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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七夕- 典心

七夕- 典心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is001 您是第921個瀏覽者

七夕(典心)   

文案:
哇,這個剽悍的男人是她的管家!?
闕七夕明明就記得,她是找了位大嬸回來,
為啥那層面具一撕,大嬸竟成變成一個剽悍的大男人?
「同居」了一個多月,她才赫然驚覺不對勁,
他不但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避開狙擊者的追殺,
還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
就連她穿幾號內衣都「摸得」一清二楚……
絕世集團的「鬼面」戰不屈是個謎般的男人,
他時而陰鷙嚴酷,時而平易近人,
從來沒有人能看穿那層與生俱來的偽裝,
保護這個古靈精怪的天才少女,只是他的職責所在。
然而這不知死活、四處闖禍的小女人,
就是有本事惹得他失去賴以維生的冷靜,
更糟糕的是,他萬萬料想不到,
那雙慧黠的眸子,居然能夠看穿他的真面目……


楔子
  日本 東京

  燠熱的七月,東京街頭人人揮汗如雨。

  位於市中心的一棟巨大玻璃帷幕大樓,反射日光,閃爍著刺目的光芒。整棟
大樓全屬於「秦」集團所有,門禁森嚴,閒雜人等只要在門前稍做停留,就會被
面無表情的警衛盤問,繼而驅離。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自由出入。而其中更少數的人,才有資格踏入這棟大
樓的頂樓。

  這棟大樓內儲存著全世界最頂尖的生化科技,龐大的利潤由此創造,各種超
乎想像的現代化設備,對大樓內人員來說早已稀鬆平常。

  但,令人詫異的,大樓的最頂樓,竟是純然的日本和式建築。

  放眼望去,是滿地潔白的沙,卵石小徑蜿蜒向前,小徑兩旁是花團錦簇的櫻
樹。

  頂樓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溫室,溫度與濕度都被嚴格控制,燠熱與嚴寒,從來
不曾侵襲這兒。芬芳的櫻花則是透過基因改良,違反了自然,終年都不凋謝,永
遠綻放最美的花朵。

  這兒的舒適與美麗,都是以人力扭轉自然所造成。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雪白的綢襪踩過小徑,急促的走向盡頭的那間和室。

  唰的一聲,紙門被拉開。

  「你要殺阿政?」甜潤的嗓音裡,充滿了驚慌。

  站在紙門前的,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人。她穿著精緻的和服,絲綢上繪著紫
陽花的花樣,舉手投足間,有著讓男人瘋狂的嫵媚與柔順。

  和室之內,兩個男人停止談話。

  「總裁。」年輕男人挺直背脊,神態嚴謹,恭敬的低頭致意。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氣勢非凡,神態懾人,冷電也似的目光不帶任何感情
。他抬起頭來,那雙火光炯炯的黑眸,緩緩瞥向她。

  「過來。」籐田淡淡的說道。

  鳶子咬著粉嫩的唇,全身僵硬,像被催眠般走向他。

  她一直不能拒絕他。

  從她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起,她就徹底沈淪了。因
為愛情,她捨棄一切,甚至聽從他的命令,懷著他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十
幾年來,她一直是他手中美麗的傀儡。

  年輕男人雙手撐地,恭敬的俯身行禮,無聲的退出。

  籐田握住她的手,將她嬌軟的身子拉入懷中,黝黑的大掌探入淡紫色的和服
,撩開白綢襯衣,撫上滑潤的肌膚。

  「有人告訴我,你要殺阿政。這是真的嗎?」鳶子焦急的追問。

  「是哪個人多嘴的?!」他沒有否認。

  她倒抽一口氣,臉色刷白。

  「我不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他微笑。

  「不、不──你不會殺他、你不能殺他,他是──他是──」

  「他是我們的兒子。」籐田接話,拆下她的髮簪,看著那黑瀑般的長髮奔瀉
而下。

  籐田是最優秀的商人,有最敏銳的眼光,知道何種生意,能為他帶來最多的
財富。他不擇手段的賺取金錢,踩著旁人的血汗,一步步的往上爬,只要能夠換
取財富,他能夠忍心犧牲任何人。

  二十幾年前,他的目光鎖定了「秦」集團。

  生化科技產業是財富、創意及競爭力的產業,雖有風險,但是利潤極高,只
要押對寶,就可以一本萬利。

  「秦」集團屬於槙村家族所有,多年以前,籐田就已經看出,它的遠景不可
限量。他用盡手段,將槙村家的么子推上集團的頂端,還將鳶子嫁入一豪門,而
他則名正言順的成為副總裁。

  相較於溫厚的槙村,他才是真正掌控權力的人。

  兩年前,槙村因急病暴斃,鳶子繼任總裁,籐田原本以為,這個龐大的集團
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萬萬沒想到,那顆本該萬無一失的棋子,竟反過來成了他最大的威脅
──

  幾個月前,阿政從槙村家宅邸內失蹤,同一時間內,集團內部分的菁英成員
也失去蹤影。這群人擅自離開日本,行徑詭密,如今更明目張膽,放出消息,即
將透過拍賣集團,拍賣一項生化配方。

  那項配方,原本該屬於「秦」集團所有。阿政的舉動,無疑是對籐田的挑釁


  「你既然記得阿政是我們的兒子,你為什麼還要派人去殺他?」鳶子顫抖的
問,不安的看著籐田。

  虎毒不食子,為什麼他可以毫不在乎的下令狙擊親生兒子?

  「鳶子,阻擋我的人都該死。」他微微一笑,扯開她的腰帶。「即使是我的
親生兒子,只要他存心與我為敵,他就該死。」他低下頭,吻住懷裡劇烈顫抖的
女人,吞嚥她的低泣。

  鳶子來得太慢,來不及制止籐田下達狙殺令,剛剛離去的年輕男人,就是去
執行那可怕的任務。

  首先,是那些出走的核心成員,倘若還識時務,願意回到「秦」集團內,就
可以保全性命,要是反抗,一律殺無赦。他會一個又一個,緩慢而持續的,殺盡
阿政身旁的人。

  這些殘忍的手法,要是能夠馴服得了阿政,逼得他乖乖回來認錯,籐田或許
還可以看在父子血緣的分上,勉強饒他一命。

  假使,手段用盡,卻仍舊馴服不了──

  那麼,他就非死不可!




第一章
  台灣 台北近郊

  啁啾的鳥鳴一陣接一陣,迴盪在山區的綠蔭之間。

  這裡是「長平」,一處依山而建的社區,此處風景秀麗、僻靜清幽,每棟建
築都各具特色。有的是雕樑畫棟,宛如縮小版的東方宮殿;有的是白牆白窗,門
上掛著一塊淡藍色的手染小簾,清雅得像愛琴海岸上的民居。

  太陽剛露臉沒多久,社區內一片寂靜,人們都還沈浸在美夢中。

  倏地,刺耳電鈴聲響起。

  鈴──鈴──

  電鈴聲持續五秒,然後停止。

  受到拜訪的那戶人家毫無反應,大門深鎖。訪客不止目善罷干休,再次按下
電鈴。

  鈴──鈴──

  催魂似的電鈴聲響徹屋內,也傳遍左鄰右舍,擾人清夢不說,還吵得人人神
經緊繃。重複數次後,鍥而不捨的行動總算得到回應,對面那棟歐式小屋的屋主
不耐噪音騷擾,推開二樓的窗戶,隔空咆哮。

  「闕七夕,開門!」他吼道,只差沒拿著大榔頭衝上前,為訪客敲破大門。

  門內靜悄悄,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這個小妮子貪睡,那該死的電鈴卻又效能奇佳,響得連一公里外都聽得見,
而門前這個人,規律的重複按鈴動作,態度堅決。

  看來,要是不把她叫醒,大家的耳根都難以清靜了!

  一隻琉璃金剛鸚鵡飛過巷道,紅紅綠綠的羽毛,讓人目不暇給。它嘎叫兩聲
,撲飛著翅膀,滴溜溜的眼睛睨著訪客,端詳了一會兒,這才從二樓的窗戶飛竄
入屋。

  它見義勇為,自願擔負重責大任,入屋去喚醒它那貪睡的主人。

  二樓的房間裡,在凌亂的床舖上,躺臥著一個嬌小的女人。

  闕七夕穿著可愛的動物睡衣,窩在床上,睡得歪歪斜斜,雙手抱著枕頭,眼
兒緊閉,紅唇嘟嘟嚷嚷,不知在說什麼夢話。清晨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裸露在
睡衣外的修長手腳,以及一小截纖腰,都粉嫩得好誘人。

  她睡得正甜,對吵翻天的電鈴聲充耳不聞。

  鸚鵡降落在枕旁一疊寫滿化學算式的紙張上,低下小腦袋,用尖尖的鳥喙咬
住她的頭髮,又拉又扯。

  「起床、起床,嘎!」

  「唔,別吵──」她雙眼緊閉,無意識的揮手,卻神准的敲中鸚鵡的腦袋。

  無端遭到重擊,鸚鵡哀叫一聲,痛得全身羽毛亂抖。

  一片好意卻遭拳頭伺候,它含恨展翅飛下床舖,在亂得媲美倉庫的屋內尋尋
覓覓,終於選中床邊一小塊布料,鳥喙叼起布料,從窗戶飛了出去。

  無意間得罪寵物的小夕,仍陶醉在夢境中,紅嫩的小嘴仍在喃喃自語。

  「唔,嫂子,我還要吃──」她正在夢裡享用嫂子的好廚藝,把一桌又一桌
的好菜全掃進肚子裡,卻還是覺得飢腸轆轆,好餓好餓。

  嬌軟的聲音低喃了一會兒,彎彎的柳眉漸漸蹙了起來,美夢裡有了掠奪者,
殘忍的搶走美食佳餚。她抓緊枕頭,粉臉上無限委屈。

  「嗚嗚,不──不──不要──老哥,不要搶我的布丁!」她哀求著,連夢
裡都在跟哥哥搶東西吃。

  鸚鵡再度飛進來,那一小塊布料已經不見蹤影。

  這回,它謹慎的選擇落腳處,直接降落在她腦袋上,還小心翼翼的睨著她,
觀察她的舉動,嚴防再度無辜被毆。

  「嘎,起床、起床啊,門外有人!」它靠在她耳邊,用粗啞的聲音怪叫著,
倣傚早已被扔在角落、碎得四分五裂的鬧鐘,發出巨大的噪音。「嘎嘎嘎嘎嘎嘎
!起床、起床!」

  魔音穿腦的絕招果然有效,驚天動地的連串鳥叫,嚇跑小夕夢裡即將到口的
布丁。她嚇得跳起來,雙目圓瞠。

  「實驗室爆炸了?」她緊張的左顧右盼。

  「不是。」

  「喔。」她鬆了一口氣,雙眼再度變得惺忪。「哪邊涼快,你就飛去哪邊晾
著,別來吵我睡覺。」

  「嘎,樓下有人,嘎嘎!」鸚鵡不死心。

  「別吵啦,我沒有約人,那傢伙說不定是個推銷員,你去打發他滾吧!」她
沒好氣的嘟嚷著,又把小臉埋進枕頭裡,試著去追逐夢境裡愈跑愈遠的可口甜點


  嗚嗚,布丁啊布了,別跑啊,求求你回來啊!

  還沒追上布丁,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瞌睡蟲橫行的腦中。

  不對啊,推銷員無法進入「長平」社區,能上門按電鈴的,肯定是熟人。只
是,她又不認識有哪個人,來找她時,還懂得該禮貌的按門鈴的──

  她陡然撐起身子,低叫一聲,逗留在頭上的鸚鵡,被嚇得立刻起飛,迅速躲
到一旁去。

  「啊!會不會是新管家來了?」小夕喊道,這才想起自個兒先前聯絡過管家
協會,正在苦等新任管家上門。

  半個月前,大哥闕立冬帶著大嫂丁緹娃去蜜月旅行,把她扔在這兒,她就陷
入難以想像的可怕地獄中。

  或許是闕家的遺傳基因上有著什麼嚴重的缺失,反正她與大哥都對家事一竅
不通,甚至沒有維持環境整潔的基本能力。只要是闕家人居住過的屋子,絕對是
慘不忍睹,亂得像是被機關鎗掃射過。

  大嫂的出現,對兄妹二人來說,簡直就是上蒼的恩賜!

  她帶來乾淨整潔的屋子、溫熱可口的食物,讓兄妹二人感激涕零。只是,可
惡的大哥顧著自個兒快活,竟然抱著老婆去享受蜜月,讓小夕從美好的天堂重新
墜入凌亂的地獄。

  被大嫂養得舒服了,面對自個兒造成的混亂,她反倒變得無法忍受。

  當地板消失在書報與灰塵之中、衣裳堆積如山,飢餓的腸胃吞完兩箱泡麵後
,她決定採取行動,祈求上蒼的二度垂憐。

  小夕打電話到管家協會,請他們派一位管家過來。她願意提供食宿、優渥的
薪水,只求那位管家能創造奇跡,把她從飢餓與混亂的地獄中拯救出來。

  「電鈴響很久了?」她焦急的問。

  「嘎──」

  「該死,笨鸚鵡,你為啥不早點叫醒我?要是新管家跑了怎麼辦?」她擦擦
嘴角因逼真夢境而淌出的口水,火速的跳下床,抓起床邊的黑色帆布大背包,轉
身就往樓下衝,怕對方不耐久候,說不定就會掉頭離開。

  鸚鵡嘎叫兩聲,追在她背後飛了出來。

  鈴──鈴──

  「等一下!我來了──」她邊跑邊喊,拖著大背包,咚咚咚的踩過滿地的書
報雜物,跨過崎嶇不平的地面,急著要去開門,一時沒留神,在下樓梯時踩了個
空,整個人猛然往前一撲──

  「唉呀──啊──」

  嬌小的身子溜滑梯似的,又跌又撞的摔下樓,用最不雅的姿勢,摔趴在一樓
地上。那個鮮少離身的寶貝帆布大背包,也跟著滾下樓梯,砰的一聲,四平八穩
的壓在她背上,重得讓她難以呼吸。

  小夕呻吟出聲,半晌無法動彈。

  好痛!

  她全身每一塊骨頭全被撞得發疼,身體像是快散了,清麗的五官因為劇痛,
揪得像顆小籠包。

  「嘎嘎嘎,笨蛋,走路不長眼,嘎嘎嘎──」鸚鵡幸災樂禍的怪笑,在她腦
袋上盤旋。

  「忘恩負義的傢伙,白養你了!」她恨恨的說道,瞪著那只囂張過頭的畜牲


  這傢伙是她實驗室裡的失敗品,原本是想試著操控羽毛顏色,沒想到助手弄
錯培養液的比例,這只鸚鵡破蛋後,智商過高不說,還嘴巴惡毒,外加心胸狹隘
,常把她惹得火冒三丈。

  躺了一會兒,確定四肢跟腦袋都還安然無恙,沒有摔斷,小夕才慢吞吞的爬
起來。

  鈴──鈴──

  「拜託你等一下,不要走啊!我很快就來開門了!」她高聲嚷著,推開堆成
小山般高的雜物努力前進,偏偏這一路上障礙無數,短短十幾公尺的路程,她花
了五分鐘還走不到一半。

  踉蹌的走走停停,摸索到客廳中央,小夕只覺得腳邊一緊,睡褲的褲腳也不
知被啥東西鉤著,整個人重心不穩,驚險的往前傾──

  砰!

  「嘎嘎嘎嘎嘎嘎──」鸚鵡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樂不可支的亂飛亂繞,絲
毫不同情主人。

  怒氣在她腦袋裡炸開,發抖的小手探進帆布大背包裡,摸出一個馬克杯。她
瞇眼瞄準,接著深吸一口氣,用力往笑個不停的鸚鵡砸過去。

  鸚鵡急忙撲飛,驚險的閃過攻擊。馬克杯錯過目標,在牆上撞碎,破碎的瓷
片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嘎,你殺鳥啊?」它怪叫著,嚇得羽毛簌簌亂掉,五顏六色的鳥羽飄得到
處都是。

  氣昏頭的小夕摸出更多的馬克杯,一個接一個的扔出去。鸚鵡亂飛,左閃右
躲,已經夠凌亂的屋子,又增加大量的碎瓷與羽毛。

  「嘎嘎,不要啊!女王饒命啊!饒命啊女王!」它氣喘吁吁,態度乍變,一
遇上危險,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甚至狗腿的尊稱她為女王陛下,想熄滅她的怒火


  小夕咬著紅唇,捏緊手裡的馬克杯,攻勢暫停。

  不行不行!要是繼續砸它,讓它女王女王的喊個不停,不知情的人聽見了,
說不定要以為她在家裡對這只鸚鵡玩SM遊戲。再說,新任管家還在等著她開門,
她可沒時間再跟它瞎混下去!

  衡量情況後,她總算收起馬克杯,暫時饒它一條鳥命。

  「閉嘴!再吵的話,我就拔光你的毛。」她瞪著它,狼狽的爬起身,嘴上一
面威脅,雙手還附帶動作,加上猙獰的表情,效果頗為強烈。

  鸚鵡上幾刻閉起鳥喙,乖乖聽話,還斂起羽毛,眨著滴溜溜的眼睛,裝出一
副乖巧無害的模樣。

  小夕哼了一聲,挺起纖細的肩膀,享受屬於主人的權威,大搖大擺的往門口
走去。

  她握住門把,收斂起方才撲殺惡鳥的殺氣,嫩嫩的紅唇掛上微笑,恢復成甜
美可愛的小女人,這才把門打開。

  「對不起,這麼慢才來開門,屋裡出了一些岔子,我──啊,好痛──」客
套話還沒說完,清脆的嗓音再度走調,化為疼痛的慘叫。

  馬克杯的殘骸遍佈整屋,一枚尖銳的碎瓷,剛好躺在門口,她只顧著開門,
根本沒有瞧見,柔嫩的小腳沒穿鞋,赤裸裸的踩上去,立刻被扎得破皮流血。

  小夕抱著痛腳,哀哀慘叫,在原地跳啊跳,鬆軟的短髮烘托著小臉,在狼狽
之中,卻又有幾分的可愛。

  她今天是怎麼了?莫非是流年不利、災星當頭?!

  她連連吸氣忍痛,一屁股坐倒在雜物上頭,含淚低頭,伸出顫抖的小手,挑
出那塊該死的碎瓷,再咬牙切齒的把它扔到牆角去。

  咦,天色怎麼突然暗下來了?

  她愣愣的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巨大的陰影就站在眼前,阻擋了光線。一個記
頭大馬、看來壯得像棵樹的女人正低著頭,滿臉詫異的看著她。

  這個女人好高大啊!

  鸚鵡顯然跟小夕有同感,飛旋而下,繞著高大的訪客身旁繞了一圈,接著就
飛回天花板的專屬鞦韆上。

  「好高!好壯!嘎嘎嘎嘎!」它發表評論。

  這率直得接近傷人的話語,讓小夕立刻跳起來,連忙擠出笑臉陪罪,就怕鸚
鵡的話,會傷到對方的女性自尊。

  「抱歉,你別介意,那只笨鳥欠缺管教,嘴巴壞透了。」她滿臉期待,小心
翼翼的開口。「請問,你是管家協會派來的嗎?」

  「是的。」女人禮貌的微笑,雖然身材巨大,但是表情卻親切而和善,給人
一種溫和舒服的感覺。

  小夕發出一聲歡呼,雙眼閃亮,如獲至寶的撲上去。

  「太好了,我等了你好久了!來來來,別站在門口,快請進!」她熱絡的招
呼著,拉著對方往屋裡走。

  說真的,她原本以為,所有的管家都長得跟她嫂子一樣,纖細嬌小。哪裡想
得到管家協會介紹來的,竟是全然不同的典型,除了那和善的態度,就找不出任
何跟嫂子相似的地方。

  不過,意外歸意外,她可是一點都不介意!

  只要有東西吃,房間能變乾淨,就算是管家協會派只恐龍來,她都沒意見。

  對方踏入屋內,目睹滿屋的混亂後,立刻雙眼發直,如同任何一個初次踏進
闕家地盤的人,被她製造混亂的功力震懾住。

  「這屋子就你一個人住嗎?」一個小女人,竟能把一棟屋子搞成這樣?

  「是啊!」小夕的粉臉略略轉紅,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最近太忙了,
沒時間收拾,屋內有些亂──」

  「沒關係,我見過不少家庭,屋子比你這裡更亂。」

  小夕咬著紅唇,心裡充滿感激,再次感受到這位小姐心地有多麼善良。

  噢,李小姐肯定是在安慰她!她心裡有數,知道這世上不太可能會有比她家
更凌亂的屋子,李小姐會這麼說,只是想讓她好過一些罷了。

  「管家協會的會長跟我大略介紹過──嗯,你是李小姐,對吧?」她從帆布
大背包裡翻出一張便條紙,紙上是中日英文交錯使用的凌亂筆跡,只有她自己才
認得出來。

  李小姐點頭,嘴角仍掛著笑容,一派慈眉善目的模樣。她的視線在屋內繞了
一圈,落到鸚鵡上頭。

  「嘎!」鸚鵡頗為大牌的嘎叫,還轉過身去,鳥屁股朝向客人。

  眼看寵物態度惡劣,小夕連忙跳上前去,抱住李小姐的手臂,焦急的左搖右
晃。

  「李小姐,你會留下來吧?千萬別因為這只臭鸚鵡,就拒絕做我的管家啊!
」說到後來,她已經熱淚盈眶,只差沒抱著李小姐的大腿痛哭失聲。「求求你,
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小臉上漾滿哀求,這樣的神情,足以勾起任何人的
憐愛。

  那粉嫩的臉頰白裡透紅,宛如可口的水蜜桃,誘得人難以決定是該吻她,還
是輕輕啃咬。尤其是那雙貓兒般慧黠的大眼,靈活得不可思議,洩漏她所有情緒
,不論是雀躍或是憤怒,都瞞不了旁人。

  柔軟的短髮、精緻的五官,以及那身綴滿小貓圖案的睡衣,讓她看來像個孩
子。但睡衣下隱約起伏的玲瓏身段,又暗示出她已是個成熟的小女人。

  這複雜而矛盾的組合,反倒成了一種天真無邪的誘惑──

  李小姐望著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表情沒有分毫改變,一抹詭異幽暗的光芒
,卻在瞳眸深處一閃而逝。

  那光亮瞬間就消失無蹤,再度被掩蓋在和善的態度之下,小夕根本就沒有察
覺到。

  「別擔心,我會留下來的,這是我的工作。」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裡,其實藏
著弦外之音。

  只可惜,小夕還是沒發覺事有蹊蹺。她一聽對方肯留下,立刻想到那些可口
溫熱的菜餚、乾淨整齊的環境、酥酥軟軟的被窩又將再度報到,早已興奮得神智
不清,哪裡還有心情去顧及其他?

  「你願意當我的管家?替我煮飯、洗衣、整理屋子?」她追問,雙手抱得更
緊,嬌小的身軀也跟著往前貼,只差沒像無尾熊般,手腳並用的爬上去。

  李小姐保持微笑,輕輕點頭。

  這次,閃過瞳眸深處的,是一小簇的火苗。

  「太好了,我這就去逮那只臭鸚鵡來跟你道歉。」小夕歡呼一聲,探手到大
背包裡,想找出武器來抓鸚鵡。

  「嘎──女王,不要啊!女王,饒命──」眼看大難臨頭,鸚鵡又開始怪叫
求饒。

  「饒了它吧,我不會介意的。」李小姐微笑聳肩,像是早就習慣旁人拿她的
身材開玩笑。

  男人嘴上都說著,不論美醜,一律平等,但是雙眼卻都愛跟著美女打轉,要
是見到身材比他們高大的女人,滿腔的自卑,更是自動轉成嘲弄。一想到這麼善
良的女人,卻因為外型而被取笑,小夕就覺得好心疼。各種可歌可泣的故事,在
她的腦袋瓜裡轉了一圈,讓她幾乎要為李小姐一掬同情之淚。

  這世間以貌取人的人太多了,更何況這會兒竟還有以貌取人的鸚鵡!

  「冒昧請問一 下,你幾歲了?」小夕問道。

  「三十二。」李小姐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有男朋友嗎?」她追問。

  「沒有。」和善的微笑有點僵硬。

  小夕雙眼發亮,綻出微笑。

  「這樣嗎?好!那麼我來幫你介紹男朋友吧!你心地這麼好,肯定會有懂得
欣賞你的男人,會發現你有多麼珍貴──」她愈說愈高興,迫不及待想當月下老
人。

  「闕七夕小姐」和善的微笑十分僵硬。

  「叫我小夕就行了,大夥兒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她漫不經心的說道,還在
腦袋裡過濾合適人選。「來,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可認識不少好男人,
身強力壯、體格一流、正值壯年──」

  「謝謝,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和善的笑容僵硬得像是快裂了。

  小夕彎著紅唇,笑得好甜。

  她有預感,自己一定能跟這位管家相處得很愉快。

  「那麼,在我們一邊討論你喜歡哪種男人的時候,可以麻煩你,順便煮些食
物讓我祭祭五臟廟嗎?」吃了半個月的泡麵,她好懷念其他的食物,只要一想起
來,就饞得口水直流。

  「你餓了?」

  她用力點頭,差點沒扭傷了頸子。

  「想吃些什麼?」

  「燉牛肉!」小夕雙眼發亮。

  李小姐點頭,正準備去張羅食物,眼角瞄見猶自大敞的門口,她又轉過頭來
,俯視著眼前纖細的小女人。

  「對了,小夕。」

  「嗯?」

  「請告訴我,那只鸚鵡叼出去,掛在樹上的內褲是不是你的?」

  只見門前的木棉樹上,高掛著一件薄薄的女用內褲,正隨著清風飄搖,內褲
上的小熊圖案,對著路過的鄰居咧嘴微笑,一臉的無辜。

  目睹貼身衣物被高懸在樹上,精緻的小臉蛋,因為怒氣,由白變紅,再由紅
變青,小拳頭也捏得緊緊的。

  半晌之後,火山終於爆發了,小女人的怒吼與鳥類的慘叫同時響遍屋內。

  「該死的笨鳥,我殺了你!」




第二章
  重溫天堂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李小姐沒花費多少功夫,輕易就將那亂得宛如廢墟似的屋子,整理得井然有
序。雪白的地磚不再蒙塵,終於能夠重見天日,至於滿屋的雜物,則是被分門別
類,各自收妥。

  以往,小夕總把食物放得過期,再把它吃進肚子裡,讓強壯的腸冑與食物決
一生死。冰箱裡更是堆著許多吃了一半就忘記,以及一時好奇買回來的奇怪食物


  在李小姐的整治之下,過期食物全被掃地出門,每日端上餐桌的,都是新鮮
熱燙的佳餚。

  小夕就在這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過了一個多月的逍遙生活。

  在這段時間裡,她窩進地下室,專心做研究。要是踏出地下室,則是茶來伸
手、飯來張口,全都交由李小姐伺候,懶惰得比先前更徹底口

  啊,她真要懷疑,是自個兒上輩子燒了好香,不然怎麼能聘來如此完美的管
家呢?

  小夕坐在車裡,雙手抱著寶貝大背包,嫩嫩的唇上始終噙著笑意。

  出門之前,她才吃了一盤新鮮的生菜沙拉,跟兩大碗的海鮮咖哩飯,她像只
被喂得飽飽的貓兒,滿足得想笑。

  「李姊,真是對不起,屋裡的事已經夠你忙了,我卻還讓你兼任司機。」她
滿懷歉意的說道,一面伸長手腳,在座位上伸懶腰。

  她是有駕照,但是不知為什麼,大哥闕山止冬就是不信任她的駕駛技術,勒
令她必須遠離駕駛座。

  兄命不可違,而她又必須出門,到一間研究中心去拿實驗數據,萬不得已,
只能向無所不能的李小姐求救。

  「沒關係,我剛好要去超市買食材。」李小姐微笑,將車子停在一棟大樓下


  小夕打開車門,嬌小的身子先跳出車子,這才用盡力氣的拉住背包往外拖。
龐大的背包左挪右擠,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被她拖出去。

  「等我一下喔,我只是去拿個數據,不會花費太久的時間。」她愉快的揮手
,一蹦一跳的往大樓裡沖,鸚鵡則是追在她腦袋後頭飛。

  小夕踏入電梯,取出特別的晶片,刷過光譜分析儀。

  電梯啟動,接著主動上升,在某個特定樓層停下,鐵灰色的大門無聲無息的
滑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層寬闊的樓面。

  樓層內絕大部分的空間,都以防彈玻璃隔絕,裡頭是無菌室,許多身穿生化
滅菌衣的研究人員在其間走動,分析各種數據。

  從外表看來,這棟大樓只是尋常的商業大樓,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大樓的內
部,有一間以私人名義開設的實驗室,裡頭擁有最先進的光學儀器,能做詳盡的
生化分析。

  經過層層關卡,小夕被帶到一間貴賓室內。

  桌上擺著一杯熱燙的日本茶,而她先前委託的資料,則安然疊在一旁。

  她雙眼發亮,歡呼一聲,雙手一撐就跳過沙發,咚的一聲落進沙發裡坐好,
迫不及待的抓起資料,湊到眼前翻看。

  「別坐、別看,嘎嘎──」鸚鵡嘎叫一聲,知道她一埋進資料裡,就要耗上
許久。

  小夕沒有理會,視線盯著資料。一扯上工作,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來神
采奕奕,但是魂兒全跑進資料裡,喚都喚不回來。

  「走啦走啦走啦走啦──」鸚鵡像跳針的唱片,嘎嘎叫個不停,咬著她的頭
髮猛拉。

  頭髮慘遭寵物啃咬,她偏著腦袋,視線還不肯離開數據。

  唔,她研發出的新型酵素,用在人造皮膚上的結果,比第二代的效果更好,
成分在常溫下也頗為穩定。看來就算直接用在人體上,應該也沒有問題了──

  貴賓室的門被推開,兩個男人走入,在門邊停住,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嘎!」鸚鵡的羽毛都抖起來了,連忙跳上資料,用五顏六色的翅膀遮住主
人的視線。

  這一招果然有效,被干擾的小夕萬分不爽,雙手掐住它的鳥脖子。「啊,臭
鸚鵡,你在做什麼──」

  還沒罵完,門邊的男人開口,以日語問候。

  「闕組長,許久不見了。」

  小夕全身僵硬,很慢很慢的轉過頭去,正好瞧見那兩個男人低下頭,恭敬的
行禮。

  老天啊,不會吧,真的是他們──

  「呃,哈哈,是啊,很久不見了,哈、哈哈──」驚慌過度,她只能發出無
意義的乾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一邊說著,眼睛還往旁邊瞄去,急著尋
找逃生路徑。

  眼前兩個男人,都是籐田的親信,只聽從籐田一人的命令。他們名義上是特
別助理,實際上卻不擇手段,背地裡做了不少可怕的事,許多籐田的敵手,都是
被這兩個人帶走,接著就從人間蒸發、徹底消失。

  這兩個人會出現在她面前,就代表著她的行跡已經洩漏──

  噢喔,看來她的麻煩大了!

  「我們得到情報,知道您跟這間實驗室有聯繫,特別在這裡等候。」男人說
道,態度仍是恭敬有禮,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像刀子,緊緊盯著她不放。

  他們進不了「長平」,乾脆在這裡守株待兔,等著她來自投羅網。

  小夕瞇起眼睛,咬緊紅唇,在心裡臭罵了實驗室老闆的祖宗十八代。可惡,
那傢伙這麼沒有職業道德,竟然敢出賣她!

  不過,話說回來,一邊是有權有勢的「秦」集團,一邊是沒權沒勢的研發組
「前」負責人,老闆為了活命,當然就必須犧牲她這個小角色。

  「您擅自離開,讓籐田副總裁很不悅。」兩個男人慢慢走進,仍是一左一右
,小心的圍堵住她的去路,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小夕拖著帆布背包,俐落的翻過沙發,躲到後頭去。「喔,我只是突然想休
息,所以暫時離開日本──」

  「是跟少主有關吧?」

  她保持僵硬的微笑,一聲不吭,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業界傳聞,少主有意要將您研發的新配方,交由『絕世』集團拍賣。」男
人說道,逐漸逼近。

  小夕慢慢後退,笑得粉頰好酸,直到背部已經貼上牆壁,她才發現自個兒已
經無路可退。

  「嘿嘿,副總裁的消息還真靈通啊!」那只該死的老狐狸!

  「副總裁已經下令,膽敢接下這項拍賣委託,就是與『秦』為敵,『絕世』
不敢插手的。」男人露出禮貌的微笑,對她伸出手。「副總裁也叮囑我們,務必
將闕組長帶回日本。」

  「呃,抱歉,我暫時不想回日本。」小夕試著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絕,心裡卻
直冒冷汗。回去?開玩笑,要是真的被逮回日本,她的一條小命肯定要報銷!

  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向前一步。

  「那就只能得罪了。」

  客套話說完,那些恭敬與禮貌瞬間消失,這兩人露出真面目,像兩頭惡虎,
一左一右的撲上前來。

  小夕的反應也不慢,抓住鸚鵡,當武器似的往他們扔過去。屋內兩男一女外
加一隻鸚鵡,霎時吵成一團。

  「嘎!」

  紅紅綠綠的毛球迎面飛來,其中一個男人本能的伸手就擋,才略微分神,小
夕已經把握機會,壓低身子,從他臂腕下溜了過去。

  「抓住她!」男人反手抓住鸚鵡,大聲吼道。

  「想得美啊你!」她雙手探進大背包,胡亂摸索,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她來
不及多想,用力把罐子扔出去。

  匡啷!

  玻璃碎裂,裡頭的液體飛濺出來,潑了對方一頭一臉,看來黏答答的,有些
噁心。

  「這是什麼東西?」

  「嘿嘿,還需要問嗎?當然是肉毒桿菌,它會與人體運動神經末梢的受體結
合,抑制神經分泌物質乙醯膽鹼的釋放,阻斷神經傳導,引起痙攣麻痺,進而呼
吸困難致死」她愈說愈高興。

  「闕小姐,肉毒桿菌不能暴露在室溫下的。」對方冷冷的打斷。

  「呃」她掰不下去了。

  啊,可惡,為啥好死不死,竟遇上兩個有生化常識的人?

  「沒關係,我還有別的東西。」她不死心的說道,在大背包裡努力亂摸,急
著想找出什麼有效的東西來退敵。

  「嘎,女王,拿炸藥炸了他們、炸了他們!嘎嘎!」鸚鵡叫囂著,全身亂扭
,羽毛掉了一地,到處飄啊飄。

  就怕小夕會再摸出什麼鬼玩意兒,被潑了不明液體的傢伙迅速撲過去,奪下
那個媲美小叮噹異次元口袋的大背包。

  眼見寶貝背包被搶,她激動的跳上去,雙手扯住不放。

  「你這個強盜,不要搶我背包啊!」除了吃飯、睡覺,這個背包可從不曾離
身呢!

  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氣,她終究還是搶不過一個成年的大男人。忍無可忍之下
,她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抬起左腳,奮力回身一踢,妄想要踢倒對方──

  只可惜,她雖然被逼著練過武術,但是畢竟功夫不到家,這麼一個後踢踹出
去,姿勢很正確,力道卻不足。

  套著布鞋的可愛腳丫子沒踹到對方,反倒被人握住,尷尬得舉得高高的。

  「啊──放開啊你,不要握我的腳──」她連連慘叫,幾乎要被拖倒。

  遭受同樣命運的鸚鵡,舉起鳥喙,用力亂啄。一人一鳥,都在做著困獸之鬥


  貴賓室內鬧得正凶,冷不防房門被打開,一個人靜靜的走進室內,加入戰局
,三人一鳥同時一呆,瞬間陷入停格狀態。

  「呃,李姊,你別進來,快出去、快出去!」小夕最先恢復過來,急得雙手
亂揮,就怕會連累到自己的好管家。「我沒事的,你先出去外頭等我。」她雖然
盡力安撫,但是如今這一隻腳被抓住、吊得半天高的狼狽模樣,無論怎麼看,都
不像「沒事」的樣子。

  眼見有闖入者,兩個男人同時臉色一沈,原本壓抑住的殺氣,這時逐漸顯露


  「喂,她只是我的管家,你們可不許對她出手!」小夕警告,清澈的大眼輪
流瞪著兩人。

  「只要闕組長願意合作,我們也不願節外生枝。」男人冷淡的說道,望著小
夕,等待她做決定,威脅的意味溢於言表,暗示她再敢反抗,他們肯定就要傷及
無辜。

  事到如今,她根本沒有選擇餘地了。那張粉嫩的小臉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
轉向門口,看著這一個多月來,伺候她吃、伺候她睡的李小姐。

  「李姊,對不起,我得出門一趟。你別擔心,薪水我會照付,絕對不會──


  李小姐開口了。

  「小夕。」她喚道,仍是笑容可掬。

  「嗯?」

  「你不需要跟他們回去。」

  「啊?」

  疑問的尾音還沒消失,門前的身影倏地飛竄上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手裡
抓著鸚鵡的那個男人,還來不及反應,喉嚨已經被掐住。

  「放開。」那溫和的笑容,配上那充滿威脅的指掌,顯得格外不協調。

  受制的那傢伙睜大雙眼,全身發抖,立刻鬆手。

  「你,咳──呃──呃──」喉間的壓力沒有解除,他恐懼的瞪大眼睛,雙
手在空中亂抓。

  小夕目瞪口呆,愣愣的看著李小姐拎起對方,像丟垃圾般輕鬆的往角落一甩
。她很緩慢的舉手、很緩慢的揉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個兒緊張過度,眼前竟然出
現了幻覺,不然為啥善良可親的管家,竟會成了神力女超人?

  「該死的,你──」另一個傢伙,連話都沒能說完,也跟同伴一樣,免費感
受到空中飛人的滋味,狠狠的被扔向牆壁。

  小夕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傳來幾聲悶哼。接著,她的腳丫子重獲自由,整
個人重心不穩的跌趴在地上。

  「有受傷嗎?」輕柔的聲音響起。

  「呃,沒有。」她抬高小腦袋,呼了一口氣,吹開眼前的亂髮,既崇拜又錯
愕的看著李小姐。

  「很好。」她伸出手,輕易的拎起小夕。「我們回去。」

  「回去?呃,但是──啊──」

  一個黑影撲過來,猛地擒住李小姐,用詭異的手法制住對方的全部動作,兩
個人瞬間纏得分不開。

  「放開她、放開她!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怎麼可以這麼卑鄙?!」小夕焦急
得喊出來,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想也不想的撲上前,急著要加入戰局。「你放開
她啦!色狼、不要臉──」她胡亂罵著,小拳頭拚命亂打。

  男人沒理會,用盡全力勒緊,另一個則是忌憚得不敢上前,掏槍瞄準,兩人
都急著要幹掉眼前這個深具威脅的妨礙者。

  眼看對方已經掏槍了,小夕胸口一緊,嚇得連呼吸都停止,她卯起來亂撞,
妄想要撞開對方,努力了半天,卻只是換來滿頭大汗跟隱隱作痛的頭皮。

  不行不行,這是她自個兒的事,要是連累李姊受傷或是喪命,她會一輩子良
心不安的!

  小夕深吸一口氣,跳上前去,八爪章魚似的盤住李小姐,嬌小的身軀擋在前
頭,用最笨拙的方式提供保護。

  「李姊,你別怕,沒事,我會保護你」她一邊發抖,一邊往上爬,眼裡淚花
亂轉,明明怕得快要昏倒了,卻還要裝得很勇敢。

  「小夕,到旁邊去。」李小姐淡淡的說道,口氣平靜得出奇。

  「不要!我不放開,我要保護你!」她用力搖頭,攀住李小姐的頸子,說什
麼都不肯放開。「嗚嗚,李姊──」她淚眼婆娑,原本想道歉,卻在接觸到一雙
深幽的黑眸時,腦中瞬間轉為空白。

  難以說明,那是什麼樣的一雙眼睛,很深很深,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各種
最激烈的情緒都交雜在其中,像是要把人捲進去。

  不知是哪句話,或是哪個動作,觸動了某些東西,李姊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
眼,瞬間變得奇詭凌厲,讓小夕宛如被催眠般,完全無法動彈──

  男人以為控制了情勢,露出猙獰的笑,還伸出手,用力扯住李小姐的頭髮。

  「你這該死的女人──」

  嘶──

  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

  只見李小姐的臉龐像是突然裂了縫,接著縫隙愈裂愈大,那一下拉扯竟然連
髮帶皮,從她臉上硬生生的撕下一大片。

  這可怕的景象,嚇得三人一鳥再度停格,室內陷入岑寂,靜得連細針落地的
聲音都聽得見。

  親眼目睹有人的臉在自個兒眼前「裂開」,小夕因震驚過度而鬆手,咚的」
聲,一屁股摔在地上。

  哇哇哇──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李姊的臉皮竟然被撕下一大半吶?!

  所有人嚇得目瞪口呆,以為遇上了靈異事件,差點要跪下來求神拜佛時,「
李小姐」卻若無其事的伸出手,撕下殘餘的半張臉皮,一張俊朗的臉展露在眾人
面前。

  她──喔,不,是他,緩緩的回頭,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用最平淡的
語氣開口。

  「你錯了,我不是女人。」接著,他陡然出手。

  地獄之門在小夕眼前開啟了,一場最可怕的打鬥──呃,不、不,這一面倒
的狀況,根本連打鬥都稱不上。

  只見李小姐──不,李先生──呃,反正是這位新登場的神秘人物,週身散
發出肅殺之氣,每一次出手都快速而凶狠,精準的計算出殺戮與折磨之間的分界
,那兩個人痛不欲生,起先還能勉強反抗,接著就只能在連串重擊下,顫抖著想
要逃命。

  沒有人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撕下面具的那個,頸際遭到一記重重的手刀,立即暈眩倒地,趴在地上乾嘔
個不停。持槍的那個下場更慘,還沒能開槍,雙手就被握住,緊接著狠狠一扭─


  卡啦!

  清脆的聲音響起,那人發出慘叫,雙手被拗成奇異的角度,肯定已經斷了。

  在動手時,他的雙眼中沒有半絲波瀾,俊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冷漠
的執行動作,彷彿此刻打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健身房裡的沙包。

  不到五分鐘,兩個男人已經被揍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

  他轉過頭來,那雙深邃的黑眸,落在小夕嚇呆的小臉上。她維持原有姿勢,
還處於停格狀態。

  「小夕。」

  她的嘴巴張得更開,全身雞皮疙瘩自動起立。

  唔,說實話,看見一個黝黑俊帥、拳上還沾滿血的男人,用李姊那溫和好聽
的聲音對她說話,那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

  他也察覺出不對,先伸手到耳中,從容的取下一個超小型、卻性能絕佳的變
聲器,這才走過來,伸手拎起呆坐在地上的小夕,伸手輕拍那張粉嫩的臉兒,企
圖喚回她的神智。

  「醒一醒,別作白日夢了。」那是一個低沈而略帶沙啞的聲音。

  她靜靜看著他,又呆滯了半分鐘,之後才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啊,你、你你你你──」她連連後退,驚慌失措的發問。「你是人妖嗎?
」從他撕下面具的那一秒開始,這個問題就在她腦子裡轉個不停。

  黝暗的眸子掃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半分惱怒,甚至不帶半點情緒,
但是那眼神就是讓她心裡發毛。

  「不是。」他淡淡的說道,聲音平板得聽不出起伏。

  「那──你是男人?」她又問。

  「貨真價實。」

  她咬住舌頭,視線卻往下掃,好奇心像是雜草般張牙舞爪的蓬勃亂長,要不
是膽子太小,而腳邊又躺著兩個最佳範本,她實在好想動手去脫他褲子,親自驗
驗「貨」。

  話說回來,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為啥要假扮女人?是因為失業率節節攀升
,所以才想出的奇招嗎?

  她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眸子裡充滿了困惑。

  「你到底是什麼人?」可想而知,他絕對不是尋常的管家。小夕壓根兒不相
信,管家訓練課程裡,有武術搏擊訓練,瞧他方纔那俐落的身手,可跟她老哥不
相上下呢!

  他沒有回答,抓起昏迷不醒的兩個男人,用牛皮索捆好,接著直起高大的身
軀,逕自轉身走向門口,懶懶的拋下一句話。

  「先回『長平』,我再向你解釋一切。」




第三章
  她的管家,原來是個男人。

  回返「長平」的路上,小夕心裡亂糟糟的,努力適應這驚人的事實。

  她抱著背包,偶爾從眼角偷瞄身旁的男人,確定他正在專心開車,無暇注意
她時,才放膽的端詳起來。

  撕下那層薄薄的面具之後,他有著截然不同的模樣。

  純男性的深刻臉龐上,有一雙深邃得見不到底的眼睛,黝黑俊朗的五官,不
帶任何表情,讓人摸不清他到底是高興還是憤怒。

  先前的友善與親切,似乎也隨著面具一併被撕下。撕下面具後,這個男人深
沈得讓人難以看穿。

  「你在看什麼?」他突然開口,低沈的聲音帶著一種性感的沙啞。

  小夕咬咬水嫩的唇,既然被他逮著,索性正大光明的轉頭打量。

  「我正努力在適應你的長相。」她誠實的說道。

  說真的,眼前這張俊臉比「李小姐」賞心悅目得多,只是,想起「李小姐」
那些親切的微笑,小夕又有幾分的捨不得。

  深幽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沒有開口,逕自將車子開向「長平」。

  車子經過山路,兩旁的水銀燈穿透擋風玻璃,映在他的臉上,明滅的燈火讓
他看來更加莫測高深。

  「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你到底是哪位了嗎?」她眨著眼睛,萬分期待的問道


  縱然還沒有回到「長平」,她已經等不及的再度追問。這個問題,一路上始
終困擾著她,再不得到解答,她會憋死的!

  撇去他男扮女裝的怪異行徑不提,從這一個多月來無微不至的照料,以及先
前打退籐田手下,救回她一條小命的種種跡象看來,她能夠確定,這個男人對她
來說是沒有危險性的。

  他沈默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絕世』的鬼面。」

  簡單的自我介紹,卻讓小夕瞪圓了雙眼。

  鬼面?!

  哇,那可是不得了的神秘人物啊!

  她早就耳聞,「絕世」集團內有個易容高手,化妝模仿之高明無人能及,可
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五官神態、舉手投足,都能夠做到毫無
破綻。

  沒想到,她能親眼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神秘高手,更沒想到,這個神秘高手竟
然偽裝成女人,在她屋裡當了一個多月的管家。

  「那麼,『鬼面』先生,請問你為什麼要窩在我那兒當管家?莫非是『絕世
』集團經營不善,才讓你必須出來兼差?」她有些挖苦的問道,貓兒般的大眼閃
爍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

  他沒有笑,也沒有惱怒,口吻還是一如先前的平淡。

  「上官先生得到消息,知道籐田將有動作,你有生命危險,所以在拍賣會之
前,我奉命保護你。」他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廢話。

  小夕看著那張好看的側臉,捨不得移開視線,小腦袋瓜卻在飛快的運轉著。

  唔,看來,那兩個正被塞在行李廂裡的倒楣鬼說錯了。面對籐田的威脅,「
絕世」集團沒有懦弱的撒手,反倒還主動插手。

  也難怪「絕世」拍賣集團能崛起得如此迅速,短短十幾年間,就併吞掉一些
著名的拍賣會,成為業界翹楚。

  由她這個小例子就可以看出,「絕世」不但事後服務做得完美,就連事前服
務都做得毫無瑕疵。這會兒拍一買會都還沒開始,「絕世」就特地派人來保護她
,確保拍賣商品──那項生化配方的絕對安全。

  啊,對於「絕世」的敬業態度,她實在太感動了!

  不過,感動歸感動,她心裡還有不少謎團,等著這位鬼面先生來解答呢!

  「唔,我還想請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呃,那個、那個──」她問得吞
吞吐吐,小臉浮現淡淡的紅暈,神態有些尷尬。

  「哪個?」

  「男扮女裝是你的興趣嗎?」她鼓起勇氣發問。

  這類的事她是不太懂啦,不過倒是聽說過,有些男人喜歡穿女裝──

  「不是。」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為什麼要扮成女人?」

  「因為你要的是個女管家。」

  小夕眨眨眼睛。

  對喔,她開給管家協會的唯一要求,就是應徵者必須是女性。畢竟她還是個
如花似玉的少女,跟個男人獨處一室,就算對方沒有不軌,兩人在生活上也會有
諸多不便。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言明要個女管家有啥用,他還不是混進來了?

  就算他的本意是為了保護她,但是受騙的感覺還是很不舒服,她咬著紅唇,
偏頭望著他。

  「『鬼面』應該只是你的代號吧?」

  他點頭。

  啊哈,賓果,她猜對了!

  「那麼,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她問道,雙眼更加閃亮。

  這次,他終於轉過頭來,那雙黑眸閃過複雜的光芒。

  車內一陣沈默,連窩在小夕懷裡的鸚鵡,也察覺出氣氛有異,斂著翅膀不敢
吭聲。

  她目不轉睛,充滿期待的等待。

  沉默。

  不說嗎?看來她得再加把勁才行。

  小夕不肯死心,開始遊說,執意要得到答案。「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當然啦,我是知道,你們這類人通常不止目透露真實姓名,一向以代號相稱。


  數十年前,槙村家曾對闕家有恩,至於是什麼恩,她這個後生小輩完全不清
楚。只知道爸媽時常耳提面命,這人情欠得大,老哥跟她都得乖乖替槙村家賣命


  不過,撇開家族恩怨不談,她從小就聰明伶俐、古靈精怪,小腦袋瓜裡不知
裝了什麼東西,不時會冒出些嚇壞人的荒謬點子,過於安逸的生活並不適合她,
反倒是這類驚險不斷的日子,讓她格外如魚得水。

  她早已見慣了他這樣的男人,知道他們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厲害人物,但是
嘴巴全都媲美蚌殼,閉得死緊,要從他們嘴裡挖出答案,簡直是難上加難。

  仍是沈默。

  「我哥也常說,知道得愈多,就愈危險。但是,看在咱們『同居』了這麼久
的分上,你不認為我起碼有權知道你的名字嗎?」

  還是沉默。

  她暗自咬咬牙,臉上仍舊保持甜美的微笑。

  「你不肯透露姓名,難道是希望我繼續稱呼你『李姊』嗎?」她一臉無辜的
說道。

  假扮女人是一回事,一旦恢復男兒身,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容忍得了她整日
姊啊姊的叫個不停嗎?要是不小心傳出去,只怕所有人又要開始猜測他是不是人
妖,或是在性向上有啥偏差──

  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瞇,光芒轉為冷冽,看來有些嚇人。

  她偷偷猜測,那會不會是惱怒?

  唔,他在生氣?他會生氣嗎?嘿嘿,這倒是個好現象,至少代表他不是真的
毫無情緒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過了許久,就在小夕以為,這個男人壓根兒是
個悶葫蘆,不肯對她透露半點內情時,那性感卻薄情、像是從不曾笑過的唇,毫
無預兆的開啟了。

  「戰不屈。」

  「啊?」她反應不過來。

  「戰不屈。」他重複。「我的名字。」他收回視線,仍是那副不慍不火、不
冷不冰的模樣。

  小夕卻高興極了,覺得自個兒小嬴一場。呼,要從他嘴裡挖出本名,可不是
件容易的事呢!他肯透露本名,一是代表她的逼功了得,二是代表他們這一個多
月來還算是相處愉快。

  車子停住,她抬頭左顧右盼,這才發現已經回到「長平」。

  「下車。」戰不屈簡單的說道,已經逕自下車,走到車後打開行李廂,一手
一個,把那兩個昏迷不醒的傢伙拎出來。

  「遵命!」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俐落的跳下車,先用盡力氣的拉住寶貝大背
包,接著就一馬當先的跑進屋裡,急著開冰箱去找冷飲來喝。

  嬌小的身影竄進屋裡,有著小動物般的靈巧。

  朦朧月色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不動,沈默而威嚴,透著說不出的壓迫,
而那雙深幽的眼睛,始終鎖住那直奔冰箱的小巧身影,久久沒有移開。

        *        *        *

  砰!

  兩個被捆成粽子似的男人,被用力摔在地上,肉體撞擊上地磚,發出轟然巨
響。

  這麼粗魯的動作,讓原本昏迷不醒的兩人發出呻吟,勉強清醒過來,陸續睜
開被扁得又黑又腫的眼睛。

  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讓他們立刻想起,先前自個兒遭受的可怕待遇,被綁
在一起的身體,同時開始抖個不停。

  「你是誰?竟敢──」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戰不屈伸出雙手,握住兩顆腦袋,簡潔有力的用力一敲
。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兩人雙眼一翻,再度昏了過去。

  親眼目睹這俐落卻殘忍的手法,小夕與鸚鵡同時縮起脖子,心裡甚至開始可
憐起那兩個倒楣的傢伙了。

  噢,聽聲音就知道,剛剛那一敲肯定很痛!

  戰不屈抿著唇,低頭審視兩人,評估兩人的體型,接著動手取下所有證件與
配件,有條不紊的逐一擺好。

  「你在做什麼?」小夕湊上前,雙眼睜大。

  「檢查。」他淡淡的說道,伸手解開繩索,開始替兩人脫衣服,不到一會兒
的功夫,就把兩人剝得只剩一條內褲。

  「呃,就算是檢查,也不用脫他們的衣服吧?」

  他沒有理會,甚至沒有分神看她一眼,動作俐落的重新把兩人綁好,收起證
件與衣物,接著取出電話聯絡。

  「是我。」還是那麼簡單扼要的口氣。「我在『長平』裡頭,這裡有兩個男
人,暫時要由你看管。」他收線,走進客房裡,姿態矯健。

  「你打電話給誰?你的朋友嗎?」她像只跟屁蟲,追在他身後團團轉,即使
不被搭理,仍舊很熱心的提醒。「你要他來帶走這兩個傢伙嗎?這樣不行啊,他
進不了『長平」的!」

  「長平」社區看似平常,其實暗藏玄機,內外可都撒下了天羅地網。陌生人
要不是有社區內的人首肯或是陪同,在踏進來的第一時間,肯定就會被轟出去。

  戰不屈睨了她一眼,對於她的熱心只回報冷漠的眼神。他脫下上衣,結實精
瘦的強健身軀,清清楚楚的落入小夕眼裡──

  「啊!」她低呼一聲,粉臉羞紅,連忙轉頭,不敢直視,只敢拿眼角餘光瞄
著他,觀察他的舉止。

  搞什麼啊?剛剛剝了別人的衣服,現在換成是剝他自個兒的衣服,接下來呢
?難道是要來剝她的衣服嗎?

  腦袋裡的胡思亂想,讓嬌嫩的粉臉更嫣紅了。

  戰不屈伸出左手,手肘以上的肌膚黝黑得發亮,手肘以下的肌膚卻略顯白皙
而平滑。平日裡穿上長袖,只露出那雙過分修長細緻的手,倒還不覺哪裡不對,
但是如今脫了衣裳,上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膚色,就顯得十分古怪。

  強烈的好奇讓她忘卻羞怯,小腦袋不知不覺又轉了回來,瞪大眼睛猛瞧。

  只見他右手在手肘間一摸,驀地揪起一層薄薄的皮膚,像褪手套般徐徐撕下
。當兩手上偽裝的薄皮全部除去,原本修長白哲的十指,也露出黝黑粗獷的真面
目。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對於他專業的變裝技巧佩服得五體投地。

  哇,真不愧是專業人士,從頭髮、面具、手套到變聲器,所有道具一應俱全
。他沒有疏忽任何細節。

  男女有別,先天上的體型與身材就有所差異,戰不屈竟能以細微的動作,就
區分出兩者的不同,一舉手、一投足,都經過嚴格的訓練與精確的計算,不曾流
露出任何破綻。

  也難怪他那麼高大,卻又能讓人信服「李小姐」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而她
這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跟他「同居」了一個多月,居然沒有發現,他竟是偽裝的


  好吧好吧,就算是她眼力不好,這陣子又忙於研究,無暇注意其他事情,但
是社區裡其他人可不是瞎子,那些一人個個雙眼雪亮,觀察力過人,卻也被他瞞
天過海,騙了個把月,足以證明是他技術過於精湛,而不是她神經太過大條!

  正在忙著替自個兒找藉口時,她眼尖的瞧見,他拾起手套正要扔進垃圾桶裡
,她連忙撲上前去。

  「哇,等等,別丟別丟!」小夕哇哇大叫,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沒有發覺自
個兒柔軟的酥胸正隔著薄薄的衣料,壓住他結實的肌肉。

  他挑起濃眉,無言的看著掛在手臂上的小女人。

  「拜託拜託,留給我做研究吧!」只見她一臉垂涎,瞪著那副手套,像極了
飢渴的小動物,彷彿他要是不把手套交出來,她就要張口咬過來似的。

  戰不屈沒有吭聲,把手套遞給她。

  她歡呼一聲,跳下地來,先從背包裡拿出無菌手套,慎重其事的戴上,接著
再拿出專用的鑷子,小心翼翼的夾到眼前端詳。

  菲薄的人造皮膚,模擬女性的肌膚,別說是肌膚上的紋理了,就連指紋都清
晰可辨。

  「老天,這麼精細逼真的人造皮膚,簡直可以稱之為藝術品了。」她讚歎道
,連連搖頭,總算開了眼界。「我知道在美國FBI裡,也有個偽裝組,但是他們
的技巧與道具全都不及你的百分之一。」

  趁著她忙於研究,他取了幾瓶藥水,緩慢的走回客廳。

  小夕興致高昂,沒發現他已經離開,還忙著從背包裡摸出高倍數的顯微鏡,
把手套擱在顯微鏡下,仔細分析。

  「這是用什麼材質製作的?你用哪種接著劑?這種人造皮膚對酸鹼會有何種
反應?」

  她辟哩啪啦接連問了一串問題,室內卻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一回頭,才
發現戰不屈早已不見人影。

  「啊,人呢?跑哪裡去了?」她把顯微鏡跟手套收好,連忙起身追了出去。

  戰不屈站在客廳中,將幾瓶藥劑混合,動作很熟練。

  「那是什麼?」她問。

  他沒回答。

  「喂,戰先生,你沒聽見嗎?我在問你話呢!」

  仍舊沒吭聲。

  滿腔熱烈的求知慾得不到回應,熱燙燙的小臉去貼了他的冷屁股,她心裡當
然不好受。

  哼,不說就不說!小器!

  她索性自力救濟,纖細的小手探進大背包,一陣亂摸,拿出一台高性能的數
位攝影機。她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打算先把一切記錄下來,等之後有機會,再慢
慢搞清楚。

  只是,機器開始運轉不到十秒鐘,她就從液晶螢幕中瞧見,戰不屈緩緩的抬
頭,幽暗的目光掃過來,緊緊的鎖住她。

  那樣的目光,閃亮難測,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住手。」他輕輕的說道,雙眼注視著她。

  不知為何,她的雙手抖了一下,幾乎要握不住攝影機。

  「呃,我只是想做個紀錄嘛,請放心,純屬個人研究,我絕對不會洩漏出去
的。」她保證的說道,卻在他的注視下,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小

  「抱歉,不行。」他話說得很客氣,動作卻很霸道,大手一探,輕易就奪走
攝影機。

  「為什麼?」

  「事關商業機密。」

  他按下一個鍵,立刻就消去所有紀錄。

  小夕心疼極了,卻無法搶救,只能挫敗的咬著小拳頭,哀怨又無能為力的瞪
著眼前的男人。

  嗚嗚,她好想念李姊的親切隨和喔!可惡的傢伙,把善良的李姊還來啊!

  好吧,不能攝影,那她用看的總行吧!

  她走近幾步,跟在他身旁不肯離開,只差沒有整個人貼上去,一雙滴溜溜的
眸子更是瞪得圓圓的,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你沒事好做了嗎?」戰不屈淡淡的說道,把一片細密的尼龍纖維網浸入一
罐乳白色的液體中,再滴入幾滴透明的液體。

  「是啊!」她點頭,還盯著那些瓶瓶罐罐,在心裡思忖著,裡頭不知裝了些
什麼。

  「餓了嗎?」他慢條斯理的問,手上的動作沒停,看來是不打算制止她的「
貼身」觀察。

  小夕偏著小腦袋,伸手摸著肚子,一經他提醒,這才發覺自個兒還真有些餓
了。忙了大半天,還在貴賓室裡被那兩個人追著跑,一場劇烈運動下來,熱量早
就消耗殆盡,如今肚子裡的饞蟲正在哀叫,咕嚕嚕響個不停。

  「電鍋裡還有白飯跟海鮮咖哩,冰箱裡有火腿筍片湯。」他懶懶的開口,列
出的全是她無法抗拒的佳餚。

  她吞了一口口水,光是聽見菜名,肚子裡的饞蟲就開始暴動,主動接掌了她
的意識。她受不了誘惑,三步並成兩步的衝向廚房,迅速拿盤子、開電鍋,盛出
滿滿的一盤咖哩飯,還把火腿筍片湯端上瓦斯爐加熱。

  當她喝了兩碗湯,再端著咖哩飯,滿臉笑容的走回客廳時,戰不屈已經做好
兩片面具,正從那兩人的臉上小心翼翼的取下。

  小夕的笑容僵掉了!

  「啊,你騙我!」她發出尖叫,發現自己中計了!!

  「我沒有。」他看都沒看她一 眼,只是拿出一個盒子,將新製作的面具收
妥。

  「還說沒有,你明明就刻意支開我!」她揮舞著湯匙,指控說道,懊悔自己
竟會因為貪吃而錯過最精采、最重要的部分。

  嗚嗚,這不公平啊,戰不屈完全掌握到她的弱點了!他在她身旁潛伏了這麼
久,清楚的知道闕家的首條家訓是「吃飯皇帝大」,全家人一旦肚子餓起來,聰
明的腦袋立刻罷工,全都不管用了。

  她恨得牙癢癢的,只能用力啃著花枝洩憤,一個悅耳的男性嗓音陡然在背後
響起。

  「好香啊,吃消夜了嗎?」說話的是一個金髮藍眼的白種男人,他打開大門
,慢吞吞的晃進屋裡來,那輕鬆愜意的模樣,就像是正走進自已的屋子。

  小夕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花枝沒吞下肚,卻梗在喉間,上不上、下不下,阻
斷她的呼吸。

  「唔、唔唔唔唔──」

  鸚鵡一看主人有難,連忙伸出援「爪」,飛到她背上猛跳。「嘎嘎,吞下去
、吞下去──」

  鸚鵡的大力相救,沒能解除她的危難,只是有效的搾出她肺部的呼吸,她的
小臉愈來愈紅,眼看就要被這塊小小的花枝弄得窒息──

  戰不屈從容的走上前,伸出大手,往她頸項輕輕一敲。那力道拿摸得恰到好
處,沒有傷到她分毫,卻能讓她吐出那塊花枝。

  「還好嗎?」他問道,低頭俯視著脫離苦海的小夕,她一手撫著胸口,正在
貪婪的呼吸新鮮空氣。

  「我、我沒事。」她點點頭,圓亮的眼兒望向剛進屋的陌生人,表情訝異極
了。「你怎麼進來的?」竟然有人能夠突破「長平」的保全系統?

  「走進來的啊!」神偷用字正腔圓的國語回答,一臉迷人的笑。

  「但是,社區裡有保全系統──」

  他面帶微笑,嘖嘖有聲,伸出食指對著那張粉嫩的小臉左搖右晃。「大眼兒
,這世上還沒有我闖不進的地方。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確是門禁森嚴,我剛剛
避開了幾處監視系統,那樣嚴密精巧的設計,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經典。」

  即使再經典,還不是讓他闖進來了!

  小夕乾笑幾聲,不知道是否該謝謝對方的「讚美」。唉,負責保全的韓傲,
要是聽見這番讚美,肯定會氣到吐血的。

  神偷走上前來,饒富興趣的看著她,碧藍色的眼睛還不停上下打量。半晌後
他偏過頭,看向好友。

  「鬼面,這位就是老大交代,你必須貼身保護的那位闕七夕?」

  戰不屈還沒開口,小夕就搶著回答。

  「沒錯!」她抬起小腦袋,睨著神偷,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止目定也是「絕世
」裡的人。

  「嘖嘖,真沒想到。」他搖著腦袋,一臉惋惜。

  「沒想到什麼?」

  「我原本以為,鬼面要保護的是個成熟美艷的大美人,心裡還挺羨慕的。沒
想到如今一見,竟只是個小丫頭。」神偷看向戰不屈,惋惜轉為同情。「辛苦你
了,沒撈到什麼好處,卻在這兒當了一個月的保母。」瞧那生嫩嬌甜的模樣,也
不曉得成年了沒有,跟他想像中的美艷女人相差十萬八千里。

  戰不屈聳聳肩膀,只是勾起嘴角微笑,一手拎起那兩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扔
給神偷。

  「交給你處置了。」

  「要留活口嗎?」

  「可以。」

  「好,那我就先帶回去,等到拍一買會之後,再看看該怎麼處理。」神偷提
起兩個沈重的行李,還回過頭,對小夕拋了個飛吻。「夜深了,小丫頭不要熬夜
,快點上床睡覺。」他轉頭看向鬼面,一臉好奇。「你的工作職責,還包括在睡
前念故事書給她聽嗎?」

  小夕氣得粉臉通紅,拿起湯匙,用力砸向那張礙眼的笑臉。他迅速開門離開
,閃過攻擊。

  咚的一聲,湯匙錯過目標,敲中大門,接著跌落地面,孤零零的轉個不停,
而神愉的大笑聲則在夜色中逐漸遠去──




第四章
  一件衣裳被拋在雪白的瓷磚上。

  不到幾秒,一件長褲也被扔下,緊接著是粉紅色的緞質內衣,最後是同色系
的小小底褲。

  褪光衣裳後,柔潤雪白的嬌小胴體踏入浴室,按開燈光,才順手拉上霧面玻
璃門。

  浴室的角落有一個內嵌式的石質大浴缸,她走過去,伸出白嫩的小腳,撥動
水龍頭,清澈的熱水嘩啦啦的流瀉而出,注入浴缸。

  她走回洗手台前,鏡子裡出現一張可愛的小臉,短髮有些凌亂,雙唇紅嫩嫩
的,只是那雙彎彎的柳眉卻打了結。她瞪著鏡子,半晌之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可憐的小夕,再度嘗到由天堂墜入地獄的可怕滋味。

  知道屋裡多了個男人之後,她為所欲為的日子正式終結,戰不屈的存在,簡
直讓她頭疼極了。

  雖然他的舉止,跟先前沒有兩樣,但是當他恢復了男人的身份時,那些細心
的照料,反倒讓小夕處處覺得彆扭。

  她可以對著李姊撒嬌,但是面對戰不屈那張俊臉,她連躲都來不及了,哪裡
還能想到要撒嬌?

  先前所有理所當然的請求,她這會兒全不好意思開口,就連找東西都不敢麻
煩他。偏偏屋子老早就被收拾乾淨,東西擱在哪裡,只有他清楚,她不敢開口的
下場,就是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裡瞎摸。

  例如,她這會兒就找不到沐浴乳了。

  「奇怪,放到哪裡去了?」小夕在偌大的浴室裡繞了一圈,卻還是遍尋不著
,她光溜溜的坐在乾淨的地磚上回想,一會兒之後才想起,昨晚沐浴乳已經用盡
,空瓶被她扔進垃圾桶了。

  夏季炎熱,縱然屋裡有著空調,但她實驗時跑來跑去,難免香汗淋漓,如果
沒用沐浴乳洗過,就是覺得不對勁。

  別無選擇的,她抓起大毛巾,圍住嬌嫩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拉開玻璃門,探
出一顆小腦袋,烏黑的眼兒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觀察四周是否有人。

  嗯,很好,沒人!

  小夕深吸一口氣,用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浴室,撲向洗衣籃,急呼呼的掀開
一瞧──

  咦,空的?!

  先前脫下的衣裳都跑哪裡去了?

  她雙眼發直,彎腰探進洗衣籃,雙手亂摸,裡裡外外找得格外仔細,卻就是
沒看見衣服的蹤跡。先前脫下的上衣長褲與貼身衣物,像是變魔術似的,全數消
失不見了口

  小夕正找得滿頭大汗,一個黑影悄然出現,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後。

  「你在找什麼嗎?」低沈的嗓音,在她背後好近好近的地方響起。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回頭,赫然發現戰不屈竟像個鬼魂似的,平空冒了
出來,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低頭望著她。

  那深幽的黑眸,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他的眼神,雖然沒有透露出什麼情緒,卻讓她粉臉一陣燒紅。大毛巾雖然遮
住重點部位,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地方,但是白嫩的香肩、粉嫩的雙臂,還是被
他瞧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戰不屈正在看著她,她就心頭小鹿亂撞,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悄悄瀰漫心頭──

  「呃──我、我剛剛換下的衣服都不見了──」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小腦袋
垂在胸口,一雙眼睛由左看到右,再由右看到左,就是不敢看他。

  「我拿去洗了。」

  「喔──」這聲回答拖得長長的,先是理解,接著是驚愕。

  什麼?!

  她猛然抬起頭來,大受打擊的瞪著他。

  「你全都拿去洗了?」對喔,這段時間裡,她的衣裳都是交由他洗滌的。

  戰不屈點頭。

  「呃,那麼,連我的內衣你也都──」

  他再度點頭。

  小夕發出一聲呻吟,腦袋裡浮現最鮮明的畫面,彷彿親眼看見,戰不屈那雙
黝黑的大手,拎著她薄薄的內衣、內褲,仔細刷洗,然後晾乾,摺好放進她的衣
櫃裡,之後她再毫不知情的穿上──

  一想到最貼身的衣物,全被他親手洗滌過,她就全身不對勁,小臉羞紅,連
粉嫩的肌膚都浮現淡淡的紅暈。

  噢,只是她如今再羞恥、再懊惱又有啥用?這個男人替她洗了一個多月的內
衣,肯定早就「摸熟」她穿幾號內衣,說不定連她用哪個牌子的衛生棉,他都瞭
若指掌。

  她低著頭,正在細細品味羞恥的感覺,腦袋上方又傳來問話。

  「你拿了換洗衣物了嗎?」

  「沒有。」連她的換洗衣物,都是由他準備的。

  「需要我幫你拿來嗎?」

  小夕咬緊紅唇,雙手亂搖。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他挑起濃眉,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眼前的小女人。從這個角
度望去,風景美麗得讓人陶醉,她胸前粉嫩的肌膚,以及雙峰之間,那道引人遐
思的淺溝,全被他一覽無遺。

  「你知道衣裳擱在哪裡嗎?」他問道。

  「呃?」她呆住了。

  衣裳都是由他在收拾的,她哪裡知道它們都藏在啥地方啊?她低頭想了半晌
,最後只能放棄,抬起小腦袋,用無助的眼神望著他,祈求他大發慈悲,給點提
示。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戰不屈也不能例外。他勾起嘴
角,一臉似笑非笑。

  「有肩帶的內衣放在衣櫃的最下層那個抽屜、無肩帶的內衣放在倒數第二層
,至於絲質的內褲,全都放在最上層的抽屜裡。」他逐一說道,把內衣、內褲的
下落交代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星期二,你要穿的黃色絲質內褲,我已經疊好,
擱在你床上了。」

  她縮著肩膀,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懶散。老天爺莫非是看不下她的散漫,才
派這個男人來懲罰她,準備讓她羞憤致死嗎?

  「我、我知道了」她小聲的說道,慢慢後退,想轉身奔上樓,卻又想到一旦
上樓,站在樓下的戰不屈只要抬頭,就能瞧見大毛巾底下外洩的些許春光──

  不行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呃,可以麻煩你到客廳去坐好嗎?」她提出要求,想先把他支開。

  戰不屈挑高濃眉,黑眸中閃過疑惑,卻沒有發問,高大的身軀退開幾步,順
從她的要求,走到客廳坐下。他的步履無聲,走路的姿態宛如野獸,優雅且蓄滿
力量。

  確定他乖乖坐好後,小夕抓緊毛巾,謹慎的觀察四周,卻仍覺得不滿意。

  她想了一會兒,視線落在明亮的日光燈上,霎時雙眼一亮,咚咚咚的走到開
關旁,雙手齊出,迅速把所有的燈全關上,室內立刻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暗。

  嘿嘿,這樣可就萬無一失了!

  「你乖乖坐好喔,千萬不要動喔!」她叮囑著,在黑暗中摸索,慢吞吞的摸
上二樓。

  以往她都是只圍著一條毛巾,就在屋內走動,甚至還大刺刺的穿堂過室,跑
下樓去開冰箱,拿出冰涼的啤酒仰頭就灌。現在她可沒那個膽子,非要關上燈,
確定他啥都看不見,才敢自由行動。

  只是四週一片漆黑,雖然成功的阻隔那雙黑眸,卻也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一
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碰疼了腳,好不容易才爬上二樓。

  脫離戰不屈的視線範圍,她才鬆了一口氣,扭開燈光,踏入自個兒的房間。

  床舖之上,嫩黃色的內衣,以及小小的底褲,如他所說的,被摺疊得整整齊
齊,擱在那兒等著。

  小夕粉臉一紅,一把抓起來,胡亂的就往衣櫃裡塞,另外又找出別的衣裳。

  拿妥衣物後,她抓著睡衣思考,本想直接穿上,但是想到等會兒要進浴室,
又要脫掉,幾次穿穿脫脫,不但麻煩而且浪費時間。反正樓下黑漆漆的,達烏鴉
飛進來只怕也會撞壁,戰不屈該是什麼都看不見,她何必多此一舉呢?

  想到這裡!她用力拉緊大毛巾,拿著衣裳就往樓下走。

  只是,沒想到先前在浴室裡沾了水,腳底濕滑,樓下又黑得見不著路,她下
樓時踩空了一階,腳底一滑,再度演出摔倒特技,從二樓一路滾了下來。

  「啊──」

  慘叫的聲音,從二樓一路響至一樓,以一聲悶悶的重摔做結。

  小夕趴在地板上呻吟,在渾身疼痛的狀態下,還能察覺粉臀兒涼颼颼的。她
忍著劇痛,迅速伸手,把上翻的毛巾拉回原位,警覺的瞄向角落。

  「你還好吧?」戰不屈的聲音從幾公尺外傳來,隱約帶著些許笑意。

  「沒、沒事──」她疼得想哭,卻還要逞強,佯裝沒事。「你坐著不要動,
不要過來喔!」

  呼,關燈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不然要是被他瞧見這個狼狽模樣,她肯定要
羞死了。

  小夕咬著牙、忍著痛,自立自強的撐起身子,先趴在地上到處亂摸,把散落
一地的內衣、內褲收好,才慢吞吞的爬起來,一跛一跛的走進浴室,按亮燈光,
用顫抖的手關上霧面玻璃門。

  只是,過沒一會兒,燈光再度熄滅,玻璃門再度被拉開。

  「呃,請問,未開瓶的沐浴乳放在哪裡?」她對著仍是黑漆漆的客廳發問。

  黑暗中,傳來低沈而沙啞的聲音。

  「洗衣籃左下方的櫃子裡。」

  「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小夕在櫃子裡摸啊摸,靠著雙手的觸感,摸到一
瓶「彷彿是」沐浴乳的東西。

  「那,吹風機又在哪裡?」她又問,打算一次全把東西拿齊了。

  「在電視旁的玻璃櫃裡。」

  唔,那就是在客廳裡嘍?

  小夕在黑暗中咬著唇,陷入掙扎。

  「我可以拿給你。」戰不屈像是看出了她的遲疑,主動開口,想要伸出援手


  「不用了,我去拿就行了,你就坐在那裡不要動,絕對絕對不要動!」她匆
忙拒絕,怕他真要起身代勞,連忙硬著頭皮摸出去,靠著腦袋裡的記憶,先搜尋
電視機的位置。

  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摸到了電視,她呼了一口氣,又開始尋找玻璃櫃的把手


  只是這回卻沒那麼順利,她找了半晌,雙手還是在平滑的玻璃上溜來溜去,
根本找不到把手。

  那低沈沙啞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好心的給予提示,替她解除困境。

  「左手再往左邊伸個十五公分。」

  「啊,謝謝。」她本能的說道,照他的話摸去,果然摸到玻璃櫃的把手──

  等等!

  小夕瞬間全身僵硬,像是一桶冷水兜頭澆了下來,讓她全身上下徹底涼透透
。不對啊,他為啥知道她摸到哪兒,還知道提醒她手該往哪邊挪去?

  「你看得見?」她很緩慢、很緩慢的發問,大毛巾下赤裸的腿兒開始劇烈顫
抖。

  「是的。」

  黑暗對他來說是無阻礙的,他的雙眸銳利無比,能透視一切黑暗。

  「那麼,你都看見了。」她不抱希望的問。

  「是的。」

  她呻吟一聲,羞恥到全身發熱,所有雞皮疙瘩自動起立,心裡更是亂糟糟的
,不知是該怒叱他的寡廉鮮恥,還是讚美他的誠實。

  嗚嗚,早知道就穿好衣服再下樓了,一時的偷懶,竟讓她付出如此慘痛的代
價。

  「你為什麼不閉上眼睛?」她虛弱的問,悲傷得好想放聲大哭。

  「因為我想看。」戰不屈回答得理所當然,嗓音突然降了幾個音階,低沉得
讓人發抖。「你的身子很美。」

  黑暗成了親暱的網,那句太過露骨的讚美,像是貼在她耳邊說的。她羞紅了
臉,全身竄過一陣顫抖,幾乎能想像他說出這句話時,那雙眼睛是如何的閃亮。

  黑暗似乎讓他變得不大一樣,疏離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讓她無處可逃
的溫柔口吻。她較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情緒,感受到他變得較像是個人,一個正
在欣賞美女身子的男人

  一個對她來說太過危險的男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瞧見你的身子,先前你洗澡時發現有蟑螂,還尖叫著要我
去幫你解決。」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口吻裡聽不出半點罪惡感。「我婉拒過,但
是你很堅持。」

  小夕抱著小腦袋,蹲在地上呻吟。

  縱然在日本住了那麼久,對裸體也不那麼害羞,但是讓男人瞧見,跟被女人
瞧見可是兩碼子事啊!

  先前她以為李姊是個女人,大夥兒「配備」都一樣,只是尺寸有別,沒啥好
害羞的,加上可怕的蟑螂就在眼前亂爬,她當然急著找救兵啊!沒想到就在全身
沾著泡沫,縮在角落發抖時,清白的身子早已被他看了個精光。

  一想到那雙深幽的瞳眸,曾經仔細的審視過她的身子,她就羞得想就地挖個
大洞跳進去,再用土埋起來,一輩子都不要再面對他。

  嗚嗚,老天爺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呢?為啥老哥雇來的管家是個美嬌娘,
她的就偏偏是個大男人?

  「喔,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我肯定會被逼瘋的。」她趴在地上喃喃自
語,半晌後才抬起頭來,一臉堅決的瞪著眼前的黑暗。「你必須走。」她大聲宣
佈。

  「恕難從命。」

  「我可以給你遣散費。」她爬起身來,急切的保證,一心要把他轟出門去。

  「我的任務是必須保護你直到拍賣結束。所以,在拍賣會結束之前,我必須
寸步不離的守著你。」

  寸步不離?

  她快崩潰了!

  「不!讓我去見你的老闆,我直接去跟他講清楚!」她喘息著,胸口劇烈起
伏。「戰不屈,你聽清楚,我拒絕再跟你共處一室,再這麼下去我會──」

  他開口,打斷她慷慨激昂的言語。

  「小夕。」

  「做什麼?」

  深幽的黑眸裡,頭一次浮現笑意,薄唇開啟,用最溫柔、最低沉的口吻提醒


  「你的毛巾掉了。」

  她全身顫抖,勉強伸手一摸,才發現剛剛起身時,大毛巾就已經鬆脫,如今
她全身光溜溜的,不著片縷──

  「喔,該死!」小夕放聲尖叫,連毛巾都不敢撿,以火燒屁股的速度衝向浴
室,砰的一聲關起玻璃門,接著就跳進浴缸裡,沈浸在熱水裡,咕嚕嚕的吐出肺
部裡所有的空氣。

  嗚嗚,她好想好想把自己淹死──

        *        *        *

  發現自個兒力量薄弱,絕對無法把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攆出門後,小夕決定去
求救。

  她在床上輾轉難眠,滾了一整夜。等到東方天際泛出魚肚白,她立刻拖著帆
布背包衝出去,一路奔向「長平」社區裡唯一的餐點供應處。

  這是一間窗明几淨的咖啡館,大片的落地窗汲取日光,中西合璧的裝潢簡單
而不失現代感,明顯的是出於名家手筆。才早上七點不到,店內座位就全數客滿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約有十多人。

  還沒等到那扇慢得要命的自動門完全打開,小夕就迫不及待的擠進去,無奈
開啟的縫太小,她的人是進去了,大背包卻仍卡在外頭。

  一個俊秀的少年最先發現她,先看看她,再看看她斜背在身後的大背包,才
慢吞吞的開口。

  「看來,你不是來吃飯的嘍?」

  小夕哭喪著臉,急著告狀。

  「阿政,你一定要幫幫忙,我那個管家,他──」她瞧見眾人桌上的豐盛早
餐,驀地住了口。只見室內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可口的佳餚,人人全都一臉幸
福,愉快的享用早餐。

  不對啊,阿政的廚藝爛到極點,先前的餐點,都由她嫂子負責,但是這會兒
嫂子還沒回國,大夥兒哪來的早餐可以吃?

  她正在狐疑的時候,廚房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赫然是她那太過盡責的管
家。她目瞪口呆,嚇得下巴都要掉了,伸出的食指抖啊抖,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你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早餐。」他若無其事的說道,熟練的挾出麵包,分送給店內的人們,一
面還望向她,關心的問了一句:「你想吃西式的早餐,還是中式的?」

  她想哭啦!

  怎麼回事?戰不屈為啥會在這兒做早餐?瞧他那駕輕就熟的模樣,就像是已
經在這兒待了許久,眾人對他的態度,也像是對待老朋友般熟稔,彼此間相處得
十分融洽。

  「小夕,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入座,免得食物都涼了。」一個年過花甲
的老奶奶舉起龍頭拐杖,敲敲她的小腦袋。

  這一敲,倒是讓她回魂了。她再度吸氣,奔上前抱住老奶奶的大腿。「嗚嗚
,老奶奶,我告訴你,這個男人居然男扮女裝,混進我的屋裡,他──」

  老奶奶先拍拍她的小腦袋,接著抬起頭來,視線掃向戰不屈。

  「鬼面小子,你穿幫啦?」

  小夕瞪大眼睛,呆滯的看著戰不屈,再緩慢的轉頭,輪流看過室內每一張臉
,可怕的事實緩慢的滲透進她的腦袋。

  「你們早就知道了?」

  阿政聳肩,吞下一口炒蛋。「『絕世』先前就打過招呼,所以他一進社區時
,我們就曉得了。」

  「既然曉得,為什麼不告訴我?」小夕尖叫,氣得眼前發黑。

  「我們在賭你啥時會發現。」阿政一臉無辜。「再說,你也確實需要保護。
闕立冬不在國內,你又莽莽撞撞,喜歡到處亂開,鬼面易容在你身旁待著,是最
好的辦法。」

  好?哪裡好了?這一個多月的相處,讓她的女性尊嚴全數賠光,一見到戰不
屈就尷尬得想逃走,這種感覺簡直是糟透了!

  「我不管什麼好不好的,不論如何,我不要再跟這傢伙共處一室。」她握緊
拳頭,喊出最後通牒。

  昨晚的事給她的打擊實在太大,她在熱水裡泡了半天,渾渾噩噩的爬出來,
倒出瓶子裡的液體想洗澡,卻突然警覺氣味有些怪異,不像是沐浴乳。低頭一瞧
,她嚇得差點昏倒,原來先前在黑暗中摸到的,是一瓶馬桶清潔劑,要不是及時
住手,她這身細皮嫩內,只怕就要被清潔劑腐蝕得坑坑洞洞。

  再跟戰不屈相處下去,她肯定會被逼瘋的!

  可惜,沒人把她的怒吼當一回事,只把她聲嘶力竭的抗議,當成小貓咪的抱
怨。

  「唉啊,小夕,別這麼大驚小怪的,鬼面的廚藝很不錯,跟你嫂子不相上下
呢!有他在,我們全都不用餓肚子了。」老奶奶再度拍拍她的頭,好言好語的勸
著。

  「嗚嗚,老奶奶,不能因為他煮飯給我們吃,就把他當自已人啊!」她欲哭
無淚,深切感受到,在這些人眼中,她的意願還比不上那些食物來得重要。

  「你在擔心什麼?他都住了這麼多天,不也啥事都沒有嗎?」

  「我不要──」

  「那麼,就這樣說定啦,小夕就交給你了。」阿政拍拍戰不屈的肩膀,再轉
頭看向正在猛烈搖頭的小夕。「至於你,繼續把配方完成,記得要趕上拍賣會。
」他的眼中,掠過一道過度凌厲的光芒。

  他就是存心要與籐田為敵,要讓籐田丟盡顏面,這只是他縝密計劃中的第一
步──

  「該死,你們說定了,我可沒答應!」小夕終於忍無可忍,猛然跳起來,指
著阿政的俊臉大嚷大叫。她已經氣昏頭,完全忘了尊卑之分。「無論如何,他必
須搬出我的屋子!既然是你決定他可以留下,那麼就讓他搬到店裡來住。」

  「店裡沒地方讓他住。」

  小夕咬著唇,不肯讓步。

  「社區裡都住滿了,根本沒有空房子。」阿政偏著頭,佯裝思索。「啊,對
了,你哥的房子正空著嘛!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闕立冬,說你要讓一個男人去住
他的屋子,而這個男人先前還跟你『同居』了一個多月。」他一邊說著,一邊就
拿起電話,作勢準備撥號。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撲過來,奮力奪下電話。

  小夕瞪著他,雪白的貝齒被她咬得喀喀作響。

  「你好卑鄙!」可惡的阿政,竟然拿老哥來威脅她!

  「我一向如此。」阿政聳肩。

  闕立冬的脾氣暴躁,可是人盡皆知的事。這件事要是傳進他耳裡,就算是能
成功的把戰不屈轟出去,她也難逃粗心大意的罪名,小屁屁免不了一頓皮肉痛。

  一想起老哥發火時的樣子,小夕就全身發冷,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抉擇,被老
哥痛扁,或是被戰不屈逼瘋,哪種情況比較悲慘。

  「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希望我通知闕立冬嗎?」阿政嘻皮笑臉。

  老哥的怒容在她腦子裡慢慢的、慢慢的放大,她深吸一口氣,哀怨而無奈的
看了戰不屈一眼,纖細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

  可惡,她根本是騎虎難下。

  小夕沒得選擇了!




第五章
  要她乖乖聽話?

  嘿嘿,門兒都沒有!

  奈何不了戰不屈,小夕索性包袱款款,覷了個空檔就腳底抹油,溜出「長平
」社區。

  所有人都以為,情勢到此,她只有乖乖聽話的分,卻沒想到闕家兄妹不但同
樣不擅家事,在脾氣上更有一點非常雷同──他們同樣都吃軟不吃硬!

  那些人要是肯慢慢哄勸,哄得她闕大小姐高興了,或許還願意勉為其難,跟
戰不屈相處上一陣子。偏偏他們硬把她塞給戰不屈,甚至還威脅,要將她粗心大
意、引「男」入室的事告訴闕立冬。

  這麼「大費周章」的安排,反倒讓她更火大!

  哼,他們只在乎自個兒的口腹之慾,就沒一個人肯替她著想,跟戰不屈共處
一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那個男人表面看來毫無威脅性,對每個人都禮貌得很,他慵懶隨興的笑容,
以及妙語如珠的幽默,讓他輕而易舉就能融入任何團體。就連咖啡館內,那一掛
身份特殊的男女,竟也迅速接納他。

  只有小夕知道,那全都只是假象!

  想當初,她就是被戰不屈高明的偽裝技巧騙得團團轉,把這麼一個危險的男
人,誤認為友善的溫柔大姊。

  直到那張面具,在她眼前被陡然撕下,她才窺見了那個「真正的」戰不屈─


  友善與禮貌,都是外在的假象,任何情緒都未能到達那雙深幽的眼睛,這個
男人其實精銳卻又內斂,就連沉默都是充滿力量的,只要有他存在,她就緊張得
喘不過氣來──

  呃,當然,她會緊張,也跟他瞧過自個兒的裸體脫不了干係。一想到那雙銳
利的眼睛,曾注視過她的身子,她就羞得手足無措。

  所以啦!最好的辦法,就是她開溜,躲到拍一賣結束,不但可以避開戰不屈
,也能嚇嚇阿政他們,簡直兩全其美呢!

  只是,踏出「長平」後,小夕就開始發愁了。

  她人生地不熟,在台灣沒親戚、沒朋友,根本無處可去。

  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她偏偏沒帶多少現金,只帶了一疊金卡,而這些金
卡,一經使用就會暴露她的形跡,籐田的手下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選擇把她
就地解決,或是拎回日本。

  「累!累!」鸚鵡停在她肩膀上,對著她抱怨。

  「我也累啊!」小夕喃喃說道,被惡毒的太陽烤得頭昏眼花。

  她急著開溜,忘了該要從長計議,這會兒幾乎要被烤熟,卻還找不到一個可
以落腳的地方。

  正在煩惱的時候,一個大得刺眼的招牌映入眼簾,小夕在午後驕陽下仰起小
腦袋,瞪著那個綴滿玫瑰花的粉紅色招牌看了三十秒,原本愁眉不展的小臉,慢
慢轉為欣喜的笑容。

  還好還好,天無絕人之路!

  她抓著鸚鵡,拖著黑色帆布包,順著俗麗的招牌,衝進一間愛情賓館,以雷
霆萬鈞之勢直奔櫃台。

  「還有房間嗎?」小夕大喊,嬌小的身子半趴在櫃台上,一雙大眼兒還閃閃
發亮,興奮的左顧右盼,好奇的觀察四周。

  櫃台後方一個年輕男人正蹺著二郎腿,無聊的翻看雜誌,聽見她的問話,連
頭也沒抬,只是懶洋洋的開口。

  「有啊,你想要什麼樣的房間?」

  「唔,有什麼差別嗎?」她第一次踏進愛情賓館,什麼都不懂。

  「那就要看你有啥特別需求了。」男人漫不經心的說道,正對著雜誌裡的美
女流口水。「我們這裡有一般房間跟情趣特別房,裡頭都有電動按摩床──」

  「電動按摩床?」她愈來愈迷惘了。

  男人沒瞧見她茫然的表情,繼續解說:「還有,我們前不久重新裝潢,從日
本引進最新的鏡房,房裡裝滿了鏡子。」

  鏡子?

  小夕眨著眼睛,好奇心洶湧澎湃,掀起八級風浪。

  「不過,鏡房搶手得很,要額外加價。」

  「我能請問一下嗎?為什麼要在房裡裝鏡子?」她忍不住發問。

  這外行的問題,讓年輕男人忍不住放下雜誌。他抬起頭來,赫然看見櫃台玻
璃上貼著一張清純無辜的小臉,正眨著清澈的大眼,萬分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
解答疑惑。

  「呃,你成年了嗎?!」眼前的小女人,清純得像顆澀果子。他謹慎的打量
,還往她身後猛瞧,表情更加古怪。「就你一個人嗎?」

  小夕的額頭抵著玻璃,有點擔心的皺起眉頭。

  「是啊,就我一──」話還沒說完,她的雙腳已經離開地面,整個人被扛了
起來。

  「不是,她有伴了。」戰不屈無聲無息的出現,站在櫃台前,薄唇上勾著懶
懶的微笑,一手扛起小夕,另一手把證件遞入櫃台。

  「啊!戰不屈,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小夕驚叫,在他的肩膀上胡亂掙
扎,雙手握成粉拳,用力猛槌,急著想逃離魔掌。

  他的回答,是在她粉臀兒上重重的一拍。

  「啊,你打我!」她倒抽一口氣,臀兒火辣辣的刺痛,讓她眼裡淚花亂轉。

  「是的,親愛的,我是打你,喜歡我用的力道嗎?還是要我下手再重一些?
」戰不屈徐徐說道,低沈沙啞的聲音,聽來性感得讓人臉紅,而他的口氣則溫柔
得像是浸了蜂蜜,任何女人聽進耳裡,骨頭就酥了一半。

  只有小夕知道,這輕憐蜜愛的模樣也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擱在她背上的大
掌,看似溫柔得接近輕撫,實際上力量強大得不可思議。而鎖住她的那雙眸子,
失去了一向的冷靜,正迸射出熊熊怒火。

  看來,她的開溜,可讓戰不屈氣炸了!

  「誰喜歡被打?你快放開我,我不──啊!」尖叫聲再起。

  又是一下重擊!

  「親愛的,別急。」他淡淡的說道,語氣很溫柔,銳利的眼神卻警告她不許
再輕舉妄動。

  小夕雙眼淚汪汪的,軟弱的趴在他肩上,無限委屈的咬著紅唇,疼得好想大
哭,又怕真的哭出聲來,戰不屈又要對著她可憐的小屁屁施展降龍十八掌。

  「她喜歡玩這種遊戲。」戰不屈存心曲解她的反應,對櫃台內滿臉狐疑的男
人露出微笑,暗示的眨了眨左眼。

  年輕人恍然大悟,迅速為他們辦妥住房手續。

  「祝兩位玩得盡興。」他暖昧的笑著,將證件與鑰匙一同遞出來,還好奇的
看著那只到處亂飛的鸚鵡,偷偷在心裡懷疑,那是不是他們的「特殊道具」。

  「謝謝。」戰不屈簡單的說道,拎著鑰匙,轉身走向電梯門。

  鸚鵡很識時務,乖乖的跟進電梯,不敢多話。

  至於被扛在肩上的小夕,則是哀怨的咬著拳頭,心裡七上八下,既是緊張,
又是害怕,不知道戰不屈打算怎麼懲罰她──

  嗚嗚,救命啊,誰來救她啊?

        *        *        *

  才一進房間,戰不屈的臉色就變了。

  他走到圓形的羽絨大床旁,伸手一拋,把肩上的小女人扔到床上。

  「啊!」小夕慘叫一聲,很不淑女的跌趴在床上。床很軟,軟得她雙手雙腳
都深陷其中,無處施力,差點爬不出來。

  她費盡力氣,七手八腳的亂揮,勉強翻過身來,正好瞧見戰不屈雙手交疊,
臉色發黑,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雙眼閃爍。

  如今他面無表情,眼裡卻跳躍著火光,那模樣格外嚇人。

  難看到極點的臉色,讓小夕頭皮發麻,連忙陪著笑臉,想紆解他的怒火。

  「呃,戰不屈,你冷靜點,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你先聽我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軟趴趴的圓床上亂爬,急著想逃出他雙手可及的範圍,就怕
他剛剛打得不過癮,又要來照料她發疼的粉臀兒。

  其實,她也恨透了自個兒這懦弱的模樣,好想插著纖腰,發揮驕蠻性子,跳
起來對著他破口大罵,畢竟這傢伙既不是她爸、更不是她哥,憑什麼把她管得牢
牢的?

  但是情勢比人強,小屁屁疼得厲害,而那雙大手打起人來,更是讓她痛得印
象深刻,這會兒就算是再不爽,她也只能含淚吞進肚子裡。

  戰不屈默不吭聲,靜靜望著她,雙手交疊在胸前,黑眸中閃過若有所思的光
芒。

  「你還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瞇起眼睛,仍舊不說話。

  「我說了,我道歉嘛,雖然我偷跑出來,實在有錯,但都是因為他們非要把
我推給你,我一時氣不過,所以才──」她嘮嘮叨叨,急著把罪過都推給別人,
但是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男人倒是開了金口。

  「把衣服脫了。」

  「什麼?」

  她沒聽錯吧?

  「脫下你的衣服。」戰不屈用最平淡的語氣重複,伸手解開衣扣,結實寬闊
的胸膛,隨著他的動作,逐一暴露出來。

  老天,她真的沒聽錯!

  小夕瞪大眼睛,迅速縮到床頭櫃上,順手抓起面紙盒擋在胸前,驚慌失措的
看著他。

  「你你你你你──想做什麼?」她顫抖的問,目睹他褪下襯衫,又抽開腰間
的皮帶,迅速確實的脫下所有文明裝束時,那雙晶瑩如黑水晶的眸子,嚇得差點
跌出來。

  戰不屈望著她,已經脫得不著片縷。

  「跟你上床。」幽暗的眸子裡,閃過微乎其微的笑意。

  什麼?!

  她屏住呼吸,緊張得像是連心跳都要停了,一雙大眼兒瞪著他赤裸的身子,
視線像黏住似的,拔都拔不開。

  他強壯得不可思議,那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以及上臂糾結的肌肉,已
顯出了他無窮的力量,而他緊窄的腰,還有那看來很嚇人的──

  噢,她的視線不敢再往下瞄去,怕自己會嚇得立刻昏倒!

  小夕再古靈精怪、再聰明慧黠,但是碰上男女情事,她終究是個還沒有實戰
經驗的生手,遇到這種危險情況,聰明的腦子立刻作廢,全亂成了一團漿糊。

  當戰不屈走向大床時,她發出驚慌的尖叫,扔開面紙盒,翻身想逃。

  砰的一聲,面紙盒被擋開,面紙散落,像雪花似的到處飄散。

  「你──你不要過來,我不要跟你上床,你聽到沒有?啊,你做什麼?不要
過來──」爬不了幾寸,她就覺得腳踝一緊,整個人被往後拉去,再度陷入軟如
泥淖的大床。「放開啊,不要抓著我!」她連連驚叫,雙手揪著粉紅色的床單,
小腿胡亂踢蹬,為了保住清白而努力。

  熱燙的男性氣息從身後欺來,像最細密的網,將她圍困在其中。

  她的世界一下子暗下來,灼熱的呼吸、火一般的膚觸,以及陌生而刺激的男
性氣息,一下子湧進她的感官。

  「啊,戰不屈,我警告你,你──」腰間的壓力一緊,她被翻了個身,因為
臉上蓋著一張面紙,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啥都看不到。

  看不到歸看不到,她的感官卻格外敏銳,完全能感受到他沈重又紮實的重量
、他結實精壯的肌肉──

  嗚嗚,哪有人這樣的啦?不是說只要保護她嗎?為啥保護到床上來了?還是
說,這是最新的懲罰手法,他這是在濫用「私刑」,懲罰她的偷溜嗎?

  戰不屈將她拉入懷中,以龐大的身軀壓制住她的掙扎,強健的手握住她一雙
小粉拳,輕易舉高,拉至她的頭頂。

  他低下頭,吹開礙眼的面紙,對著那張粉臉,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那笑,讓她顫抖得更厲害!

  「這、這樣不好,你聽我說啦,我、我們不能上床──」她嚇得口齒不清,
冷汗直流,小腦袋拚命搖晃,軟軟的髮絲不斷刷過他黝黑的肌膚。

  夏季衣衫本來就單薄,加上一番追趕跑跳的劇烈運動下來,她早就全身香汗
淋漓,當戰不屈強健的胸肌緊貼上來,一陣異樣的刺激流竄過胸口,那酥麻的感
覺,刺激得她連連喘息。

  「為什麼不能?」他好整以暇的問,挑起濃眉,睨著身下已經嚇壞的小女人


  「因為、因為、因為──」她絞盡腦汁,很努力、很用力的想找出理由,阻
止他的「惡行」。

  「因為什麼?」他等著。

  「因為你又不喜歡我──」她扭啊扭。

  黑眸中,光亮一閃。

  「我喜歡你。」低沈的聲音,讓她全身骨頭都酥了。

  小夕陡然停下掙扎,狐疑的瞪著他看了半晌,倏地又猛烈的搖頭。

  「你騙人。」她才不相信呢!

  這個男人真的喜歡她嗎?先前可沒看他透露過半點端倪,他的偽裝滴水不漏
,從沒洩漏過多少真實的情緒,除了那深幽的視線,偶爾會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還有他曾親口承認,喜歡看她的身子──

  戰不屈笑而不答,那張俊臉貼得好近,性感的薄唇像是要貼上來。

  她瞪著那張好看的唇,腦中靈光乍現,又想出一個理由。

  「啊,你聽我說,正常的男女交往,總有個先後順序吧?哪有還沒約會、送
花、喝咖啡、牽手、接吻,略過前頭的一、二、三壘,直接就要奔向本壘的?」
她匆忙說道,像只毛毛蟲般胡亂蠕動,卻還是翻不出他的掌握。

  戰不屈勾唇一笑,傾身上前,靠她更近。

  「是啊,我甚至還未曾吻過你。」他徐徐說道,熱燙的呼吸滑過她的發間。

  手腕上的箝制慢慢鬆開,小夕心頭的大石頭也卸去了幾分重量,以為他真要
放手。

  「是啊是啊,我們還沒接吻呢,怎麼能夠直接就──」

  話還沒說完,性感的薄唇,帶著火般的溫度,燙上她嫩嫩的紅唇上,靈活的
舌餵入她口中。

  她所有的驚呼、狡辯,以及連篇的藉口,全數都被他吞沒。

  那熱如烙鐵的唇,先是蠻橫的揉著她,再溫柔的淺嘗深吮著,品嚐她生澀滑
嫩的丁香小舌,或輕或重的啃著,仔細品嚐柔嫩的唇瓣──

  小夕全身僵硬,腦中一片空白。

  戰不屈在做什麼?他在做什麼?他在對她做什麼?

  他吻了她?!

  她輕吟一聲,開始劇烈顫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嗚嗚,她真是個笨蛋,居然還提醒他──

  熱辣的感官衝擊讓小夕全身發軟,當戰不屈結束這個吻時,她已經迷迷糊糊
,不知身在何處了。她的身子同時發熱發冷,發熱的是他所觸碰的地方,發冷的
則是赤裸的部位──

  赤裸?!

  「啊!我的衣服呢?」她尖叫一聲,赫然發現,衣裳早已被剝光了。

  「你不會需要它們。」他的眼睛亮得像是藏有火焰,那雙黝黑的大手覆蓋住
她胸前的柔嫩、黝黑的掌與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小夕口乾舌燥,羞澀得渾身發燙,差點要跌下床去。

  薄唇咬開她耳畔凌亂的短髮,對著她敏感的耳輕輕呵出熱氣,用那最性感好
聽的聲音,對著她說話。

  「小東西──」

  「嗯?」她縮著頸子,躲避那熱熱的呼吸。

  嗚嗚,她是對男歡女愛很好奇,戰不屈也的確是個絕佳的「實習」對象,但
是現在?就在這裡?老天啊,她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他貼在她耳邊,口吻中帶著笑意。

  「你被跟蹤了。」

  啊?

  小夕呆了一下,迷濛的眸子眨了眨,很努力在思索,被跟蹤與他們即將做的
事扯得上啥關係?

  低沉而誘人的嗓音,靠在她耳邊繼續低語。

  「從出了『長平』,你就被跟蹤了,監視者通知了同夥,籐田的人手現在應
該已經趕到了。」

  她咬著紅唇,消化戰不屈說的每句話,驚慌的情緒逐漸冷靜。「那麼,我們
為什麼還躺在這裡?」既然那些人都快追來了,他不是該帶著她逃走嗎?怎麼反
倒好整以暇的躺在這兒誘惑她?

  「時間緊迫,帶著你這個累贅,未必能夠全身而退。再說,就算是能躲過,
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彎唇一笑。「要藏起一片樹葉,最好的辦法,就是
將樹葉藏入森林。」

  室外突然起了騷動,原本安靜無聲的愛情賓館,因為闖入者而亂成一團,喧
鬧中有男人的咒罵、女人的尖叫,以及一些中日文交雜的呼喝。

  那些人一路搜查,做著棒打鴛鴦的缺德動作,踹開每個房間察看,一看到房
內是熱戰方酣的情侶,就冷著臉拋下咒罵,再重重的關上門。

  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單身女人,而不是一對正在翻雲覆雨的情侶。

  小夕明白了!

  「意思是說,我們只是要做做樣子騙過他們,你不是真的要跟我──」

  他笑意更深。

  「如果你堅持的話。」

  她卯起來搖頭,搖得短髮凌亂,差點沒扭傷頸子。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但是你為啥要剝光我的衣服?我們只是做個樣子,又
不是真的做愛,這樣也太過──」她焦躁的動著,少女最柔嫩的一處,卻觸及某
樣熱燙巨大的不明物體。「那是什麼?」她警覺的問。

  戰不屈眼神一合,眸中燎燒著情慾的火痕。

  「你說呢?」

  柔軟的大腿內側,抵著他最強硬的一處,每當她不安的挪移摩擦,就變得更
膨脹堅硬──

  她倒抽一口氣,粉臉通紅,在他懷裡亂扭,就怕他太過激動,會想要假戲真
做。

  巨大的掌箝住纖細的腰,制止她天真的折磨。「別動。」戰不屈警告著,額
頭抵著她,呼吸變得更火熱。「你愈是掙扎,情況就會愈糟糕。」他咬著牙,嘶
聲說道。

  「好,我不動,保證絕對不動!」小夕迭聲保證,雙手擱在胸前,像尊木乃
伊般僵硬的躺著。

  唔,看來,他先前說了喜歡她,可能不是騙人的,她真的對他有那麼一丁點
影響力吧?最起碼,那雙黑眸不再平靜,反而洩漏了某些一激烈赤裸的情緒。

  她隱約猜出,這是戰不屈真正的反應,而非偽裝──

  騷動逐漸逼近,似乎是搜查到他們這層樓來了。

  小夕緊張萬分的躺在原處,眼兒滴溜溜的亂轉,左看看、右看看,到處亂瞄
,就是不敢跟他接觸,怕會更尷尬。只是,這麼左顧右盼,卻讓她瞧見了新奇的
玩意兒。

  「啊,戰不屈!戰不屈,你快看啊!」她突然驚喜的喊道,還猛拍他的肩膀
,完全忘記兩人正光溜溜的纏在一塊兒。

  他挑起濃眉,無言的望著她。

  「上頭有鏡子耶!」她興奮得像是剛發現新大陸。

  小夕這副模樣,可是半點都不像是正在享受歡愛的女人,要是籐田的人馬這
時闖進來,肯定就要穿幫。

  戰不屈當機立斷,低頭緘封住那張太過聒噪的小嘴,以熱燙的唇舌,引導她
再度「入戲」。

  熱情如閃電般迅速點燃,小夕身子一軟,立刻把鏡子的事拋到九霄雲外。

  紅唇中逸出軟軟的呻吟,當厚碩的男性身軀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她的心兒狂
跳,幾乎難以呼吸。

  她全身顫抖,被他的吻、他的愛撫擺佈得神智不清,甚至忘了女性的膽怯與
矜持,纖柔的小手,主動環住他的熊腰,嬌小的身軀主動貼靠他結實的身子。

  他以最狂熱的激情,放肆的狂吻,大手罩住她柔嫩的豐盈,恣意揉弄愛撫,
引發陣陣難言的刺激。

  「嗯,啊──呃──不、別這樣──」那粗糙厚實的男性大掌探索過每一處
,從她腰間滑下,撫摸著她絲般柔嫩的大腿,強烈的男子氣息襲來,伴隨著強烈
的陌生快感,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不斷的喘息。

  做戲做過了頭,一切都失去控制,不僅小夕神魂顛倒,就連戰不屈都方寸大
亂。

  這是危險而不該的,他從未失去他的冷靜,但那雙清澈的大眼兒,跟她身上
香甜溫暖的氣息,簡直就像是蠱毒,只是淺淺的一嘗,就讓他的理智迅速瓦解─


  「小東西,你好甜──」戰不屈雙眼迸出渴望的火光,輕輕啃咬著她的唇瓣
,急於飽嘗這美麗的小女人。

  理智一旦瓦解,渴望就如開閘猛虎,攔都攔不住,他吻得更深切、更猛烈,
唇舌蜿蜒而下,一口一 口啃吻她雪嫩的頸項與酥胸。

  騷動由遠而近,門外吵鬧不休,連屋頂都像是要被掀了,小夕卻充耳不聞,
她全身發燙,粉頰紅潤潤的,嫩唇微張,小手揪緊身下的床單,任憑這個令人心
慌的男人為所欲為──

  門外的騷動持續了半晌,接著就陷入一陣岑寂,腳步聲響起,似乎有許多人
趕到,經過一陣討論後,腳步聲又響起,一部分的人迅速離開。

  接著,房門被打開了。

  一幕貨真價實的男歡女愛,正在房內上演,圓形大床上的一對男女,正吻得
渾然忘我──

  站在門外的眾人陷入靜默,沒有如戰不屈所預料般,關門離去,反倒杵在門
前一動也不動。

  半晌後,神偷清清喉嚨,尷尬的開口。

  「呃,那個──呃──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第六章
  床上的人兒,雙雙變得僵硬。

  小夕本能的蜷起身子,縮在戰不屈的懷中,努力不讓春光外洩,一面還伸長
了脖子,望向門前的幾個大男人,她咬著紅唇,不知所措的模樣格外可愛。

  「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戰不屈翻身坐起,用被單裹住懷裡的小女人。
他語氣平淡,薄唇上勾著輕鬆的微笑,像是早料到他們會出現。

  「聽你這句話,莫非是嫌我們來得太快了?」神偷走進室內,一手摸著下巴
,觀察情況。「嗯,我看,你們還沒忙完吧?需要我們退出去,再給你們一點時
間繼續嗎?」

  幾個大男人陸續走入,一個比一個高大,原本就不大的室內,頓時變得更加
狹隘。

  他們的神態或內斂或溫文,各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銳利的目光,如今全
像探照燈似的,落在小夕的身上。

  她羞紅了臉,在那些目光的逼視下,更往戰不屈的懷裡縮去。

  「你、你不要胡說,我──呃──他──他說,為了要騙過籐田的人馬,所
以才要──」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心虛的想到,兩人剛剛熱情如火,壓根兒就把
身陷險境的事全忘了。

  清澈的大眼兒,從纖長的眼睫下偷瞄身旁的男人,望見他那深幽的眸子中,
仍有殘餘的情慾火苗,粉臉變得更是嫣紅。

  呼,好在這些人「適時」闖入,不然她跟戰不屈,肯定已經──

  那小女人的羞怯模樣,看在神偷眼裡,真是百般不是滋味,羨慕得幾乎要內
傷。

  「老大,以後要是還有這種,能抱著女人在床上滾的任務,請務必要留給我
。」他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身旁的黑衣男人。

  男人淡漠的聳肩,不置可否,視線仍望著小夕。

  「闕小姐,你好。」他沉聲說道,簡單的自我介紹。「我是上官厲,『絕世
』的總裁。」

  紅嫩的小嘴微張,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久聞「絕世」拍一買集團的大名,她自然也知道上官厲的大名,只是她實在
沒想到,竟會是在情人賓館裡,跟這位聲名遠播的厲害人物見面。

  「呃,你好,上官先生,很榮幸能跟您見面。」她擠出客套的微笑,白嫩的
小手往前伸,直覺的就想起身去跟上官厲握手──

  才稍有動作,腰間就陡然一緊,她重心不穩,咚的一聲,一屁股又跌回戰不
屈的懷裡。他大手一張,把她攬得緊緊的,讓她無法動彈。

  「啊,你放手,讓我下去!」小夕紅著臉掙扎,嬌小的身子亂扭,急著想掙
脫束縛。

  他低下頭,靠在她耳邊,呼氣般輕聲說道:「小東西,你這麼急著下床,是
想表演裸舞嗎?」

  「呃」

  她全身一僵,這時才想到自個兒全身光溜溜的,要是戰不屈再慢一步阻攔,
她肯定就成了妨礙風化的現行犯。

  「你想跟我老闆打招呼,我不反對。只是,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該考慮,先
進浴室把衣裳穿上?」他徐緩的問,話裡帶著幾分調侃,那雙黝黑的大手卻用被
單把她裡成小粽子,仔細的遮掩,不讓旁人看見半點春光。

  「我知道啦!別羅羅嗉嗉的,把我當小孩子。」她咬著紅唇,又羞又惱的瞪
了他一眼,維持僅有的尊嚴,抬起下巴環顧室內眾人。「抱歉,可以麻煩各位把
頭轉開嗎?」她說道。

  好在,這幾個男人就算不是君子,也絕非小人,聽見她的要求,全都依言掉
開視線。

  確定沒人偷看後,小夕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抓起滿地的衣物
,再咚咚咚的衝進浴室裡,接著砰然把門關上。

        *        *        *

  室內有瞬間沉默。

  上官厲挑起眉頭,視線轉了回來,嚴酷的黑眸中難得有了幾分笑意。

  「就算是籐田再多派出一倍的人手包圍這裡,你也能找出十種以上的方法,
帶著闕七夕全身而退。」這群男人為他賣命多年,個個都是萬中挑一的好手,絕
非泛泛之輩。

  鬼面有機會逃離,卻選了個危險而取巧的方法,跟那嬌俏的小女人窩在床上
亂滾,這才是令他們詫異的原因。

  戰不屈聳肩,俊臉上漫著慵懶的笑意,他斜臥在床上,即使只覆蓋著一層薄
得不需想像力的絲綢,仍舊坦然自在。

  「是有其他的辦法。」他大方的承認,笑容添了幾分的狡黠。「只是,這種
應變方式,最合我的心意。」

  他可不是什麼紳士,而是慣於掠奪的男人,為了能順理成章的淺嘗這甜美的
小女人,他略施手段,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天曉得這一個多月來,他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每天看著小夕毫無防備、穿著涼快的在眼前亂晃,戰不屈的慾望早已疼痛得
幾乎難以忍耐──

  「如果我們沒趕到,籐田的人馬闖進來呢?」神偷往沙發上一坐,瞄了浴室
一眼,倒沒想到那小丫頭看來青澀,但是只裡了件被單的俏模樣,卻誘人得像顆
粉嫩的水蜜桃。

  「我自有辦法應付。」戰不屈敢冒險留下,就有能力應付任何突發狀況。各
種發展與變化,都難脫他的掌握。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自己居然會沈溺在小夕的甜美裡,在那短暫的片刻裡
失了神,幾乎就要在這張床上要了她。他是計算到了每個細節,卻還是擦槍走火


  騙子凱恩將床尾的上衣遞給戰不屈,微笑警告:「闕七夕的哥哥不好惹,你
最好有心理準備。」

  戰不屈套上衣服。

  「那不是問題。」

  「什麼東西不是問題?」小夕獨自在浴室裡啃飽了羞窘,換好衣服,拉開浴
室門走了出來。

  雖然衣著整齊,但是她頭髮凌亂,水嫩的唇被吻得微腫,雪白的肌膚上,還
留著一抹粉紅,完全就像是被徹底愛過。

  戰不屈嘴上仍舊掛著輕鬆的淺笑,深幽的眸子卻略略一合。

  「沒有什麼。」

  小夕一皺眉,才不相信他說的沒有什麼,想要再問,他卻搶先開口轉頭問一
旁的男人。

  「籐田的人手呢?」

  「全被警方帶走了。」凱恩說道,因為愛妻是警界女英雌,靠著這層裙帶關
係,他在警界還算吃得開,只要報上老婆大人的芳名,往往就能得到眾多協助。

  「把他們放了。」戰不屈起身,扣好襯衫上的鈕扣,簡潔的說道。

  「你有什麼打算?」上官厲揚眉問道。

  戰不屈雙手交叉在胸前,背靠著牆,看著幾個同伴。「放長線釣大魚,讓這
些嘍囉回去,找出他們的老大,也免得夜長夢多。」

  「不怕打草驚蛇?」神偷一手撐著俊臉,開口問。

  戰不屈嘴角一掀,冷笑開口。

  「我就怕那條蛇不出洞。」

  被轉移了話題,小夕心裡一陣的不爽,卻無法發作。眼見房裡能坐的地方全
被那幾個男人給坐了,她只好爬上床,在床上半跪著,一顆小腦袋隨著幾個男人
的對話轉來轉去的。

  「你心裡有底就行。」上官厲頷首同意,轉頭看向凱恩示意。「放人的事,
交由你處理。」

  「沒問題,我現在就要雁雁去安排。」凱恩嘴角一掀,走到一旁打手機連絡
老婆。

  「等一 下!」見這些男人也不問她的意見,自顧自的就決定了事情,小夕
終於忍不住舉手抗議。「暫停,我有問題!」

  「什麼問題?」神偷好奇的看著她。

  小夕環顧眼前那些男人,然後視線停在上官厲身上,皺起小眉頭,開口詢問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與『秦』為敵?」

  這是最不智的行為,她相信上官厲絕對清楚,一場拍賣,賺不了多少佣金,
把她交給日本方面,上官厲反而可以得到更多好處。偏偏這個男人卻反其道而行
,派人將她保護得好好的,還再三伸出援手。

  「我一向不喜歡接受指示。」上官厲淡淡的說道,雙手交疊在胸前,凜銳的
目光平視著她。「我想見你們少主。」

  「喔,他在『長平』裡──」

  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他不在那裡。」

  「不在?」小夕詫異的回頭,瞪著戰不屈。「他跑哪裡去了?」她心裡浮現
不祥的預感。

  「『長平』的地點曝光,危險性增加,阿政決定化整為零,各自離開,整座
社區已經走得像空城,一個人都沒留下。」

  「為什麼你比我還清楚?」小夕一呆。

  「因為昨天在咖啡館裡跟著他們開會的人是我?」

  「為什麼是你?」她發出尖叫。

  他聳肩。

  小夕氣得握緊雙拳,惱怒的跳下了床。

  「可惡,他們怎麼可以丟下我?」她咬著拳頭,在房內走來走去,因為被拋
下而煩躁不已。

  「阿政要你毋須擔心,安排好落腳處後,他會通知我。」

  「為什麼是通知你!」她雙手插腰,不爽的情緒飄到最高點。她才是住在「
長平」裡的人耶,這傢伙頂多只是她的管家,為啥她反倒像是個外人?啥事情都
需要經由他的通報才能得知!

  「保護你,是我的工作。」戰不屈一臉老神在在的說。

  幾個男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他們全清楚,鬼面的所作所為,早已
超過了工作範圍。

  小夕聞言氣得開叫一聲,跺了跺腳。「我才不需要你保護!這件事不幹你們
的事,你們不需要插手到這種程度!」

  「闕小姐,很抱歉,恐怕這件事的確和我們有關。」上官厲唇角一勾,開口
插話。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小夕雙手一插腰,瞪著眼前這些意態悠閒的男人,
大聲宣佈。

  「不是。」戰不屈看著她。「拍賣會是委託『絕世』辦的,你腦袋裡的生化
配方是拍賣品,我們必須要確保拍賣品的安全。」

  可惡,她忘了這件事!

  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小夕氣得雙頰鼓鼓的。

  「我不喜歡跟屁蟲。」

  「那你可以把它寫下來啊。」神偷涼涼的說。

  小夕瞪他一眼。

  「那是我的保命符耶,寫出來的話,來的人就是殺手,不是綁架犯了。還把
它寫出來咧,寫出來我就沒命了,我又不是笨蛋!」

  凱恩打完手機走回來,好奇的開口:「那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籐田
執意要得到它?」

  「因為可以賺錢啊!」一屁股坐回大圓床上,小夕哼了一聲。「聽過AK酵素
嗎?」

  「什麼AK酵素?」神偷一臉茫然。

  「AK酵素是一種化妝品成分。」小夕在床上盤起腿,環視眼前這些沒知識的
男人,仔細解釋。「它是一種特殊的活性酵素,可以讓人類的肌膚維持在最佳狀
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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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妝品?

  幾個男人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呆滯,茫然的看著她。

  小夕翻了個白眼。「你們沒聽過AK酵素,總聽過那個『魅影』化妝品吧?」

  除了神偷之外,所有男人頓時恍然大悟,全部一起點頭。神愉一怔,神色更
加茫然不解。

  「為什麼你們都知道?」

  「雪雁梳妝台上有一整套。」凱恩一扯嘴角。

  「小歡也是。」上官厲點頭。

  「這一款化妝品,這兩年光是在台灣就創造出驚人的利潤。」戰不屈看著床
上的小女人。他真的沒想到,那個號稱「青春之泉」的化妝品,竟是出自於她的
實驗室內。

  「你的意思是說,那AK酵素就是你研發出來的?」凱恩恍然過來,一臉驚訝
的詢問小夕。

  她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慢吞吞的點頭。

  「對。」

  「我們要拍賣的就是這個化妝品的配方?」神愉翻了個白眼,一副想昏倒的
模樣。他辛苦了半天,竟然是為了一個化妝品出生入死?想到這點他就想哭。

  「青春貌美是女人追求的目標。女人為了美麗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連命都
可以不要。再小器的女人,只要是能回復青春,也會變得慷慨,她們出手的闊綽
可以嚇死你!」小夕皺著鼻頭,又哼了好幾聲。「魅影的專利權在我手上,第二
代的產品席捲亞洲,早就已經賣到斷貨了,你少瞧不起化妝品!」

  「就算它真的很賺錢好了,化妝品也只是秦集團眾多的部門之一,籐田為什
麼對這件事這麼執著?」

  神倫的這個問題,卻是由戰不屈回答的。

  「籐田可以不要這筆利潤,卻丟不起這個臉!」他看了小夕一眼。「況且,
這麼一來,機密外洩,等於是宣告『秦』的內部崩裂。」

  「對。」小夕兩手握著盤起來的腳踝,對著他用力點頭。「所以他才要阻止
我把第三代的AK3酵素拿出來拍賣。」

  「所以你要是不想死,就得乖乖待在這裡。」戰不屈瞥了她一眼,警告著。

  小夕不高興的嘟起嘴,瞪他一眼,卻沒再抗議。

  「那接下來呢?」神偷挑眉再問。

  「我們等。」戰不屈說。

        *        *        *

  幾個小時過去,那四個男人始終聚在一起討論事情,小夕一個人坐在床上,
插不上他們的話,只覺得無聊萬分。

  「餓了、餓了,我餓了。」剛睡醒的鸚鵡飛到床上對著她嘎嘎叫。

  「好啦,等一下。」小夕轉頭尋找背包,要拿鳥食給它,卻沒看到背包。

  奇怪,她剛剛把背包擺哪去了?

  沒見到背包,她開始從床的這一頭,爬到那一頭,四處尋找自己的大背包。

  「在這裡。」瞥見她的動作,戰不屈知道她在找什麼,一揚手,提起那個沈
重得要命的背包。

  「啊,謝謝。」她爬過去拿背包,跪坐在床上,拉開那大背包,低頭翻找了
好一會兒,才找出鳥食給那只鸚鵡。

  然後,她又陷入一陣呆滯的無聊狀態,直到她躺平在床上,從頭頂上的鏡子
注意到床頭櫃上的按鈕。

  那是什麼?

  好奇的爬坐起來,她跪坐到床頭,開始研究起那些按鈕。

  電燈開關嗎,還是空調?

  小夕看著那幾個標示不明的按鈕,決定先按按看,她想也沒想,伸出食指就
按了下去。

  燈熄了。

  「闕七夕。」戰不屈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抱歉。」她吐吐舌,喃喃道著歉,趕緊再按一次同一個鈕。

  室內頓時恢復通明。

  幾個男人繼續剛才的討論,小夕對他們做了個鬼臉,然後又偷偷按了第二顆
按鈕。

  靠牆的電視突然打開,一陣陣讓人聽了臉紅心跳的淫聲浪語頓時充斥室內。

  所有男人一呆,同時轉過頭來,只見電視螢幕正在上演著激情戲。

  「哇──」小夕瞪大了眼,好奇的爬到床尾,直盯著電視看。「這招厲害,
他們是不是練過馬戲團的?」

  「闕七夕!」戰不屈皺起眉頭。「把電視關掉。」

  「等一下,我再看一下下就好──」小夕看得目不轉睛,懷疑螢幕上那女人
的腰怎麼沒有斷掉。

  戰不屈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按掉電源,電視畫面瞬間消失。

  「喂」小夕回頭要抗議,卻見他瞇起眼,警告的瞪著她。「好嘛、好嘛──
不看就不看──」見他一臉凶相,她沒膽的嘟著嘴咕噥,默默爬回床頭。

  見她安分了點,戰不屈才又轉回頭討論公事。

  小夕偷偷瞄他一眼,確定他沒在瞪她,忍不住又按下第三個按鈕。結果,這
按鈕一按,她跪坐著的大圓床突然開始顫抖。

  「哇啊!」她嚇了一跳,忙用雙手撐著床墊。

  大圓床先是顫抖,然後開始上下起伏,跟著突然轉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起來,只覺得這張床真好玩,當床轉了一圈,
繞到戰不屈旁邊時,她忍不住猛拍他的肩。「喂,戰不屈,你看、你看!」

  聽到那電動聲,再看到眼前同伴的表情,戰不屈想也知道身後那小女人肯定
是玩起電動床了。他頭痛的回首,只見她跪坐在旋轉的床上,雙手對著他直揮。

  「很好玩嗎?」

  「你覺得呢?」圓床又繞了一圈,她跪坐在床上,側頭看他,呵呵笑著反問


  「把床停下來。」

  「為什麼?挺好玩的啊!」

  「你受不了的。」他挑眉。

  「混蛋。」她臉紅,想像力一飆十萬八千里。

  知道她想歪了,他嘴角一勾。「我是指,你等會兒就會頭暈了。」

  「才不會。」小夕用鼻孔瞪他,卻在無意間發現他點了根菸,她瞪大了眼,
直盯著他瞧。

  她從來沒看過他抽菸,而且她明明記得,相處的那一個多月中,李姊曾說過
「她」不抽菸。可是,這男人現在卻點起菸來了,而且還順手得很。

  他到底抽菸還是不抽菸?哪一個他才是真的,哪一個才是假的?

  她張了張嘴想問,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別說我沒警告過你。」見她不聽勸,戰不屈也不再多說什麼,讓她玩電動
床,總比讓她研究色情片好。

  她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卻被對面的上官厲看進眼裡。

  上官厲嘴角輕揚,小夕小臉微紅,卻還是忍不住在床一圈又圈轉動的同時,
困惑的偷瞄著戰不屈,和他手上那根菸。

  沒有多久,小夕就確定他根本不抽,因為他點著之後,只是夾在指間,做做
樣子,偶爾在菸灰缸上彈一彈煙灰,直到整根煙都燃完,他一口也沒抽過。

  這傢伙在搞什麼鬼?!

  先前他把她拐上床的時候,明明一副想把她立刻吃掉的模樣,可當這些人踏
入之後,他的雙眼再度變得毫無情緒。

  他的表情轉變之快,簡直就像是變色龍似的,只要他想,就能隨時改變身上
的顏色。

  他的面容是假的、情緒是假的,乍看之下他像是能融入任何環境,可她卻怎
麼看,怎麼覺得奇怪,怎麼看,都覺得他只是在扮演一個角色。

  圓床又繞了幾圈,她聽到他的笑聲。

  看,好假!

  瞧著玻璃窗上他的倒影,小夕皺著鼻頭,真不懂他為什麼要刻意弄出一副吊
兒郎當的模樣,明明他平常根本沒那麼多話的。

  這些人不是他的同伴嗎?他幹麼還要那麼虛偽?

  圓床繞啊繞、繞啊繞──

  這個男人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

  他說他喜歡她,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天啊,愈想頭愈痛。她的腦袋又痛又暈,糟糕,她好想吐喔──

  「惡──」一陣噁心上湧,小夕臉色發白,終於在經過按鈕面板時,把床停
了下來,然後歪歪倒倒的爬進浴室,趴在馬桶旁嘔吐。

  一條濕毛巾垂落眼前,小夕接過手搗在嘴邊,可憐兮兮的看著無聲無息走進
來的戰不屈。

  「還好嗎?」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小夕不高興的扁嘴,現在這男人臉上輕鬆愜意的笑容又出現了,跟先前不同


  為什麼他在取笑她的時候,笑意就能染進眼裡?討厭!

  戰不屈嘴角噙著笑,彎腰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浴室放到床上。「乖一點。」
他說。

  「哼!」她問哼。

  「老大,雪雁回電,魚餌已經放出去了。」

  聽到這句,小夕雙眼一亮,立刻坐了起來。「那我可以出去了嗎?」太快改
變姿勢,她又一陣想吐,臉色頓時發白。

  戰不屈伸手偷捏她的臉,面無表情。「不行,在拍賣會結束前,你都要住在
這裡。」

  「這裡?」小夕小手猛拍他的手,要他放開,臉上掩不住的失望。

  「絕世」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她還以為能夠晃進絕世總部,享受貴賓的尊
崇,沒想到竟被安排住在情人賓館內!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反而最安全。」上官厲微微一笑,開口解釋。「籐田的
人馬絕對不會料到,你還會留在這裡,加上這裡出入的人多,對其他住客也不會
關心,出入口有兩、三個,很方便。」

  「既然最危險的地方最是安全,那我乾脆回『長平』算了。」她咕噥。

  「不行。」凱恩開口,打破她的希望。「不論是『長平』、『絕世』,還是
五星級酒店內外,肯定都有籐田的眼線,這類情人賓館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對,沒錯,所以你和鬼面只能待在這裡。」神偷一臉幸災樂禍。

  「我不要。」她嘟嘴抗議,不斷搖頭,耍無賴的直叫。「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

  戰不屈眼一瞇,低頭就堵住她的嘴,吻去她所有的抗議。

  其他三個男人笑了笑,識相的陸續走出門去。

  「鬼面,我們先走了。」上官厲笑著先出了門。

  「不打擾了。」凱恩兩手插在褲口袋裡,跟在他身後。

  「請慢用。」神偷怪聲怪氣的說,出去之後,還不忘幫這兩人關門上鎖。

  然後,門外傳來男人們的笑聲,直讓闕七夕臉上的紅暈一路紅到胸口。




第七章
  天色漸暗,一枚新月懸掛枝頭。

  小夕跨出心形的粉紅色大浴缸,扯下大毛巾,擦拭濕淋淋的身子,接著套上
小貓圖案的睡衣,慢條斯理的走出浴室,一邊還猛搖頭,用小狗甩水的方式,把
頭髮弄得半干。

  情勢丕變,她被迫離開「長平」,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孩,還必須住在情人賓
館裡躲避追殺,食衣住行樣樣都不方便。

  好在她溜出來時,早有長期逃亡的打算,家裡的睡衣、毛巾、牙刷、漱口杯
等等日常用品,一律搜羅妥當,全數塞進大背包裡,如今隨手一撈,就能撈出自
個兒的東西,不用去碰情人賓館提供的盥洗用品。

  房間的角落,掛著鸚鵡專屬的鞦韆,那是它出門前堅持小夕得把鞦韆一起帶
出來,否則就拒絕陪她逃亡。

  如今,它掛在鞦韆上,把小腦袋縮在翅膀下,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我洗好了。」她宣佈,踩著卡通拖鞋走過來。「你在看什麼?」她踮起腳
尖,越過他的肩膀,看著筆電螢幕上令人眼花撩亂的資料。

  「這兩個月之內,一些職業殺手,以及殺手掮客在各國間的出入境紀錄。」
戰不屈簡單的說道,銳利的視線滑過最後一筆資料,才蓋上螢幕,關閉電源,回
頭看著身後的小女人。

  「為什麼要特地買來這些情報?」她好奇的問道,已經逐漸明瞭,這個男人
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

  這些情報不但機密,而且十分昂貴,必須透過特殊管道,再砸下大把的鈔票
,才能從情報販子手中購得。戰不屈會大費周章,找出這些紀錄,絕對是心中有
了什麼計劃。

  他的大手擱在筆電上,食指輕敲,黑亮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幾圈,才徐徐開
口。

  「『秦』集團內,負責保全的兩位安全主任,也跟著槙村政來到台灣。那兩
位身手了得,籐田絕對知道,他的手下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小夕連連點頭,小臉上漾著得意。

  那兩位安全主任,一位負責保全,一位負責解決障礙,而其中那位人人聞名
喪膽、脾氣火爆的闕立冬,就是她的親大哥。

  聽見大哥的名號這麼響亮,她這個做妹妹的覺得與有榮焉,得意極了!

  「然後呢?」她催促,以為還能從戰不屈嘴裡搾出什麼讚美,滿足一下她的
虛榮。

  他卻話題一轉。

  「籐田不是會善罷干休的人,我猜測,他會另聘高手。」黑眸一瞇,迸出意
味深長的光芒。

  一提到籐田,小夕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上揚的紅唇也垮了下來。

  唉,說的也是,籐田就像毒蛇般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旦鎖定目標,
就絕不會鬆手,這麼獨裁的男人,肯定無法忍受她參加拍一買會,把AK酵素給賣
了。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她追問。

  戰不屈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反倒伸長了手臂,扯走她手裡的大毛巾。然
後,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往浴室走去。

  「啊,那是我的毛巾──」寶貝大毛巾被搶,她連忙抗議。

  「我知道。」他頭也不回的答道,關上浴室的門。

  嗚嗚,可惡的傢伙,不但避重就輕,懶得回答她的問題,還搶了大毛巾就走
,賞給她一碗閉門羹當消夜!

  小夕瞪著浴室,聽見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被漠視的怒氣,以及那碗閉
門羹,可是讓她從肚子一路脹到了胸口。

  哼,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兒,遇到了危險的事,就成了悶葫蘆,任憑女人再怎
麼追問,都不肯透露隻字片語!

  只是,她闕七夕可不是乖馴的小綿羊,在「秦」組織裡待了這麼久,什麼大
風大浪她沒見過?山不轉路轉,就算戰不屈不透露半點口風,她還是能找到機會
插手。

  小夕一面盤算著,一面翻身倒在柔軟的大床上,研究床頭櫃上的一排按鈕。
她已經知道,第一顆是燈,第二顆是電視,第三顆按下去床會旋轉抖動,第四顆
則是控制會有音樂以及七彩的燈光!

  那麼,這第五顆呢?要是按下去,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她充滿興趣的按下去,然後就看見,隔絕臥室與浴室之間的霧面玻璃牆,慢
慢的、慢慢的、變得透明了──

  哇!

  白茫茫的水蒸氣中,一個高大健美的男性體魄,正背對著她在淋浴,那黝黑
結實的身軀,線條宛如希臘神話的大衛雕像,沒有一絲贅肉,像極了她見過的野
生動物,一舉一動都彰顯出無比的力量與侵略性。

  熱水灑落,淌下他烏黑的發,滑過他寬闊的肩膀,順著強健的肌理滴落,那
有力的背、那結實挺翹的男性臀部──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跪坐在床上,呆望著眼前若隱若現的健美身軀,口水幾
乎要氾濫成災。

  雖說這樣偷窺,實在有些不道德,但是戰不屈先前還不是悶不吭聲,把她看
光光了?她這時要是不乘機看回來,豈不是虧大了?

  清澈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執立息看盡眼一前美景。

  當他在身上抹上沐浴乳時,她紅唇微張,悄悄喘氣;當他伸展四肢,仰頭沖
灑熱水,她的身子也跟著發燙──

  突然,戰不屈關上熱水,扯起大毛巾擦拭身體。

  啊,他洗好了?!

  小夕倒抽一口氣,比作弊的學生更緊張,嚇得差點跌下床,連忙伸出雙手,
驚慌失措的在那排按鈕上亂拍,冷汗像小雨似的,滴滴答答的落下來。

  浴室的門被打開,湧出熱燙的蒸氣。

  她迅速翻滾到大床的另一邊,隨手抓起一本雜誌,遮住發燙的小臉!只敢偷
偷的瞄著戰不屈。

  呼,他沒發現吧?

  高大的身軀在浴室門前站了一會兒,接著走到床前,佇立不動。

  「還不睡嗎?」他問道,劍眉微挑,眼中帶著一分笑意。

  小夕的粉臉幾乎要貼到書頁上去。

  「喔,我在看書,看完了就睡──」

  「我一直不知道,你對這類書也感興趣。」他慢慢的說道,拋開潮濕的大毛
巾。

  「什、什麼書?」她茫然的問,稍微把書挪開,赫然見到書頁上,穿著涼快
的美女,正在對她搔首弄姿。她這才發現,自己抓到的竟是一本色情書刊!

  小夕的臉更燙、更紅,連忙把書拋開,一抬起頭來,允兒看見戰不屈光裸著
上身,只套了件短褲,聊勝於無的遮住令她看得口水直流的臀部──

  喔,老天,她要變成女色情狂了嗎?!

  「嗯,我、我只是稍微研究一 下。」她胡亂的說道,無法再面對他,畏畏
縮縮的拉起被單,嬌小的身軀蜷縮進去,懦弱的變成鴕鳥。「很晚了,我困了,
嗯──那個──呃,晚安!」她宣佈,立刻緊閉雙眼。

  只是,當柔軟的大床一陣震動時,她迅速瞪大眼睛,警覺的翻身,恰好看見
他的俊臉在她眼前做了個大特寫,兩人擠在同一張大床上,靠得好近。

  「你、你要做什麼?」她握住衣襟,一臉駭然,還不忘豎起耳朵傾聽。

  該不會是籐田的人馬又來了,他們必須再度「作假」嗎?一想到先前的情形
,她的粉臉嬌紅,心兒亂跳,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小東西,別擔心,我只是要睡覺。」他淡淡的說道,視線掃過嫣紅的蘋果
臉,輕易猜出她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這個女人,單純得藏不住任何思緒。

  「睡這裡?」

  「這裡只有一張床。」龐大的身軀躺下,立刻佔去大部分的空間,

  「呃,我們一定要睡在一起嗎?這裡的房間這麼多,你就不能夠──」小夕
一臉為難,直覺的認為,跟他睡在一起肯定「不安全」。

  幽暗的眸子閉上,少了那分莫測高深,戰不屈的側臉輪廓分明,好看得讓她
移不開視線。

  「分開登記會引人注意,我們必須偽裝成情侶。而情侶,是不會分房睡的。
」他簡單的說道,扯過被單,堅決要與她分享這件被單。

  熱燙的男性體溫,從大床的另一端染了過來,小夕的心跳得更快。她扯住床
單不肯鬆手,小手在被單上揪成十個白玉小結。

  「就算非得睡同一個房間,我們也不必非要睡同一張床啊!角落不是有張沙
發嗎?那裡還可以睡人啊!」她慌忙提議。

  深幽的眸子睜開,瞥了她一眼。

  「我不睡沙發。」

  「那、那我去睡!」她宣佈,仔細觀察他的反應,粉臀兒慢慢往床舖外移動
。「我去睡嘍,我真的要去睡沙發嘍!」

  「隨便你。」

  這冷淡的回答,讓小夕紅唇一癟,哀怨的溜下床,可憐兮兮的走到角落,從
大背包裡翻出睡袋,萬分不情願的抖開,然後才拉著縐巴巴的睡袋,在沙發上蜷
成一小團。

        *        *        *

  嗚嗚,這個男人還真的讓她睡沙發啊?她是女孩子啊,他總該自願去睡沙發
,把床舖留給她才對,哪裡知道她高估了他的騎士精神,他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
念頭,任她哀怨的下床,只差沒有補踹一腳,讓她趴平在沙發上!

  夜深人靜,她全身縮得小小的,在心裡不爽的偷偷罵他。

  突然,一陣細微的呻吟,穿透隔音設備不良的牆壁,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
的清晰。

  「喔──嗯──」

  小夕警覺的抬起小腦袋,側耳傾聽。

  聲音來自左邊的,應該是鄰房傳來的,聽來像是個女人的低吟。

  「戰不屈,你聽到沒有?有聲音耶!」她緊張的說道,爬起身來,趴在左邊
的牆壁上聽著。

  漸漸的,呻吟聲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高昂、愈來愈熱情如火──

  「喔──噢,我不行了!啊,我求求你──啊啊──」那銷魂蝕骨的女性嬌
吟中,伴隨著男人的低吼。

  轟!

  小夕的腦中像是陡然爆開一顆原子彈,整張臉、整個人瞬間羞成了粉紅色。
她像被燙著般,火速離開牆壁,躲回沙發上,用睡袋蓋住小腦袋。

  這裡是情人賓館,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窩到這兒來躲避追殺了,情人們
住進來,滾在床上自然是做起「愛做的事」。隔壁的情侶們熱情得很,正是戰況
激烈,哼叫得無法無天。

  那些呻吟與喘息,讓小夕害羞得粉臉發燙,也吵得她難以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熱情的情侶們總算收兵偃旗,歡愛戰事告一段落。

  她鬆了一 口氣,緊閉起眼睛,在硬邦邦的狹小沙發上翻啊翻,調整出一個
還算可以忍受的姿勢,準備培養睡意。

  可惜,天不從人願。

  「呃,嗯──」這回,聲音來自右邊。

  太好了,右邊的鄰房也開戰了!這麼吵下去,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咬著紅唇,在沙發上不斷翻來翻去,終於忍受不了,小心翼翼的爬起來,
對著羽絨大床方向叫喚。

  「喂,戰不屈,」她提高聲量,企圖蓋過鄰居們愈來愈慷慨激昂的呻吟。「
你睡著了嗎?」四周吵成這樣,為啥他還能睡得那麼舒服?

  懶洋洋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是的。」

  「睡著了為什麼還能回答我?」

  「我在說夢話。」

  小夕嘟起紅唇,用力躺回去,半晌後實在忍不住,再度爬起來。

  「戰不屈,我吵到你了嗎?」她問道。

  「對。」

  「唔,我睡不著,我、我們來聊天好不好?嗯,聊聊你的事如何?」她充滿
希望的問,坐在沙發上,把睡袋蓋在頭上,大大的眼兒一眨一眨的。

  「不好。」

  「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每件事,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她抗議,不接受拒
絕,自顧自的開始發問。「你替上官厲工作多少年了?你的家人們也跟你一樣,
有這種變臉絕技嗎?你們全家都會變臉嗎?那要是認不出對方怎麼辦?」逮到機
會,她僻哩啪啦的問個不停,對他好奇極了。

  室內有片刻岑寂,只有左鄰右舍的呼喊迴盪其間。半晌之後,戰不屈才開了
口。

  「我沒有家人。」

  「怎麼可能──」

  「我是孤兒,家人很早就被仇家殺盡了。」他徐徐說道,聲調沒有半點起伏
,像是此刻說的,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喔,我很抱歉。」她小聲的說道,心情一下子蕩到了谷底。她生來就心軟
,聽不得這類悲慘的故事,如今這些話出自戰不屈的口中,她的胸口像被狠狠戳
了一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心疼。

  「你不需要抱歉。」他停頓半晌,像是為了沖淡她的自責,他難得的願意繼
續提及自己的隱私。「我流浪了幾年,在紐約偷拐搶騙,之後被一個男人收養。
」一個小孩要在紐約求生,絕對不是件輕鬆的事,許多可怕的事情,他都略過不
提,不願意嚇著她。

  「那麼,是那個收養你的男人教你易容的?」她聽得津津有味。

  「對。」

  「你可不可以教我?」

  聽到她挨近又興奮的聲音,他睜開眼,只見她跑到了床邊,一張小臉擱在床
邊,烏黑的大眼閃閃發亮,掩不住的好奇。

  他忍住笑意,冷淡的開口。

  「不行。」

  「為什麼?」她蹙起小眉頭,癟嘴抗議。

  「你藏不住情緒。」

  她張嘴要再抗議,卻在下一瞬領悟一件事情,她看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
子。「所以你根本就不抽菸的,對不對?」她沒頭沒腦的問。

  他微微一愣,黑眸閃過不明的情緒。

  「那你也沒厲害到哪裡去嘛,你笑起來都假假的。」她一手撐著小臉,趴在
床邊,一臉困惑的問。「可『絕世』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伴嗎?你連在他們面前都
要假裝啊?」

  他沒有回答,只是注視她,眼神深邃難解。

  她仰視他,渾沌的神智立即被一波波浪濤淹沒,被他幽暗眼眸中,驚濤駭浪
似的真實情緒吸引。

  戰不屈震懾地看著她,無法相信他的重重偽裝竟被她輕易看破,從來沒有人
能做到這點──

  他從小總被教導,在執行任務時,絕不能卸下偽裝。

  他知道自己的技術很好,情緒的表達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正的情緒
反倒埋藏得難以窺見,就連「絕世」裡那些好友,都無法看穿他面具底下的真實
性情,可這小東西,卻輕而易舉的看穿他?

  「呃──」見他久久不語,眼裡的情緒似乎有些驚慌,小夕有點不安,怕他
是因學藝不精而心虛,忍不住小小聲的安慰。「呃,啊,其實、其實,你也沒有
那麼遜啦,其他人不也沒注意到你這點,更沒人發現你沒抽那根菸。你放心,我
不會說出去的。」

  他還是沈默不語,只是看著她。

  小夕以為他還信不過,連忙舉手。

  「我發誓,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

  始終沈默的戰不屈,終於冷聲開了口。

  「去睡覺。」

  小夕張嘴要抗議,他卻轉過身去,她一皺眉,看著他的背影,放棄的閉上了
嘴,慢慢的晃回沙發椅上。

  隔壁房裡嗯嗯啊啊的聲音不知何時已停止,不過樓上的卻像是接力賽一樣,
隱隱約約也傳來床墊震動的聲音。

  戰不屈對那些聲音聽而不聞,反而是被她看穿的灼熱情緒仍撼動著胸口。

  自從他懂得偽裝的所有技巧開始,心靈有某處角落就從來沒人觸及。

  偏偏,這個小女人的雙眼,就是能望見那最陰暗、最隱密、最不為人知的那
個部分。

  他習慣於冷靜,連情緒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表達出來的,就連心上都有面
具。日子久了,連他都幾乎要以為自己是沒有情緒的。

  但是她清靈的雙眸,卻能看透他的偽裝,如此輕而易舉──

  躺在床上,他久久無法入睡,明明樓上吵得半死,他卻還是能聽到她在沙發
上窸窸窣窣翻來覆去。

  然後,他聽見她又坐起來的聲音。

  「戰不屈?」她小小聲的開口。

  他假裝沒聽到。

  「你這樣不會好寂寞嗎?」他連心上都有著面具,在可信任的人面前,都不
能鬆懈偽裝、不能有真正的情緒反應。這麼一來,他不就沒有朋友了?

  大床上的健碩身軀倏地僵硬。

  半晌之後,他才極為緩慢的坐起身,黝暗的眸子閃亮如星,注視了她許久許
久。

  小夕在那深沈的凝視下,困惑的歪著頭,一臉不解,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說錯
了什麼,竟會讓他有這麼古怪的反應。

  見他神情怪異,她囁嚅的搖搖頭。

  「算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邊說邊躺回沙發上,不到兩秒卻又爬
坐起來。「呃,對了,這些事情你曾經告訴過別人嗎?」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
間覺得這個問題好重要。

  幽暗的眸光一閃。

  「沒有。」

  這個回答,讓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彎成喜悅的弧度,非要咬緊拳頭,才沒
有笑出聲來。心理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只覺得又甜又暖,他的回答,證實
了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嗯,好,我懂了,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心滿意
足的說道,掛著笑容,躺回沙發上。「好啦,我不吵你了,我們睡覺吧!」她擅
自決定聊天,又擅自決定睡覺,任性得像個毫無心機的孩子。

  只是,雖然樓上也停戰了,但是更遠的地方又傳來呻吟,情人賓館的夜晚始
終難以平靜,激戰聲此起彼落,吵得她輾轉難眠。

  滾了半個小時後,小夕可憐兮兮的拉著睡袋,再次坐了起來,卻發現他根本
沒睡,仍然維持那個坐姿面對著她。

  她看不清他在黑暗中的臉,但仍是鼓起勇氣,小聲的叫喚:「呃,戰不屈,
沙發好硬喔,我睡不著。」

  不只是沙發硬得像石頭,空調又好冷,而他睡的那張床,偏偏看起來就很柔
軟又暖和的樣子──

  黑暗之中,那雙黝暗的眸子問過不明情緒,然後戰不屈緩慢的掀開被子,無
聲的邀請。那雙眼睛裡沒有激情、沒有侵略,反倒充滿著讓人安心的溫柔──

  小夕被那樣的眼神催眠,滿心信任的跳下沙發跑過去,溜進被他的體溫染得
暖暖的被窩。才窩進他懷裡,她就舒服得好想歎氣,本能的貼上那赤裸平滑的男
性肌膚。

  這個擁抱,沒有半點情慾的氛圍,卻比男歡女愛更親暱。

  戰不屈擁抱著她躺下,圈住她纖細的身子,下顎擱在她的小腦袋上。他大而
溫熱的掌心,輕輕覆蓋住她的耳,替她遮去惱人的噪音。

  小夕打了個呵欠,溫順的閉上眼睛,心裡隱約覺得,這樣倚偎在他身邊睡著
,似乎是一件不太好的事。只是,這滋味實在太舒服,她眷戀得無法鬆手──

  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更早接受了這個男人。

  「戰不屈。」她小聲的喚道。

  他的回應,是靠在她耳邊的一個輕輕鼻音。

  「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她迷迷糊糊的問,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雙
眼已經困得睜不開了?

  很久很久之後,當她已經陷入沉睡中時,那沙啞的聲音才以最低的音量,附
在她耳畔響起。

  「小東西,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你。」




第八章
  電梯門開,身著黑西裝的男人們一一走了出來。

  坐在櫃台的小姐抬起頭來,見是熟人,伸手按開了玻璃門的開關,男人們走
進打開的門,走在最後頭的那個,瞄了門上的隱藏式攝影機一眼,很快的又掉開
視線,跟著走進門去。

  門內靠落地窗處,擺放著一張看來價值不菲的辦公桌,辦公桌後則是一張紅
色的大皮椅,皮椅此刻正面對著玻璃窗,只有那輕敲著扶手的纖纖玉指,顯示出
主人的身份是個女的。

  最後一個進來的男人一聞到那似有若無的香水,立刻認出了那女人。

  等他抬頭,再看見那張桌上擺放著的名牌墨鏡,以及和衣帽架上的名牌外套
時,他就更加確定了。

  該死,他早該猜到籐田會找上這個女人!

  「老闆。」早先進門的男人們,禁不住緊繃的氛圍,鼓起勇氣開口。

  「我只是叫你們去探探情況而已,那不是太困難吧?不會比我買一個92年款
的絕版手提包困難吧?」女人嬌聲開口,語氣中透著無奈的嘲諷。「結果呢?你
們這些笨蛋探情況探到警察局裡去了。這也就算了,離開警局後,你們居然還讓
人一路跟了回來。」

  幾個男人倒抽口氣,臉色瞬間發白。

  「怎麼可能,我們明明──」其中一人失聲叫道。

  女人舉起手,所有人立刻噤聲。

  紅色的大皮椅一旋,那女人轉了過來,笑咪咪的看著那些男人,可她的笑容
可掬卻讓眾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女人伸手,彈了彈手指。

  一旁的門立刻被人推開,兩名壯漢架著一位嬌小可愛的女人走了進來。

  「啊啊啊,放手啦,很痛耶!你們搞錯了,人家只是要借一下廁所而已,不
想借就算了,用不著動手動腳的吧?」小夕雙腳離地,被那兩個猛男給拎了進來
,她出聲抗議到一半,卻在見到那大紅皮椅上的女人時立刻雙眼一亮。「咦?CD
,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喂喂喂,放開我啦,我和她認識的,喂,你們這兩個
笨蛋!放手啦──」一見到熟人,她膽子立刻大了起來,對著一左一右那兩個壯
漢哇啦哇啦怪叫。

  CD笑看著她,挑著又彎又細的眉,對著手下揮手。「放開她。」

  兩個猛男一聽,立刻鬆開了手。

  「全都下去吧!」CD瞧了那些男人一眼,手一揮,要那些沒用的傢伙滾出她
的視線。

  男人們一聽,像是得到特赦令,鬆了口氣,立刻轉身走出去,只有一個男人
依然留在原地。

  「喂,你聾啦,CD不是要你──」小夕一見,張嘴才要狐假虎威,但話說到
一半,聲音就消失了。

  只見她瞬間僵住,遲疑的瞇眼確認,然後瞪大了眼,伸在半空的食指一縮,
下一秒,她轉身用最快的速度往CD那邊跑去。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在即將碰
到那張桌子之前,就被身後那個趕上來的男人給一把逮住。

  「啊,放開我、放開我啦──」小夕一慌,紅著臉把剛剛那套說詞再拿出來
。「我只是來借廁所而已,真的、真的啦──」

  「借廁所?」男人在她耳畔咬牙切齒。「借廁所借到這裡來?」

  「我──」小夕脹紅了臉,情急的胡掰理由。「我很急嘛──」

  「我早上怎麼交代的?」

  可惡!

  小夕暗暗罵了一聲。望見他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來了!那雙眼睛,就算換一
百張臉她也認得。

  她怯怯的瞥了那張陌生的臉一眼,小小聲的囁嚅,背誦他早晨出門前的叮囑
。「呃,你要我乖乖待著,不許亂跑,不許出去,不許亂闖──」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夕一癟嘴,再瞄那男人一眼,咕噥的抱怨。

  「我不想對著這張臉說話。」

  「咳嗯,對不起,打擾一下兩位的甜言蜜語。」CD笑盈盈的伸手搖了搖,提
醒那兩位她的存在。「喂,那個闕家妹子 叫什麼端午、重陽還是聖誕節的,你
要不要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假扮成我手下的男人是誰?」

  「是七夕,我叫闕七夕。」小夕有些懊惱的重申自己的姓名。

  「是是是,闕七夕,你後面的這個男人是誰?」

  小夕咬咬紅唇,又偷瞄了那氣得七竅生煙的戰不屈一眼。

  「呃,他是──他是──我的管家──」

  「只是管家?」CD一挑眉。「沒別的關係了?」

  「沒──」小夕才張口要搖頭,擱在她腰上的鐵臂猛地收緊,不知道為什麼
,她警覺的閉上了嘴,小臉卻又紅了起來。

  光是看那又羞又窘的表情,這兩個人的關係早已不言而明,CD意會過來,笑
得可開心了。

  她沒有多問,只是看著那眼冒寒光的男人,殷勤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
CD,職業是殺手經紀人,閣下如果有需要,看在闕家妹子的分上,下次找我可以
打八折。來,這是八折卡。」她拿出一張精緻的卡片,微笑的遞出去。

  「我知道。」戰不屈沒有伸手。

  「你知道我?那可真是榮幸。」CD一雙美目上上下下的打量,把眼前的男人
從頭到尾看上一遍,紅唇微啟,嬌聲說道。「我聽說了,『絕世』是派出了鬼面
來保護闕端午,我有榮幸可以瞧瞧你的真面目嗎?」

  「不行!」沒等戰不屈回答,小夕就搶著開口,不忘糾正。「誰是端午啊?
你當我是銜著粽子出生的啊?我是闕七夕啦!」

  「為什麼不行?」CD一手撐著下巴,好玩的逗弄著她。「我問的是他,又不
是你,你急什麼?」

  「因為──我我我──他他他──」小夕瞬間脹紅了臉。「反正──不行就
是不行啦!」

  「為什麼?」CD眨眨眼,裝無辜的再問。

  「因為──因為──」小夕一時心慌意亂,想不出話來反駁,結結巴巴的衝
口而出。「因為他的臉是我的!」

  「啥?!」CD聞言傻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臉是你的?」

  「不──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是是──」小夕咬著紅唇,衝
動的大喊。「他的人是我的!」

  CD差點沒笑趴在桌子上,再次重複那句宣告。

  「他的人是你的?」

  「對。」

  聽到這一個字,兩個女人一呆,同時看向戰不屈,只見他面無表情,好像剛
剛根本沒開口說出那個字。

  小夕粉唇半張,呆立在當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CD嘴角噙著笑,緩緩點頭。「好吧,我懂了。」

  「你懂?」小夕慌張的回過頭,驚愕失聲。「我都不懂,你懂?」

  CD輕笑出聲,知道這女人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她不再逗弄,只是噙著笑容
,轉頭看向那個男人。「你知道她把籐田惹火了嗎?」

  「喂,我才是當事人啊,你跟他講幹麼?」小夕一聽,回過神來抗議。

  CD聳肩。

  「他才是作主的人,不是嗎?」

  「才不是!」小夕惱火的跺著腳。「這是我的事,我才是作主的人!說到這
個,你為什麼派人跟蹤我?」

  CD瞧了戰不屈一眼,只見他一挑眉,倒是沒多說什麼。她微微一笑,看出這
個男人懶得跟小夕爭奪主權,他似乎很習慣於隱身幕後,只從幕後操控一切。

  「好,你作主就你作主。問我為什麼派人跟蹤你?當然是因為前些日子,籐
田把我找去,要我找最好的殺手,在拍賣會前把你給做了啊!」她看著小夕,笑
得好甜。

  小夕倒抽口氣。

  「你接了?」

  「當然啊,有錢賺,為什麼不接?」CD看著纖纖玉指上的寇丹,瞄了她一眼
,還不忘嬌聲抱怨。「最近生意冷清很多呢,有生意找上門,我當然要接。」

  「你你你──你這個女人」小夕瞪著她。「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當然是哪邊有錢賺,我就站哪一邊嘍!」CD發出一陣嬌笑。「不過話說回
來,籐田的要求,是在拍賣會結束前殺了你,你要是有本事躲到拍賣會結束,那
我也沒辦法,這個委託就算失敗,我只能含淚收下訂金。」

  合約上有註明,佣金既收,概不退還。

  CD做的其實是黑白通吃,吃人不吐骨頭的好生意。她知道這些人不好惹,乾
脆順水推舟,賣個人情;也因為跟阿政有些舊交情,當然就格外高抬貴手。

  「真的?」眼見有轉回的餘地,小夕頓時精神一振。

  「當然是真的,我合約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CD瞥了她一眼,哀怨的嬌
聲又道:「不過呢,喏,為了你們,我一連損失了兩樁生意,這份人情,我可要
記在你家少主頭上。」

  「沒問題、沒問題,我把阿政賠給你。等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去見他。他肯
定很樂意見到你。」

  哼,反正是阿政先不仁,把她扔給戰不屈後就不聞不問,那就休怪她這個屬
下不義,領著CD去找他。

  嘿嘿,她萬分期待,急著想看看,阿政見到CD時會有什麼反應──

  「小姐一言」CD甜甜一笑,伸出玉手。

  「快馬一鞭!」小夕伸手回握。

  看著兩個女人在瞬間達成協議,戰不屈默默的搖頭,直到這時才知道什麼何
謂「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        *        *

  熱騰騰的、可口的焦糖布了出現在小夕的眼前,左搖搖、右晃晃,那甜甜的
香氣,以及誘人的色澤,在在對她釋放出致命的吸引力!

  哇喔,焦糖布了耶!

  她雙眼發亮,吞著口水,抓緊手裡的湯匙,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焦糖布了居然長了腳,拔腿開溜,跑給小夕追。

  「啊,不要跑、不要跑!給我回來啊!」眼看到口的甜點居然溜了,她心急
如焚,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匆忙追上去,發誓非要把這個焦糖布丁吞下肚去不可
──

  驀地,吼叫聲如雷般響起,整個世界都在震動!

  「該死,這是什麼?!」

  焦糖布了立刻失去蹤影,緊接著她整個人就被抓了起來,一雙堅實鋼鐵的臂
膀握得她肩膀發疼。她眼前一花,被嚇得從美夢中驚醒,瞪大睡意朦朧的眼兒,
茫然的左顧右盼。

  「怎麼了?怎麼了?實驗室又炸了嗎?」

  戰不屈瞇起眼睛,鐵青著瞼搖頭。

  從CD那兒把小夕拎回來後,他趁著她在熟睡,在網路上與一些老友聯繫。

  他明白殺手界的規矩,一旦公佈的懸賞就不會收回,直到拍賣會結束之前,
小夕的一條小命仍是受到無數職業殺手的威脅。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他難得的開口,請老友們提供協助,那些人聽見他因為
一個小女人,居然破了冰厲的性子,開了金口求助,全都異口同聲,急著回來湊
熱鬧。朋友間講義氣,義不容辭的幫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他們其實都想瞧瞧
,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竟能讓他如此重視。

  安排妥當,戰不屈轉身回到床邊,那雙淡漠無情的黑眸,望見大床中央、那
穿著超級可愛睡衣的嬌小身影時,瞬間湧出溫柔的情緒。

  她正睡得香甜,大半個身子掛在床沿,只要再稍微挪動,就會掉下床去。

  他動作輕緩,不想吵醒她,雙手輕輕的一抱,就把她擁入懷中,再悄悄放置
在大床中央。他的動作仔細謹慎,像是此刻捧在手中的,是最珍貴的瑰寶。

  小夕嚶嚀一聲,小臉無意識的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摩擦,紅嫩的小嘴裡低喃著
什麼布丁、布丁的,然後翻過身去,睡衣的下擺往上卷,那白皙的背部,有大半
都袒露在他眼前。

  雪白的肌膚上,有著很淡、很淡的粉紅色傷痕,那些舊傷不仔細看是難以看
出的

  轟!

  戰不屈只覺得眼前一黑,瞬間失去理智。

  「這是怎麼回事?」他咆哮著,一想到她曾經受傷,就憤怒得無法思考。

  小夕茫然的看著他,再東看看、西看看,這才發現,自個兒還睡在情人賓館
的大床上。

  「不是實驗室炸了嗎?嗯,那──哈嗯,那就沒事了──」她軟綿綿的倒回
床上,想要繼續睡。

  肩上的大手又是一震,把她從半夢半醒間晃回現實。

  「這是什麼?」他聲音嘶啞,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迸出。

  「是我的背啊!」她打了個呵欠,被他問得莫名其妙。

  那雙黑眸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說的是那些傷!這是怎麼來的?」

  「喔,那是以前的舊傷。」她迷迷糊糊的回答,被他瞪得渾身不自在,小手
往床邊一摸,探進大背包裡,摸索出一個藍色的眼罩,來個眼不見為淨──

  只是,剛遮住雙眼沒多久,戰不屈就繃著臉,扯開眼罩,那張俊臉愈靠愈近
,逼到她眼前。

  「沒關係,我還有粉紅色的──」她喃喃說道,鍥而不捨,小手又往床邊摸
去──

  這次,他長腿一伸,冷著臉把大背包踹得老遠。

  小夕歎了一口氣,知道要是不據實以告,他肯定不會放她去睡,只能撐起精
神,一手摸向背部。

  「這是五、六年前留下的,那時我剛成年,實在坐不住實驗室,喜歡追著老
哥屁股後頭跑。後來,有一次沒留心,被一個壞蛋抓了。」她說得輕描淡寫,直
覺的知道,要是把那驚險刺激的過程說得愈仔細,眼前這個男人就會愈生氣。

  那次,她被老哥的死對頭抓去,對方逮著機會,把怒氣全發洩在她身上,拿
鞭子把她抽打得遍體鱗傷。

  當老哥趕到時,她只剩半條命,險些香消玉殞,是徐藥兒卯足了勁,緊急聯
絡同門師兄,幾位神醫聯手救治,好不容易才把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就聽見一聲好響亮的吸氣聲,緊跟著戰不屈雙眼一瞪。

  「什麼?!」吼叫聲如雷貫耳。「闕、七、夕!你跟著闕立冬去涉險?你腦
袋裡裝的是什麼?棉花嗎?過期食品嗎?!你行動前該死的難道沒有考慮後果嗎
?!」他一連串罵出來,一句比一句大聲。

  小夕雙手遮住耳朵,縮著脖子,睜一眼閉一眼,尷尬的陪著笑。

  「呃,你、你冷靜點嘛,不要生氣,來,深呼吸、深呼吸,冷靜下來──」

  老天,這個男人不常發脾氣,但是一發起脾氣來可是很嚇人的!

  「闕立冬保護不了你?」他冷靜不下來,目光嚴厲,咄咄逼人的追問。

  自從看見她身上的傷,怒火就持續沸騰,戰不屈瞪著那些粉紅色的傷痕,全
身僵硬,憤怒得想殺人!

  「那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衝動,又愛亂闖。他也很生氣啊,那個傢伙最後
可是被他親手撕了呢!」想起老哥那時的表情,她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唔,不過,說真的,戰不屈這會兒的臉色也是怪嚇人的呢!

  「那些傷還看得到嗎?我用徐藥兒給的藥敷過了,傷痕應該都消失了才對。
」她歪著頸子,努力偏頭,卻還是看不到自個兒的背部。「別大驚小怪,以前看
來更可怕,老哥說,我那時看起來簡直像是被撕碎、再用針線拼起來的破娃娃。


  又是一聲好響亮的吸氣聲。

  接著,她只覺得一陣暈頭轉向,整個人就被他壓倒在床上,睡衣被拉開,整
個背部都露了出來。

  更過分的是,他的大手往下探,居然扯住她的睡褲!

  「啊,你做什麼?不要脫我褲子,啊,戰、不、屈──」小夕大驚失色,尖
叫聲響徹雲霄,只覺得睡褲連著絲質小底褲,全被他一把扯下,白嫩嫩的粉臀兒
暴露在空氣裡,涼得讓她忍不住發抖。

  想到那銳利的黑眸,正在審視著她毫無遮掩的小屁屁,她顫抖得更厲害了。

  有幾道淡淡的鞭痕,從她的背部,一路蜿蜒到光潔白潤的粉臀上,他咬緊牙
關,低頭仔細的察看。

  戰不屈的沈默,反倒讓她覺得怪怪的。她歪著小腦袋,偏頭望向他。

  「啊,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吶!」她詫異的問,這才發現戰不屈幾乎是面
無血色。

  他瞪著那些舊傷的表情,是那麼的專注,在嚴酷中,有著深深的溫柔、深深
的在乎,那樣的神情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細微的感動,微妙的觸動了她
的靈──

  或許他長久以來已經習慣了虛偽;或許他還不懂得該如何愛人,更不懂得該
如何被愛。

  但是,她能夠確定,他是在乎她的!

  黝黑的大手順勢落下,輕柔的撫上那線條優美無比的背部,輕輕的、輕輕的
摩娑著,像是怕弄疼她。

  「嘿,別這樣,我已經不痛了。」她輕聲說道。

  他抬起頭來,過度明亮的黑眸望著她,之後用最緩慢的動作,把她拉入懷中
,那張俊臉埋進她凌亂的短髮裡。

  「該死的,我不能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他的口氣很粗暴,動作卻很輕柔
,薄唇狂亂的揉著她的發,灑下一個個細碎的吻。

  戰不屈這是在關心她嗎?

  小夕乖乖的倚偎在他懷裡,傾聽他紊亂的心跳,只覺得心裡面甜甜的。

  唔,原來,讓人捧在手心疼寵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呢──

  她躺在床上,背貼著他的胸膛,將頭枕在他鎖骨與頸際的凹陷處,整個人就
被擁抱在他的氣息之中。那是一種暖暖的、甜甜的感覺──

  幸福,就是一這種感覺嗎?

  「戰不屈。」她小聲的開口,聲音遊蕩在溫柔的夜色,以及他溫柔的碎吻中


  「嗯?」

  她靠在他胸口,對著他的心,正想小小聲的告訴他,她也好喜歡他──

  「嗯,啊──呃──不、別這樣──」

  室內一片岑寂。

  下一秒,小夕倒抽口氣,滿臉通紅的趕緊辯解:「不是我說的!」

  「OH MY GOD!來吧,寶貝──」

  兩人雙雙抬頭,只見那只鸚鵡站在床頭櫃上,有模有樣的學著女人的呻吟。

  小夕羞得全身發紅,努力解釋:「那不是我教的、真的,我沒有教它這個─
─」她欲哭無淚,百日莫辯,紅著臉爬起來,伸手就扁鸚鵡的腦袋。「你這只笨
鳥!」

  「啊呀,好痛!」被扁的鸚鵡,飛起來怪叫。「虐待動物!虐待動物!」

  小夕站起來,在床上跳著想抓它。「笨鳥,好的不學,你學壞的!你給我下
來──」

  「不要!」它嘎嘎叫著,生氣的又想故技重施,去叼她的內褲。

  「你敢!」小夕一見,匆忙追了過去。

  這隻鳥每次被打,就會生氣的叼著她的內衣、內褲,掛到樹上做展覽。如果
是在「長平」裡,掛在樹上招搖也就算了。但是如今,窗戶外頭只有電線桿耶,
而且鄰近大馬路,人來人往的,真讓它把內衣褲弄出去,她的臉就丟大了!

  「嘎嘎!」鸚鵡動作快如閃電,鳥爪快、狠、準的抓了小夕的內褲就往外飛


  「你再跑!」小夕沒來得及抓住它,伸手從背包裡抓出連發的十字弓就射,
尖銳的箭簇早被她換成了吸盤。

  鸚鵡閃過了第一支、第二支,在第三支箭射出時,終於慘遭弓箭擊中,哀嚎
著墜落地面。

  「哼,再飛啊你!」小夕拎著鸚鵡的翅膀,收起十字弓,拍了它的腦袋兩下
,接著氣沖沖把它扔進浴室裡,隔著門雙手插腰大罵。「你給我待在這裡反省,
再讓我聽到奇怪的聲音,明天就沒飼料可吃!」

  她砰的一聲關上門,一回頭,只見戰不屈半坐在床上,俊臉上帶著笑容,將
她與鸚鵡鬥法的好戲全數看入眼裡。

  轟的一聲,一股熱氣衝上了臉,小夕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完全忘記要保持淑
女的形象。

  嗚嗚,她好想哭──不過,算了啦!唉,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已經沒有什
麼淑女的形象了──




第九章
  既然確定了自個兒也喜歡他,小夕就不再浪費時間。

  隨著拍賣會的日期逐漸逼近,她知道得要盡快纏住這個男人,至少除了工作
上的牽絆,總得還要來點實質些、親密些的接觸。

  說真的,戰不屈的確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光是看他能擔任她一
個多月的管家,還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代表他絕對有照顧闕家人的本事!
她怎能不盡快下手,把他收編己有?

  這個男人勤勞、不懶惰,既不抽菸又不喝酒,是個頂級的、最適合她的家居
男人,只是工作怪了一點──

  唔,好啦,她的工作也很怪,他們就算是扯平了吧!再說,戰不屈可是吻過
、看過、摸過她清白的身子了,要他負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嘿嘿,一旦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可以一輩子過舒服日子了耶!

  她決定了,她要勾引戰不屈上床!

  因為缺乏色誘方面的知識,小夕非常有求知精神,跑去找情人賓館的櫃台,
尋求他的「專業」協助。她直覺的認為,櫃台先生長年待在這兒,一定是見多識
廣,問他準沒錯。

  於是乎,在拍賣會的前一日,當戰不屈沐浴完畢,踏出浴室時,第一眼瞧見
的,就是倚靠在大床的小夕。

  可愛的貓咪圖案睡衣不見了,如今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艷紅色的蕾絲情趣
睡衣,她雙眼似睡未睡,紅唇微張,扭著纖腰,硬擺出一個撩人煽情、卻完全不
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

  「嗨!」她瞇著眼,對著他微笑。

  戰不屈默默的擦拭頭髮,淡淡的瞥了她一 眼,接著就慢慢走過去,坐在沙
發上,好整以暇的打開電腦,埋頭與好友們聯繫,確認明日拍賣會場上的細節。

  咦,不上鉤嗎?!

  小夕皺起眉頭,因為美人計失效而有些洩氣。樓下的櫃台先前還拍胸脯保證
,只要她換上這件睡衣、擺上這個姿勢,再用性感迷濛的眼神注視對方,任何一
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撲上來的!

  難道是她的姿勢不對嗎?

  她偷偷低頭,啪啦啪啦的迅速翻閱色情書刊,找到櫃台先生大力推薦,絕對
會讓男人血脈憤張的那一頁,確認書中的姿勢。

  研究半晌後,她換了個方向,重新擺好扭著誘人的姿態,再接再厲,繼續用
櫃台先生教導的表情望著戰不屈。

  室內瀰漫著一陣不自然的寂靜。

  一分鐘過去,她還撐著住!

  三分鐘過去,她的腰有點酸了。

  五分鐘過去,她的腿都快抽筋了。

  十分鐘過去,冷汗已經流下粉頰──

  「扭成那樣,你的腰不酸嗎?」沙發上的男人總算開了金口,連頭都沒有抬
一下,視線還是盯住液晶螢幕,修長的十指運鍵如飛。

  倏地,小夕的姿勢崩潰,砰的一聲就趴倒在床上,累得直喘氣。說真的,她
似乎挺沒有色誘男人的天分,還沒勾上手,她自個兒就先累得半死了!

  她大大的歎了一口氣,渾然沒察覺,在艷紅色蕾絲的襯托下,渾圓軟嫩的胸
部,隨著吸氣、吐氣而有了驚人而美妙的視覺效果。

  「你不覺得我很性感嗎?」她趴在床上問他,因為出師未捷而不悅,紅唇噘
高。

  「哪裡性感?」他淡淡的問道,嘴角有著一抹很淡的笑。

  「衣服啊!」她爬起來,在大床上轉了一圈。「這衣服花了我很多錢耶!你
不覺得我穿在身上,突然變得很性感了嗎?」紅色的蕾絲很短,堪堪遮住她的粉
臀兒,當她轉圈時,下擺揚起,露出一雙雪白粉嫩的腿兒。

  黑眸裡閃過一絲火苗,表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衣服哪裡來的?」

  「唔,樓下櫃台的先生替我張羅來的。」

  「不會著涼嗎?」

  「才不會呢,我──哈啾──」話還沒說完,她就肩膀一縮,打了個響亮的
噴嚏。

  「把衣服換下來,免得感冒了。」他吩咐道。

  紅唇嘟了起來。

  「我不要!」開玩笑,她大費周章,連目的都還沒達成,這傢伙就要她換下
「戰鬥服」?

  戰不屈瞇起雙眸,笑意逐漸蔓延開來。

  「你穿成這樣是想做什麼?」

  「誘惑你──」她衝動的說道,才一說出口,就羞得粉頰發燙。她低下小腦
袋,連做幾次深呼吸,然後鼓足勇氣抬頭,不肯退縮。

  他雙眸一亮,笑意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火灼般的專注。他看
著眼前羞得全身發紅的小女人,再蓋上電腦,每一個動作都極為緩慢,謹慎的克
制即將崩潰的自制。

  「想誘惑我,不需要穿這些衣服、更用不著這些古怪的姿勢。」他緩緩走過
來,俊臉逼近她。「小東西,你只需要說一聲就行了。」

  薄唇突然間覆蓋住她,她瞪大眸子,還沒來得及準備好,就被戰不屈狂熱的
激情捲進無底的深淵。

  他的熱情,早因為她而準備就緒。連日來的苦苦隱忍,因為這天真而毫無遮
掩的誘惑,瞬間就被點燃,迅速燎燒成難以抑制的火焰。

  天曉得他已經忍耐多久了!

  他肆意加深了吻,吻得她全身無力,靈活的舌在她口中逗惹糾纏,模仿男女
交歡的神秘舞步,暗示著等會兒將要對她進行的親暱侵略。

  這是一個絕對成人、絕對限制級的熱吻,當溫柔全轉為激烈的需索,她被吻
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兩人躺臥在柔軟的大床,他的大手落在蕾絲上,不耐的撕扯,沒兩三下就把
那件昂貴的蕾絲撕成破布。溫暖的橙橘色燈光下,一對溫香軟玉的圓潤,如花蕾
般含羞乍現。

  當柔嫩的渾圓,以及嫣紅的蓓蕾映入眼中時,他的黑眸中竄出高溫火焰。往
日的自信靈敏、處事時的冷傲泰然,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全數不復可見。

  小夕嬌軟的身子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底褲。

  她仰起小臉,害羞而瞻怯的望著懸宕在身上的男人,心跳得好快。

  「戰不屈,呃,我、我必須告訴你,那個,嗯,我、我在這方面沒有什麼經
驗──」她深吸」口氣,忐忑不安的說道,聲音好小好小。

  「我知道。」

  「你知道?」她瞪大眼睛,一臉驚奇,不知道他是如何猜出來的。

  「小東西,你的吻、你的反應,都青澀得不像碰過男人。」他輕聲說道,笑
容裡有著男人的得意。他是多麼慶幸,她不曾屬於過別的男人,他霸道的想佔有
她的全部。

  她粉臉一紅,緊閉上可愛的大眼睛,芳心嬌羞無限,不知所措。

  老天,她好愛他的聲音,每當他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的心就一陣的酥癢──

  這個男人,僅僅是用聲音就可以誘惑她,對她做盡最邪惡的事了。

  當他親吻著她軟嫩的耳,用那好聽得接近罪惡的聲音,輕輕說著要怎麼擺佈
她、誘惑她,如何用一整夜的時間,徹底的吻過她每一寸肌膚,她雙腿發軟,顫
抖得難以停止──

  當戰不屈捧起雪白的渾圓,粗糙的指尖擦過敏感的蓓蕾時,她逸出一聲好嬌
好嬌的嚶嚀。

  他低下頭,吮著她軟潤的耳珠,再輕啃著她的紅唇。

  「小東西,你好甜好甜──老天,你是這麼的甜──」他沙啞的說道,呼吸
紊亂,雙瞳火亮,炙熱的薄唇往下滑,滑上柔軟的丘陵,將粉紅色的蓓蕾納入濕
熱的口中。

  「啊──天吶──」驚人的快感像一陣閃電般擊中她,她頻頻喘息,一抹醉
人的暈紅,逐漸蔓延到那嫩嫩的嬌靨上。

  他繼續以快感折磨她,一口一口又一口輕啃,把她當成最可口美味的佳餚,
黝黑的指掌則滑入她的雙腿之間,粗糙的指尖,隔著薄薄的底褲,撥弄柔軟濕嫩
的花瓣。

  「呃,戰不屈,不──」她驚慌的夾緊雙腿,不願意讓他觸摸那兒,沒想到
這樣一來,反倒把他的手夾得更緊。

  「要。」他柔聲說道,探入底褲之內,手指毫不留情的反覆揉捻,在柔嫩的
花瓣上揉搓出火花般激烈的快感。

  世界在旋轉,小夕全身顫抖,花瓣在他的指掌間濕潤,男人粗糙的肌膚,刺
激著她敏感的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快要滴出水來,紅唇只能喘息嬌吟,十指
掐入他堅實的肩膀。

  她在他的身下呼喊出聲,甚至因為無法忍耐而緊抱住他,啃咬著他的胸膛,
在黝黑的肌膚上留下小巧的齒痕,留下她的記號──

  戰不屈吮著她紅艷的唇,他的指沾取了春潮,一寸寸探入她的身子,因為那
兒濕熱軟嫩而震動,龐大的身軀緊壓著她。

  克制許久的渴望如狂流潰堤,他目光灼亮,注視著她呻吟顫抖。

  「小東西──」他低喃著,抽出沾滿春潮的指,扯開那件已然濡濕的底褲,
最銷魂的旖旎春光乍現──

  啪!

  一團又紅又綠的毛球,陡然降落在床上,鸚鵡瞪大眼睛,小腦袋貼在床上,
趴在兩人身旁觀賞。

  戰不屈健碩的身軀僵硬,銳利的黑眸掃到這不速之客身上。

  「我很乖,嘎!保證乖乖!」它眨著無辜的大眼,很想留下來欣賞現場表演
,觀摩人類男女延續物種的方式。

  「出去。」

  「嘎──」

  「出去。」

  「嘎嘎!」它不肯,用力搖頭,堅持要增廣見聞。

  他瞇起眼睛,閃電般出手,揪住它的脖子,打開窗戶,把它扔出去,再關上
窗戶,回返大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浪費半點時間。

  「嘎嘎嘎嘎,放我進去、放我進去──」憤怒的鸚鵡飛回窗邊,激動的抗議
,不斷拍撲雙翅繞圈子,還用堅硬的鳥喙不斷敲著窗戶。

  沒人理會它,室內春意濃濃,男人的低吼,以及女人的嬌軟輕吟,從窗隙中
流瀉而出,持續了許久許久。

        *        *        *

  拍賣會當天,是個炎熱的大晴天。

  小夕終於可以離開情人賓館,跟著戰不屈來到「絕世」位於市區的總部大樓
。他們在警衛的護送下,大剌剌的由大門走入,穿過人群,俊朗的男人與嬌小的
女人,外加一隻漂亮的鸚鵡,在人們詫異與好奇的目光下進入電梯內。

  絕世集團的拍一買會,每六個月舉辦一次,每次都是眾所矚目。許多失蹤幾
十年、幾百年的珍貴寶物,都可能在「絕世」所舉辦的拍賣會上出現,卻沒有人
知道「絕世」是透過什麼管道找到那些珍品的。

  先前甚至還有傳聞,說「絕世」是靠著不法途徑,才搜羅出這些寶貝。但是
經過大力追查,警方無法掌握任何證據,只能無奈的相信,這個拍賣集團是奉公
守法的良好公民。

  預備廳內氣氛熱烈,買賣雙方代表,戴著名牌,翻閱著最新的拍賣目錄。大
樓內部的工作人員也是如臨大敵,仔細的檢閱拍賣會前的所有細節,確定拍賣品
都安然無恙。

  戰不屈握著小夕的手,推開一扇由櫻桃木雕成的木門。門內是一間豪華的房
間,有著寬闊的空間,以及穩重而古樸的擺設。

  一踏入室內,戰不屈嘴上躍染了一抹笑,神態看似慵懶,眸中的神色卻格外
凜然。這是他長年訓練出的反應,在面對旁人時,總習慣戴上面具,阻隔真正的
情緒。

  小夕抱著鸚鵡在一旁觀察,默默的沒有吭聲。

  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他這個毛病,心裡甚至滿高興,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
能看穿他的偽裝──

  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雙腳在腳踝處交疊,擱放在桌上,手裡端著咖啡,轉
過頭來看向他們。

  「來了嗎?」神愉漫不經心的開口,擱下咖啡杯,覷著他們。「『豺狼』內
外都處理妥當了,守備之森嚴,別說是可疑人物了,連蜜蜂都飛不進來。」

  戰不屈信步走到桌邊坐下,微笑勾唇,身軀卻是緊繃的。

  「該要擔心的,反倒是那些買家。」

  「怎麼說?」

  「期限只到拍賣會結束,要是到時候小夕仍舊安然無恙,籐田的委託就失去
效力。拍賣會是殺手們唯一也是最後能見到小夕並且下手的機會。狗急跳牆,難
保他們不會藏身在買家之間。」

  兩個大男人正在說話,小夕則是在屋內繞了一圈,好奇的東摸摸、西看看,
探險得滿意了,才晃回桌邊。

  「我要坐這裡。」她指著他的大腿,存心忽略空蕩蕩的沙發,堅持要跟他黏
在一塊兒。

  戰不屈雙手一攤,張開懷抱。

  小夕露出最甜蜜的微笑,嘿咻一聲,滿意的跳上去,在他的大腿上坐好,嬌
小的身子倚偎進他的胸膛,坐得舒舒服服的,像是生來就屬於那裡。鸚鵡則是展
翅飛起,降落在桌上,跟主人先前一樣,好奇的東瞧西看。

  「我什麼時候要出場?」她仰起小腦袋問。

  「AK酵素的拍賣場次是在兩個小時後,到時候我會陪著你到會場上去。」他
簡單的說道,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握得好緊。

  只要在拍賣會上,確定由哪間公司購得AK酵素,她就會交出藏在腦子裡的繁
雜方程式,協助對方推出比「魅影」更優良的產品。然後,他們這群人就算是與
籐田徹底決裂了──

  要面對籐田的龐大勢力,不是件簡單的事,只是小夕半點都不擔心,反倒還
覺得輕鬆得很。

  一來,她知道阿政的能力,明白他足以對抗籐田;二來,是她身旁已經有了
戰不屈,他會終生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她靠在他懷裡,像貓咪似的,小臉揉亂他的襯衫。

  「別擔心,我不會有危險的。」她小聲的說道,在他的黑眸裡看見擔憂的神
色。

  「我知道。」戰不屈輕聲說道,眸中光芒閃爍。他推開神偷遞來的咖啡,將
懷裡的小女人抱了起來,擱回皮椅上,雙手撐在椅子兩邊,低頭吻吻她的唇。「
你剛起床還沒吃東西,先別喝咖啡。」接著,他起身,往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她問。

  「去替你張羅些食物。」他帶著微笑,同時吩咐道:「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
,千萬別亂跑。」

  「還真體貼呢!」神偷取笑著,知道自個兒又有個兄弟讓愛神一箭穿心了。

  木門被打開,戰不屈無聲無息的走出去,不到五分鐘後,就從員工餐廳端回
兩盤香噴噴的早餐,盤中有烤酥的麵包、牛奶以及新鮮的生菜沙拉與水果。

  「嘎!吃的、吃的!」鸚鵡嘎叫,率先飛過去,搶了一片烤麵包。

  「別說我見色忘友,我可沒有把你忘了。」他淡淡的說道,把一盤食物擱在
神偷面前。

  「嘿嘿,還算你這傢伙有點良心。」神偷笑道,拿起麵包就咬,很高興鬼面
不是有了女人就忘了朋友。

  為了這場拍賣會,上官厲要求全員戒備,神偷則是自願停止休假,留下來看
看能否幫上忙。他從昨晚到這會兒都還沒吃上什麼東西,胃到現在還是空空的。
畢竟,事關好友女人的安危,他不能袖手旁觀。

  小夕一反常態,沒有抓起食物埋頭苦吃,反倒瞪大眼睛,望著戰不屈。

  他走到桌邊,低下頭來,溫柔的望著她。

  「怎麼不吃?麵包要涼了。」

  她眨眨眼睛,彎彎的眉頭蹙了起來。「你是誰?」

  「什麼?」

  「你是誰?戰不屈呢?他到哪裡去了?」她偏著腦袋,左顧右盼,就是不肯
看眼前的男人。

  神偷皺眉。「闕七夕,你在情人賓館裡悶迷糊啦?他是鬼面啊,你連自個兒
的男人都認不出來了?」

  「不,他不是戰不屈。」小夕用力搖頭,一臉嚴肅,回頭瞪向桌前那個戴著
「戰不屈」面具的傢伙。「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可不會認錯自己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面目與戰不屈相同,那身材、氣質甚至連笑容都維妙維肖,沒有任
何差別,但是那雙眼睛不對!

  驀地,那人古怪的一笑。

  「我還以為,憑我的偽裝技巧,能撐得更久些不被你察覺呢!」他的眼中閃
過佩服,上下打量著小夕。「你別擔心,戰不屈去解決那些麻煩事,等一會兒就
會趕過來。他吩咐過,在他回來之前,你務必得乖乖的,不許亂闖。」

  「他在哪裡?」

  「拍賣會的會場上,」對方回答,沒有隱瞞。AK酵素拍賣時間提前了一個場
次,他去應付那些殺手了。」

  小夕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他騙我!」

  那個男人,居然連她都騙?!

  先前戰不屈牽著她穿越人群,她就覺得怪怪的。以他謹慎的性格,願意讓她
出席拍賣會,已經是件怪事了,哪裡還會帶著她在眾人面前溜躂,彷彿刻意要殺
手們知道她出現了,再誘得他們下手殺她。

  原來,他是讓她當餌,之後就把她甩下,獨自去面對危險!

  「這是『善意的謊言』,他騙你,是為了保護你。」對方簡單的說道。

  小夕沒有說話,咬著紅唇,雙拳握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倒是神偷湊上前來,一雙碧眼瞪到最大。

  「你不是鬼面?」要不是闕七夕點破,他還真的認不出來呢!

  「偶爾是。」

  「偶爾?」

  「我曾掩護過戰不屈,那時還跟你見過幾次面呢!」

  神偷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他哭喪著臉,喃喃咒罵。「可惡,鬼面那傢伙居然瞞了我這麼久?那次我們
還喝得爛醉,拜把做兄弟──」絕世之中,他們的交情最好了。

  笑意加深,對方從耳中取出微型變聲器,再度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又嬌又
甜。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把』。」銀鈴般的笑聲,配上高大嚴酷
的外表,顯得格格不入。

  他──喔,不,是她,伸手將那層薄薄的面具,連同假髮一同扯下,瞬間燦
爛如火的紅髮奔瀉而下,一雙綠色的眸子眨啊眨,俏麗至極的小臉正對著神偷微
笑。

  「嗨,我是席娜,那次跟你喝酒結拜的人是我。」她還優雅的撕開衣裳,慢
慢褪掉累贅的外裝,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偽裝成戰不屈的,竟是個高佻修長的
北歐美女。

  「我不相信!」神偷怪叫著,首度目睹變臉絕技,被眼前的畫面嚇傻了,只
能不斷搖頭。

  「唔,不相信?」席娜偏著頭,用食指點著紅潤欲滴的唇,含笑的綠眸掃向
神偷的雙腿之間。「我還記得兩年前,在巴黎的酒館裡,你喝得半醉,抱著我痛
哭失聲,說你慘遭上官媚惡整,此後男性雄風就一蹶不振──」

  神偷臉色唰的變白,立刻跳上前去,搗住席娜的嘴。

  「別說了,我信我信!我信你就是了!」他大喊道,心裡卻在滴血。

  想當初,他還抱著「鬼面」,不斷的追問好友,能否體會發生在他身上、堪
稱男人最大的悲劇。如今,他赫然發現,當初他掏心掏肺、訴說最大秘密的對象
,竟然是個女人!

  世上還有比他更不幸的男人嗎?

  始終坐在一旁的小夕,慢吞吞的起身,往一旁的小門走去。

  「我去借用一下洗手間。」她小聲的說道,拖著寶貝大背包往洗手間走。

  戰不屈很顯然是忘了警告這位北歐美女,當小夕要借用洗手間時,絕對需要
提高警覺。當席娜與神偷還忙著在辦公室里拉拉扯扯時,浴室內陡然傳出巨響─


  轟隆!

  整棟大樓晃動,兩人互望一眼,立刻飛身撞開門,闖進浴室,卻瞬間發現室
內地板極不平穩。透過白煙定睛一看,才發現地上除了碎石之外,還流滿了濕濕
滑滑的透明液體。

  「闕七夕!」席娜喊道,心急如焚,就怕小夕出了意外。

  白霧瀰漫中,傳來清脆的聲音。

  鸚鵡吞完最後一口麵包,才展翅飛入白煙中。

  「嘎嘎,飽了飽了,出發吧!」它宣佈道。

  「好啦,不要停在我頭上啦!」小夕從大背包後探出頭來,揮開白霧,慢慢
走了過來,看著神色緊張的兩人。「不要動喔,看見你們腳下彩的液體吧?那可
是我灑下的液體炸彈,踩上去時是沒什麼,但是只要挪開腳就會爆炸喔!」她一
臉甜蜜蜜的警告他們。

  知道戰不屈絕對是交代席娜,不許放她離開這間辦公室,她懶得繞圈子,採
取了最激烈的手段,直接用小型的炸藥炸了牆壁,在牆上炸出一個洞!

  用地雷制住神倫與席娜後,她拖著大背包,從容的穿過那個被炸出來的大洞
。大洞之外是偌大的職員辦公室,一堆的工作人員個個表情呆滯,驚駭的瞪著她
與她腦袋上的鸚鵡。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工作,我只是借過一下而已。」小夕禮貌的說道,拍
拍身上的灰塵與小石子,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拔腿直奔拍賣會的會場





第十章
  「死男人、笨男人、臭男人,竟然敢拋下我,可惡,那傢伙到底跑哪去了?


  好不容易混進拍賣會場,小夕東找西晃,就是沒看到戰不屈,而且──

  為什麼每個人都比她高啊?

  可惡!

  她惱火的瞪著週遭阻礙她視線的人群,環顧四周後,很快的找到最近的一張
椅子,立刻跑過去往上一跳,決定至少站高一點,對自己比較有利。

  只是她才在椅子上站穩,還沒找到戰不屈,一抬起頭,卻赫然看見,前方講
台樓梯旁竟有一個跟自個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後立刻知道他們是想要背著她去解決,所以才找了個替
身假冒她。

  想也沒想,小夕伸出手指,開口就大嚷:「喂、喂,那個──那邊那個闕七
夕──」

  瞬間,整個大廳內陷入一片岑寂。

  她完全沒發現週遭的異樣,只是跳下了椅,背著背包,朝那女人跑了過去。

  「戰不屈在哪裡?」她咚咚咚的跑到對方面前,皺眉發問。

  「呃──」有著同一張臉的女人乍看到她,有些慌亂,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該
如何反應。

  突然間,一聲槍響劃破寂靜。

  「趴下!」幾乎是反射性的,那女人把她推開,幫自己和闕七夕閃過子彈。

  講台上,不知何時冒出了好幾個持槍的男人,其中一個發出命令,揮槍吼叫
。「把那姓闕的女人給我幹掉!」

  小夕和那女的同時回首,兩張同樣甜美的小臉,兩雙同樣水靈靈的大眼兒,
對著他們眨啊眨,那些男人頓時一愣。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趁著殺手們呆住,兩個女人聰明的拔腿,雙雙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會場上一
團混亂,人人因槍聲而驚慌,爭先恐後的要衝出去。

  「老大,要幹掉哪」個?」持槍的殺手一慌,不知該追哪一個。

  「有鸚鵡的那個!」帶頭的男人高喊。

  殺手們一聽,立刻跳下講台,持槍往小夕衝了過去,有的甚至就直接瞄準開
槍,一時間,會場內有如槍林彈雨。

  「嘎嘎嘎,救命啊──」鸚鵡見狀,立時拉開了喉嚨大叫。

  「哇啊──」小夕一見,立刻抱頭躲到牆柱後面躲子彈,可她還沒站穩,旁
邊就衝出另一個持槍的殺手。

  她瞪大雙眼,看著那個湊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槍口,驚慌得連呼吸都停了,
更別提是記得要問躲。她全身發冷,覺得頸子上涼颼颼的,像是死神冷冷的呼吸
──

  眼看她的小命就要休矣,槍聲響起的瞬間,千鈞一髮之際,她被強大的力量
撲倒,一個男人飛撲過來,把她撞跌在地毯上。

  「你該死的在這裡做什麼?」熟悉的怒吼聲在她頭頂爆發,她抬起頭來,一
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好看見戰不屈氣得閃閃發亮的眸子。

  他一手持槍,一手護著她,壓低她的小腦袋,迅速出手,很快的解決掉週遭
靠近的威脅。這時,她才發現有另一方人馬正和那些殺手對峙。

  「豺狼」安排的人手也藏身在拍一買會場,就等著殺手們出手,好將他們一
網成擒。哪裡想到小夕居然臨時闖了進來,壞了他們的佈局。

  好在「絕世」內的保全部門反應迅速,處理得宜,不到三分鐘之內就包圍會
場,逐一解決那些殺手,以強大的火力與精良的人手壓制場內,才一會兒的時間
,殺手們不是就地躺下,就是乖乖棄械投降。

  沒有幾秒的時間,所有的槍聲都停了。

  小夕縮在戰不屈懷裡發抖,有一、兩秒鐘,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直到他的
心跳聲傳來,她才重新聽到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戰不屈嚇死人的大聲咆哮。

  「你這個笨蛋!」他怒氣衝天的抓著她的雙臂,用力搖晃她,對著那張小臉
怒吼。「你跑來這裡做什麼?找死嗎?啊?」

  「我──」小夕被他嚇到,怔仲的眨著眼睛。

  「你就不能乖乖的待在一個地方,讓我安心一點?!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
」剛剛那一瞬間,他眼睜睜看著她呆立在槍口前,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會來不及
將她救離槍口──

  一想到這裡,他怒火更旺,吼叫得更大聲。

  「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

  「但是什麼?你的腦袋裡裝的是漿糊嗎?!」

  「我是要保護你啊!」她一臉委屈的說。「是你不好,是你先丟下我的嘛!
」她不想被他丟下,她想要跟他去任何地方,不論是天堂或是地獄,都想跟他在
一起。

  戰不屈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大口喘著氣,確定這樣的小女人足以令人發瘋。

  「保護我?!」聽到這一句,他可沒消氣,反而更加火大。「如果你想保護
我,就該好好的待在你該待的地方!而不是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出來,還大聲嚷嚷
地公告週遭你人在哪裡──」

  小夕聽著他一長串的咆哮,幾乎看見他頭上冒出煙來;他喋喋不休的咒罵,
罵到她幾乎要縮進土裡去。

  喔!真的真的,她已經充分明白,他有多麼在乎她、多麼愛她,有多麼擔心
她暴露在危險之下,他真的可以不必再用咆哮來證明他對她的深切情意啊!

  「你聽懂了沒有?」

  「懂了。」聽到這一句,發現戰不屈終於有停下來的意思,小夕連忙擺出一
副乖寶寶的表情,頻頻點頭。

  這女人!

  戰不屈瞪著她,一方面想吻她,一方面又想抓起她,狠狠痛扁她渾圓的粉臀
兒。

  如果不是他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在鎮定心神這方面的能力超人一等,
在方纔那一瞬間,只怕他早就被她的莽撞給嚇出心臟病,更別提還能冷靜下來,
飛身前來救她了!

  會場的冷氣相當強,可是這時他卻已經滿頭是汗,冷汗還在他的背脊上任意
肆虐,使他感到背上像是爬滿了冰冷的、有著無數只腳的怪蟲。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自制力終於在極艱難的情景之下,一點一滴的增加。

  「鬼面,你還好吧?」神偷姍姍來遲的從門口衝了進來。

  戰不屈一見到他,冷靜咻的一聲再度飛走,破口又是一頓罵。

  「你他媽的人是怎麼顧的?顧到她人跑來這裡自投羅網!你跑哪裡去了?」

  「我我我我我──」神偷被罵得狗血淋頭,」時間百口莫辯,無限委屈的倒
退兩步。「你不知道你的女人多可怕,她居然在地上放液體炸彈,炸彈耶!要不
是我厲害,找到辦法脫身,這會兒早就被炸得屁股開花了!」

  戰不屈一聽,比刀光還要鋒利的眼神和鐵青的面孔,頓時又轉向小夕。

  「我才沒有!」她連連搖頭,立刻舉手抗議。「你不要聽他亂說,那只是洗
髮精而已!」

  神偷聞言一呆,失聲叫道:「洗髮精?!」

  「對啊,洗髮精。」小夕眨眨眼,一臉無辜,眼角卻瞄到戰不屈右臂上出現
一抹血紅,不禁臉色一白,驚慌失措的撲上去,抱著他的臂膀猛瞧。「你受傷了
?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痛不痛?嚴不嚴重?快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

  「我沒事。」戰不屈瞥了眼滲血的右臂,一臉毫不在乎。

  可小夕卻依然慌亂,害怕的紅了眼眶。

  「醫生呢?醫生呢?醫生在哪裡?」

  「我沒事。」他拉住她,卻無法讓她鎮定。

  「救護車、救護車,誰快去叫救護車!」

  「小束西,我沒事,真的。」

  「真的?」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對。」他揉揉她的頭,怒容消減,黑眸在望著她的時候,變得溫柔。

  「對啦、對啦,這種小傷,死不了人的。」神偷走上前來,好心的在一旁幫
腔,然後抽出小刀,俐落的削去戰不屈右臂的衣袖。「不信你看,這種傷只是看
起來很嚴重,雖然流很多血,其實傷口不大的。」

  小夕瞪著那皮開肉綻的傷口,呼吸在瞬間止息。

  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

  她眼前驀地一陣發黑,下一秒,她腿一 軟,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小夕!」戰不屈一驚,緊急接住她軟綿綿的身子,火大的回身對著神偷咆
哮。「看你幹的好事!」他一把抱起懷裡昏迷不醒的小女人,轉身就衝了出去。

  神偷往旁一閃,生怕被踹,不敢擋路。

  天啊!鬼面翻臉,從來沒有人看過鬼面翻臉的,而如今鬼面竟然對他翻臉?


  眼見著那和他燒過黃帖、喝過高粱的拜把兄弟就這樣為了女人,和他翻臉,
轉身絕塵而去,神偷一臉茫然,喃喃自語:「我不知道這傢伙的脾氣這麼壞。」

  他本來以為,他和鬼面是「絕世」內僅存的痞子二人組,哪裡知道這傢伙表
裡不一,竟然欺騙他純潔的感情。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軟軟甜甜的女性嗓音,幽幽的在他耳畔響起。

  他一愣,嚇得轉身倒退三步,貼在牆上,驚駭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跟來的北
歐美女,這時才慢半拍的想起,和他結拜的人不是戰不屈,而是眼前這個身材火
辣、妖嬌美麗的長腿美女。

  「你你你你──」他張口結舌,半天吐不出第二個字。

  「我長得很可怕嗎?」席娜湊了過去,笑意盈盈。

  「你──很漂亮──」他語音艱困的開口,想退,卻早已無處可退。

  「那你為什麼嚇成這樣?」纖纖玉指爬上了他的胸膛,把玩他的領帶。

  「我──我──」神偷脹紅了臉,努力想抽回自己的領帶。「呃,請別這樣
,男女授受不親啊──」

  席娜嬌笑出聲,硬是拉著他的領帶往外走去。

  「不要啊,你要帶我去哪裡啊?你說話啊──」神偷發出一聲虛弱的哀嚎,
卻因為有秘密在這女人手上,絲毫不敢反抗,只能欲哭無淚的任她牽著自己,離
開拍賣會場。

  嗚嗚,救命啊,誰來救救他啊──

        *        *        *

  夕陽悄悄落在她的粉頰上。

  小夕睡了一會兒,之後不知為什麼突然問驚醒。

  她驚慌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床上空蕩蕩的,而另一顆
枕頭上還有凹陷的痕跡,伸手上去摸索時,還有餘溫。

  「戰不屈!」她焦急的喊道,雖然知道他沒有走離多遠,但是沒看見他,心
裡就是會好擔心。

  在拍賣會的會場上,一看見他那正在湧冒鮮血的傷口,她立刻就嚇昏了。再
度醒來,就已經被帶到郊區一處隱蔽的五角星建築群內,戰不屈在這裡有住所,
「絕世」的人把他送回這裡救治。

  其實,那不是什麼嚴重的傷,至少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可能只是需要休養一
陣子罷了。但是小夕那時根本嚇壞了,啥都聽不進去,只能抱住他不斷的哭,一
再的承諾,再也不會違背他的命令、再也不會冒險──

  上官厲派了一個叫衣笙的男人,來替戰不屈包紮療傷。

  小夕見過這個男人,他是徐藥兒的師兄,幾年前她因為鞭傷而遍體鱗傷時,
就是他用賽華佗的絕妙醫術,把她縫補完全,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她知道衣笙的醫術高明,但是她就是止不住自個兒的擔憂,看見戰不屈的傷
口,胸口就好痛好痛,痛得她無法呼吸,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無論他怎麼哄,
她仍是愈哭愈厲害。

  好不容易,傷口包紮完畢,衣笙吩咐,他必須靜養些許時日。

  當衣笙離開後,她也爬上大床,擔憂的輕撫著他綁上白色紗布的傷口。

  「痛不痛?」她小聲的問,終於能夠明白,他先前看見她身上的舊傷,為什
麼會那麼的激動。

  戰不屈搖頭,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卻還不錯。「我很好,只是有些累。」他
用沒有受傷的手臂,將她攬進懷裡。「陪我睡一會兒。」他吻吻她凌亂的短髮。

  她窩在他胸口,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雙手把他抱得緊緊的,呼吸著他的
氣息,很久之後才放鬆,慢慢睡去。

  只是,一覺醒來,他竟然失蹤了!

  怎麼了?是他的傷口沒處理好,又流血了嗎?!

  小夕心裡發慌,連忙爬下床去。她睜著又腫又澀的雙眼,裸足跑出臥房,在
屋內尋找他的蹤影。

  這間屋子很大,有好多的房間,每一扇房間的門都緊閉著。她順著幽暗的走
廊,不斷的尋找,心裡愈來愈慌亂,一雙眼兒又要紅了。

  終於,她走到走廊的盡頭,一個比較寬闊的房間裡,在落地窗一前,有著一
張大皮椅。椅子背對著她,她看不到椅子上的人是誰,急忙衝上前去。

  「戰不屈,你還好嗎?傷口還疼不疼?為什麼沒有叫醒──」

  皮椅轉過來,小夕跟椅子上的人打了個照面,瞬間住了口,大眼睛裡充滿失
望。

  椅子上的人不是戰不屈,而是紅髮綠眼的美麗席娜,她面帶微笑,雙手交疊
在修長的腿上,低胸的性感服飾,會讓男人瞧上一眼就噴鼻血。

  「闕小姐,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不是戰不屈。」

  「他在哪裡?」她急著想見到他。

  席娜笑容可掬,示意她轉身。在她們的背後,只有五扇木門,根本沒有戰不
屈的身影。

  「他就在這間屋子,或許在其中一個房間裡,你何不大聲點喊他,他一聽見
,肯定就會衝出來的。」在拍賣會上,她可是親眼見識到,戰不屈有多麼重視這
個小女人呢!

  小夕皺起眉頭,覺得席娜的笑容有點怪怪的。只是,她一心只想著要快點見
到戰不屈,沒啥間工夫去多想,深吸一口氣,紅嫩的唇兒一張,發出中氣十足的
呼喊。

  「戰、不、屈──」

  回音還在屋內嗡嗡作響,她眼前那五扇門居然同時打開,五個戰不屈同時從
門後走了出來。一模一樣的俊臉、一模一樣的髮型、一模一樣的衣著、一模一樣
的身材、一模一樣的氣質,他們的右臂上甚至還綁著一模一樣的繃帶。

  她看傻了眼,一時之間也呆住了。

  五個戰不屈皺起眉頭,那皺眉的程度也全是一模一樣。他們站出一步,要朝
她走來,但是同時察覺其他人的存在,先是愣住,接著表情轉為憤怒,薄唇開啟
,驚天動地的吼叫聲響起,五人同時破口大罵。

  「該死的,你們在搞什麼鬼?!」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像是同時在觀看五個螢幕,同步播放出同一段
錄影帶。

  皮椅子上的席娜開了口,雖然是外國人,但是說起中文來字正腔圓,好聽極
了。

  「闕小姐,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也是我義父所定下的規矩。你必須先通過
一項測試,我們家族裡的成員才會承認,你是戰不屈的女人。」

  那五個男人又同時吼了出來。

  「什麼鬼測試?!」

  「席娜,你別來插手,給我滾出去!」

  「小夕,過來!」

  席娜揮揮手,要他們安靜,她的模樣像是個正在安撫小朋友的幼稚園女老師


  「戰不屈,你別心急。你早就知道的,這是義父留下的規矩,我們都必須遵
守。」她轉過頭,看著小夕。「我們的義父說過,對我們這類太善於偽裝,到最
後幾乎要失去自我的人來說,唯有能認出我們真面目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我們的
伴侶。」

  「你是說,我必須從他們之中認出戰不屈?」

  席娜點頭,看著小夕,伸手指向那五個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相信,你如果真的愛他,就能夠輕易的從我們幾位同伴中認得出,哪個
是你心愛的男人。」

  小夕蹙起柳眉,瞪著那五個大男人瞧。

  「除了戰不屈之外,其他四個人是誰?」她問。

  「我們是沒有血緣的親人。」除了小夕,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同一個人收養,
受過嚴格的偽裝訓練,每一個人都能夠毫無瑕疵的複製旁人的外貌與反應。

  「那麼,你們都習慣傾巢而出?」她懷疑的語氣,把他們說得像是蟑螂。

  「不。」

  「那為什麼你們全湊到這裡來了?」

  「他們想看看你。」所有人都想看看,戰不屈鍾情的小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們更想看看,她是否能通過這項測試,在他們之中認出戰不屈。

  「唔,好吧,測試就測試。」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們。「不
過我必須先確認一件事。」她的視線在他們之間轉啊轉,帶著濃濃的擔憂。「你
的傷沒事吧?不疼吧?」

  五個男人同時搖頭,她總算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慢慢消失。

  好了好了,不論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反正傷口不礙事就是了。

  她閉上眼睛,冷靜半晌,接著走上前去,在五個男人面前晃來晃去,仔細的
審視他們的外觀,然後再度讚歎他們的技術完美無瑕。

  「我可以用任何方法來做確認嗎?」她轉頭發問,考慮是不是要去拉每一個
人的頭髮。她記得那種面具是禁不起拉扯的,只要一扯,冒牌貨止目定立刻就要
露出馬腳。

  席娜微笑。

  「只要別撕了面具就行了。」

  「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她聳聳肩,在男人面前搖頭晃腦,食指輕輕點著
紅唇。「怎麼辦呢?這個看來好像是真的,那個看來也好像是真的,嗯,可不可
以親看看呢?」她嘟起小嘴。

  「不行!」除了她面前那個男人之外,其餘四人同聲大吼,激動的往前逼近
一步。

  「戰不屈,別忘了,我們都在義父臨死前發過誓的。」席娜淡淡的提醒,知
道他是個重視諾言的男人,這句話就足以阻止他妄動。

  在小夕面前那個男人,先是嘴角顫抖,接著笑出聲來。

  「淘汰出局。」她宣佈道,慢吞吞的往下一個男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然
後用最甜美的笑容、最禮貌的口氣詢問:「請問,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屁股嗎?
」這麼多天以來,她在情人賓館偷看他洗澡,對他那結實挺翹的臀部可是印象深
刻呢!

  這次,有兩個男人破功笑了出來,剩餘的兩個男人則是齊聲大叫。

  「你敢?!我會宰了你!」

  只剩兩個人了。

  當其他的人都在她惡作劇的詢問下一一露出破綻,這個人卻能保持鎮定,一
路咬緊戰不屈的動作,複製他的反應,可見功力的確精湛。他們同時站立在她眼
前,不言不語,只用那雙眼睛注視著她。

  她看著兩個男人,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她走到其中一個男人的面前,緩慢
的抬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兒望著他。

  「你怎麼會認為,我認不出你呢?」她輕聲問道,清楚的察覺到,另一個男
人全身緊繃,無言的輻射出驚人的怒氣。她伸出手,無限溫柔的拍拍他的臉,然
後轉頭對席娜說:「我確定了。」

  席娜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又瞬間恢復鎮定。

  「你確定了?」

  「嗯,我確定了,」她笑意加深,大聲宣佈。「這個也是假的。」接著,她
用力一扯,伸手撕下那張薄薄的面具,一張陌生的臉龐錯愕的瞪著她

  呼,太好了,她一直想試試看,這種面具撕起來會是啥感覺!

  她甩開那張殘破的面具,轉過頭來,看向一旁已經被嚇得幾乎要變成石像的
男人。她走過去,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擁抱他,聞著那已經好熟悉好熟悉的男
性氣息。

  打從這項測試開始,她就感受到他的憤怒與焦躁,知道他正在緊張著,她是
否無法認出真正的他。那些緊張,是源自於對她的不信任,這點反倒讓她非常的
不滿。

  唉,他怎麼能夠懷疑她呢?

  「你幾乎要嚇死我了!」他低吼著,直到她投入自己的懷中,才鬆了一口氣
,猛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著,貪婪的吻著她的唇。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她認錯了人,那時他的胸口發疼,像是被人
當胸插入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

  直到她轉身朝他走來,他才像重新復活。短暫的得失之間,讓他猶如在地獄
與天堂間徘徊,他再度確定,自己無法離開這個小女人

  命運之神為每個人都安排了一個伴侶。他原本以為,今生不可能遇見那個屬
於他的人,沒想到這小女人的大眼兒卻看穿了他,也鎖住了他。

  她是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聯繫,有她在身旁,黑暗的世界裡就多了一線光明
,他憑藉著那一點光亮,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教導他憤怒、教導他焦躁、教導他該要有真實的情緒。她教導他如何愛人
,也教導他如何被愛──

  過了半晌,小夕的唇才重獲自由。她輕輕喘息,靠在他懷裡,有些抱怨的低
語:「哼,嚇嚇你也好啊,也省得你老是對著我吼叫。」

  席娜走到他們面一前,一臉的好奇。

  「為什麼你分辨得出來?」她問。

  小夕偏頭想了一會兒。

  「我認得他的眼神。」

  這毫無破綻的易容,或許可以瞞騙過任何人,卻唯獨無法騙過她。

  戰不屈是她的男人,無論在什麼地方,她都能認出那雙眼睛。就算是席娜找
來十個、二十個,還是一百個冒牌貨,她也能精確的從一群同樣的面孔中,辨認
出那雙讓她深深愛戀的幽暗雙眸。

  席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著兩人微笑,接著做了個手勢,轉身往外走。那
幾個假扮戰不屈的男人,也紛紛露出笑容,不再多加打擾,轉身離開,把空間留
給相愛的一對情侶。

  戰不屈抱著小夕,走回臥房,雙手環繞著她,不肯鬆開,體會著失而復得的
深切快樂。

  「戰不屈,我們會結婚吧?」她靠在他胸膛上,小聲的問。

  「沒錯。」就算是她不嫁,他也非娶不可,這個小女人這一生只能與他廝守


  「那麼,那個──那個──」她吞吞吐吐,表情有些羞澀。

  「哪個?」

  「我們可以在臥室的天花板裝鏡子嗎?」她問得很小聲,還對情人賓館裡的
「特殊設施」念念不忘。當她虛心求教於櫃台先生時,那人一臉暖昧的向她保證
,那些設施絕對有助於增進夫妻情趣。

  「只有裝鏡子嗎?」他微笑問道。

  「唔,可以的話,那個會動的床,還有那個心形的按摩浴缸,另外──」

  「需不需要將浴室隔間改為透明,好讓你能光明正大的瞧我洗澡?」他抵靠
著她的額頭,笑得有幾分邪氣,揭穿她的小秘密。

  小夕臉羞紅了。

  「啊,你知道?」討厭,他居然發現她一直偷看他洗澡,啊,好丟臉──

  戰不屈仰頭大笑。「從第一天起就知道了,小東西,你偷看的功夫還不到家
啊!」

  這是真真正正的笑聲,歡暢而爽朗,沒有半點虛偽,他慢慢的、慢慢的開始
學習表達真正的情緒。

  戰不屈低下頭,用霸道而溫柔的熱情,再度吻住小夕的唇。

  有她在身旁,他的心是滿溢的、是快樂的,所有的虛偽早已遠揚而去。他有
預感,從此以後,他們這一生一世都會是幸福的。

  日漸偏西,月兒露臉,屬於情人間的低語,與他們愛戀一生的溫柔,從今夜
之後才正要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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