹什麼?就是要壓壓他的囂張氣焰!

  待出得天庭,他們三個化成普通普通人的模樣,一路果真是遊山玩水。有什麼事情,河神雖然不介意,但周興還是小心地避嫌。好在事情也不多,倒是去過了許多不同的時空,有些時空的時間與天庭還很接近,讓周興很是驚訝了一番。此外,各種各樣的風土人情也令他大開眼界。

  他漸漸放開心境,與河神夫妻相處越來越自然親切。只是對他們每到一處就要給附近的寺廟或教堂捐款有些不解。

  這一日,河神帶他來到一個叫順寧的王朝,約莫是傍晚時分到達,落腳點是一片空曠的平原,駐紮著軍隊,遠遠地能聽到操練的聲音,另一頭就是城牆。

  周興他們順著城牆的方向走去,迎面過來兩個身穿盔甲的人,其中一個儼然長得和風神一模一樣!

  周興狐疑地看向河神,卻見他衝自己眨眼,難道……?

  河神點頭微笑,示意他想的沒錯。

  周興好奇地看過去,只聽得一人說:「風將軍,百姓們都說,此次大捷,足可保我順寧邊境三十年的安定,大家都恨不得把你供在廟裡呢。」

  那風將軍,也就是風神,卻是抓住他的手,一臉柔情地看著他:「對我來說,只要你平安無事即可!」

  旁邊的人立即顯出羞澀的神情,要把手掙開:「你……大白天的,大家都看著呢……」

  那風將軍卻毫不在乎,扭頭看向周興他們,在周興臉上尤其停留了一下,最終卻是微微一笑,牽著手離開。

  「你放心,他沒有記憶,不會記得你的。這一世過後,風神也終於要苦盡甘來了。」

  待風神他們走出很遠,河神才拍著周興的肩膀告訴他。

  周興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也不由為風神感到高興。然後,河神又告訴他,這已經是他們的最後一站了,明天他們就要返回天庭。

  周興正玩得興起,一愣之下,脫口而出:「這麼快?」

  何申夫人咪咪笑:「按天庭的時間,我們已經出來快一年了。再不回去,只怕你會樂不思蜀了。」

  周興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沒有接話,想到能夠再次見到鏡泉,心裡還是十分歡喜的,也並沒有特別不捨離開。

  待回到天庭,河神夫妻說他們會過一天才去看鏡泉。周興知道,這是暗示他。相處久了,他的臉皮也厚了,沒有矯情,回復說自己會立即過去找鏡泉。河神夫妻才滿意地離開了。

  周興走到一半,又折回自己的大木屋,把一路上給鏡泉買的一些禮物擺出來,仔細挑選了兩樣,清洗乾淨,包裝得漂漂亮亮,自己也沐浴過後才正式出發。

  他這一番修飾,天庭已經是夜間,四周明顯安靜許多,只有極少數的夜貓子才會出來活動。周興想到八妹曾經聘請一隻貓頭鷹做記者,不由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不知八妹家的那隻貓頭鷹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一隻蝙蝠就飛到他跟前。

  「周興,那隻貓頭鷹上個月休產假了。我叫小福,現在接手了它的工作。」

  周興大笑:「這個八妹,還真能折騰!」

  笑過之後又是一驚:這只蝙蝠怎麼會剛好在自己身邊?以八妹小鳥的心思和無孔不入的手段,莫非她又想在自己和鏡泉身上打主意?

  正驚疑間,小蝙蝠又弱弱地開口了:「周興,我還是實習期。你也知道,現在找份工作不容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好讓我回去交差?」

  果然是這樣!

  又給他來苦肉計!

  周興一拍腦門,趕緊要溜:「那個……我現在有事,沒時間。而且,我沒有什麼新聞價值的。」

  小蝙蝠急切地拍著翅膀跟著他:「周興,鏡泉與河神夫妻已經決定明天接受採訪了,你反正也是要去的,不如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真的,只有一個問題!我就只想知道,你見到鏡泉歷次下凡的苦修形象後,有什麼感想?」

  周興腳下一頓,猛然定住。

  是他聽錯了還是小蝙蝠搞錯了?

  鏡泉的苦修形象?自己何時見過?

  鏡泉歷次下凡?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蝙蝠見到周興停下來,眼光閃閃,滿心歡喜,他居然可以採訪到周興的第一個問題!這是很有份量的!見周興似乎不解,小蝙蝠好心地提示:「鏡泉下凡歷劫,每次不是道士就是牧師,雖然都是孤苦終身,但有你與河神夫妻借巡邏的機會去照看他,點化他,他應該也和在天庭一樣,風采動人吧?」

  沒有幻聽!

  小蝙蝠確實是說,鏡泉下凡了,還說自己是下去照顧他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見過鏡泉,尤其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就算是河神夫妻,他們也沒可能在避過自己的情況下,偷偷見過鏡泉!

  不對!

  那些給寺廟和教堂的捐款!

  原本以為是河神夫妻對凡人的虔誠的一種回報,如果按照小蝙蝠的這種說法,只能解釋為那些地方都有鏡泉在!

  可是,鏡泉既然已經回憶起過往的事情了,就不需要下凡的!

  而且,他當初還是反對自己跟著河神夫妻走的!

  難道這一切是個連環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興轉向小蝙蝠,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整個天庭都知道鏡泉下凡的消息嗎?」

  「當然不是!到目前為止,只有內部人員才知道。我們也是有職業操守的!不過,如今你們既然已經回來,事情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採訪完後,我們就會在你們成親以前出一個特刊,專門寫鏡泉四次入世的故事。」

  只有內部人員知道!

  還有四次!

  那他一無所知,算什麼?

  周興氣得渾身發抖,匆匆打發了小蝙蝠,火冒三丈趕到鏡泉處,卻找不到身影。氣呼呼坐在床前,想著等他回來,要如何斥責、如何拷問、如何鞭打……想得牙齒齜齜有聲,想得滿心悲苦失望,想得頭暈腦漲,最後昏昏然睡去。

  一覺醒來,房間裡還是不見鏡泉的蹤影,周興的火氣卻已經再而衰了。

  慢慢地摸出門,發現一些腳印和痕跡,順著走過去,在湖邊發現了鏡泉,不是坐在石頭上,而是走入了湖中,一步一步往湖中心走,水從它的膝蓋漫到大腿、到腰部、到□、到脖頸……鏡泉似乎毫無所知,只是艱難地往前邁步。

  周興越看越心驚,終於忍不住大叫一聲:「鏡泉你要幹什麼?」

  鏡泉回頭,噙滿笑意,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過耀眼的光芒。

  「周興,你是不可能不喜歡我,不可能不關心我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39

  五六章一個人的歷練

  「你到底有沒有恢復記憶?」待鏡泉從湖中上來,烘乾衣服後,周興惡狠狠地盯著他問。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什麼,哪裡需要恢復什麼記憶?」

  「你……到底是誰?」

  「鏡泉,我可以特許你叫我大蒜頭!」

  「前些日子,你們都在騙我?從假裝恢復記憶開始,到最後拉我四處遊玩,都是你們事先設計好的?」

  「是!」

  乾脆利落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更加沒有解釋或掩飾,臉上十分鎮定,眼神十分清澈,一點也沒有做錯事被發現後應該有的自覺。

  周興壓下的怒火又「噌!」地冒上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佈一個局?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這樣辛苦地瞞著我的?」

  遲疑一下,鏡泉開口:「我若解釋什麼,你一定說我是以關心為名,行欺瞞之實……」

  「所以,你連解釋都不屑?」周興冷笑。

  鏡泉上前抱住他,周興用力推開:「你別想和稀泥!今天不說清楚,以後我們就不必再在一起了。」

  鏡泉轉頭,一臉幽幽:「……每一次在凡間,什麼都不知道,心中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一定要找到一個人,要等到那個人,但我卻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怎麼去找,更加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每一次死後飛昇,身邊依然沒有任何人,只好在這裡看著自己,想著你說過,不管怎麼樣,你都會在我身邊,你不會扔下我……於是,更快地要求下凡,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然後,你就會等著我……」

  一個人。

  想著自己最初在天庭的那段日子,酸甜苦辣、喜怒哀樂都只能自己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終日無所事事,幾乎行屍走肉一般……周興鼻子發酸,可依然不能諒解鏡泉的行為。

  「這一切結束了又怎麼樣?你以後還是會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我等著你又能如何?等著你再一次撒下彌天大謊?等著你一次又一次騙得我團團轉?」

  周興邊說,邊搖頭後退,最後轉身,拔腿就跑。鏡泉沒留神,倏忽間就不見了他的蹤影,不由得跳起腳來大罵:「該死的青華大帝!」

  「周興求見青華帝座!」一路暢通無阻趕到勾陳宮,周興板著臉叫喚。

  「周興回來啦?許久不見,你好像發福了。」青華大帝笑瞇瞇慰問。

  「帝座?為什麼?為什麼要慫恿鏡泉那樣做?」周興生氣地質問。

  「周興,你出去一年,沒見長見識,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居然敢這樣和本座說話!」青華大帝沉下臉教訓。

  「鏡泉以前什麼也不懂,這次瞞著我,他只會以為,這是和沒有及時告訴我他哪天少喝了一點水是同樣性質的事情,所以不會在乎。但是,他自己根本就想不出來這麼完美的計劃、更加不可能讓事情一步一步朝著計劃走,沒有半點偏差!而河神夫妻也捨不得讓他單獨去凡間吃苦,是不可能主動幫助他這樣做的,所以,只可能是帝座您安排或者慫恿他這樣做的!」周興緊盯著青華大帝,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旁邊的天皇大帝似乎沒有感受到他們之間緊張的氣氛,饒有興致地問:「周興,那水仙花雖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也不是傻瓜,更加不是惟命是從的主,青華憑什麼能說服他這樣做?」

  「帝座的理由縱有千條萬條,但能打動鏡泉的,肯定是「不要讓我擔心,不要讓我為難」之類的。」想到鏡泉在凡間受的苦,周興恨恨地磨起了牙。

  天皇大帝哈哈笑起來。青華大帝陰沉著臉,不悅道:「周興,水仙花是勾陳轄區的仙人,本座可沒興趣越俎代庖!」

  「您二位如今孟不離焦,焦不離蒙,有區別嗎?何況,天皇帝座一向是……很直率的!」想到他曾經醉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樣,周興根本就不敢想像天皇大帝能有這麼多心機。

  「哈哈哈!青華,我就說,周興不用一天就會找上你的!這次你又輸了!可不要耍賴,更加不能遷怒到周興頭上去!他可是我的幸運仙呢!」天皇大帝樂不可支。

  又輸?!

  他們居然又在打賭!

  就因為他們要打賭,鏡泉就要遭受這麼多痛苦與折磨!

  周興氣得臉色發黑,正要開罵,青華大帝卻冷哼著說:「周興,你既然知道我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為何還要追尋那顆紅痣的下落?」

  那顆紅痣?!

  那顆據說可能是天皇大帝血脈的紅痣?!

  難道青華大帝以為自己對天皇大帝還有什麼想法?

  自己當初只是好奇,在得到答案以後,更加看開,沒有任何念頭了,他怎麼會因為這樣而故意整自己?

  他,居然會這樣睚眥必報?無中生有?

  周興氣呼呼道:「帝座,周興沒有追尋什麼……」

  「你不要再說起那件事情!青華,輸就是輸,你可別想耍滑頭,這一次你再敢不讓我上,我們乾脆一拍兩散!」天皇大帝猛然打斷周興,扔下一句話就拂袖而去。

  青華大帝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頭,心道,要不是你從中搞鬼,周興怎能這麼巧碰到小蝙蝠?他今天又怎能如此順利找上門來?

  再看看已經目瞪口呆的周興,歎氣說:「周興,水仙花光下凡四次是不夠的。他沒有記憶,也沒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必須獨自完成歷練,中途不能受到任何干擾,尤其是來自河神夫妻與你這樣和他關係親密的。這也是對他的考驗,如果他在凡間不能正確面對各種誘惑,甚至於把對你的想念化成心魔,那就得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地輪迴。如今他已通過歷練,三魂七魄也收集完整,從此天庭再無拿斯索斯,只有鏡泉,你們再無後顧之憂!至於本座與勾陳的打賭,只是順便而已。」

  青華大帝說完,施施然朝著天皇大帝的方向而去。走到門口,擺擺手,鏡泉從角落出來,以眼神示意「這是你本來就應該做的」,直接就奔周興而去。

  周興耷拉著腦袋看著鏡泉,半晌才囁囁說:「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也幫不上你?」

  「哼!知道是青華大帝搞鬼,還這樣對我?周興你越來越過分了,動不動就說要分手。也不想想,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鏡泉昂著頭,把臉扭到另一邊。

  「那……河神夫妻都知道,你就只瞞著我,我當然會生氣!」周興小聲地辯駁。

  「他們是自己看出來的。你笨,猜不出來,這也要怪我?」

  鏡泉原以為憑著青華大帝告訴他的一些往事,以及河神夫妻為幫助他恢復記憶而告知的關於小拿的點點滴滴,自己就可以糊弄過去。誰知河神夫妻對自己兒子瞭如指掌,雖然寵溺鏡泉,但心裡跟明鏡似的,不到三天就看得一清二楚。

  好在他們已經想開了,不在乎鏡泉是否有記憶,於是幫著演了一齣戲。又因為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會在鏡泉每次從凡間回天庭時去看望他、點化他,只好帶著周興遠離天庭。並在一路視察與遊玩時,每逢道觀或教堂都要「供奉」一番,希望偶爾也能碰上鏡泉的轉世,可以照拂到他一點。

  真可謂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興聽得這些來龍去脈,想著過去一年,河神夫妻面對自己時,竟沒露出一點破綻,不由對他們大為敬佩。

  「你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吧?哼!笨蛋,小心眼!你在天庭的修行全都白費了!」鏡泉嘴裡毫不留情地打擊,手卻拉住了周興,不讓他掙扎開。

  「我又笨又小心眼,那你還拉著我……」幹什麼三個字在舌尖打個轉,不想落入鏡泉的口實,周興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說!還要不要走?要不要分手?」鏡泉扳過他的臉,直視他的眼睛。

  在他的眼神下無所遁逃,周興低下頭,慢慢地嘟噥著:「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二字……」

  「哎呀!鏡泉,周興要是笨,怎麼能這麼快知道青華帝座的計劃呢?你現在應該溫柔地對他說,周興,你既都知道真相了,那就不要生氣了,好好等著嫁給我吧,好不好?」河神夫人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周興四處張望,卻沒看到她的身影。

  「你不用看了,我們不在這裡。但我們修為比你高,在天庭不用面對面也可以和鏡泉互相溝通的,只是和你,要辛苦一些。周興,你就快點頭答應了吧。」

  答應?

  答應什麼?

  鏡泉根本一句話也沒說,都是你這個做媽的在自導自演!

  周興大窘,轉眼看到鏡泉笑意盈盈望著自己,臉一下被火燒了似的,偏偏又貪戀他的美色,眼珠轉也不轉只看著他。

  「咳……夫人,這個,不是用嫁的,周興臉皮薄,你這樣說,他會不好意思的。依我看,咳咳……鏡泉,你就直接把他拉進房裡得了。」河神忍俊不禁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周興這下變成了煮熟的龍蝦,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紅的。

  鏡泉得意地抱住周興,衝著空曠的地方道:「八妹那裡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一個月後要和周興行禮。」

  周興埋首在鏡泉肩頭,緊緊地回抱住了他。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40

  五七章一道甜點

  一個月後,終於結束了繁文縟節的婚禮,周興攤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河神家族太龐大了,但凡在水裡生活的種族都過來鬧婚禮,他光是維持笑容這一項,就幾乎挺不住了。更兼有其他一大堆的應酬,實在是累得夠嗆!

  但想到天皇大帝的賀禮,周興又雀躍起來,推推身邊的鏡泉,催促道:「後面有溫泉,先去泡泡,然後睡覺吧。」

  鏡泉挑起他的下巴:「這麼迫不及待?」

  周興一點也不在乎鏡泉若有所指的暗示,心道,那當然!我可是等幾百年了!

  溫泉很舒服,泡一泡,揉一揉,全身的酸痛都消失了。周興打理好自己,這才愜意地看向一邊的鏡泉。

  身材修長,肌肉精瘦,腰肢柔軟,雙腿筆直,精緻的臉上被水氣蒸騰得有些微紅,看起來十分誘人可口。

  周興滿意地點頭,腿已經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一隻手臂從水底冒出來,拉過他的脖子,按下他的頭,濕熱的嘴唇準確地含住了他。

  無需語言,四肢自覺地互相交纏,雙手越來越用力地擁緊撫摸對方,雙唇也不甘示弱地吸取對方的甘甜,或在肌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痕跡。體溫驟然升高,呼吸漸漸急促,雙腿間的火熱互相摩擦著,叫囂著要解放。

  用力在鏡泉鎖骨咬上一口,周興氣息不穩:「去……床上,有……好東西。」

  鏡泉拉起他,雙手惡意地揉搓著他胸前的茱萸,惹得周興顫抖不已,下腹一緊,幾乎就要狂瀉而出。再也顧不上其他,跌跌撞撞轉過屏風,抱著鏡泉濕淋淋躺在床上,快手快腳從床頭櫃翻出一個青瓷小瓶遞給他:「這個……可以……生津潤肌的……」

  鏡泉勾住他的腰,硬挺的熱杵緊緊貼著他的小腹,拿過小瓶去不如周興所願打開,反而不緊不慢地問:「這是你自己準備的?」

  周興搖頭,復又點頭:「我聽說,這個可以……潤滑的……」

  說得夠清楚了吧?怎麼還不打開?

  周興不滿地磨蹭著鏡泉,感覺他悶哼一聲,抵在自己小腹處的東西微微一跳,似乎更熱了,伸出手去握住它,鏡泉卻突然翻身,把床頭櫃裡的瓶瓶罐罐全部拿出來。

  「這是什麼?」

  「是龜仙送的,可以延年益壽、養氣養神的。」

  「這個呢?」

  「叮噹的,說是用花花草草提煉的精油,可以用來按摩。」

  「那這個?」

  「蟋蟀精送的,說可以保持體力充沛……」

  「這個?」

  「林美人的,可以保持……用來保護關節的。」

  原話是通筋活絡,使身體異常柔軟。可眼下的情況,周興忽然覺得不安起來,似乎……自己正處於危險的邊緣。

  正要掙扎,鏡泉卻直接坐在他的肚皮上,一手扣住他蠢蠢欲動的手臂,一手繼續拿著那些精巧的小瓶追問。

  「這又是誰送的?」

  「這是……風神和他家那顆杏樹送的,泡在酒裡,口感會特別香醇。還有那個,是小枝和八妹一起送的,還有你父母送的。其他的賀禮,都被你的仙童收起來了。」

  他坐在自己身上,自己的硬挺剛好夠著他的臀逢……周興熱血上湧,慾望僨漲,一口氣交待完所有賀禮的來歷,用力掙開鏡泉,雙手急色地抱住了他。

  鏡泉任他揉捏,拿起最先的那個青瓷小瓶,淡淡道:「那這個,肯定就是天皇大帝送你的了?」

  「嗯。」埋頭苦幹的周興待回答後,終於反映過來,慌忙搖頭:「不是的!這個……這個……」

  這個就是天皇大帝送的,當初天皇大帝一臉神秘兮兮地交給他,說這東西是他把閉關的太上老君挖出來,用了各種靈丹妙藥,很辛苦才煉成三瓶寶藥。只要在動情中聞到這藥的味道,就會全身發軟,並且仙術會暫時失靈。

  「也就是說,只要讓他打開瓶蓋,他就一定會中招,到時候就任你為所欲為了!我試過,百用百靈!看在你是我福星的份上,我才勻出這一瓶給你的……機會要好好把握!」天皇大帝循循善誘,周興聽得興奮莫名,不疑有他,信誓旦旦要在新婚夜反攻,從此翻身把歌唱。

  不想輕輕鬆鬆就被鏡泉套出來,周興猶豫了一下,終究色膽包天,橫著心,紅著臉把瓶子搶過來:「我自己來用!」

  屏息把瓶口對著鏡泉,周興顫抖著要扭開瓶蓋,鏡泉卻又把瓶子搶了過去:「我這裡有更好的東西!」

  說完,用力吻住周興,雙手熟練地撫弄著他的腫脹,還不忘刺激下面的小球和同樣敏感的大腿內側肌膚。

  他的力道很大,稍微有些刺痛,周興卻覺得快感鋪天蓋地而來,忍不住想要更多。揚起脖子,大口地喘息著,胡亂地按住鏡泉在自己胸前耕耘的頭顱,大腿和腰部緊緊跟隨著他的雙手,無意識地呻吟著:「鏡泉……再……再重一點!嗯……快……」

  當鏡泉再一次用指甲用力搔刮著他青腫的慾望,周興一個激靈,腰部往上一拱,大股濃濁的液體混著奢靡的味道傾瀉而出,濺了鏡泉滿手,還有一部分散落在大腿上,被單上。

  鏡泉眸色驟然加深,輕輕吻了一下已經疲軟,沾著少許白濁的頂端,拉過周興的一隻手,和自己十指交纏,沾得濕滑一片後,又引導他握住自己巨大的熱杵,另一隻手卻已經探入他的後面。

  看著他的火熱被自己抹得濕潤一片,還隱隱泛著光,周興禁不住咽嚥口水,小腹處再次騷動起來。未等有所行動,鏡泉就突然拉開他的雙腿,抬起他的臀,用力挺了進去。

  最開始總是不舒服的,被異物侵入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周興生理上沒有準備好,心理上還夢想著可以進入鏡泉。

  被這麼一弄,嚷嚷掙扎是少不了的。鏡泉滿頭大汗,狠狠盯著周興說:「你好好的配合,乖乖地放鬆,我們盡興做一次,都能享受到。不然,這裡按摩的、養氣養神的、潤滑的、保持體力的……什麼藥都有,我就把這些藥都做完!」

  周興嚇得不輕,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哼哼唧唧地完成了新婚最後一步。

  鏡泉抱著他洗過身子,又換過床單被子,這才摟住他,饜足地說:「天皇大帝要是好與的,就不會坐上這個位置了。你以後少聽他胡說八道,也不要隨便用他的東西。」

  周興挫敗地垂著頭,沒有吭聲。

  「你剛才……很難受嗎?應該也有舒服吧?你就這麼抗拒在下面嗎?」鏡泉執拗地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

  周興窘迫地閉上眼睛:「其實……也不是……還好啦……」

  鏡泉都有讓他先享受的,就算進去,也能讓自己至少再釋放一次。說心裡話,自己並沒有抗拒,只是有些渴望、小小的渴望也能偶爾做做,好好疼一下鏡泉的……誰知他一次機會也不給……周興哀怨地在他胸前畫圈圈。

  鏡泉滿意地拍了拍他,又瞇著眼睛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啊?」

  「就是之前,我……進去之前,你的表情很奇怪。」

  他進去之前……

  周興轟地一下炸糊了,一把推開鏡泉,背過身去,全身都裹在被子裡面。

  太……丟臉了!

  那時候的想法,怎麼能說出來!

  鏡泉神色一閃,從被窩底下把手塞進去,將周興的腦袋拎出來,湊過去,貼著他的耳垂吹氣:「那時候,你好像在看著什麼可口的食物一樣……」

  周興渾身一顫,立即繃緊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腦海裡亂七八糟地想著:「他會不會看出來了?他……現在想要幹什麼?自己要不要……」

  含住小巧血紅的耳垂,細細地咬著,鏡泉含糊地訴說著自己的需求:「其實……那時候,我想先做一件事情的……周興,雖然你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但是今天我們成親,你……你就給我做一次吧。」

  周興按住自己狂亂的心臟處,乾澀地吼著:「你……你想做什麼?」

  掀開被子,鏡泉跪坐在周興跟前,私處一覽無遺,他也不遮擋,直直對著周興:「你幫我含一含。」

  他……他居然……

  怎麼會剛好是自己之前想做的?!

  周興瞪大了眼,看著鏡泉深沉的慾望和渴求,再瞄瞄他垂軟的那一處,不由喉嚨發乾,只見它彈跳了一下,就在自己眼前慢慢地自發地抬起頭來……

  喝下一口水,潤潤嗓子,周興咬牙,迎著鏡泉的笑眼,埋首在他雙腿間,近乎虔誠地把嘴唇湊了上去。

  鏡泉的體質很好,全身肌膚細膩柔滑,還會自動散出清新的氣息,分身看起來十分養眼,也沒有難聞的味道。周興輕輕地劃過,伸出舌頭舔一舔,感受到它的顫動與興奮,不再遲疑,張嘴含住,生澀地、卻又仔細地□、舔弄,從上到下依次顧到,就像面對一盤可口的美食,總想把盤底都給舔乾淨。甚至頑皮地留下了一排排淺淺的牙印,還把下面鼓脹的囊袋也給全部吸了進去,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咬噬著。直到鏡泉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口中的火熱也越來越腫脹、堅硬,再也含不住,周興才抬起頭來。

  鏡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身子依然緊繃,看著眼神有些迷離的周興,魅惑地問:「你喜歡它?」

  周興下意識地點頭,鏡泉輕笑:「做得很好,繼續!」

  周興把眼光看投向那一柱擎天,有些犯難——今天,實在是太瘋狂了!可自己居然還想繼續,想一口含住他,想讓他釋放出來……罷了!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這種勇氣,乾脆就做到底吧!

  俯下頭,張大嘴,努力地伸直脖子,可就算深喉也不能全部容納,周興艱難地退出來。

  也許,小一點,短一點,就可以了……但他怎麼還不射出來?

  把手伸過去,鏡泉卻按住:「不能……不要用手!」

  「憋著不好,我……我幫你弄出來!」

  「不要!我要進去!我要全部射在裡面!」鏡泉堅決反對。

  「可是……可是太大了!」周興結結巴巴地說。

  天啊!

  他們這都是在討論什麼?

  「還有一個地方可以!」鏡泉看向周興下身,好心地提示。

  「我們剛剛才做過。」周興弱弱地反對。

  鏡泉將他翻過身去,抵在入口,全身的重量也壓在他背上,或輕或重地在他身上點火,嘴裡卻說著熱情的密語:「周興,你不是喜歡它嗎?你還吻過它,咬過它……它也喜歡你,喜歡呆在你裡面……」

  這些話……怎麼能說出來?

  周興羞憤不已,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在自己體內抽插、頂撞,自己也緊緊地含住他,不讓他離開,想讓他更多更快地充實著自己,想讓他更重更烈地撫慰著自己的敏感點,想要把他掐進自己的身體裡,想要融化在他懷抱裡……

  「嗯……」周興呻吟出聲,感覺自己的分身已經不耐地磨蹭著床單,後穴處也不停地開合邀請。

  鏡泉察覺他的變化,一邊繼續說著愛語刺激他,一邊做著擴張的動作,直到周興幾欲瘋狂,才一鼓作氣挺了進去。

  再也無法語言,無法思考,只憑著本能,一個盡興地索取,一個大膽地配合,□衝撞的聲音,急促的呼吸聲,不加控制、不成語調的催促、讚美和求饒聲,溢滿了整個臥室,許久才平息下來……

  「你不洗嗎?」周興趴在床上,汗液、精液粘在一起,他們的身體也還連在一起,空氣中全部是淫糜的氣息,想著鏡泉會接受不了,弱弱地催促了一聲。

  「不洗!」鏡泉抬起他的腰,拍著他的屁股:「這是我的東西,不許流出來!我要再做一次,塞得滿滿的!」說完,又挺腰抽送起來。

  還在眩暈中的周興已經無力去害羞或反駁,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最後徑直昏睡過去了。是以他不知道,沒有如願等到他前去報喜或問罪的天皇大帝,攥著兩瓶沒有用過、不知效果如何的寶藥,獨自唉聲歎氣了很久很久。

  他所知道的是,當自己再一次醒來時,身上是清爽的,床上是乾淨的。鏡泉熟睡在他身邊,是俊秀溫順的,天氣是晴朗的,生活也是美好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41

  五八章番外:大小蒜頭(上)

  很多很多年以後,天庭從周興剛當上神仙時期的小幅主張多元化發展、百花齊放,過渡到與時俱進、開拓創新的年代。天庭一度熱鬧非凡,什麼新鮮的事情都有:移居火星、冥王星去開發種玉米的、與智能機器人談戀愛的、駕著航空母艦到處顯擺的、拿原子彈當兒童玩具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原始天尊與女媧娘娘也耐不住寂寞出關風雲了一把,兩位老人家玩得正在興頭上,流行的趨勢卻又從繁複浮華開始轉向返璞歸真,一大批新近升天的神仙全都湊成一堆,閉關修煉去了!

  原始天尊與女媧娘娘好不寂寞。

  晚宴時,看著座下的玉皇大帝一家子,哀怨地對著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道:「看看,人家好歹有七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你們兩個,別說雞蛋,連鵪鶉蛋也沒下一個!

  這天庭,多廣闊啊!多空虛啊!為什麼當年不試試紫薇的懷孕生子秘方?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有一堆小蘿蔔頭兒、小白菜心兒圍在我們跟前了……」

  殿中眾仙露出玩味的笑容,一個個抬眼看向天皇大帝。

  天皇大帝鬱悶了,這件事並非我不行,而是我根本就沒機會在上面過!你們憑什麼質疑我不能下種?有問題的分明是青華好不好!

  青華大帝在桌子底下勾住他的指尖,偷偷用神識說:「勾陳,大家看著的,是你的肚皮呢。」

  天皇大帝聞言,猛然掃視一圈,發現似乎、好像、可能青華大帝沒有說錯……不由大怒,用眼神秒殺了身旁竊笑的紫薇大帝無數次,又狠狠瞪了高高在上的原始天尊和女媧娘娘數眼。眾仙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殺意,連忙凝神靜氣,低頭喝酒以免被颱風掃到。

  這邊廂,女媧娘娘又說開了:「唉,我們老了,明明還站在時代的尾巴上,卻搭不到最後一班車,好不容易想開創個新局面,卻說不上話了,唉……」

  天皇大帝抽抽臉皮,陰笑著說:「娘娘放心,您不就是想要小蘿蔔頭、小白菜心嗎,我一定給你弄一堆來!」

  ……

  晚宴結束後,萬眾矚目的天皇大帝卻只是找了一趟風神,安排他好生送原始天尊與女媧娘娘回去,其他什麼事情也沒做。

  滿腹懷疑、滿心戒備的青華大帝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聽得仙童報告說他去找周興了,想著周興是對鏡泉死心塌地的,也沒怎麼在意。

  哪知天皇大帝卻是在周興面前大訴苦水,把他從頭到尾批了一通,末了才說:「周興,你想要孩子嗎?」

  周興想一想,很是嚮往:「如果有個孩子,應該會更好。帝座,當年紫薇大帝到底有什麼秘方?」

  天皇大帝瞪他一眼,恨鐵不成鋼:「你要自己生孩子嗎?」

  周興黯然,只聽得天皇大帝又說:「你看過一本小說嗎?上面有這樣一個情節,一間房子,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虎背熊腰、臉色蒼白的壯士,旁邊坐著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再旁邊站著一個英俊瀟灑、神情焦急的年輕小生。然後,給壯士把脈的老頭忽然叫起來,壯士!您懷上了!

  ……

  ……

  後來,壯士虎軀一震,孩子吧噠下地……

  周興,你能這樣嗎?你要這樣嗎?」

  周興惡寒不已,差點也要虎軀一震,趕緊搖頭:「不要!絕對不要!」

  「那你知道水仙花是怎樣繁殖的嗎?」

  如果是鏡泉大腹便便的模樣……周興想一想,還是搖頭:「鏡泉……估計也不可能。」

  「笨蛋!我不是說你家的那位。我就說水仙花,普通的水仙花!」天皇大帝看著茫然的周興,一臉的憐憫,搖頭離去,空中傳來歎息聲:「朽木啊朽木!」

  水仙花是怎樣繁殖的?周興自然是知道。

  以前養鏡泉的時候就研究過,成親後家裡也擺滿了水仙花。只是後來,鏡泉嫌他們佔用了周興太多時間,基本上都給移植走了,已經好久沒有親自養過了。

  摸摸頭,想著水仙花繁殖的辦法,好像有一種是把開過花的水仙鱗莖埋在土裡,來年冬天挖出來,老鱗莖的周圍就會繁殖出許多大大小小的新鱗莖,新鱗莖再進行水養,當年就能開花。

  差不多就是這樣,也就是說,水仙花可以自己繁殖的……

  周興心裡一動,朝著天皇大帝離去的方向追趕。遠遠地看見他的背影,趕緊嚷嚷著:「帝座!帝座!」

  天皇大帝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氣喘吁吁的周興,淡淡道:「你又有何事?」

  周興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沒出來,看著雲淡風清的天皇大帝,心裡很是惱火他的虛偽,咬著牙說:「沒事!帝座特意來看周興,周興是來送行的。」

  天皇大帝瞇瞇眼,擺擺手:「不必了!你若有心,養幾盆水仙花給本座好了!」

  養水仙花,水仙花……

  周興著魔似地念叨著回家,立即就搬了幾盆水仙花到跟前。可巧時間剛剛好,已經有兩盆有要凋謝的趨勢了,照著書本的指示,周興開始找地,備水、備肥,忙得不亦樂乎,準備埋鱗莖。

  鏡泉皺眉看他:「天皇大帝又教唆你什麼了?」

  周興嘿嘿一笑:「他不過就和往日一樣,隨便嘮叨幾句而已。不過我看他是越來越消沉、越來越寂寥了,於是就想找點事情做,免得以後像他一樣,變成怨婦。」

  「你這是在怪我對你不好?」

  「啊?!我只是養幾盆水仙花而已,和你對我好不好根本沒關係。難道你想要我去種植其他的花草,或者養幾隻小貓小狗之類的?」

  「算了!你喜歡就養著吧。不過不能多養,不然,我把他們全部扔出去!」

  不知道當初是誰恨不得把家裡每一寸地兒都給擺上水仙花?

  周興撇撇嘴:「知道了!」不看鏡泉的黑臉,屁顛屁顛繼續忙活去了。

  重操舊業,水準並沒有降低,一年後,新的水仙就開花了。

  只是這一回,周興多了個心眼,每天用自己的靈力梳理一遍其中兩株水仙花的經脈,默默在心裡念著:「小蒜頭啊小蒜頭,你們可要爭氣……」

  等到花期過去,果然被他特殊照顧的水仙花依然開得含嬌帶俏。

  周興欣喜不已,拉著鏡泉,硬是要他也給水仙花輸入靈力。可不到三年,這兩株水仙花還是凋謝了。

  鏡泉幸災樂禍道:「看吧看吧,就說不可能有我這麼聰明、這麼通靈的水仙花的!」

  周興也不理會他的臭屁,把結果和天皇大帝說了。天皇大帝卻只是搖頭笑他不開竅,並把不服氣的他帶到風神處。

  風神前幾年攜伴侶杏子移民火星了,與天庭基本斷了來往。

  周興不知道天皇大帝為什麼要帶他去火星。結果,看到圍坐在風神和他家杏子周圍的小小杏子、小小風神時,滿腹疑惑只剩下了目瞪口呆。

  那些小孩兒一個兩個才只有巴掌大,像是從小人國出來的,爬滿了風神和杏子的肩頭,跳躍著、嬉笑著……周興震驚得一句話也說出來,絲毫沒有察覺那些可愛的小杏子們、小風神們在看到他以後,全部乖乖地爬回杏子和風神的手臂或膝蓋,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看他。

  杏子順著周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以前存了一些我自己結的果子,前年試著種了二十顆,沒想到全部……」

  全部!

  二十個!

  一下就有二十個孩子!

  周興忘神地衝上去,輕輕伸出一個指頭,碰觸了其中一個小杏子的腦袋。小杏子裂開嘴朝他笑笑,周興激動地把他捧在自己手心,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看著。

  沒錯,有手有腳,胳膊腿兒、腦袋也不缺,五官俱全,還有毛髮,皮膚細嫩得不忍觸摸……

  小杏子歪頭看了一下周興,見他沒什麼惡意,眨眨眼,就在他手心來了一個後空翻,看得周興的小心肝差點跳出來,小杏子又在他手心躺下,小胳膊小腿蹭著他的掌心,癢癢的、酥酥的,周興越看越喜歡,幾乎就是愛不釋手了。直到風神受不了他赤裸裸的熱情與驚喜,一把將孩子抱回去,並下令其他孩子迴避,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自己的眼光。

  「你看也沒有用!你能結出杏子來嗎?你能懷孕嗎?」風神毫不客氣地打擊:「我們哪,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周興氣白了臉:「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家也多得是水仙花!」

  「是啊!漫山遍野的水仙花,可惜,光會開花不結果!我家的孩子昨天還開口叫我爹爹了呢!」風神嘲笑道。

  「你!」周興想到自己養三年就凋謝的水仙花,氣勢就弱了下來。天皇大帝連忙在一旁煽風點火:「風神,你和鏡泉早就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難道你到現在還記恨周興搶走了那水仙花不成?」

  低眉順眼的杏子立即豎起了耳朵,睜大了雙眼看著風神。風神恨恨地看著天皇大帝,一甩袖子:「你們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我才不和你們胡攪蠻纏,我去和我孩子玩去!哼!」

  周興不理他,推起笑臉迎上杏子:「杏子,為什麼我養的水仙花就不能變成小人兒呢?你有沒有什麼秘訣啊?還是火星上的水土不一樣?」

  杏子看一眼天皇大帝,這才細聲細氣地回答:「是天皇帝座要我們搬到火星來的,為的就是怕其他的神仙干擾我們。這裡的水土其實還不如天庭,只是,我們種的是自己結的果子,然後,然後……」杏子紅著臉,支支吾吾不肯說下去。

  周興忙催促著:「然後怎麼了?種下去,澆水施肥,然後種子發芽,開枝散葉,長成大樹,再然後結出小孩子嗎?」

  杏子滿頭黑線:「樹上怎麼能結出孩子?你前面說的都差不多,只是後來每棵樹上結的是一個大果子。我們把果子摘下來,用靈力養了一段日子,果子裂開後,我們的孩子就出來了……」

  這……也真是太神奇了!

  周興忙拉著他,細細問了所有的細節——多長年份的果實作種、間隔多長時間澆水施肥、每次用量多少,靈力如何控制等等。

  杏子一一和他說明了,周興最後看看窗口探頭探腦的小小杏子們和一臉驕傲的風神,意猶未盡地告辭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3-20 20:42

[發帖際遇]: leungmon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五九章大小蒜頭(下)

  「你漏了最關鍵的步驟沒有告訴他。」待周興亦步亦趨跟著天皇大帝走後,風神含笑看著杏子,一臉的曖昧:「你是故意的,怎麼,還在吃醋?不想鏡泉有孩子?」

  杏子臉上一紅,又氣又羞:「你……胡說什麼?我巴不得他們兒孫滿堂,至於那個……那個……根本就是你強詞奪理,哪裡能做得真的?」

  「哼哼,到時候他們孩子生不出來,看你怎麼辦?」風神兀自笑得不懷好意,隨手撈起三個孩子出去玩了。留下杏子對著一屋子小蘿蔔頭忐忑不已。

  當年虧得天皇大帝指點,他們才有孩子,又多虧他打點,自己一家才能在這裡過逍遙日子,不用被其他神仙騷擾。如今他帶了周興上門,不管是為了報答天皇大帝,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他都很願意看到周興和鏡泉也有孩子。可是,聽說鏡泉是在上面的,事情,可能沒他們這麼簡單。而且,想到風神剛才說的話,杏子也有點擔心,是不是還要再提醒周興一下?

  但是……那些事情,怎麼好意思告訴他?萬一沒有關係,豈不是……豈不是?

  杏子的臉燒起來,火紅一片。小杏子們看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羞愧的樣子,竟然完全不理自己,一個個不甘寂寞地蹦上前來撒嬌,拉扯著往他身上蹭,杏子無奈,只得收了心思,專心照顧這一幫小蘿蔔丁。

  再說周興,見過小杏子們以後,就在幻想著自己一個手指頭吊一個巴掌大的小周興或小鏡泉,一甩手就把他們全部扔到自己肩頭或腦門上疊羅漢,再一個個跳下來……

  「周興,本座現在不想風神他們有孩子的消息傳出來。你自己知道該怎麼做就可以了,切記不可說出去……」

  又囑咐了幾句,天皇大帝看他差點流口水的傻樣,一陣鄙視又一陣歎息,,搖搖頭逕自離開。

  周興興沖沖回到家,看著茶几上的水仙花,

  「光開花,不結果……」風神的嘲笑尤在耳前,如一瓢冷水,把他澆個透心涼。

  從水晶瓶裡抽出水仙花,從根須到鱗莖、葉子、花瓣、花蕊,一一摸過,周興扭著眉,想不通是用鱗莖還是用花,還是根本就不能和杏子一樣?

  「你又在抽什麼風?」鏡泉打外面回來,見周興愁眉苦臉地對著水仙花,一絲陰霾閃過心底。

  「沒什麼,想看看怎樣才能變出孩子來。」周興頹然倒在沙發上,一臉沮喪。

  鏡泉沉下臉來,當初讓他養著水仙花,本以為他看到結果,應該死心的,沒想到他居然變本加厲!仔細想想,這幾年,周興沒一日不念叨孩子的……恐慌與惱怒爬上心頭,鏡泉把周興按在沙發上,沉聲道:「我是不可能讓你去找女的生孩子的!你若實在喜歡,我們……可以去收養一些小妖……」

  周興奇怪地瞥他:「養小妖幹什麼?又不是你我的孩子!」

  「你我的孩子?你能生嗎?」心頭有些放鬆,鏡泉看看周興的肚子,結果換來一個白眼:「我是不能,但你能!」

  「我?」鏡泉驚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沒錯!水仙本來就可以繁殖的。鏡泉,我們之前養的是普通水仙花,自然不行,但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鱗莖,一定可以的!」想著杏子成功的經驗,周興恢復了信心,瞪著大眼睛,期盼地看著鏡泉。

  鏡泉只覺得頭頂飛過一群黑漆漆的烏鴉:「你要把我埋起來,然後再養新的水仙?」

  周興慌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鏡泉,也許只要一片葉子,或者一點花蕊,或者一小點鱗莖就可以……」

  「你這是要扒我的皮、割我的肉?」鏡泉使勁一擰,周興腰上吃痛,再不敢說下去,只能哀怨地盯著他,半推半就在沙發上又被吃了一次。過後越想越不甘心,一溜煙跑去找河神夫人。

  沒隔幾天,河神與鏡泉鬥法,鏡泉輸得一塌糊塗,拉了周興就去閉關修煉。又過了三天,周興看看身邊的水仙,用河神夫人給的法寶,解下手腕上的繩結,看著鱗莖處的傷口,自責不已。

  小心翼翼給他換了水,從河神夫人處捧來另一段短小的鱗莖,精心伺候著這一大一小,也沒怎麼出去,其他神仙還以為他們兩個真的全部在修煉。

  這樣一年過去,鏡泉的傷口吻合了,小蒜頭卻沒有長出來。周興見鏡泉無礙,想著他一時半會他也不會醒過來,乾脆不裝假了,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小鱗莖。

  三年過去,終於培育出了三大兩小五塊新鱗莖。得知消息的河神夫妻欣喜不已,一個勁地誇周興。

  周興卻想著自己和鏡泉的十年之約,想著自己借河神夫人之手「扒他的皮,割他的肉」,越發心虛。只盼著小蒜頭可以三年開花,三年成人,自己在鏡泉修煉完後好有個交待。

  心事重重的周興在送走河神夫妻後,完全沒有發現五個小蒜頭被扒拉個遍,鏡泉化成的水仙也變換了姿勢。

  又是三年過去,小蒜頭沒有開花,依然是小蒜頭。周興想到鏡泉之前沉寂了上萬年,在自己手頭也是幾百年才開花,對小蒜頭會成人的信心越來越足,可隨著鏡泉出關時間的接近,心裡也越發惴惴不安。

  這期間,風神他們很是拉風地從火星回過一次天庭,二十個小蘿蔔頭不僅為他們長了面子,也為天皇大帝在女媧娘娘面前長了面子,周興很是嫉妒那一大串如今半米高的拖油瓶,下狠心一定要小蒜頭們開出花來。

  眼看鏡泉就要出關,小蒜頭們還是毫無動靜,每每看著滿心期待的河神夫妻,周興都愧疚不已,漸漸竟然消瘦下去。

  垂頭喪氣看著一邊的水仙,想著鏡泉如果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一定會揉著自己頭髮罵「笨蛋」,周興不由眼眶一紅,「真是笨蛋!」

  「真是笨蛋!」

  ……

  為什麼會有兩個聲音?

  周興愕然地回頭,鏡泉居然就在眼前,正瞪著自己,一臉沒好氣。

  「鏡鏡……鏡……泉……」結結巴巴吐出幾個字,周興猛然想到一旁養著的小蒜頭,慌忙掉頭想要藏起來,鏡泉卻先他一步搶了過來。

  「這個……這個是……」周興想要說是自己從外面拿來的,卻終究不敢騙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清楚。

  「再養一段時間吧,實在不行,就去問問杏子,看他們是不是故意漏掉什麼沒告訴你。」鏡泉把大盆放在一旁,拉周興起身:「去洗洗吧,看你這個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啊?哦!」周興鴕鳥般竄到外間,胡亂抹了兩下,忽又跑進去:「你剛剛說什麼杏子?」

  「不是你對小蒜頭說風神和杏子有二十個小孩嗎?」

  「你……你都知道?你不是在修煉嗎?」周興指著他,顫抖地問。

  鏡泉白他一眼:「你不是答應我一起修煉的嗎?」

  周興立刻蔫了,縮到一旁抱著大盆不說話。

  鏡泉見他戒備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所以說你笨!當我是死的嗎?被割了一刀都不知道?不過想著圓你一個心願,順便試試能不能成功,也免得你心心唸唸的。誰知你,有機會都抓不住,還把自己整得一幅憔悴樣!」

  周興張大了嘴,半晌才反應過來鏡泉說的什麼,所有的擔心、憂慮一下子消失無蹤,他歡呼一聲,站起來就往鏡泉身上撲。

  「小心點!小心點!這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鏡泉被他撲個正著,手忙腳亂地接住大盆放好了,這才抱住他,順手敲了一下:「你可是在小蒜頭們面前沒少說我壞話!」

  「嘿嘿!那個……那個是天倫之樂嘛!」周興涎著臉解釋,自己只不過是偶爾對著小蒜頭們抱怨他有些自戀、有些沙文、有些霸道而已,而且全部說的事實,可沒有誣陷。

  「哼!」鏡泉嗤笑一聲:「他們什麼意識都沒有,哪裡來的天倫之樂?不如我們好好享受閨房之樂!」

  將近十年沒有在一起,這一番擁抱和言語,兩個都有些情動,自然乾柴烈火,燃得旺盛。

  等到周興筋疲力竭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和鏡泉居然就在小蒜頭們面前XXXOOO,一張臉立時變得煞白。待聞到滿屋子淫糜的氣息,看到各處的斑濁,尤其是養小蒜頭們的大盆邊緣沾著的白濁和水面上漂浮的東西,直接兩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自此堅決不肯把小蒜頭們抱進臥室,以免「胎教」失敗。可鏡泉卻越發不正經起來,時不時學周興蹲在大盆旁邊嘮叨著:「小蒜頭,爹爹昨天又逗他臉紅許久哦。」

  「小蒜頭,你們還是遲一點再變成人吧,不然我們恩愛的時候可顧不上你們的。」

  「小蒜頭,其實他在床上的聲音比和你們說話時動聽多了,你們要不要聽聽……」

  「鏡泉!你個大蒜頭!你去死!」

  ……

  一晃又是十年過去,這一天醒來,周興和鏡泉照舊去給小蒜頭們輸入靈力,驚喜地發現其中三塊鱗莖變得圓溜溜的,體積也膨脹了不少,仔細一聽,還有類似心跳的微弱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小心地開口:「小蒜頭,你們聽得到嗎?會說話嗎?」

  「……」沒有動靜。

  「不會說話至少也點個頭吧?」

  「……」

  「呃,要不滾一圈也可以。」周興看著圓圓的球,試探著說。

  大球稍微動了一下,頓住;又動了一下,往前滑了一點,頓住;然後,「砰」地一下,翻了個身,激起一片水花,另外兩個球受到影響,「撲通」撞在一起……

  周興心疼不已,趕緊和鏡泉抱了另外三個大盆過來,將已經變形的三個小蒜頭分開來。一個一個問過去,似乎他們都有意識了,並且很喜歡在水裡被推著滾來滾去而不願意被分開。

  稟明河神夫妻後,幾個一合計,把後院的一個池子空出來,導入仙池的溫水,把三個小蒜頭都給放了進去。另外兩個還是放在原來的大盆裡養著。

  生活中的期待與幸福越來越多,周興每天樂得合不攏嘴,就連鏡泉也十分緊張地每天盯著池子,時不時撥弄著三個小球,甚至還嫌棄周興笨手笨腳,搶著照顧他們,晚上也搬到後院去睡。

  三個球慢慢開始變化著,其中兩個長得更大更圓了,另外一個卻依然像是老樣子。不管周興和鏡泉是多撫摸他還是多輸入靈力,他都沒有長大的跡象。就在鏡泉和周興憂心忡忡的時候,這一天,小球忽然自個在水裡翻騰,越滾越快,越滾越快,撞倒池沿又滾過去,再滾回來……旁邊的兩個大球也似有所感,不安地互相蹭著。

  好在池沿有經過特殊處理,撞上去不會痛。饒是如此,周興還是看得心急如焚,鏡泉卻拉著他,不許他有任何動作。

  沒過多久,小球停止滾動,在水面上下起伏一陣後,表面開始出現裂縫,周興和鏡泉緊張地跳過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生怕有什麼閃失。兩個人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汗水池水混在一起都分不出來了。

  周興被鏡泉抓得手痛,看他滿頭大汗,全身發抖,顧不上自己劇烈的心跳,摟過他拍著說:「沒事的,沒事的……想當年你出生的時候,還有萬丈光華閃過,那時候你小小的、軟軟的、眼睛圓圓的……」

  「我那時候已經兩萬歲了!」鏡泉不服氣地反駁。

  「是是是!你一出生就有兩萬歲!」周興胡亂地應著,眼睛再轉向小球,卻發現小球已經裂開成兩半,中間透著黃色的、暖暖的光暈,光暈之中,一個小小的嬰兒閉著眼睛,含著一根食指在流口水。

  周興顫抖著伸出手,又縮回來,深呼吸好幾次,這才和鏡泉一人一邊,把球的外殼剝落,把嬰兒抱出來。

  嬰兒很小,最多不過兩斤,全身粉嫩粉嫩的。鏡泉搶著抱在手裡,好奇地戳他的臉頰,小嬰兒睜開眼,看著漂亮的爹爹看得目不轉睛、口水直流。周興吃味地湊上去,不想小嬰兒一見他就哭,待看到鏡泉,就眉開眼笑起來……

  「明明長得像我!」周興不滿地嘟囔著。

  「哼!他喜歡我呢!」鏡泉興奮地把小嬰兒舉過頭頂,恨不得翻幾個跟斗來宣洩一下。

  忽然,「撲通!撲通!」池子裡又翻滾起來,另外的兩個大球也一個個動得飛快,甚至還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不是吧?!

  周興和鏡泉都呆住了,沒有任何預兆,三個球都要變人嗎?他們還以為像鏡泉一樣要等幾百年呢!

  不管他們想不想,兩個大球幾乎是同一時間裂開,綻放出比小球耀眼許多的光芒。鏡泉抱著先前光溜溜的一個,與周興合力把兩個小孩弄出來。這兩個卻是明顯隨鏡泉的,打抱出來,就沒有皺巴巴的樣,反而精緻討巧得很。

  他們兩個其實誰也沒有經驗,大眼瞪小眼,直到三小孩都哭起來,才慌慌張張給他們包上衣服,匆匆忙忙抱到河神夫妻那裡去……

  五年後。

  「大寶!大寶!快出來吧!」

  「大寶!爹爹給你買桂花糕回來了!」

  兩個小孩學著大人的聲音,在後院裡叫喚。

  躲在樹後的小孩兒咬著指頭,想著自己漂亮的爹爹,想著可口的桂花糕,一時間忘了為什麼要躲,歡快地跳出來,立即就被撲倒在地上。

  「大寶!你說,今天要不要陪我玩?」一個漂亮的小孩壓在他後背上,扭著他的頭,居高臨下地問。

  「大寶!叫你陪我是給你面子!你若敬酒不吃吃罰酒……哼!」另一個同樣漂亮的小孩使勁拖住他的倆條腿,惡狠狠地威脅。

  大寶淚眼汪汪:「二寶,三寶,我……」

  「不許叫我二(三)寶!」兩個漂亮的小孩同時出聲,對望一眼,又迅速別過頭,手上卻絲毫沒有放鬆各自對大寶的鉗制。

  「你們兩個,又在欺負還沒有法力的哥哥!」周興進得後院,趕緊把他們三個分開,仔細打量著大寶全身:「大寶,有沒有摔傷?有沒有哪裡痛?有沒有哪裡弄髒了?」

  大寶癟癟嘴,看向周興身後,邊哭邊笑:「爹爹,桂花糕……」

  鏡泉給了兩個小兒子一人一個暴栗,抱起大寶,柔聲哄他:「不哭,不哭,爹爹給你買很多很多桂花糕,一個也不給二寶三寶!」

  大寶立即咯咯笑起來,兩個漂亮小孩鄙視地切一聲,異口同聲:「我不要叫這個難聽的名字!」

  鏡泉瞪周興一眼,兀自抱著大寶出去了。

  二寶三寶立即纏上周興:「爹,我要換名字!」

  「爹,我要看小蒜頭!」

  「爹,我要桂花糕!」

  「爹,我要大寶!」

  「你憑什麼和我搶大寶?」

  「我比你大!」

  「我比你漂亮!」

  「胡說!我比爹爹還要漂亮!」

  「你胡說……」

  「……」

  周興想著鏡泉怨他給自己取了個好名字,以致他給兒子們取的名字被唾棄,想著一直沒有動靜的兩個小蒜頭,想著有些花癡的大寶,看著眼前爭執不休的兩個小不丁,歎息著,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作者: 鐷肆    時間: 2009-3-24 00:23

好長好長好長的文呀
看到後面就有點累
但這真的是一篇小白文
而且小受真的是......
但還是蠻好笑的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水零    時間: 2009-3-24 03:14

就抖(日文)
是安怎有生命低阿

是2先愛的滋潤嗎
作者: antique    時間: 2009-11-20 16:24

呃..看了很久
中間也糾葛很久@_@
作者: 阿染    時間: 2009-11-20 18:05

= =
好複雜喔= =
看不大懂主角到底是誰@@
作者: chungling12345    時間: 2009-12-5 21:15

thank you
作者: 冷燄扉愔    時間: 2009-12-6 22:42

呵呵∼∼很有趣的故事設計呢∼∼∼
很有意思∼∼
不錯的一篇文∼∼∼
而且好長喔∼∼
呵呵∼∼∼感謝分享 
作者: 聽禪    時間: 2009-12-7 22:20

這三個小屁還真可愛呀!
大寶是天生的小受嗎?
年下攻是好物呀!
鏡泉的高傲自戀真不是常人所及
周興真是辛苦啦!
恭喜他們修成正果!
作者: gglittering026    時間: 2011-8-23 18:14

好長好長的文啊!
在他們下凡時我也是一直以為狄安是周興耶@@"
不過在他那麼愛說他在外經歷和告白說把狄平當蒜頭一樣照顧時
我才發現原來斐五才是周興啊@@"
不過那麼風神啊…怎麼那麼準啊…剛好跟鏡泉是雙胞@@"
故事還好總算完滿啦
不過我想…周興跟鏡泉有大寶、二寶、三寶就不可能再有小孩了吧@@"
必竟那三個寶是意外xd

感謝大大分享^^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