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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黎孅 壞哥們

黎孅 壞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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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孅 - 壞哥們
情人掛之一

【內容簡介】


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他蠢到更有剩了。
和她在一起的自在,他解釋為兄弟間的友誼,
天天黏著她的習慣,他認定是好朋友的關係,
一天不抱女友沒問題,一天不和她吵架就渾身不對勁,
這種明顯的症頭,他居然笨到相信自己是隱性的M,
她是顯性的S,也不曾懷疑他對她早有了別的心情,
還智障到跟她說想和第N個女友定下來,現在自食惡果了吧!
她無聲無息消失了多久,他就行屍走肉了多久,
好在上天是憐憫蠢蛋的,在一次出差回國時,
他聽見了那個熟悉的笑聲,可是下一秒,
卻是她笑著投進別人懷中的畫面,
難道,他這個遲鈍哥們……真的來不及變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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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只要她伸手—

  雨般的汗水自單天恩額頭落下,浸濕了身上輕薄短小的墨綠色背心及五分馬褲,彈性布料緊貼著豐滿有致的身軀,修長的四肢沒有一絲贅肉,帶著女性的健康美。

  「Venus,加油!」站在底下的攀巖教練為她加油打氣,帶著欣賞的目光望著正在攀巖的美女。

  從這個角度看來,小腿很美,屁股很翹,非常賞心悅目。

  單天恩沒有分神,伸手抹去額上的汗水,而後繼續攀爬,只要一步,就差一步—左右各有個支撐點,好,就是那裡!

  肌肉酸痛,汗水不停滴落,她好累,好想喝水,但只差一步就能克服眼前的難關,現在放棄,太可惜了。

  「哼!」咬緊下唇,帶著殺氣的眼神望著頂上最高處,她決定要摸到頂才肯罷休。

  確定雙腳踩在預定的支撐點上,她四肢並用,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的往上爬。

  正當單天恩奮力挑戰極限時,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走到攀巖教練身旁,頭髮因為運動被汗水浸濕,運動背心的胸口也濕了一圈。

  抬頭,他一同望向上頭圓翹的屁股。

  「唔。」章彧挑了挑眉。從這角度看起來,還挺像個女人嘛,離地面十公尺還面不改色,那是三樓的高度了,僅有腰間繫著安全繩索,這女人……要說她有女人味嗎?可剛剛聽說她破了攀巖名人的紀錄。

  因此,他無法昧著良心說謊。

  「OK!」單天恩一手拍在最頂端,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在教練的協助之下,緩緩的自空中「吊」下來。

  才解開安全設備,剛扭開瓶蓋的礦泉水立刻遞到她眼前。

  單天恩沒有多思考,順手抄走,以瓶就口,小口小口的補充水份。

  「呼—」補充完,她回頭就看見章彧帶著神秘的笑容望著她。

  她不禁挑了挑眉。「怎樣?」口氣很沖很男人婆,和美艷四射的外貌不太符合。

  章彧墨似的眼瞳閃爍興奮的光彩,流露出亟欲向人傾訴的歡欣神情,俊顏亮了起來。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一眼就看穿我有話要跟妳說。」他一副中大獎的模樣,接過她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就著她剛剛喝過的瓶口,灌光剩下的半瓶。

  單天恩對他這種表情再熟悉不過了,每次遇上心動的女人,他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神情複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怎樣?」章彧對她的表情感到刺眼。「每當妳露出這種鄙視的眼神,我就會很想跟妳打一架—」

  「來啊,怕你啊!」聽到要打架,她立刻隱去真正的心情,不認輸的挑釁。「呿。」末了還不屑的啐了一聲,一副不把他放在眼底的模樣。

  「兄弟,幹麼這樣?這一次我是真心誠意的!」

  她非常不給面子的又哼了一聲。「你每一次都這麼說。」這是他第幾次這麼說了?她已經懶得再數了。

  「這次真的不一樣,莓子不是那種小器的女生,她很想認識妳—喂,妳可不要跟我搶女朋友,聽見沒?」章彧伸手勒她頸子,完全就像對待男生一樣。

  聽見他又說這種沒營養的話,單天恩忍不住對他吼,「跟你講過幾百次,老娘是女的,女的女的女的女的!我愛男人,不會交女朋友—」

  兩人一搭一唱的鬥嘴、互揭瘡疤,毒舌完全不留餘地,單天恩甚至還出手揍人,可章彧也沒把她當女人,扭打起來互不相讓,就這麼一路吵吵鬧鬧的走出健身俱樂部。

  大廳裡,有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的女孩,濃眉大眼,五官深邃,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一看就知道是具有拉丁血統的混血大美人。

  大美人看見他們時楞了一下,接著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彧。」她親密的喊著。

  「莓子。」章彧原本是揉著單天恩的臉,讓她臉扭曲變形,一看見新上任的美麗女友,立刻拋下好友迎了上去。「等很久嗎?」他以很溫柔很多情的語氣哄女友。

  單天恩一看見他那樣子,就想從他頭上揍下去,不為什麼,只是覺得他的表情很低級很欠揍。

  但因為要保留一下淑女形象,所以只是小小的嗤了一聲。

  「喂喂喂—我聽見了!」不料章彧誇張的大叫起來,摟著女友後退一大步,離她遠遠的一點,直覺她隨時都會伸腳踹他。「莓子,這就是我跟妳說的天恩,我的好朋友,雖然她披著女人的外皮,但是在這個軀殼下,完全是一個男子漢的靈魂。」

  被章彧擁在懷裡的女孩微笑,目光複雜的望著單天恩。

  而單天恩也沒有忽略女孩眼中的不安,她默默的在心中輕歎,不得不暗罵幾聲章彧是低能智缺。

  雙手帥氣的扠在腰間,她對眼前的女孩露出笑容,沒有伸手先行示好,因為她不認為對方會想跟自己握手。

  「嗨,很高興認識妳,我叫Venus。」她盡可能的笑得自然無芥蒂,以毫不心虛的粲笑強調她和章彧之間只是朋友關係,普通朋友。

  「我也很高興認識妳。」混血美女露出甜美的笑容,然而笑意不達眼底。

  「一起去吃飯吧!」介紹兩人認識的章彧笑開,牽著剛交往女友的手率先走出健身房,走了兩步又回頭,拿走單天恩掛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臉後才丟回給她。「還妳。」

  單天恩不禁歎息。「智缺……」他女友臉都綠了,是沒看見嗎?

  他們只是好朋友,可以同喝一瓶水,共享一條毛巾擦汗……這樣的好朋友。

  就算章彧不把她當女人,但是他的女朋友,不可能把她當成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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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高跟鞋輕叩地面,發出清脆聲響,昏黃的月色將纖細的影子拉長,抱滿懷的數據幾乎將單天恩壓垮。

  現在是晚上八點,她剛加完班,走在回家的路上。支撐她挺直背脊,忍著工作一天疲憊的,是她小窩中那張柔軟的床,以及浴室裡的按摩浴缸。

  「我要在浴缸裡放滿水,放進泡泡浴球和玫瑰香精……」想到上個月隨上司赴法國出差時買回來的超名貴精油,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封,為了犒賞自己,今天就奢侈一下吧!

  她一邊走,一邊咒罵工作狂上司的沒天良,一邊走向小巷中的小窩。

  距家門十公尺遠時,她習慣性的先掏出鑰匙,可下一秒,她當場呆掉。

  「嗨!」門口,有個坐在超大行李箱上,一臉風塵僕僕的男人,對她招了一下手,露出爽朗的笑容。「等妳很久耶,還不快點開門!」

  明明是晚上,單天恩卻覺得四周亮了起來,章彧笑起來的樣子神采飛揚,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他,忍不住會因為他笑而跟著笑,所有的疲憊和負面情緒,好似都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消散。

  只是她微微牽動的嘴角,在看見他屁股下坐著的行李後,又迅速拉平,再看向那笑容爽朗的男人,她下意識地嘖了一聲。

  「單天恩,妳嘖什麼嘖?什麼態度啊妳」章彧笑出聲來。啊,好懷念天恩的毒舌和臭臉,身為互相揶揄的好朋友,當然要對她的態度表示意見,大聲表達他的不滿才爽快啊!「半個月沒見,本少爺一下飛機就來找妳喝酒,妳是這種態度?」

  就是他一下機就往這裡跑,她才這種態度。

  「我很累,週末再跟你玩,你乖,好嗎?」她隨口敷衍。

  「不、好!還不快點開門?我餓死了,我要吃泡麵配啤酒!」他完全不管她的拒絕,只是叫囂著要她快點開門,讓他進去。

  「你女朋友知道你一下飛機就來我這裡?你對得起人家」哪有人出差半個月,一下機就拖著行李來找朋友的?他行李上的吊牌還在耶!

  他不是應該先回家,然後去見分別半個月的女朋友嗎?一下機就來找她,是想害她吧!

  「男人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章彧故做灑脫地道,還撇了撇嘴。「兄弟,妳是我的手足啊。」

  「誰是你兄弟?我是女的耶—」單天恩第一百零一次糾正他錯誤的認知。「到時候你又跟你女友吵架就不要哭著叫我救你!」雖然是這樣抱怨,但她仍開了門,讓他拎著行李踏進她的香閨。

  開門的動作讓她手裡的數據滑了一下,她驚呼一聲連忙穩住,才沒讓整理好的資料掉一地。

  待她理好,章彧早已走進她家了。他真的很徹底的把她當成男人,不認為這點小事可以難倒她。她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章彧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在玄關脫鞋,自鞋櫃中取出藍色的室內拖,那是他專屬的。

  開燈、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出冰涼的水,扭開瓶蓋喝兩口,再放回冰箱裡。

  轉身,伸長手臂打開流理台上方的置物櫃,取出他出國半個月,思念很久的「滿漢大餐」,一次拿兩包。

  「妳要不要吃?」他還算有良心的轉頭詢問。

  「不要。」她累得什麼都不想吃,只想快快洗個熱水澡,上床補眠。明天還要開會,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但是他在這裡—不,不能這樣想,不能因為他在眼前就亂了原先的計劃。

  「碗自己洗。」就算拿他沒轍,可她也沒太客氣。「吃完快滾回去,你女友鐵定會生氣。」

  「安啦。」章彧利落的煮開水,在冰箱中取出新鮮雞蛋以及火鍋料,決定煮一碗超豐盛的泡麵大餐。他出國半個月,最想念的就是泡麵的香氣。「我有買限量的Gucci討女王歡心。」

  「閣下對女友還真是體貼大方。」挖苦的意思很明顯。「吃完快滾回去,我很累。」走進房間,她決定不管在她家作威作福的男人了。

  「幹麼這樣?」習慣了她的毒舌,章彧壓根不覺得討厭,反而熟悉得讓他好放心。只有跟天恩,他才有永遠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話題。

  他們興趣相當,觀念一致,雖然平常打打鬧鬧沒個正經,一旦面對事情,就會很有魄力。

  天恩有張美艷的臉孔,看起來很像情史豐富,會把男人踩在腳底的女孩,可其實她非常灑脫、豪邁,下決定快狠準,絕不優柔寡斷,熱愛工作、運動,戀愛從來不在她計劃之中。

  他欣賞這樣的單天恩,但也因為她的獨立自主,讓他常常忘了她是女人。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內,他笑了。就算再累,只要跟她鬥嘴兩句,他精神就會大幅提振。

  回頭,章彧繼續煮他的泡麵大餐,天恩家裡永遠有他愛吃的泡麵和魚餃,冰箱隨時冰著一手海尼根,不愧是他的知心好友。

  「啦啦啦啦—」哼著歌,他等水滾開後,放入食材,最後再放泡麵和調理包,打顆蛋就起鍋倒進海碗裡。

  捧著熱騰騰的泡麵到客廳,單天恩也洗完澡,穿著休閒服走出來了。

  「嗉—」章彧一邊喊燙一邊急著把食物往嘴裡塞,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像是怕人來跟他搶奪碗中的美食。

  她不自覺的凝望著坐在她家客廳的男人。這傢伙,破壞了她原本預定的泡澡計劃,她應該要好好罵他,可是……

  她喜歡他在她的住處怡然自得的模樣,好像這裡就是他的家,即使她很清楚,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嘟嚕嚕—」刺耳的鈴聲響起,放下吃到一半的泡麵,章彧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便露出大大的笑容。

  「寶貝。」他按下通話鍵,開始情話綿綿。「我好想妳。」

  單天恩站在他身後,眼神黯了下來,低頭掩飾臉上的落寞,在沙發上坐下時順手拿起他擺在桌上的海尼根,喝了一大口。

  啤酒退冰了,變得苦澀,難以入喉。

  她不喜歡啤酒,不愛苦澀的味道,可現下,嘴裡的苦澀與她的心情相符,含在嘴裡的苦,她好想吐出來,但又非嚥下不可。

  因為他們只是朋友,章彧不把她當女人。

  「收到了?喜歡嗎?怎麼會破費?妳開心就好了。」章彧就坐在她身旁,深情款款的對著手機那頭的女友道出相思之情。「真的?我迫不及待想嘗嘗看,妳做的大餐一定很棒—當然,那是妳為我準備的。」

  單天恩聽見了,他美麗大方的女友親手為他準備大餐,為他洗塵接風。她的視線移向桌面上那碗吃了一半的泡麵。她不像他的女友那般待他溫柔,讓他親手煮泡麵,不為他準備大餐、為他打扮,所以,他不把她當女人。

  天恩,妳是我兄弟。

  數不清他說了多少次這句話,他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只是朋友。

  忍不住,她一口接一口的灌下酒,當苦澀滑入喉頭,單天恩告訴自己,喝光這瓶酒之後,就該將她真正的心意,完完全全藏匿。

  「我在哪裡?我不是告訴過妳,我在天恩這裡嗎?」章彧輕笑,對手機那頭撒著嬌的女友告知去向。

  然後,笑容僵在嘴角,不再開口,靜靜聽著女友說話,粗黑的眉毛皺了起來,一臉的苦惱棘手,眼角餘光掃過一旁的好友,朝她對自己翻白眼,露出「你看吧」的表情,他只能抱歉的笑笑,起身走到一旁,小小聲安慰大發脾氣的女友。

  「我有約妳一起來啊,妳又不肯,我很久沒跟天恩喝酒嘛!」

  聽見了他的「安慰」,單天恩低低歎了一口氣。

  他不懂情人間容不下一粒沙,他對她的友情,已讓他的女友芒刺在背。

  「快滾回去。」多說無益,她簡單的下通牒。

  「天恩在趕我了,就跟妳說妳想太多……好啦好啦,我講完事情就回去。」章彧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聽得出敷衍的語氣,草草結束和女友的對話。

  他坐回沙發,捧著冷掉的泡麵繼續吃,看見一臉疲憊的她,想也沒想,伸手就往她臉拍下去,「想睡啊?」還用力擰兩下,惡劣的逼她清醒振作。

  單天恩當然沒有跟他客氣,還手揍他。

  「是怎樣?你留下來只是想欺負我嗎?找死啊!」

  「妳很沒禮貌,我在跟妳說話,妳竟然給我這種沒精神的表情,很無聊嗎?管妳的—喂,妳幹麼喝光我的啤酒?」

  「這是我家,酒是我買的。」她搖晃空了的酒瓶,打了一個酒嗝。「快滾出去!」

  「妳喝起酒來還是這麼豪邁,不愧是傳說中的男子漢!我真是太欣賞妳了。」章彧竟然鼓掌誇她。

  單天恩的眼倏地瞇了起來。這個人,變臉會不會太快?

  剛剛才因為女友使性子而為難苦笑,現在就立刻把人家拋到九霄雲外,跟她打鬧?

  他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遲頓也要有個底限!

  「我再去拿兩瓶,我們一起喝。跟妳說,我這次去美國啊……」他眉開眼笑,意氣風發,說著這回出差的趣事,埋怨難搞的客戶,志得意滿的炫耀他搞定了合約。

  他的喜悅,他的憤憤不平,全都會第一個跟她分享,因為他們是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單天恩之於章彧,比女友還要重要,但他們不是情人。

  這樣的交情,是對的嗎?她這麼痛苦的壓抑,是錯的吧?

  「你該回去了。」單天恩阻止他繼續聊天的念頭,催促道:「我很累,明天七點要進公司準備開會的資料,你也快點回去休息,不要留在這裡,要聊有得是機會,假日把你女友一起帶出來。」

  「嗯……」章彧忍不住挑眉。「天恩,妳還好吧?怎麼突然這麼溫柔?妳……決定要變性當女人了嗎?」

  「我等你一起動手術當好姊妹!」除了翻白眼之外,還能怎麼辦?「吵死了,本小姐要去睡覺,你快給我滾回去!」不再給他反抗的機會,單天恩直接起身走回房,把門關上。

  她太瞭解他了,除非不理他,否則,就算把他推出門,他還是會厚著臉皮再次上門。

  「喂,天恩兄弟,我還沒把禮物給妳。」望著緊閉的房門,章彧只能苦笑。他太瞭解她了,被他戲弄到沒耐性,就會把他掃地出門,說不理就不理。

  不需試探,她的房門一定上鎖了,唉,這個好朋友,真的很有個性。

  「沒關係,來日方長,有得是機會找妳麻煩。」他話說得很孩子氣。

  可以互相鬥嘴的好友不在身邊,他頓失樂趣,清光冷掉的泡麵,收拾自己製造出來的髒亂後,離開廚房時他還檢視了下瓦斯和爐火開關,又不放心的巡了下門窗有沒有關好上鎖,習慣得像是這屋子裡的男主人。

  確定一切無誤,章彧才滿意的罷手,離開前,自行李箱中取出要給好友的禮物擺在客廳桌上,確定她一出房門就會看見。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盒子,看起來破破舊舊,是他出差閒晃時,在街上的小攤看見的,覺得她會喜歡便買了回來,不是很貴的東西,十五塊美金而已。

  天恩外表美艷,打扮時尚都會,做事快狠準,最大的興趣是運動挑戰極限,她喜歡貓,卻對貓毛嚴重過敏,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收集跟貓相關的擺設,彌補自己不能養貓的缺憾。

  那個禮物,是一隻貓咪的琉璃擺設,雖不是什麼名牌精品,甚至是破舊的二手物,但他知道她不在乎那些。

  一想到她看見禮物時會有什麼表情,他就不禁想笑。

  八成會感動又覺得尷尬,彆扭得不肯說謝謝吧?

  「嘟嚕嚕—」刺耳的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考,拿出手機,他倏地皺眉。「又打來了……」他不懂,為什麼女友這麼沒安全感呢?

  歎息洩出薄唇,他接起電話。

  「寶貝—我在路上,要回去了……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要騙妳這種事?」一邊安撫多疑善妒的女友,一邊拖著行李踏出熟悉的屋子,大門在他身後闔上,掩去他的疲於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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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馬蹄型的會議室裡,瀰漫著令人背脊發涼的冷,不只是因為剛結束了一場主管會議,也不是空調開得太強,而是因為坐在主位上,那名英俊但嚴肅有如惡鬼的男人。

  單天恩低頭整理方才開會的資料,沒有抬頭,或者說不敢抬頭,但價值上萬的萬寶龍金筆,依舊狠狠的敲上她光潔的額頭。

  「噢—」她慘叫一聲,伸手摀住額頭,避免第二次破壞力強大的攻擊。

  抬頭,就見上司的萬年撲克臉表情嚴肅,但凝望她的眼神卻充滿了關心。

  單天齊—她的上司兼堂兄,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看著她,她下意識的立刻閃避,不想被看出端倪。

  「沒睡好?」他聲音低沉,穩重的說話方式會讓人覺得值得信賴,然而接下來咄咄逼人的質問,就讓人感受到他的高壓集權了。「不要告訴我又是章彧。」提起那個姓章的男人,旁人也能輕易感受到他的反感。

  單天恩苦笑,她能瞞過「知心好友」章彧,終究無法逃過堂兄的法眼。

  冷凝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轉,沉默得使人窒息,直到助理秘書輕敲門,走進會議室,緊張的對峙感才迅速消失。

  「Venus,二線電話,是章先生。」

  助理秘書一通知來電人姓章,單天齊更加板起面孔,那神情就像是在告訴堂妹,不要接那傢伙的電話。

  「謝謝。」但是單天恩無法視而不見,她開了一天的會,手機擺在辦公室裡,除非發生緊急事件,否則章彧不會打電話到公司打擾她。

  在堂兄不贊同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背對他,接起會議桌上的電話。

  「什麼事?」

  「天恩—」章彧喪氣失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她說要跟我分手……」

  又來了。握緊話筒,她閉上眼,調勻呼吸。

  每一次,他跟女友爭執鬧分手,總是找她訴苦,每一次,她都看著他為她以外的女人,痛苦得難以自己。

  「下班後我去找你。」

  掛上電話回頭,就看見堂兄用譴責的眼神瞪著她,那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

  「哥,我就是這麼沒用。」笑得苦澀,她望著疼愛自己的堂兄,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和章彧,不只是朋友而已。

  他們曾經交往過,短短的一個月,然後和平的分了手。

  章彧提分手那一天,神情無比認真。

  「感覺不對。」他這麼說。「不吵架的情侶算是情侶嗎?我們太瞭解彼此了,像是認識了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的感情,不是愛情。」

  他習慣轟轟烈烈的戀愛,墜入速度要快,甜蜜、熱情,以及大小不斷的爭執。

  就因為他們沒有甜蜜墜入,沒有轟轟烈烈的爭執,交往後還是跟當朋友時一樣打鬧、互相嘲弄,甚至是競爭,所以她就出局了。她從不在任何比賽上裝柔弱認輸,當他說要玩高空彈跳,她連掙扎尖叫都沒有,穿好裝備便自行跳下,甚至第二次被他惡劣的推下也不生氣,還直說好玩。

  她從不吵著要他在工作和她之間作抉擇,她太堅強,所以他無法把她當女人。

  章彧老實的告訴她,他把她的定位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坦白的說不希望到後來連朋友都當不成。

  她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的坦白,最後,也為他的坦白感到痛苦。

  「哥……」當他說要試著交往時,她好開心,但只有一個月,就短短的一個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不只一次後悔,如果三年前我哭著說不要分手,也許……就不會這麼痛苦。」

  堅強讓她灑脫的笑著說好,說他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平靜的接受分手的事實。

  是她太笨嗎?沒有試著爭取便輕易放手,可那是因為不想造成他的麻煩,不想被他討厭,也不想,到最後連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當做沒有交往過,繼續做朋友,章彧調適得很快,分手不到兩個月,便興高采烈的告訴她,他對一個女孩一見鍾情。

  她只能忍著心痛如絞,微笑對他說恭喜,看著他對待女友溫柔、體貼,看著他為別的女人失魂落魄,擔心不已。

  因為那才是章彧要的愛情,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

  單天齊心疼堂妹,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如果妳做得到,就不是我的恩恩了。」放下跨國企業執行長的面具,他溫柔的喊她的小名。

  天恩是他最疼惜憐愛的小堂妹,兩人感情最好,天恩從小就會把心事告訴他,連她喜歡章彧這件事情都沒瞞他。

  「哥,我……」單天恩欲言又止。

  「妳還是要去?」從小看著她長大,他又怎會不瞭解她的固執?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恩恩,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妳該做個了斷才能繼續過日子—我們一起做個了斷吧,那件事情,我希望妳認真考慮。」

  堂兄的話在單天恩腦中迴盪,她不禁輕顫了下。

  「……我會考慮。」堂哥說的話她懂,但是,目前的她還辦不到。

  「到底要怎樣妳才會相信我?」咄咄逼人的質問、難以溝通的認定,章彧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了,暴怒的將手機往牆上摔。

  如憤怒猛獅般的怒吼,連門板都被震動了,接著是物品摔碎的聲音,伴隨著困獸般的咆哮。

  單天恩站在門外,貼著門板的掌心收回,閉上眼,調整呼吸頻率。

  他在裡面。

  這裡是章彧的住所,在台北信義計劃區的嶄新大樓,落成不到半年。

  他家境優渥,向來不管置產這類事,無論家人怎麼催促他規畫理財,為將來打算,他總是不理,居無定所像陣風,會突然想買房子定下來,她多少有點底。

  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她在突起的門欄上摸索,摸到了備用鑰匙後,將之取下,打開大門。

  客廳裡沒有燈光,濃厚的酒氣在開門那一瞬間撲鼻而來,單天恩皺了皺眉,一腳踏進屋內,高跟鞋便踢到酒瓶,發出刺耳的聲響。

  定眼一看,竟然是威士忌的空酒瓶。

  章彧只有心情低落時才會喝威士忌,平常他只喝啤酒,冰的最好—思及此,她不禁皺眉,湧生對他的憤怒。

  他憑什麼在這裡裝死?

  「章彧!」

  她氣他的莫名,也氣自己的放不下。

  「章彧,你給我出來!」她揚聲尋人,卻沒人應聲。

  房子未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她在牆上摸索開關,一摁下,室內頓時大亮,映照出凌亂的客廳。

  桌上的花瓶倒了,水灑在米色桌巾上,水漬清晰可見,擺在花瓶裡的海芋落了一地,地上有黑色的腳印,男鞋印、女鞋印,交錯縱橫。

  領帶掛在米色沙發上,型沙發有些歪斜,明顯大戰過一回。

  見狀,單天恩不禁歎了口氣,視線飄移,飄到吧檯那頭—

  「匡啷—」忽地,酒瓶落地的聲音自吧檯內傳來。

  她腳跟一旋,跨過一地狼籍,走向吧檯,果真看見癱坐在吧檯內,頹喪的章彧。

  他手裡握著酒瓶,沒有抬頭看她一眼,仰頭把酒往嘴裡倒。

  「你神經病啊!」她上前搶走他手中的酒瓶。「叫你是不會回答嗎?白癡!」她又氣又難過的打他臉。「你給我醒一醒,振作一點!」

  甩在臉上的力道,重得可以聽見清脆的巴掌聲,這麼粗魯的女人,一點也不溫柔。章彧不禁笑出聲,笑聲沙啞。

  「笑屁啊你?叫我來是想怎樣收拾你的爛攤子?你這什麼鬼樣子,能看嗎?」單天恩不留情面的數落,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洩她心中的煩悶。「你喝死算了,耍頹廢能改變什麼?是男人就給我爭氣點!」

  「恩恩……」聽見她不留情面的痛罵,章彧的心情反而好多了,但也覺得困惑。「我不懂為什麼每次都這樣……」每一次,都是他和天恩的友情,讓女友沒有安全感。「為什麼我愛的女人都不能理解我們之間的友情?我錯了嗎?我們沒有錯,對吧?」他急切的拉著她的手,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為什麼她就是不能理解呢?我很愛她啊……」

  他神智不清的喃道,醉了,也是亂了,女友的決絕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房子都買了,也聽話的想定下來,為什麼還是不放心呢?我已經……決定了啊……」

  聞言,單天恩心一沉,苦澀的撇了撇唇。

  果然,突然想買房子,這麼重要、需要聽人意見的大事,章彧沒有徵詢她的意見。

  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會突然下置產這種重大決定,一定是為了給女友承諾,讓女友心安,生怕又一次失去深愛的女友。

  是該做個了斷了。堂兄的話言猶在耳,這個決定,她遲了三年,是因為還帶著希望,奢望有一天章彧會回頭追求自己,但事實證明,不坦率的她,不敢爭取,以至於得不到她最想要的人。

    「你已經決定了嗎?」她幽幽地問。「確定了就是她嗎?」

     默默愛著的男人打算定下來,讓他決定定下來的人,卻不是自己,這個答案,真的很差勁。

    「房子都買了……」章彧半醉半醒的回答。「我快三十了,該考慮人生大事——」結婚,如果是讓女友安心的方式,那麼,他會做。

    單天恩頓時覺得自己可笑。其實她早該問了,這樣她就會死心,不會白白浪費三年時間,她已經二十五歲了,為什麼還會有戲棚下站久了就是自己的可笑想法呢?

    「章彧,這是最後一次。」不像以往每一次他跟女友吵架,她不得不去當和事佬時說的「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這回,她真的作出決定了。

    可是,章彧醉了,醉得無法思考,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一味的點頭。

    她決定了,就幫他最後一次,直接去找他不接電話不聽解釋的女友,把她帶到他身邊,然後——就是她這個萬年女配角退出的時候。

    她實在厭倦當個配角,該去創造屬於自己的舞台了。

    「你又來做什麼?!」

    咄咄逼人的質問語氣,強烈懷疑的眼神——單天恩看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對自己的登門拜訪,Claudia一點也不意外。

    Claudia——章彧的新女友,是一名瑜珈老師,他們在健身房認識進而相戀,交往超過八個月,是章彧女友任期中最久的一個。

    他甚至為了她,置產購屋,打算定下來……

    「Claudia,章彧需要你。」單天恩直視眼前的女人,滿臉說不出的抱歉。

    明知道她的害他們吵架的導火線,她要是識相,就不該出現在Claudia面前,但是她放不下章彧,不想看見他露出難過的表情。

    所以她不識相的登門拜訪,要章彧的女友接他的電話,甚至是……把她送到章彧面前。

    「需要我?出差半個月回來,第一個見的是你這個『好朋友』,這樣叫需要我?!」Claudia聲嘶力竭的尖叫,美麗的臉龐因嫉妒而扭曲。「既然需要我,為什麼不是他自己來?你又來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那你生什麼氣?」就是因為關她的事,她才覺得必須走這一遭。

    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插手章彧的感情事了。

    面對單天恩那張艷若玫瑰的臉龐,Claudia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章彧沒有把她當成女人。

    連身為女人的她,都無法否認單天恩的美貌,加上她傲人的家世背景以及現下擁有的社會地位,如果她不是和自己的男友感情太好,她相信自己也會想跟她做朋友,但他們那樣的默契和相處如果不是愛情,會是什麼?而且她不矯揉造作,直率坦誠,就連現在迎視她的目光,都是充滿真誠歉意的。

    「單天恩,不要以為我還會上當,這不是第一次!」她尖銳的指控,怨毒的望著眼前的女人。

    頭一回,她與章彧爭執吵架,是單天恩把她帶到醉死的章彧身邊,要他們冷靜的談一談。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容忍這種事情,兩個人的問題,讓第三個人知情,而這個第三者,還是男友的前女友。

    「裝著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說是好朋友,好朋友會到這種程度?你要插手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放過我?你剛摸著你的良心說你從來沒有想望過?!」Claudia厭惡她故作冷靜的眼神,隨手拿了東西便往她丟過去。「你只是來看我笑話吧?出去!滾出去!離我遠一點!」

    單天恩沒有閃躲,沒有抵擋,讓她發洩怒氣,任憑東西砸痛她。

    一般女孩子捲進這種事件,會有什麼想法?

    笑死人了,管不住自己的男友,關我什麼事?不,她說不出口,如果是她,她也會同樣在意。

    應該要保持距離的,她也以為自己一直保持得很好,終究還是造成了傷害。

    章彧每一段結束的感情都與她有關,但他從來不怪罪她,反而怪罪女友的不懂事、小心眼。

    是他太笨蛋、神經太粗,沒看見女人為了他大打出手——單天恩苦笑,這是她第幾次被他盛怒的女友揍?

    「唔!」刺痛感令單天恩皺眉,伸手碰觸額頭,摸到細細的血絲。她的臉,破了相。

    「呃啊——」沒有料到真會傷到人,Claudia也愣住了,可面對情敵,怎麼都不願意認錯的傲氣讓她說什麼也不道歉。

    「你說的對,我沒有辦法否認我不曾妄想過。」看著指尖上的血絲,她苦笑。「安於好朋友的位置,希冀有一天他會回頭看看我……」

    單天恩的坦白,讓Claudia臉色鐵青,忿忿地瞪她,胸口劇烈起伏。

    「但是他需要的從來不是我。」單天恩抬眸,眼神憂傷。「他並不會為了我茶飯不思,買醉頹廢,也不會想給我安全感,給我承諾,對章彧來說,我不是女人,你要嫉妒一個不被當成戀愛對象的人嗎?」

    「好聽話我聽你說夠多了!你到底想怎樣?」Claudia惡狠狠的瞪她。

     單天恩不禁苦笑,她怎麼會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

     「現在——我只想把你帶回他身邊。」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什麼時候才能死心?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章彧和Claudia同居、結婚,她才願意死心嗎?

    如果她的存在影響了他的婚姻呢?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的男人,你要是不要?」掩去眼中的失落難受,她戴上強悍精明的面具,像是面對難搞客戶那般,高傲、冷據,強勢得讓人不敢移開視線。

    Claudia不禁怔愣,下意識的怕了,尖銳消散,在對方充滿魄力的直視下,點了點頭。

    一周後——

    章彧帶著神神秘秘、臉紅害羞的Claudia,約單天恩一同吃飯。

    「天恩,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他擠眉弄眼,對她Show出跟女友十指交握的雙手。

    單天恩不動聲色,執起桌上的水杯輕啜一口冰水。

    「有屁快放。」

    「我爸媽到香港看我姊,我要帶Claudia去香港見我爸媽。」他笑著宣佈。

    所以說好事近了吧?

    刺痛湧上心頭,可單天恩立即壓下這種感覺。

    「跟我說要做什麼?很重要嗎?」她皺眉,用不在乎的語氣說。

    「你什麼態度啊?虧我打算請你當我的伴郎耶!」章彧放聲大笑,伸手就要揉亂她的髮髻。

   「哼,我沒打算包紅包給你。」她冷哼一聲,拍掉他伸來的手。「少動手動腳的。」

    「Claudia,你看!她根本就是男人,好痛!」捧著被打得紅腫的手,他轉身對女友撒嬌。

   「誰叫你,活該。」Claudia不敢迎上單天恩的視線,因為心虛。雖然讓劉海遮住了,但單天恩臉上有傷是事實。

    章彧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生她的氣?無論如何,出手打人就是不對,而單天恩甚至沒有還手……

    「找我出來只是想放閃光?」單天恩裝作無趣的敲打桌面。「很閒嗎?」

   「不不,只閃光怎麼對得起你,當然要請你吃一頓好的謝謝你啊,兄弟!」

    所以這頓飯的目的是要謝謝她當和事佬……單天恩望向他身邊的Claudia,就見她雙手緊抱著章彧手臂,像是怕被搶走似的。

    她苦笑,這個笨蛋,又做了多此一舉的事情,讓他女友不安了。

    「我不介意折現。」

    「少囉嗦,叫你吃飯你就吃!」章彧大笑,招來侍者點餐。

    可是她還沒開口,章彧就自作主張幫她點了餐,是她愛吃的東西沒有錯,但這樣的舉動,只讓她覺得苦悶。

    「幹麼自作主張?」他的體貼和瞭解,是一種酷刑啊。

    「怎樣?你有意見嗎?」面對她的質詢,他囂張的揚眉,甚至在餐點送來後,還幼稚的偷她盤子裡的菜,故意鬧她。

   「對了,最近你在忙什麼?都沒回我電話。」章彧用興師問罪的語氣質問,不接他電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工作很忙,不回你電話又怎樣?管這麼多要幹麼啊——喂,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幹麼一直吃我的菜?」

   「幹麼那麼小器?不然我的分你啊!」他很大方,把自己點的牛排切小塊放進她盤子裡。

    親密分食的舉動,應該是情人和情人之間才有的吧?明明他女友就在身邊,點的餐和她一樣,他偏偏要這樣玩。

    突然間,單天恩覺得Claudia很可憐!可到底是誰錯了呢?是她嗎?但她什麼也沒做啊!只是什麼也沒做,壓在心頭的那份愧疚又是怎麼一回事?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頓時一顫。這個來點鈴聲設定,她只給了一個人。

   「是我Boss。」她微微側身,接起電話。「哥……」

   「都準備好了?」單天齊那端的背景音,是嘈雜的人聲,以及飛機起降的聲音。

    她心一緊。「對,都準備好了。」

   「說完再見就趕來,要登機了。」他的聲音不若平時的公事公辦,而是用兄長的語氣溫柔叮嚀,「恩恩,別心軟。」

    心軟……

    抬眸,看見對她笑得爽朗的章彧,以及他身邊不安的Claudia。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他會怎麼辦呢?有心事向誰訴說?跟女友吵架的話誰要幫他當和事佬……

    「恩恩,沒有你,他不會死。」單天齊冷硬的語調從手機那頭傳來,刺進她心窩。

    「……我知道了,我馬上出發。」閉上眼,她強迫自己將章彧的笑臉自腦中抹去。

    只是心痛而已,她可以熬過來的。

    「出發?去哪?」章彧耳尖聽見。「你那個撲克牌堂哥又要叫你去加班?今天是周休是周休耶!」假日還不放人,過份!

    「不,是出差,臨時要去上海一趟。」她順勢回答,但說了謊。

    不是臨時出差,也不是去上海,而是要離開台灣,離開這裡,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

    之所以答應章彧出來吃飯,也是順便來Say good-bye的,但是看見Claudia焦慮不安的臉龐,她便說不出口了。

    應該要斷得乾淨一點,對大家才好,她的去向,就免了吧。

    「我要走了。」她說,從位子上起身。「你們慢慢吃。」

    「丟下我們就走?太過份了啦天恩!」章彧不平的大叫。「下回換你請吃飯!」

    下回?「那有什麼問題?」她故做爽快地回答。「等我回來再說。」揮了揮手,她沒有說再見,就這麼離開餐廳。

    因為她表現得太平常,所以章彧從沒想過,自此一別後,他再也見不到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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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年半後-

    鐵翅膀衝破雲層,在空中飛翔,俯瞰城市的萬家燈火。

    光影一幕幕,透過方型玻璃窗,映照在深邃的五官上。

    章彧的黑曈炯亮有神,直視眼前報表,聚精會神地研讀,坐在他身邊的女郎,年輕,貌美,簡單的衣物襯出魔鬼身材,可他,沒有偏頭看一眼。

    落地時,機身微微顛簸,擺在章彧腿上的資料滑動,落了一地,飄飛到身旁女人的銀色高跟鞋旁。

    「抱歉。」等飛機停妥後,他輕聲道歉,收拾著滿地凌亂。

    坐在他隔壁的女郎微微一笑,彎身幫忙,快速瀏覽一眼。「不會。」而後遞給他。

    「謝謝。」他有禮客套地道謝,淺淺一笑,接過,可另一端傳來的輕微緊繃,讓他眉毛輕佻,迅速望向對方。

    女郎大膽的朝他微笑,才鬆了手。

    那種曖昧的試探,他很熟悉,可以說是拿手,但對現下的他來說,無意義。

    裝做沒接收到美女的示好暗示,收拾好資料,隻身下機。

    出關後,拖著行李走出機場,他立刻將關機數小時的手機開機,撥了一串號碼,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笑了。

    「嘿,我回來了。」他輕聲細語的與電話那一頭的人報平安。

    眼前人來人往,上機的,送機的,章彧靜靜看待,嘴角噙著溫和恬然的笑,聆聽那頭溫柔軟語的叮嚀。

    突地,一個細微的笑聲傳入他耳中,那笑豪爽大方,但女人味十足。

    他倏地變了臉色,驀然回頭,在來往人群中,發現一張艷麗的女人側臉,她笑意盈盈,正張開雙手擁抱一名高大的男人。

    章彧的心臟悠然收緊。「天恩……」雙腳定在原地,眼睛不敢眨,怕一眨眼,又發現只是幻覺。

    「你又出現幻覺了嗎?」電話那頭傳來涼涼的嘲弄。「醒醒,好嗎?」

    「不,不是……」這不是幻覺,她真的就在眼前,是真的!

    定住的腳步找回移動的力量,他向前一跨,然而眼前有太多的人阻擋他的去路,他不敢移開視線,怕一眨眼就再次失去。

    「借過,可惡……」人群最後仍是將他淹沒了,僅只是一瞬間的遮擋,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就消失了。

    他站在原本她站的地方,茫然錯愕,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頭空空的。

    「喂!章彧,章彧……」握在手裡的電話,不停的傳出男人的叫囂咆哮。

    從來沒有過的失落,佈滿章彧愛笑陽光的俊顏。

    「回去再說。」他淡淡交代一句,不等對方有任何回應就結束通話。

    低頭斂眉,沉澱思緒,不論如何想,他都只有一個結論。

    「笨蛋。」

    罵完自己之後,他頹喪的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往停車場走,找到自己的車,開上道路。

    熟悉的北台灣景物,在眼前掠過,他俐落的旋轉方向盤,開往熟悉的路,半個小時後,他在木柵一處寧靜的住宅區路旁熄了火,趴伏在方向盤上,癡望一棟兩層樓的老房子。

    那棟老房子沒有點燈,他知道房子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兩年半來都不曾回來過,但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他像是被制約了,這幾年無論他出國多久,一踏進國門還是會先來到這裡,看著再也不會點燈的老房子發呆。

    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過去多少年來,他在那老房子裡作威作福時,房子的主人每每都會露出不耐的神情,然而從未認真的將他掃地出門。

    兩年半前的一別,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卻不明白哪裡出了錯,那個女人,就這樣一去不回頭。

    「嘟嚕嚕-」刺耳的鈴聲又來騷擾他了,藍牙耳機自動接聽。

    「你在哪?」輕快溫柔的女聲透過耳機傳來。「還沒回家嗎?」

    「Claudia……」他歎息。「我在路上。」

    「那我把菜熱好等你回來,快點,我有好消息要跟你說。」她快樂的收了線。
    「Bye。」Claudia的開心感染不到他,章彧悶悶的收了線,再望了沒有燈火的老房子一眼,才依依不捨的撇過頭,發動車子離去。

    半小時後,他驅車回到住處,將車停妥,一開門,燈是亮著的,柔和的黃色燈光讓房子看起來很溫暖,空氣中還飄散著食物的香氣。

    「現在才回來,又跑去『那裡』?」Claudia美目帶著審視意味,刺探他。

    「我……」在那種眼神下,他無法否認。

    瞇了瞇眼,她歎了口氣,走向客廳拿起擺在沙發上的包包,以及昨天才發行的數字週刊。

    「湯在電鍋裡,按鈕跳起來就可以吃了,我要回家,你一個人慢慢傷春悲秋吧。」走過他身邊,她決定走人。

    「你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告訴我?」明明催他快點回家,現在他回來了,她又急著要走?

    「你不是沒心情嗎?」Claudia挑了挑眉,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捧高擺在胸前的數字週刊。

    「你又哪裡不對了?」章彧對她的喜怒無常感到很頭痛。

    慢著-她何時喜歡看數字週刊了?那擺在胸前的動作會不會太明顯太刻意?!

    「我哪有不對?」

    「你……唔!」本想念她兩句,但看見她胸前的週刊封面上,斗大醒目的標題時,他不禁怔愣。

    喜美集團喜事近 執行長情歸女保母

    僅管封面照片模糊不清,但仍可以辨認出照片中的男主角-單天齊,這位手握重權,世界各地飛的男人,竟然現在身在台灣東區?!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直髮,看不清容貌的女人,兩人一人一邊牽著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正是單天齊與前妻所生的獨生女,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出門逛街。

    「給我!」章彧倏地把八卦雜誌搶過來,抖著手翻閱,逐字細看內容,希望可以在報導中,看見熟悉的名字。

    「想看不會自己去買一本啊?算了算了,給你吧,我要回家了。」Claudia看他著急的模樣,不留情的挖苦,當然知道他這麼猴急的搶雜誌,是為了想知道『那個人』的消息。

    他會得到的,只希望他不要搞砸,誰叫他啊……是個戀愛白癡。

    幽幽的歎了口氣,發現章彧對她的話充耳未聞,只是癡癡的望著雜誌內頁,她心裡更加明瞭。

    應該是看見單天恩入鏡的模糊照片了吧?從包包中掏出他托付她的鑰匙,放在客廳桌上,轉身,離開了章彧的住處。

    章彧神情專注的凝視雜誌內頁,那人被狗仔捕捉到的鏡頭,是她的側臉,耳上別著藍牙耳機,一邊講電話一邊下車,照片旁的小字標題寫著『單家公主欲出征』,他不禁笑了。

    「原來你回來了,可惡……竟然沒有說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朋友是這樣當的嗎?明天就去堵你,單天恩,你給我等著!」

    放下雜誌,他眼中的黯淡一掃而空。

    「很高興達成協議,這是一個愉快的合作經驗。」單天恩代理上司的職務,與英國客戶開視訊會議,她的英文流利,態度溫和中透露霸氣強勢,褪去青澀,成了個成熟的女強人。

    會議結束後,她囑咐助理快快打出合約,在第一時間快遞到英國,不需要經過上司過目。這兩年多來,堂兄非常倚重她,已把許多大事都放手讓她做。

    「Venus,你該休息了。」其中一名男性助理把便當擺到她面前,逼她吃。「其他的交給我們。」

    呆呆的看著桌上的餐盒,單天恩有些錯愕地望向那名新進助理,不禁笑了。

    「一定是我哥多管閒事。」這麼體貼下屬的舉止,真的是她那個撲克臉工作狂上司嗎?只能說未來大嫂改變哥好多,讓哥變得更有人性了。

    既然有人願意分憂解勞,那麼她就休息休息吧。

    捧著飯盒到辦公室,單天恩開始吃之前,還是讓助理把開會時間的留言拿來給她過目。

    第一張便利貼上的留言就是上司兼堂哥要她好好休息好好吃飯,還一留留四張,讓單天恩不禁噴笑。

    「囉唆!」一張張訊息往下看,多半是公事,還有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邀約,拜訪預約,但有一張訊息讓她倏地皺起眉。

    最好回我電話,我不是開玩笑的!

    「小西。」喚來幫她過濾訊息的助理,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著那張便利貼,挑了挑眉。

    「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可是章先生堅持要我把這訊息留給你……」小西縮頭縮肩,一臉害怕。

    「算了,不要管他。」單天恩歎了口氣,把紙張一揉 ,丟進垃圾桶裡。「以後這個人來電都不用轉給我,訊息也不用留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斷得乾淨徹 底,不能再糾纏不清。

    「是。」小西應允,轉身離開。

    吃著遲來的午餐,她原想輕鬆自在的,眼光卻一直瞟到角落的垃圾桶,想著那張孤零零的便利貼。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想太多吧?下個月堂兄的婚禮舉行完後,就會在台灣和北京兩地坐鎮,而她,就要去美國了。

    他讓她主持紐約分公司,這樣的機會,她不會放棄,並且決定,去了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就一個月而已,都躲了兩年多,沒道理兩人又會碰面,對吧?

    只要躲過這一個月就好,很容易的……

    身材挺拔的章彧,穿著簡單的西裝就很好看,他未系領帶,白色襯衫微敞,髮絲隨風飄散,倚著車,他目光精準的盯著善美集團大門。

    那女人還真的連通電話都不回他!媽的,躲他耶,有沒有搞錯啊?!

    明明人就在台灣,卻半點消息都不給,這……算啥?

    他等她電話等了一天,無論打多少通電話進她辦公室,總是被她助理擋下,冷冷的排拒。

    所以他決定在她公司門口等,總會等到人。

    「就不信你不下班!」天恩原本就不會開車,說來好笑,許多困難的極限運動都難不倒她,偏偏只有難度等級普通的開車是她的罩門,路考從沒一次考過,後來她也就放棄開車的念頭。

    而身為單天齊的特助,公司派車接著是正常的,這麼一來,她更不需要自己學開車,反而能利用搭車的空檔處理更多公事。

    天色漸暗,已過下班時間,人潮湧出大門,但章彧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所以,他繼續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腕表看了下時間-晚上八點,再抬頭望向高聳大樓的頂端,那兒燈還是亮著的!

  等到炎大,他又掏出手機,第一百零一次打進她辦公室。

  「章先生,Venus下班了,需要留訊息為你轉達嗎?」現在小西對章彧的聲音很熟了,他打發得心應手,對正要離開的單天恩以唇語說再見,一邊應付他。

  「下班了嗎?好,謝謝。」章彧迅速收線,打算去她住處堵人。

  只是才剛收線,他就看見路的那一方駛來一輛黑色賓士,正好停在他車旁。

  這就是單氏的座車吧?所以說,她正要下班嘍?

  章彧馬上決定繼續等,大約五分鐘後,穿著合身套裝的高挑女郎果真款款走出大門。

  黑白直線條大V領背心搭配白色襯衫,下身是軟絲材質的黑色西裝褲,腳踩高跟鞋,頭上戴頂米色鴨舌帽增添時尚感,手拎著黑色方包,大小看起來是筆電,空的另一手上掛著外套。

  總算看見她了!章彧輕扯嘴角,露出『逮到你了』的笑,卻緊張得雙手冒汗,心跳加速,正要走過去嚇她,結果被嚇到的卻是自己。

  「Venus-」那頭,突地有人從她身後喊住她,是男的。

  單天恩回頭,朝對方一笑,年輕的男人給了她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兩人便在門口聊了起來。

  她對那個男人會不會笑得太誇張啊?

  章彧氣悶,眼瞇起,幼稚的猛瞪那得到她笑容的男人。

  衝動讓他加快腳步,踩著氣勢洶洶的步伐,走向正在交談的兩人。

  「我知道你急於做出一番成績,不過該下班就下班,別加班到太晚。」一走近,就聽見她叮嚀關懷的話語。

  「嘖-」他很不能接受的嘖了一聲。

  「唔?」那名新進助理愣住,一抬頭,對上不遠處章彧的目光,他頓時覺得自己被一頭盛怒的獅子盯上。

  「怎麼了?」單天恩發現助理神情怪異的直瞪著她身後,奇怪的回頭,結果就看見她躲了兩年多,耏不打算再見面的男人。

  「嗨,下班了嗎?」章彧來到她前面,用輕鬆自在的語氣跟她打招呼,熟稔的語氣像是兩人不曾失聊過。

  她呆呆的望著他,嚇到發不出聲音。

  他是章彧……吧?為什麼有那麼一點不同,好像……少了什麼,又多了什麼,那種感覺很微妙,她說不上來,原本是她最瞭解他的人,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探不到底。

  「呆掉了?」他為她怔愣的反應感到愉快,很好,知道怕羅!

  章彧忍不住又一次打量眼前的女人,然後再次察覺自己是個睜眼瞎子。

  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笑起來很美?以前他老是嘲笑她身材太高大,踩上高跟鞋身高就有一七五,一點也不嬌小可愛,既粗魯又嘴巴惡毒,一點也不像女人,一定是跟在她撲克臉堂哥身邊久了,也跟著沒心沒肺……

  她明明……就是女人啊!為何他沒注意到她五官很美?身段很柔軟?聲音很好聽?

  究竟哪裡沒有女人味了?她明明很……很迷人……

  「嗨……」單天恩尷尬的扯開嘴笑,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別想賴掉,不會這麼小器吧?堂堂善美集團執行長特助,會窮到請不起一頓飯?」他挑釁。

  單天恩聞言望著他良久,才撇過頭,發出長長的歎息。

  她看錯了,他哪有變?還是一樣,把她當成好朋友,這麼自然親暱,她離開兩年我,他還是沒有察覺到不該這樣嗎?

  「唉什麼唉呀你,手機拿出來!換手機也不講一聲,是怎樣?朋友是這樣當的嗎?」他惡霸的伸手招了招,「拿來!」

  「那個……Venus,我先回辦公室了。」覺得情況不太妙的助理藉機逃走,他一直感受到眼前男人對他的敵意,為了生命安全著想,他決定摸摸鼻子趕緊走人。

  「快點下班聽見沒?」單天恩朝助理離去的背景喊。「我到家會打電話問警衛,不要想瞞我!」

  真……不是滋味,章彧的臉頓時垮下來。

  她就不會關心他,打個電話跟他報平安嗎?他失去最好的朋友耶!那二楞子只不過是加班而已,有必要管他死活嗎?

  「手機拿出來。」用笑容掩飾不爽,他催促著。「這頓飯一定要讓你請。」拗她請客只是掩飾他真正目的的藉口。

  「我可以折現給你。」單天恩翻了翻白眼,本想不理會他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毒舌。「你順便把利息算一算,省得一直找我麻煩。」

  「利息先欠著,我就是要找你麻煩,怎樣?咬我啊!」

  她皺眉,這……怎麼怪怪的?

  刻意失蹤兩年多的朋友再度見面,立刻鬥嘴是正常的嗎?這種感覺像是在掩飾什麼。

  她應該……不會再有感覺了,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療傷期,她不痛了。

  然而看見章彧,為什麼會有另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情傷不痛了,但心口漲滿的情緒,是什麼?

  「拿去拿去,煩死了!」拿出手機遞給他,她不想再深究。這是敷衍計策,反正她下個月到美國後就會把門號換掉。

  章彧帶笑的眼凝視著她的不情願,先用她的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再當著她的面,把她的手機塞到口袋裡,又把自己的手機放到她手上。

  「不是吧!幹麼交換?」她傻眼。「你瘋啦?你手機裡有很多客戶的聯絡電話耶!」

  她跟他的習慣不一樣,他就習慣用一個號碼,一支手機裡記錄所有的朋友,家人,客戶的電話,很重要,沒有手機他就寸步難行。

  但她不是,私人手機號碼她向來只給朋友和親人,客戶,同事則透過另一支公司派給她的號碼聯絡,而她剛剛反射性給章彧的,是她的私人手機。

  「原來你還記得。」聞言,他笑容加深,隱含深意的眼神望著她倉皇的臉。「我的命脈都在你手上,天恩,我的兄弟-我會用你的電話打給你的,別拒接啊。」

  這是一個賭注,賭她是不是真的狠絕透了。

  「……算了,隨便你。」她先是為難的皺眉思索,後來就像拿他沒轍般的歎息。

  章彧眼睛登時一亮-如果單天恩這時候回頭,一定會發現這個她非常熟悉的表情,他流露急於與她分享喜悅的臉,明顯戀愛中。

  「乖,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家!」從她身後環住她脖子,他就像兩年前那樣跟她玩鬧,但不同的是,將她緊緊的往懷裡摟。

  「不需要你多此一舉,我又不是沒人送!」單天恩沒有發現他的怪異,習慣性的在他面前武裝自己,用不在乎的語氣掩飾心意。

  下意識的與他針鋒相對,她不禁哀歎自己的沒用。

  「少囉嗦,你給我上車!」他沒有對她說『是個男人就給我像樣點』,那是因為,從兩年多前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天起,他就無法再把她當成男人。

  她是女人,一個……他以為無法成為戀愛對象,卻在意得要死的女人。

  所以,如果這一次他再豬頭的讓她失望離開,他絕對會成為家族中眾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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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銀色鈦金屬外殼,光滑的鏡面,流暢的線條,沉靜的散發時尚感,輕薄短小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但一整天,章彧的視線都無法從掌心這小小的手機上挪開,這時不時露出微笑,那種意味深長的笑法,似在期待著什麼,甚至到了健身房運動,在跑步機上跑得汗流浹背,也一定將這女性化十足的手機擺在視線所及之處。

    他的期待,很快得到了回應,手機屏幕突地大亮,來電顯示是「章彧」兩字。

    他不禁笑了,但沒有立刻接聽,停下跑步機,他捧著手機站到一旁,聞適地接起。

    「嗨!」快樂的說了一聲嗨,聲音帶著運動後的喘息。

    「嗨你的頭!」單天恩沒好氣地低咒。「你的電話一整天響個不停,煩死了!快點拿回去!」

    他可以想見她氣急敗壞的神情,在忙碌的工作中抽空痛罵他,想必他響個不停的電話,真的給她帶來困擾了。

    也是,一個陌生女人接聽他的手機,他的那些客戶啦、下屬、家人、朋友,八成會虧他損個半死。

    想到她錯愕、臉紅--嗯,等一下,天恩會臉紅嗎?

    「唔?」記憶中,似乎不曾見過她嬌羞臉紅的模樣,怎麼辦……他想著……

    「怎樣?你啞巴啊?還不快點來拿回去?把我的手機還我!」單天恩在電話那一頭咆哮,很是煩躁。

    然後呢?她是不是再次消失,連再見也不說?「不要。」章彧痞痞的回答。

    她倒吸口氣。「你說什麼?你不要--你不怕我丟掉嗎?!」

    「隨便你啊。」他眼瞇了起來,聽她生氣咆哮覺得很樂。
    「章彧,你存心找碴是不是?」

    「老地方,我等你。」他微微笑,說完這六個字就結束通話。

    他掛她電話,依他對她的瞭解,她絕對會為此氣到七竅生煙,殺過來找他算帳。

    可不這麼賴皮的逼迫她,她是不會面對他的,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讓她走,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所以接下來,就是耐心的等。」懶散從他眼中逝去,換上野性的狩獵光芒。
    老地方--單天恩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健身俱樂部,他們以前最常一起去的地方,可以在這裡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可當她處理完公事來到這裡,已經是晚上了。

    她覺得好累,不是工作上的,而是應付章彧響個不停的手機。那多半是客戶和親友打來想和她閒聊的,但她接起時,總會被揶喻嘲弄一番。

    「哇靠,女生耶--章彧說只有老婆可以接他電話,他很在意這個!小姐,你是他老婆嗎?」章彧的朋友還是大學同學?就這麼大剌剌的損她。「怎麼擺酒沒通知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你誤會了……」她慌張的解釋,「因為他把手機放在我這裡……」

    「無緣無故,他生意不用做啦?把手機擺你那做啥?大嫂,別害羞,改天出來一起喝酒,放心,我不會把你灌醉的!」

    「你真的誤會了……」說到後來,她已經不知該如何解釋,也就隨便了。

    章彧說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是假的,她當然也知道他有奇怪的執著,對手機這種東西,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許碰。

    但是他卻給了她……

    握緊手中的手機,她強壓下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不去看他的通訊錄裡有誰。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忍不住猜想,Claudia--他們還在一起嗎?照原定的計劃同居了嗎?兩年多了,如果順利是不是該論及婚嫁?還是章彧又有了別人嗎?這一切,她錯失了兩年多,而現在,他並未告訴她。

    她覺得自己很可悲,以為兩年半的分離會讓她忘掉愛情,一直躲著、避著,但真正見到面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她只是自欺欺人人而已。

    鎖在內心深處的情感,鑽出迅速崩毀的縫隙蔓延開來,深入骨髓。

    她藉著離開的契機想忘掉過去,卻根本就忘不掉章彧,對他發脾氣其實只是遷怒,她氣的是自己。

    「真悲慘……」

    將手機丟進包包,她甩頭將思緒拋去,走進健身俱樂部詢問章彧的所在地。

    然後她被帶到專屬他的房間,精油香氣撲鼻而來,他趴在小床上哼哼唉唉,按摩師正在幫他舒筋活血。
    他爽得瞇眼,看在她眼底實在很礙眼。

    「裝什麼死,給我起來!」單天恩伸指,用指甲戳他背後僵硬的肌肉。

    章彧轉過頭看她,眼睛微瞇,那是被伺侯得很愉悅的表情。

    「嗨。」

    「嗨你的頭!」

    他笑出聲,對按摩師示意暫停,翻身下床,站在她面前,對她挑眉笑道:「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嗎?」不知他的迂迴暗示,她聽不聽得懂?

    「你以為我很閒,不用上班嗎?」顯然聽不懂的單天恩以為他在抱怨催促,氣得掏出手機往他胸口砸。

    「噢--」章彧痛叫,略略低頭,凝望她的臉

    她本就艷麗,盛怒中的她像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瞳仁閃爍火焰般的光芒。

    他心漏跳一拍,呼吸不順,竟然撇過頭不敢直視。老天哪……救救他,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美?他現在才看見,之前他到底在幹什麼?

    「還是這麼凶狠,你的女人味呢?」習慣性的回嘴後,他頓時後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奇怪,他把妹從來沒有這麼遜過,為什麼面對她,遜就以倍數成長?那些可以把女生逗得嬌羞臉紅的甜言蜜語,為何獨獨對她說不出口?

    「我就是沒女人味,怎樣?」單天恩雙手環胸,冷冷地哼了一聲,見他把響了一天的手機收下,轉身就要走人,打定主意踏出這扇門之後,再也不見他。

    反正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從來不是女人。

    「幹嗎這樣?」章彧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器--」嘖,他又說錯話了!

    怎麼會這樣?他的能言善道呢?為何面對她反而會手足無措?連好聽話都不會說,有夠蠢!

    「你到底要做什麼?」單天恩忍無可忍。「很煩耶你!」

     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他衝口而出,「我想要我最好的朋友回來。」

    分開失聯兩年半,在重逢後第二次碰面,他總算觸碰到了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會用這麼爛的方式跟我絕交。」

    她一言不發的離開,連句再見也沒有,章彧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丟下。

    她不接他電話,他憤怒,留言她不回,他仍是憤怒,直到她使用多年的手機改了空號,那是她離開後一個月的事,當時,他仍是憤怒,揚言遇到她定要給她好看!

    但是到了第二個月,他便受不了沒有人可以傾訴心事的苦悶,心空了一塊,就連女友的撫慰也無法讓他平靜。

    他會因為跟女友爭執失魂落魄,買醉麻痺自己,逃避問題,但醉過後隔天醒來,仍能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可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買醉,神智是清醒的,卻總在工作中想到她,從來不曾在工作上失誤的他,還因為恍惚而失去一個千萬合約。

    直到失去,他才發現,他的認知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繼續下去不是辦法。」單天恩故做輕快,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壓抑的哀傷,她嘴角勾起,自以為笑得灑脫,然而看在他眼中卻是苦澀。「身為你最好的朋友,自覺阻礙你的戀情,不這麼消失,不會斷得乾淨徹底。」

    認識章彧那年,單天恩二十一歲,正在美國念大學,暑假未回台灣,她決定要在大學畢業之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騎自行車橫越洛磯山脈。

    不用問她都知道家人不會允許,自從父母雙雙過世後,家族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嬌弱的小花細心看照,尤其最疼她的大堂哥單天奇,當了爸爸後就對她管得更多。這個不許,那個不可以。

    但人就是這樣,越是限制就越是判逆,何況她身上流著單家人的血液,叛逆不馴是天性,所以乾脆就陽奉陰違,先做了再說!

    「可惡,我就不信我會被困在這裡!」她一身勁裝,長髮束在腦後,頭頂上的太陽強烈得幾乎將她融化。

    汗不停地流,帶來的水早已喝光,身處在無人的荒涼之地,蜿蜒的公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兩旁也未見店家酒吧,眼前所及是一片綠地,沒有人煙,路標顯示最近的加油站離這裡二十英里。

    走路去討救兵嗎?應該走個半天會到吧?

    單天恩正仔細考慮時,公路盡頭突地揚起土黃色煙塵,吸引了她的注意,隨著煙塵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一輛中古車從地平線冒出來,以非常快的速度在道路上奔馳。

    「YES!」有人,她沒有想太多,站起身就用力對車子揮動雙手。

     但是車子咻一聲越過她,捲起漫天風沙,害她全身都染了一層黃色塵土。

     「咳咳咳咳,呸--」被嗆到咳嗽,她吐掉不小心吸進嘴裡的灰塵。

     吱一聲,刺耳的煞車聲在前方響起,接著中古車倒了回來,停在她面前。

    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探出個滿臉雀斑的紅髮娃娃臉男人,笑起來很可愛。

    「嗨,美麗的小姐,需要幫忙嗎?」

    「咳咳咳咳……YES。」她邊咳邊點頭,還順不過氣,指著路旁爆胎的自行車。「我想前方的加油站可以解決這個麻煩,能不能讓我搭一下順風車?」

    「唔,DE ROSE?」駕駛座上的男人橫過身旁的友人探視觀望,先看看她身上價值不菲的自行車衣、車褲,黑白相間的配色,很野、很狂。

    挑了挑眉,他一眼就看見那輛爆胎的自行車,眼睛頓時一亮,從她身上的衣物看來,那輛優雅色調的自行車,應該是出自知名自行車品牌,還是量身訂做款吧?

    單天恩彎下腰,探進車窗,看見一個黑髮黑眼的東方人,不確定對方是哪國人,聽起來似乎是自行車的愛好者。

   「NO。」她回答的口吻理所當然。「Made in Taiwan.」年初回台灣過年,堂哥帶她去友人開設的店面,送她一輛量身訂作的自行車,一做完就快遞到學校給她,她對它愛不釋手,每天騎著上下學。

    車內的男人揚揚眉,對她一笑,跟身旁的友人小小聲交談後,兩人一起下了車,幫忙她把故障的自行車綁到上車頂。

    單天恩這時候才發現,看起來娃娃臉的紅髮雀斑男孩比她高一些,應該有一七八,而那個看不出來國籍,笑起來很陽光爽朗的東方人,起碼比她一個頭。她已經算是很高的女生了,還必須要抬頭看他才行。

    「上車吧。」男人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坐進後座。

    她拎著行李擠進去,發現後座擺了很多露營用具,她必須很困難的縮成一團,但她沒有抱怨,這個時候有好心人拉她一把,心存感激都來不及了,沒什麼好抱怨的。

    「打算騎這輛可愛的車去哪?LADY?」娃娃臉男孩問。

     單天恩從來沒聽過有人用這個單字形容她,大伯母常常叫她淑女一點,同學們則常對她說calm down,這個男生叫她lady,害她笑得很心虛。

    「征服洛礬山脈。」她期待他聽見她的回答會露出什麼表情。

    果然,可愛娃娃臉僵掉,嚇呆了。

    「一個人?」那個笑起來很爽朗的男人哼了一聲。「這是個很愚蠢的決定。」
    「沒錯。」她未生氣,甚至認同。「所以計劃必須中斷。」她沒有辦法一個人完成這項壯舉,她需要後援,如果有人開車跟著她,適時的補充資源,她一定可以辦到。「算了,寒假再來!」她決定冬天再來挑戰。

    被挖苦還不生氣,反而興致勃勃的計劃在寒冬再跑一趟洛礬山脈,這樣的女人,章彧還是頭一次遇到。

    「瘋女人。」他低聲用中文啐了句。女人真是難懂的生物,她做的事情很危險,她不知道一個人無法辦到嗎?還沒結伴同行,蠢呆了。

    「你才是瘋子!」單天恩大聲回答以中文,兩人在後視鏡四目相對,互瞪對方。

    氣氛頓時變得很僵,連紅髮男孩都感覺得到 ,因為握住方向盤的男人猛踩油門,他只好跳出來打圓場。

    「停!不要說我聽不懂的語言,說英文,謝謝!」

    「他說我是瘋女人。」

    「她說我才是瘋子。」

    兩人同時向無辜的傑瑞米告狀。

    傑瑞料無奈的看了看身旁的好友。他會在這裡,是因為敬愛的司機大人說想要露營,沒等他同意就抓了他上車,他是無辜的,為什麼必須安撫兩個同樣火爆的人?

    再看看後座那個說要騎自行車橫越洛礬山脈,結果半路車子就爆胎的女人,他歎了口氣。

    「我覺得,你們可以成為很好朋友,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這兩人外表看起來還算正常,但做的事情都很瘋狂,應該合得來。

    「屁啦!」當時,兩人都對傑瑞米的話嗤之以鼻,然後大吵了一架。

    他指控她做事未深思熟慮,一個女孩隻身妄想挑戰艱巨任務,又是東方面孔,太危險了。

    她承認錯誤,不過很不滿他瞧不起人的態度,對他的性別歧視更是深感不滿。

    「我承認計劃未盡周詳,但你不可以輕蔑鄙視我,就算我是女人,可沒有試過,怎知我辦不到?」

    章彧原本還在氣頭上,想了想,的確是他有了刻板印象,馬上道歉。「你說的沒錯,抱歉。」

    「算了。」她大方不計較,反正對方都道歉了。

    在後來的旅程中,他們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她知道他叫章彧,是台灣人,剛拿到碩士學位,即將回台灣經營喜愛的運動事業--在這次露營結束之後。

    「女人,反正你是不可能征服洛礬山脈了,就跟我們一起去露營吧。」他向她提出邀約,還加了激將法。「怎麼,不敢嗎?」

    她哼了哼,「我單天恩的字典裡沒有不敢這個字!」

    於是,她就跟著這兩個大男生展開了旅程,一玩就是一個月,她本來就活潑外向,喜歡戶外活動,任何極限活動都躍躍欲試,只是家人不准,因為危險。

    然而跟章彧在一起,他不會制止她嘗試,所以她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玩瘋了。

    後來他們至一小鎮補給時,正好碰上小鎮的圓游會,單天恩開心的去挑戰鬥牛機,屢次從機上被甩下來跌進泥巴晨,但她只是哈哈大笑,就又繼續挑戰。

    「你過來。」章彧也是個瘋子,自然也在泥巴堆裡摔得亂七八糟,可看見她那種玩法,卻板著臉把她扯了下來。

    「什麼?我快贏了耶!」她氣急敗壞地瞪他,再維持兩秒鐘,就兩秒鐘,她就可以拿到獎品。

    獎品是一箱啤酒,不過她為的不是獎品,而是為了贏。

    「你夠了!」章彧瞪著她髒兮兮的臉,沉聲恐嚇,但單天恩只給了他倔強不認輸的表情,任性回瞪。「你想死嗎?」被那挑興的眼神激怒,他的大掌往她肩膀一握。

    她這才覺得痛,又倔強的不喊疼,只有蒼白的唇色洩露出她的不適。

    「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證明你活著!白癡!」章彧對她吼。「瘋也要有個程度,你的生命很珍貴,挑戰極限不是叫你挑戰死神!」

    在她不死心的一試再試下,機主煩了,厭了,鬥牛機被調到極限,想刁難她,挫挫她銳氣,但她就是死不放手,結果讓自己受傷。

    她的肩膀八成脫臼了,為了一箱啤酒,值得嗎?

    單天恩瞪著對自己咆哮的章彧,這個認識一個月的男人,總是像風一樣,隨心所欲,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看他笑的樣子就能感覺生命的美好,因為他是那麼認真享受當下的事物,並樂在其中。

    她也想像他一樣,擁有恣意的快樂,所以拼了命的追趕,不自覺的把自己逼到極點。

    眼中看見他的怒容,耳中聽見的他責備,肩膀的痛開始加劇,鎖骨也隱隱作疼。

    生命很可貴,但也很脆弱,否則不會只剩下她一個人,爸爸和媽媽……以生命為代價,換求她生命的延續,如果不是父母的犧牲,現在哪裡還有單天恩?

    所以,她真的是做錯了。

    看著他的怒容,思及家人擔憂的心,尤其是大堂哥,她就更加明白自己錯得徹底。

    每一個人都在擔心她,其實她不是一個人,不必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她活著。

    「對不起……」淚水忽地湧出眼眶,她哭著道歉,不只是對眼前的男人,還有擔心她多年的家人。

    章彧不知她為何情緒忽然潰堤,但他把一個女生弄哭,身為男人,他還是會對這種事情不知所措。

    「知道錯了就好了。」他彆扭的摸摸她的頭。「你很乖。」

    覆在頭頂上的大掌,溫暖的融化單天恩心中的枷鎖。
    「那……還可以繼續跟你們玩嗎?」她問,怕他有好玩的事情不找她一起了。

    章彧沒轍的翻白眼。「先找醫院處理你脫臼的肩膀吧!不會痛嗎?」他惡劣的戳她腫起來的肩,她卻不喊疼,只是用殺氣騰騰的蒼白臉色,狠狠瞪他。

    實在忍不住了,他噴笑。「比男人還愛面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你?」

    「你吵死了!」她痛得直冒汗,但還是可以踢人。

    在那一次爭執之後,他們的友情更深了,殊不知因為單天恩未回家,又長達兩周沒有發電子郵件給親人報平安,把單家上下搞得人心惶惶,甚至驚動了單天齊親自出馬到美國,探聽堂妹下落。

    當她被送到鄰近醫院處理傷勢,所有檢查、包紮都結束了後,單天齊也搭乘直升機趕到醫院了。

    看見躺在病床上鼻青臉腫的堂妹,以及她剛接回來的脫臼的肩膀,他滿臉肅殺之氣。

    「哥?」單天恩暗叫不妙,對堂哥的背影伸長了手。

    單天齊走出病房,在護理站看見一身泥濘的章彧正一臉莫名其妙的告訴突然冒出的警方,是他開車帶著單天恩從美西打算到美東。

    「所以,就是你綁架我妹妹,害她現在躺在病床上?」

    「綁架?」來不及解釋,章彧就被一拳打飛。
    「哥,不是啦……」單天恩阻止不及,害章彧被堂兄狠揍,費了好大的心力才阻堂哥沒把章彧揍死。「其實,是我……一個人騎自行車橫越洛礬山脈,車子半路爆胎,求助無門才認識了他……」

    「單天恩!」單天齊聞言瞪眼,對她咆哮怒吼。

    她自覺理虧,縮了縮肩,以堂哥現下抓狂的情況來看,會揍她一點也不意外。

    但是她沒有被責備,反而被攪進兄長懷裡,有力的雙臂將她環在胸前,她這才清楚的感覺到,單家人眼中優秀卓越的繼承人,其實也會害怕的。

    她頓時熱淚盈眶,心中充滿對兄長的歉意。「哥,對不起……」

    往後,她會收斂,她不是一個人,章彧說得對,她的生命很珍貴,她會為了愛她的家人好好珍惜。

    無辜被揍的章彧,沒有跳起來對單天齊叫囂,只是揉著被打腫的眼睛深深望了他們一眼,便轉身離開。

    就是那樣的體貼,讓單天恩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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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喂,你們感情那麼好,幹嘛不交往啊?」一個似遠又近的聲音傳來,嘻笑慫恿。
  
  「說的也是……那,你覺得呢?」章彧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詢問她的意見。
  
  壓下返躍飛騰的心念,單天恩故作冷酷的回答,「隨便。」
  
  「好吧,那就在一起吧。」他的笑容盪開,爽朗耀眼如陽光。
  
  他們手牽手漫步在金黃沙灘上,滿臉笑容,幸福洋溢。
  
  但當太陽緩緩降至地平線,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腳步越見沉重,直到陽光不在了,四週一片漆黑陰暗,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見他黑瞳中閃爍的認真。
  
  「我還是沒有辦法把你當成女人。」他皺著眉說。「感覺不對,戀愛不是這樣吧?太平淡了,當情人太浪費,朋友才能長長久久,我們還是繼續當朋友吧。」
  
  什麼?上一秒才說在一起,下一秒就說他感覺不對,沒有戀愛的感覺?!
  
  她在笑,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呢?明明心好痛,好痛好痛的啊!
  
  但是她卻微笑點點頭說好。
  
  「好啊,隨便。」
  
  聽她首肯,章彧又笑了,太陽再次升起,有只美麗的人魚浮出水面,夢幻的甩著寶藍色魚尾,朝他兩的方向微笑。
  
  章彧也笑了,對她說:「我對她一見鍾情。」然後就拋下她,跳進海裡,游向那只美麗的人魚。
  
  四周都是陽光,只有被留在沙灘上的她被黑暗籠罩,像被打了一巴掌。
  
  「回來……」她站在沙灘上,看著和美麗人魚嬉戲的男人,聲嘶力竭的大喊,「章彧,你回來!我不要分手,我很愛很愛你——」
  
  但是沉浸在愛情海中的男人沒有聽見她的告白,她頭上那片烏雲越來越濃密,閃電,雷光交錯,下的不是大雨而是尖銳的冰箭,將她刺得遍體鱗傷,可那些冰箭落在身上卻不覺得痛,反而……
  
  軟軟的?
  
  「嘻嘻嘻嘻……」稚嫩的壓抑笑聲在單天恩耳邊響起,將沉睡的她從夢境中拉回現實。
  
  她緩緩睜眼,觸目所及不是那可怕的沙灘海岸,而是柔軟舒適的房間,以及漂亮可愛的小女孩。
  
  「小姑姑起床了——」坐在她床上的小女生見她睜眼,開心的又笑開,獻寶似的把綁好的頭髮給她看。「小姑姑你看,卷卷的,好漂亮噢,小懿好喜歡。」
  
  小女生穿著粉藍色小洋裝,黑髮綁成可愛的公主頭,還上了發卷,看起來超可愛。
  
  單天恩笑出來,這小鬼一大早就跑到她房間,只是想炫耀她漂亮的衣服和頭髮吧?
  
  「誰幫你綁的?」
  
  「媽咪呀!小姑姑起床起床,媽咪有煮好吃的早餐喔——」小懿拉著她的手催促。
  
  「好好好,姑姑起床了,等一等,不要急。」單天恩在小侄女的撒嬌下乖乖的起床,進入浴室梳洗,小懿像是怕她賴皮似的,坐在床上等她。
  
  走進浴室看見全身鏡中的自己,一臉驚魂未定,不禁苦笑。
  
  「沒用……」扭開水龍頭,她拘把冷水往臉上潑,讓自己清醒一點。
  
  待她梳洗完畢,走進更衣間,換上休閒服——今天是假日,不需要上班,上司兼兄長要她好好休息,自己卻進公司了。
  
  「小姑姑你好了沒有哇?」小懿在外頭好焦急的跺腳。
  
  「好了好了,你好沒耐心。」看著生氣勃勃的小侄女,單天恩實在很難把她和一年多前的小懿聯想在一起。
  
  一年多前的小懿壓抑、拘謹,早熟得不像五歲的孩子,那是堂兄的強勢教育出來的,能把小懿變得這麼活潑開朗,是因為遇到了貴人。
  
  「天恩,你起床了嗎?」房門外傳來輕柔的嗓音,接著門板被輕敲了兩下。
  
  「我醒了。」她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表情柔和的女人,穿著米色的圍裙,美麗得像幅畫。
  
  她是衛靜,單天齊的未婚妻,他們將在下個月踏入禮堂。
  
  「早餐做好了,快出來吃。懿懿,你去吵小姑姑啊?」衛靜蹲下身來,對小懿伸手。
  
  「早餐冷了就不好吃嘛……」小懿圓圓的眼睛飄來飄去,心虛的不敢迎上媽咪的眼睛。
  
  衛靜笑了笑,牽住她的小手,朝單天恩眨了眨眼。「天恩,快來,我們的小公主沒有你陪她吃飯會生氣。」
  
  「生氣就不是公主了。」單天恩伸指勾住小侄女卷卷的頭髮取笑。
  
  「不要摸!不可以摸!」愛漂亮的小傢伙立刻搶回自己的寶貝頭髮,小臉氣呼呼的鼓起來,對心愛的小姑姑和最愛的新媽咪說:「我不是公主,爸爸說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我才不要當騙人的公主,我是單懿慈。」
  
  「噗……」單天恩不禁噴笑,偷窺未來大嫂沒轍的表情,心想著懿懿不愧是堂兄的女兒,就算開朗活潑了,也早就被教導成不相信童話的小孩。
  
  三哥女人來到飯廳用餐,桌上擺滿了豐富的菜色,看起來很多,其實份量剛剛好,衛靜重視營養均衡,每一份餐點都仔細計算過份量。
  
  單天恩看著衛靜溫柔憐惜的照顧身旁的小女孩,慈愛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來單懿慈非她親生的模樣,不禁微笑。堂哥堅持她回台灣這段時間跟他們住在一起,是因為……想讓她覺得自己有個家吧?
  
  「哥好煩。」她覺得好感動,所以說反話。
  
  堂兄強迫她住在這裡,不讓她回小時候與父母住的家,也不許她下榻飯店,為的是告訴她,就算他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也不會放下她不管。
  
  「對啊,其實他很囉嗦。」衛靜微笑附和。
  
  單天恩一邊吃早餐,一邊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啊。對了,爐火上沒有燉煮的補品,通常大嫂準備完早餐後,就會開始準備中餐的。
  
  「咦?嫂,你今天不幫哥送午餐?」
  
  「不,我今天中午有約。」衛靜微微笑。「對不對?」她詢問正乖巧吃著早餐的小女孩。
  
  小懿很乖,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後才開心的說:「對,媽咪要帶我去找媽媽哦——」
  
  聞言,單天恩馬上帶掉,望著笑意盈盈的未來大嫂,頭皮一陣發麻。
  
  「嫂,你……要帶小懿去……見……她媽媽?」想到堂哥和前妻離婚的難堪和不愉快,她實在無言。
  
  「對。」衛靜點頭,覺得這根本沒什麼,「聽說金善中是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比你哥好看嗎?我想,他們的小孩一定很可愛,懿懿也該看看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單天恩對一臉理所當然的大嫂很無言,有時候,她真的很佩服大嫂對付堂兄的手段,她完全把哥吃得死死的,現在還背著他見他前妻……
  
  「嫂,幫個忙,別讓哥曉得我知道這件事……」她還想活命啊!
  
  衛靜正要笑罵兩句,卻被突如其來的電話聲打斷。
  
  兩個女人一個小孩,視線全投射在餐桌上那支黑亮的手機上,來電很奇怪的顯示著「單天恩」三個字。
  
  她不用抬頭都知道,大嫂一定正挑眉,興味十足的望著她。
  
  可惡,絕對是該死的章彧,連假日都不放過她,哼,拒接!
  
  「章彧強行跟我交換手機——」她才說一句話,章彧又打來,她再次拒接。「那個……拜託這件事情也不要跟哥說……」哥絕對會給她撲克臉外加狠狠訓話的。
  
  鈴鈴鈴——電話響了第三次,章彧不死心的再打,但她就是不接。
  
  「煩死了!」單天恩惱怒的把手機鈴聲調成靜音,丟在桌上。
  
  剛剛才調適好的心情,又因為章彧的騷擾而大亂,加上那個誇張的夢,她現在不想聽見章彧的聲音,更不想看見他的人。
  
  若是見了,她怕自己會變得脆弱,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衛靜把她的掙扎看在眼底,歎了一口氣。
  
  「你們兄妹兩人啊。感情最好,同樣的心高氣傲,可是恩恩——」衛靜親暱的喊著她小名。「你哥對於想要的東西,向來都是直接開口,這一點你跟他不一樣,你要知道,當你要的東西到了面前,你卻因為不好意思而轉頭就跑,讓你想要的東西在你身後猛追,這樣有一天,等你想要的東西不想追了,停在原地,你跑過頭就看不見了喔。」
  
  這話單天恩似懂非懂,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又迅速從指縫中溜走。
  
  但是手指卻似有自己的意識,拿起她調為靜音的手機,看見上頭短時間內就出現的七通未接來電。
  
  都是章彧,以及……CLAUDIA?
  
  錯愕還未平息,藍光螢幕大亮,又是CLAUDIA的來電。
  
  他們……原來還在一起。
  
  她回來錯了吧?兩年多前Claudia怒恨的眼神清晰浮現在腦海中,單天恩突然覺得手機很燙手,想放下。
  
  「不接嗎?」衛靜詢問。「有疑慮就去找答案,這不是單家人的座右銘?」
  
  她的疑慮……太多了,但是Claudia是她不敢碰觸的話題,怕什麼她也不明白。
  
  如果接了電話,又害他們吵架呢?他的手機在她手上耶!但是不接也會害慘章彧,如果他們還是情人的話。
  
  應該還是情人吧?章彧不跟分手女友繼續當朋友的,除了一個叫單天恩的男人婆之外……
  
  她的手,又有自己的意識了,竟然接下了通話鍵!
  
  「章彧,你為什麼不接電話?!」Claudia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很慌,很亂,很焦急。「出門沒有?」
  
  聽起來……跟章彧感情依舊,那種頤指氣使的態度,讓章彧常常稱Claudia是個女王。
  
  「我……章彧的手機不在身邊……」她清了清喉嚨,乾澀回應。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約五秒鐘後,像是一世紀那麼長的五秒鐘,Claudia才緩緩開口。
  
  「venus?單天恩?」
  
  「對,我很抱歉……」她不知道在慌什麼,直覺道歉。她不該接起的,不該回來的,不該跟章彧碰面的……
  
  「你確實是該好好道歉!」Claudia得理不饒人的輕哼。「告訴章彧,我不喜歡捧花的款式,叫他重新買一束,否則他今天休想迎娶!還有,我的板娘得了急性腸胃炎,沒有可以使喚的人讓我現在很惱火很焦慮,叫他給我想辦法找一個塞得進禮服的女人過來!現、在!」她吼完後便掛掉電話。
  
  單天恩捧著手機,一臉茫然。
  
  他……跟Claudia……要結婚了?今天?!
  
  她突然覺得好冷,心好痛……心死了。
  
  章彧火燒眉毛的拚命趕時間,開著車,不停撥打手機,但單天恩不接就是不接,急得他只好殺到單天齊剛買的新屋逮人。
  
  「你是來拿手機的嗎?」單天恩是來應門沒錯,但語氣和眼神都很冰冷,尤其在假日的早上九點,看見他一身筆挺西服,莊重得像是要參加什麼盛宴後,她的抗拒更加明顯。
  
  把手機遞給他後,她冷著臉說:「拿去,Claudia說她不喜歡捧花的樣式,找個能穿伴娘禮服的女人給她使喚。還有,恭喜,我說過你結婚我不會包紅包給你的,慢走,不送。」
  
  章彧一愣,然後大叫,「等一下!」他急忙阻止她把門關上。「Claudia除了跟你說這些,沒說其他的?」
  
  「需要嗎?」
  
  所以只說一點點,然後故意誤導——Claudia,你可以再愛記恨一點沒關係!
  
  「不要想相信她說的話!」
  
  「所以她今天沒要結婚?」單天恩撇撇嘴角,訕笑。
  
  「不,她確實是今天要結婚。」
  
  「再見。」沒什麼好說的,都要結婚的人了,不該這樣。她逼自己硬起心腸。
  
  「天恩,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你……」這麼一走,要再找到她恐怕會很困難……「你跟我來!」心念一轉,章彧乾脆土匪的把她從家門拉出來,壓根不管她還穿著輕便的衣物。「衛小姐,抱歉,天恩借一下。」他對裡頭笑容溫和的女人客套的說一聲。
  
  「我不會告訴齊的。恩恩,穿鞋。」衛靜還幫小姑配好鞋和拿化妝包,才巧笑倩兮的揮手和他們道再見。「路上小心。」
  
  「嫂?」單天恩徹底傻眼,看著大嫂,再看看強拉她出門的章彧,無論如何抵抗,她都無法逃出他的鉗制,只能被帶出門禁森嚴的大樓,強行塞進他的車。
  
  只見車子被洗得發亮還打蠟,把手以緞帶打了粉紅色的蝴蝶結,看起來就是一輛……要去迎娶新娘的禮車。
  
  「你要幹嘛啦?」帶她去參加他的婚禮?他可以再過分一點!她為什麼要被這樣糟蹋?為什麼要這樣難堪?
  
  「你誤會了……」他要解釋,但急促響起的手機鈴聲害他不得不先住口,粗魯的接起來電。「怎樣?」
  
  對方囉嗦了一堆,聽出聲音是在催他快一點。
  
  「知道啦!急什麼急?在路上了啦,那女人——叫她給我閉嘴!」他憤恨的結束通話,下一秒手機又響了。「好好好,我知道……你們幾個不會先出門哦?什麼?一定要等我?好啦,我會快一點!」
  
  打發完那些催促後,他立刻撥了通電話出去。「喂,Amy?我章彧,要麻煩你趕一下,Claudia不喜歡婚紗公司準備的捧花和頭花,正在發脾氣,我大概十五分鐘會到你店門口……謝謝,對,她堅持要白玫瑰……我不下車,可以請你拿出來嗎?我趕時間……謝謝。」
  
  單天恩知道他剛剛打給誰。Amy小姐,她一直光顧的花店老闆娘,瞭解他所有女友對花的喜好。
  
  除了一個對單天恩的「男人」——他從來沒有送過花討她歡心。
  
  這樣的比較是很蠢的,但是現在,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任憑腦中不斷不斷出現比較表格,不斷的折磨自己。
  
  「天恩,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有空了,趁機解釋一下,免得她誤會。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唔!」被打槍了,天恩沒用過這麼冷漠的語氣跟他說話,這表示——她很生氣?「可是今天結婚的人——」
  
  「我說過我不想跟你說話,我要下車!」結婚結婚結婚,他為什麼不在她離開的兩年半內結婚算了?
  
  不甘心,不情願,還有自厭,她好討厭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氣他真的結婚了,還是氣自己還抱持著希望?
  
  十五分鐘後,章彧把車子開到相熟的花店,花店老闆娘看見他的車,立刻捧著美美的花上前。
  
  車窗搖下,章彧利落的接過花。
  
  「Claudia應該會很喜歡——咦?是單小姐?!好久不見!」Amy看見副座的單天恩,露出驚訝的表情。
  
  「好久不見,Amy姐。」她只得扯了扯嘴角,笑容很僵。
  
  「等一等,只要三秒鐘,等一下!」Amy轉身跑進花店,拿了單枝太陽花又衝出來,遞給章彧。「拿去!」
  
  她看錯了嗎?單天恩有點困惑,為何會覺得Amy姐的笑容看起來有點曖昧?
  
  「謝謝!」章彧樂的笑開,對Amy眨眨眼,接下那朵太陽花,然後把它給了身旁的女人。「給你。」
  
  她呆掉。「蛤?」什麼意思?在他結婚這一天送她一朵不用錢的花?!
  
  「拿著。」扳開她的手,逼她收下那枝孤零零的太陽花,章彧對花店老闆娘揚聲道謝後,又開始趕時間。
  
  悶……悶透了,什麼跟什麼……要丟掉,要把花丟掉!單天恩在腦中拚命命令自己,但手卻把花握得緊緊的。
  
  車子轉向,雖然她兩年多未回台灣,但她記得這條路,記得忠孝東路巷子裡的居酒屋,這裡有她吃過最好吃的烤雞翅,可是……這麼早?
  
  「這麼早要去阿穰的居酒屋?」
  
  「對——」
  
  「喂,章彧到了,出發吧!」
  
  居酒屋門口一堆車還有一堆等待的男人們,全部都西裝筆挺,多半是居酒屋的常客,看來都是伴郎吧?單天恩不甚確定上網猜測。
  
  「你慢死了——噢,女人耶!」伴郎群看見章彧身邊還有個美女,立即起了一陣騷動。
  
  「少囉嗦,快出門,Claudia在發瘋了,你們想死嗎?」他便恐嚇邊把新娘捧花遞給負責的人。
  
  一抬出Claudia,所有人都嚇得跳起來,紛紛上車。
  
  單天恩不解德看著身旁的章彧。為何他這個新郎未坐進禮車,反而在後頭開車跟隨新娘車?
  
  「Claudia今天結婚沒錯,但新郎不是我。」看出她的疑惑,他終於找到空擋解釋。「你不聽我說,真想省紅包嗎?」放心吧,他結婚她絕對不需包紅包。
  
  她又呆掉了。「你……不是Claudia結婚,那她今天嫁給誰?」
  
  一直到車子停在Claudia家門口,前方新娘車跨出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光頭大漢,她才忍不住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唇微張。「阿……阿穰?」居酒屋的老闆?!
  
  只見少言木訥的阿穰赧紅著臉,手執新娘指定的白玫瑰捧花,準備迎娶。
  
  「我跟Claudia在你離開後三個月分手。」章彧望著她的臉,正色道:「是她提出的,她甩了我,跟阿穰同居,我跟她還來不及談到未來,就分手了。」
  
  也就是說,她離開後,他並未如預期的和女友同居、結婚?
  
  「為什麼?」單天恩太意外了,她以為她離開後,他會和Claudia幸福快樂的。
  
  「唔,要現在說嗎?」他語氣意味深長。「因為我發現我的認知有很大的問題。」
  
  什麼問題?她好想知道,然而迎上他凝望自己的眼神,她又下意識地偏過頭。
  
  幹麼用那種表情看她?那……是看著「好朋友」該有的眼神嗎?
  
  「章彧,搞不定啦!你還在車上做什麼?新娘不肯出來,還不想辦法!」伴郎群太瞭解木訥的阿穰不會對Claudia說不,被整的超慘,來找救兵了。
  
  「來了來了——天恩,忙完這一攤,我們再聊。」
  
  「天恩?單天恩嗎?」新娘的聲音突地從門內飄出來。「她怎麼會夾在伴郎群裡?你們眼睛下啦!把她給我——」
  
  「你要天恩幹麼?」章彧站在緊閉的門前,沒好氣的問。
  
  「章彧!我的伴娘啦,生一個出來給我——」Claudia尖聲嘶吼。「就是單天恩,叫她進來給我使喚!」
  
  潑辣沒有理智的Claudia,把單天恩嚇到了。
  
  「venus,好久不見。」只有新郎官還傻呵呵的跟她打招呼。「抱歉,孕婦都這樣情緒不穩定……」
  
  啥?孕婦?!Claudia 和阿穰……這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讓她更加錯愕。
  
  「我要單天恩進來!我要單天恩進來!」
  
  懷孕的新娘大暴走,迎娶的伴郎群外加媒人婆,頓時全都用期待的眼神望著她。
  
  這情況,真的很怪異啊……
  
  「好,我進去。」歎了口氣,她往門前去。
  
  門被開了個小縫,一個伴娘探出頭來笑了笑,然後迅速把她拉進屋子裡,砰一聲,門被闔上。
  
  章彧卻覺得大事不妙。「Claudia!」他敲門討人。「你別鬧!把天恩放出來!」
  
  貼著門板聽外頭動靜,今天Claudia超美,也超惡毒難擺平。
  
  她笑得美美的,卻流露出邪惡的氣息,玩著指甲對門外叫囂的男人道:「少囉嗦,她欠我的。」
  
  單天恩聞言一震,不知改用什麼表情面對她,站在她家,身邊都是她的好姐妹、家人,她覺得自己在這裡……感覺很差勁。
  
  「嗯——善美集團執行長特助被我使喚,這種感覺很好耶!唔……你的胸部好像大了點,但應該塞得進去。來人,我的主伴娘來啦!誰來告訴她流程?」
  
  「Claudia,我……你……」她不介意她來參加婚禮嗎?還當伴娘?!
  
  「別說話,我今天不想生氣。」Claudia說完話,所有人全都狠狠的瞪著她,她最好今天沒生過氣!
  
  「你只有半小時的時間可以上妝、換裝,你欠我的,今天就讓我使喚一天償還吧!」Claudia像個女王,高高在上的道。「要不是你,現在跟我結婚的人那會是阿穰?」
  
  這句話讓單天恩深覺愧疚,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是我離開已經兩年半了耶……」為什麼又會因為她的關係分手?
  
  「快快快快!」
  
  焦慮的新娘只是擊掌催促大家動作快一點,硬是不解釋,在單天恩心中留下一個大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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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是章彧頭一回當伴郎當得這麼心不在焉,不住看向以折磨伴娘為樂的新娘。

    無端被他帶來迎娶的單天恩,現在正被新娘指使跑腿,在喜宴上來回奔波。

    他帶著譴責的目光看向傻呼呼的新郎,只見他看著新娘後母般的嘴臉,臉上依然充滿愛意,章彧更加覺得,阿穰的愛情真的很盲目。

    「唉——」看著這樣的情況,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得去把天恩解救出來!

    「不服氣嗎?」Claudia臉頰酡紅,手執酒杯,杯子裡頭裝的不是茶而是紅酒,是個非常貪杯的新娘。

    她穿著晚宴服走過來,伸手擰了下章彧的腰,再親密的摟著他的手臂,醉眼迷離地挑釁。「你有膽子就把我的伴娘搶過去啊!」戴了誇張假睫毛的眼睛眨呀眨,媚眼拋的很誇張,很愉快的與他並肩,看著單天恩深陷伴郎群。

    章彧嘖了一聲,把被勾住的手臂縮回來,但又立刻被纏上。

    「少動手動腳的,我正要去!」他的視線熱切地望著佳人方向,要不是礙於身邊的孕婦兼新娘纏住他不放,要是甩開她,害孕婦跌跤就慘了的話,他早就飛奔回去了。

    「哇,我的伴娘真受伴郎歡迎呢!」Claudia這句話,擺明了就是針對章彧。

    其實何止是伴郎而已,加上她娘家的男性親屬們——因為新娘早放話,男性的敬酒胡鬧皆由主伴娘出面擋酒,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所以啦,這些男人們見到單天恩就像蜜蜂看見花,全都黏了上去。

    Claudia原本屬意的主辦娘人選,是和她在同一家健身中心任教的瑜伽老師,身段柔軟苗條,骨架纖細,不料竟在今天染上急性腸胃炎,此刻正在家中上吐下瀉,虛弱無力。

    臨時上哪找一個可以塞得下那件S號禮服的女人來當伴娘?Claudia為此焦慮到快發瘋,誰知——單天恩竟然可以!

    唔,也不是說完全合身,胸部稍微緊了一些,裙擺短了一點,修長美腿展露無遺。

    「誒,我婆婆說單天恩胸是胸。腿是腿,沒看過艷成這樣但不俗的女人,我媽更說你一定是眼睛瞎了才把她當男人,剛剛換禮服的時候,我媽狠挖苦她,她一句話也不回耶。」笑看章彧抿緊的唇和緊繃的下顎,Claudia沒說的是,見過單天恩後,她的朋友、家人全都明白她不是有意破壞他們的戀情,因為重點不是在她,而是章彧眼睛有問題。

    單家最得寵的嬌嬌女,任人挖苦不作聲,雖然不說話,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是真心誠意的協助Claudia,沒有半句怨言。

    「我弟弟也說她很正,雖然我弟弟年紀小了一點,可他說如果是單天恩,他不排斥姐弟戀。」

    Claudia最後這句話,壓垮了章彧的理智。

    「天恩是我的!」他強勢霸道、佔有慾極強地宣告。

    「跟我說有什麼用?」她邪笑,嘲弄的兩手一攤。「你敢不敢跟她說,還是個問題呢。」嘲弄嘲弄,盡情嘲弄。

    她說對了!章彧臉頓時垮了下來,他不敢說。

    兩年多來,他偶爾醉了,總會拉著友人嚷嚷,下回看見天恩,一定要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大聲說不能沒有她。

    結果他對她說了什麼?

    我要我最好的朋友回來。

    這啥?他直來直往的性格,為什麼到了她面前全部走調?為什麼甜言蜜語啟動不了?

    「突然,我覺得好開心。」Claudia笑得美美的,但非常邪惡。「情場浪子?也不過爾爾嘛。」

    「Claudia,快丟捧花!」一干雲英未嫁的女卷們,用渴望的眼神望著新娘手中的超美捧花。

   「這個啊——」Claudia很快的點頭,翩然在婚宴中宣佈。「好,現場所有未婚成年女性,滿十八的統統到前面來集合,我要丟捧花啦!單天恩,你別想閃,快過來!」

    笑得臉快僵掉的單天恩被點到名,有些意外,她抱歉的對身邊人群微笑,走到Claudia身邊,但沒有看章彧一眼。不知為何,在這樣的場合,她就是覺得應該跟他保持距離,不想讓新娘不開心。

    「沒關係,不用顧慮我,給其他人。」她不是客套,而是對捧花本就沒有幻想。

    沒有對象的她,不會是下一個結婚的人。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身為伴娘,可以違抗我嗎?」Claudia十足女王口吻,讓她只能閉嘴。「你欠我的,以為這樣就還完了嗎?」

    「喂——」章彧看不下去了。天恩這呆子,被欺負是不會還手喔?她哪點對不起人啊!Claudia他過分了,在他面前就這樣,那背地裡是不是把她欺負到底了?

    「女人的事,男人少插嘴。」Claudia回頭瞪他,拉著單天恩走進興奮的未婚女性群中。

    單天恩扶著懷孕三個月的Claudia小心地上舞台,待新娘站好後,她才站到台下靠近音響的位置,不跟其他伸手長臂的女性爭奪新娘捧花。

    「這裡這裡——」

    「這邊啦!Claudia,丟准一點。」

    「放心,我絕對會丟很準的。」美麗的新娘擺出投手投球姿勢,在虎視眈眈的視線下,將球……不,捧花,迅速丟到單天恩眼前。

    不明所以的單天恩反射性地接下,瞠目。

    「噢——」

    「討厭!」

    沒接到捧花的女孩們發出扼腕的歎息,紛紛走回位子上。

    熱鬧過後,新娘秘書來向新娘提醒該換送客的禮服,單天恩聽見了,才自恍神中回過神,跟隨新娘走進新娘休息室。

    協助Claudia換下禮服、上洗手間、餵她吃小東西墊胃後,她仍掩不去心頭那股化不開的怪異感。

    擺在褪下婚紗旁的白玫瑰捧花嬌艷欲滴,美得夢幻不真實。

    「為什麼?」為何要將捧花丟給她呢?這應該是……帶著新娘喜悅和分享的祝福,為何要給她?

    Claudia閉上眼,讓新娘秘書替她拿下假睫毛重新黏上,聽她問出來,不禁笑了。

    「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曾後悔跟章彧分手,因為離開他,讓我找到我要的男人……」才說而已,新娘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連敲門示意一下都沒有。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新郎阿穰。

    「老婆,你會累嗎?啊——Venus,好久不見,今天謝謝你,下回來店裡我請你!」傻大個笑容超大,一臉幸福到極點。

    「不用啦,沒關係。」她實在是想破頭也無法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阿穰是粗漢,光體形就比Claudia多一倍,外貌更不用說了,Claudia漂亮、時尚,用比喻的話,Claudia是那種去夜店玩會引起注目的派對女王,而阿穰就是一旁服務的人。

    兩人的生活習慣、氣質、學歷……種種條件,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他們卻結婚了!

    「現在才來關心我~」

    老天,這個說話娃娃音裝可愛的女人,是誰啊?單天恩不可思議地瞪著新娘。

    她記憶中的Claudia,沒那麼小女人。

    可現在這對夫妻談話實在甜到嚇死人,阿穰笨拙哄著妻子的模樣,看在眼裡,還真是……令人傻眼。

    單天恩不斷克制自己不露出失禮的表情,一直到新郎被情緒不穩的任性新娘趕出去。

    「嚇到了嗎?」Claudia一反剛才的小女人姿態,哈哈大笑。「一開始我跟阿穰在一起,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正好那時候我剛跟章彧分手沒多久,唱衰我們很快就分的人更多得是,但是別人不懂,阿穰他,讓我非常有安全感。」

    聞言,單天恩又被嚇到了,因為Claudia提起丈夫的表情,柔和、眷戀,那的確是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人甜蜜神情。

    「就算阿穰送醉酒到在店裡的女客人回去,我也不擔心他會找別人,他很愛我,雖然很笨拙,不像章彧或其他男人會討我歡心,但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忍受我的任性,只有阿穰,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愛,所以我決定愛他然後嫁給他,就像是章彧和你,除了你之外,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章彧那種爛個性,規矩多得要命——好啦好啦,該送客了。」

    話說完,妝也補完了,Claudia站起身接過飯店準備的喜糖,可臨去前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對她說:「對了,那個捧花,是謝禮。」

    「咦?」謝禮?謝什麼?她做了什麼要讓Claudia對她道謝?

    「謝謝你臨時充當伴娘被我奴役還沒拒絕我,還有,謝謝你——兩年多前沒告訴章彧我打了你,否則我們不會分得那麼平靜,我和章彧到現在還會是朋友、我現在能得到幸福,某方面來說,是因為你的關係。」

    無論如何,先動手就是不對,更何況單天恩並未真的介入她和章彧。

    她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當年會放手不再執著,是因為她的不告而別。

    章彧的反常不是重點,而是單天恩的果決,讓她醒了過來。

    單天恩放手成全她和章彧,那麼,她是不是該放手成全自己的幸福?長久以來對章彧的不信任,不可能因為單天恩離開她就當作從來沒發生。

    從單天恩身上,她看見成全的氣度,相較之下,自己的不成熟真是可恥的可以,思考了兩個月後,她得到的結論是章彧不是她想結婚的對象,所以她才決定放手。

    「還有,對不起,兩年多前打了你,害你受傷了。」

    單天恩聞言愣住,望著Claudia溫和的臉龐不帶刺和防備。原諒,Claudia原諒她了!

    她真正的鬆了口氣,太好了!他一直戰戰兢兢,深覺愧疚,覺得參加Claudia婚禮的自己是個不速之客。

    沒想到她居然不恨她,原諒她當年帶著深愛的心情待在章彧身邊,原諒她的多管閒事,太好了,Claudia不怪她,太好了,Claudia現在很幸福……

    緊繃的情緒鬆懈,熱潮不自覺的湧上單天恩眼眶裡。

    Claudia挑眉,不禁嘴角上揚。「在『前』情敵面前哭泣,是很蠢的行為——好吧好吧,你就在這裡哭吧,反正接下來不需要你了。」

    甩甩頭,女王姿態又冒了出來,她把伴娘丟在新娘休息室裡,瀟灑地走了出去。

    單天恩坐在新娘禮服旁,抱著剛剛接到、代表新娘祝福的捧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大哭一場,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在嬌弱的玫瑰花瓣上。


    章彧用此生最狠歷的表情,逼退想跟上湊熱鬧的伴郎群。

    「誰敢跟來試試看!」

    結果他虛張聲勢的恐嚇招來噓聲不斷。

    「滾!」但是他提氣一吼,將袖子捲上來,眾人便溜得不見人影。

    確定沒有人跟來躲在門外偷聽,他才扭開新娘休息室的門,闔上,然後上鎖。

    都是因為惟恐天下不亂的Claudia,換好送客的禮服出來,立刻笑盈盈的對那群色胚說:「我美麗性感的伴娘哭了耶,有沒有紳士要去安慰她呢?」

    一瞬間,「我,我,我我我」的呼應聲此起彼落,急色的男儐相們紛紛想往新娘休息室沖。

    她哭了?!

    怎麼會?認識天恩多年,他只見過她哭兩次。

    第一次,是在他們認識後一個月,他將脫序的她從鬥牛機上扯下來,訓了她一頓時。

    第二次,是在她二十一歲的寒假,那年她並未按照計劃騎自行車征服洛杉磯,而是致電給人在台灣經營運動事業的他,央求他陪同她赴紐約最高法院開庭。

    他二話不說,排了假便飛紐約,沒有詢問為什麼。

    開庭那天,她一身黑衣,神情嚴肅,像是準備參加一場喪禮。

    直到她上了證人席,面對法官、被告律師、陪審團,在咄咄逼人的律師質問下,指認被告席上的兇手,他才知道,她是多年前轟動全球『曼哈頓滅門血案』的唯一生還者,在警方的保密和單家人的介入保護下,才未讓她曝光。

    起因就是她家公司的離職員工持槍闖入她家瘋狂掃射,連同幫傭、前來商討公事的分公司下屬,全都慘遭毒手。

    單天恩的父母以性命保護獨生女,將她鎖在密室中,任憑她呼喊尖叫,也只能看著監視螢幕,什麼都不能做,眼睜睜看著兇手將她的父母射殺在密室門口。

    官司纏訟多年,兇手以精神狀況為由迴避刑責,一直到多年後,陪審團才終於判定被告有罪,並判死刑。

    判決下來後,天恩在他懷裡號啕大哭,一哭就是一整天,眼淚無法停止。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看過她哭。

    「天恩?」坐在新娘禮服旁的她,手捧著剛才接到的新娘捧花,眼淚不停的流。

    以往遇到女人在他面前哭,他會怎樣?絕對不會像現在手足無措,只會在一邊發呆吧?可要怎麼安慰才有誠意?章彧非常苦惱。

    是Claudia說了讓她難過的話?還是什麼?為什麼哭啊——

    單天恩漸漸止住淚,抬起被淚水浸濕的眼眸,表情很堅毅,但眼神讓人很心疼。

    她望著章彧的眼神很憂鬱,憂鬱到讓他覺得自己犯了大罪。

    「看來除了我,你可以自在的安慰任何一個哭泣的女人。」不想露出怨懟的表情,看見他呆呆站在旁邊,她就忍不住想挖苦。「我可以花十塊錢跟你買張衛生紙嗎?」

    「啊!」章彧恍然大悟。對,衛生紙!還有他寬厚的胸膛,明明有這麼實用的東西,為什麼沒有拿出來用呢?「等一等,我找一找。」他開始翻口袋,看能不能找到手帕之類的東西。

    「……算了。」單天恩歎息,越過他抽了兩張化妝台上的面紙,對著鏡子處理暈開的眼線。

    搞砸了,唉!

    章彧沮喪的站在她身後,看她女性化十足的動作,不覺看呆了,兩人的視線透過鏡子相視、膠著。

    她一直用這樣的表情看著他嗎?他竟然無動於衷到現在!自十八歲之後就沒有在他身上出現的臉紅現象,讓他迅速撇過臉。

    「咳咳。」假意咳兩聲,握拳抵著唇掩飾自己的害羞,他沒有經過大腦就胡亂開口。「當女人這麼辛苦?我沒看過女人化妝補妝,這是第一次。」隨口找話題閒聊,打破令他尷尬的沉默。

    「我是男人。」丟開衛生紙和棉花棒,單天恩的語氣冷冰冰。

    沒看過『女人』化妝?是他的女友不在他面前化妝吧!他每次到她住處催促她快出門,她哪次不是在他面前刷睫毛膏給他看?!

    空氣驟降,完蛋了——章彧暗暗低咒,深覺自己蠢到有剩。

    摸摸鼻子,他趕緊轉移話題。「那個……Claudia說你哭了,我來看看你。」

    我擔心你——簡單的四個字,為什麼說不出口呢?章彧不懂,平時有話就說的自己,為何在她面前就變得這麼笨拙?

    「然後呢?你又能做什麼?」她用平鋪直敘的語氣反問,這是她對待他一貫的口吻,只是……太像男人了!

    以往覺得好笑的對話,現在章彧聽來卻覺得鬱悶。因為他想當兄弟,所以,她才讓自己在他面前尖銳、帶刺,不讓他感到壓力,這樣的女人,他從前怎麼會覺得她粗魯?她明明心細如髮,體貼得讓他心疼。

    「起碼可以借你這個!」他拍拍胸膛,認真地道。

    她聞言翻白眼。「不必了,我會找別人。」她已經習慣不在他面前示弱,因為他的溫柔不會給她。

    「你講什麼鬼話?找別人?是想找誰?!」章彧倏地跳起來,臉馬上變臭,他提供的胸膛她不要,還當著他的面前說要找別人,這種事情,男人怎麼可以容忍?!「誰啊?!」

    他突地想起一件事情。出差回國那天,他就在中正機場看見她對個男人笑,還張開雙臂跟對方擁抱!

    她投進別人懷中的畫面,讓他更加不爽的瞇起眼。

    「上週二你送出國的男人?」質問的語氣火藥味濃厚。

    單天恩驚訝地回頭,「你怎麼知道我上週二去送機?」

    所以說是真的了!可惡!

    「我還知道你跟對方抱來抱去!」他像個捉姦在床的丈夫一樣指控。

    「什麼抱來抱去?你眼睛有問題呀?」明明只是送別的擁抱,講這麼難聽!「我怎麼沒看見你?」

    章彧更不爽了,抱別人就算了,還沒有看見他?真的很過分!

    「很親熱嘛——」醋罐子打翻了的口吻,很酸很挖苦。

    單天恩皺眉,只覺得他莫名其妙。「又怎樣,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事,天恩,我想跟你復合。」嘴巴動得比腦子快,話說出來,章彧自己也很驚訝。「啊!我總算說出口了,真舒暢!」

    看來醋罈子一打翻,果真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天恩,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當第一句話說出口後,接下來的話就說的更自然了。「一直到你失聯,我才發現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們重新交往,讓我愛你,好嗎?」

    他在說什麼?!

    單天恩呆了,覺得自己有幻聽,站在眼前的男人只是披著章彧的外皮,根本就不是章彧。

    「今天是愚人節嗎?不好笑。」

    章彧扳過她肩膀,與她眼對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個表情,她也不陌生,不禁顫抖起來,當年,他用這樣的表情面對她時,說了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話。

    「一個月了,還是激不起吻你的衝動,天恩,我覺得我們比較像朋友,交往這件事情就當作沒有發生把!跟你當情侶太可惜了,跟我分手的女友沒有一個願意再跟我繼續當朋友,我可不想跟你分手後連朋友都當不成!兄弟,是一輩子的事!」

    她二十二歲那年畢業回台,與創業上軌道的章彧碰面,在朋友的慫恿下,他們交往。

    這段時間只維持了一個月,他們沒有真正約會過,因為溯溪、高空彈跳、泛舟、衝浪、風帆……所有的活動都不能算是約會,但是她很快樂,早在他將她從鬥牛機上拖下來,狠狠訓她的那一刻,她就心動了。

    他讓她覺得孤零零的自己,是活著的。

    「沒遇過像你這麼不會『歡』的女生,太平淡了,我真的沒有辦法把你當成戀愛對象,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啊。」當時,她強顏歡笑,沒讓他發現她心如刀割。「我也覺得我們比較像哥兒們。」

    不是章彧傷害了她,而是她拿過他手上的刀,往自己的心口捅。

    現在,二十七歲的她,又看見章彧那認真的令她害怕的表情,深邃的黑眸凝望她的眼,不許她移動視線。

    她的心跳的很快,怦怦怦怦,快得像要蹦出胸口,她想逃,不想看見章彧這種表情,那會讓她想到那件事。

    她不能再一次承受那種傷害。

    「我不要聽。」她武裝自己,冷冷排拒。「你走開。」

    但是章彧沒走,一句話也沒有說,捧起她的臉,霍地吻住她抿緊的下唇。

    他吻得小心翼翼,生怕嚇著了她,小心的試探,卻強勢的留下屬於他的味道。

    單天恩徹底驚呆,不敢相信的望著他。他……吻了她,在他們分手五年後的現在?!

    「如果你同意,我想做的更多。」他露骨地道。「我是混球,不知道我們之間……那就是戀愛,只有你,我每一天都想聽見你的聲音。」所以他無論多忙,也一定要找她出來吃飯,無論她如何推辭,也要死皮賴臉的到她家去,賴在她家不走當大爺。

    見不到女友不會讓他不對勁,幾天沒看見她卻覺得少了什麼,他失戀慣了,被甩次數多的數不清,情傷調試得很快,只要兩個月,他就可以再尋找下一個『哈妮』,但是她一聲不響的離開,讓他低落的完全沒有心情再戀愛。

    「天恩,我等你很久,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再交往一次,好不好?」

    她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好。」

    這一次在一起可以維持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會不會一個月後,他又帶著歉意告訴她,「對不起,就算吻了你,我還是沒辦法把你當成戀愛對象,我搞錯了,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吧」?

    「為什麼?」章彧早有心理準備會被拒絕,追回前女友哪有這麼簡單?何況還是他豬頭甩了人家!可他還是想知道原因。

    單天恩雙唇顫抖,全身不停的抖,她的武裝一向堅強,這一刻卻變得異常脆弱,她覺得,她又要哭了。

    不想看見章彧的臉,她轉過身,任憑斗大的淚珠滑下臉頰,語氣顫抖地搖頭道:「我不相信你……」

    章彧皺眉,不是因為被懷疑而憤怒,而是因為……她轉身哭泣。

    他真想毆打自己直到倒地為止,天恩第四次哭泣,是因為他,這一刻的心情很難形容,他應該開心,因為她並未否認她對他眷戀依舊,但又覺得完蛋,因為她……沒辦法對他敞開心房。

    上一回她號啕大哭,是靠著他胸膛,哭盡所有的傷心,她不要別人,不要疼惜她的堂兄陪伴,不要擔心她的親人與她面對悲傷,只要他在身邊。

    曾幾何時,她開始把心酸往心裡藏,不讓他看見?壓在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心疼,讓他很不捨。

    伸長了手,他將堅持不哭出聲的女人抱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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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強而有力的雙臂,溫暖的體溫……有過被擁抱的溫暖,才明白為何會害怕一個人的孤單。

  淡藍色的玻璃水杯中,插著一朵黃色太陽花,像是縮小版的向日葵,模樣很討喜。

  一個擁抱,男人擁著女人的那種,不是勾肩搭背,像兄弟似的玩鬧,而是把她當成「女人」,雙臂緊纏著她,不容她掙脫逃避,強勢、霸道的……

  單天恩驀然臉紅,臉好熱,心跳得很快,望著水杯中的太陽花,一次又一次的思索。

  為什麼送她太陽花?還只有一朵。

  伸指輕觸柔軟的花瓣,突然間,章彧的臉躍於眼前。

  「咦……」一個久違的回憶自腦海中浮現。

  好久好久以前,她陪章彧去花店,幫他挑選花朵送女友。

  那時他在追一名擁有古典氣質的鋼琴老師,花店老闆娘Amy正在包裝典雅的百合時,他倆則又開始旁若無人的打鬧。

  「每一個女人都是花,兄弟,你是這個。」章彧指著門口的一盆鐵樹盆栽,說她是那種「花」。

  她不服輸地還擊。

  「哼,我是鐵樹?那你就是這樣!」她隨手指冰櫃裡的一桶太陽花。

  「為什麼我是太陽花?因為我很陽光嗎?」他很樂的展露連陽光都遜色的笑容。

  「男人怎麼可以用花來形容?我當然是在暗喻你娘炮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又故做驚慌,「啊,糟,我把心聲說出來了嗎?」誇張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講出來的。

  「單天恩!」章彧惱羞成怒,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你找死嗎?」

  那時候的Amy和工讀生,在一旁聽了笑到彎腰,差點沒辦法工作。

  多年後的現在,他送一朵太陽花給她是表示——把唯一的章彧送給她嗎?

  這個想法讓她臉更熱,索性趴在辦公桌上掩飾窘態。

  「Venus,你還好嗎?」助理秘書擔心地問。「臉好紅,中暑了?」

  單天恩立刻提神振作,這樣上班失神是不對的,一點也不專業。

  「沒什麼,只是暈了一下。」她板起面孔,艷麗的五官蒙上一層霜,擺出高級主管的架式,嚴肅、專業、冷靜,目光犀利,注視手中的進度表。

  她上班的穿著以黑白為主,專業又不失時尚感,黑髮往後梳攏紮成高高的馬尾,直亮的黑髮垂在背後,被她的眼神掃過時,會驚愕於她的高傲,但相處過後便知,外冷心熱這四個字,根本就是為她量身訂作的。

  「Venus,你桌上怎麼會有花?」小助理把工作做完了,好奇地探望她桌上那朵突兀的黃色太陽花。

  單天恩的辦公桌就像她的打扮,非黑即白,所有的東西擺放得井然有序,黑色鋼筆、銀白紙鎮,桌面是黑色鋼琴鏡面,冷硬的金屬材質,沒有一絲柔和色彩,突然出現一個淡藍色水杯,插著一枝黃色太陽花,讓工作從來不分神的她,失神好幾次。

  這怎麼不叫人驚訝,單大特助從來不在自己桌上擺多餘的東西,就算是追求者的示好,她也絕不會把花擺在自己辦公桌上。

  那朵太陽花,到底有什麼魔力啊?

  「我……買的。」單天恩說了一個騙不了別人的理由。

  助理猜疑地瞥了她一眼,擺明不信,但又不敢問出口。而這句話也被剛進辦公室的單天齊聽見。

  他一臉深思、莫測高深的表情,望著堂妹紅透的臉一語不發,再瞟向桌上那朵太陽花,濃黑的劍眉輕輕佻了挑。「天恩,你進來。」簡單的下了命令。

  單天恩起身,跟隨堂哥走進辦公室。

  「把門帶上。」單天齊脫下筆挺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

  她依言將門關上,在門闔上的那瞬間,身後便飄來上司的聲音。

  「章彧送的?」簡單四個字,讓她頓時全身僵直,不敢回頭看堂兄的臉。

  怎麼會在上班時間說私事啦!這一點也不像單天齊!他不是工作狂嗎?叫她進來居然不是交代工作,而是問章彧的事?!

  「你以為瞞得過我嗎?恩恩,你過來。」單天齊的聲音平靜到恐怖的地步,完全聽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歎了口氣,她慢吞吞的轉過身,迎上堂兄黑亮的眼,而後就聽到他莫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能把單天齊搞得沒轍到歎息,是非常難得的。單天恩苦中作樂的在心裡稱讚自己。

  「我所重視的女人,都愛背著我搞鬼。」

  聽到這句話,她就知道,衛靜背著他帶小孩見他前妻的事情曝光了。

  「我想不到連你也一樣,恩恩,不是說過了?要做個了斷。」他銳利的眼眸望向堂妹。

  而單天恩——堂堂善美集團執行長特助,權力大到可決策數十億投資計劃的高級主管,善美集團除卻單天齊的第二道屏障,被上司兼堂兄目光鎖定後,就兵敗如山倒。

  「對不起。」道歉脫口而出,她無法否認自己還惦念舊情。

  聞言,銳利的流光閃過單天齊的眼,他沉聲道:「我要聽的不是道歉。」

  單天恩抿緊唇,不發一語。

  凝重的空氣在兄妹兩人之間流轉,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單天齊才對小臉冷凝的眼前人道:「你出去吧。」

  說罷便低頭開始一天的工作,不再理會她,一直到門被開啟,再被闔上,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堂妹離去的方向,思索了很久很久,他拿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

  從來……沒有把一個妹,把得這麼辛苦的地步。

  「啊啊啊啊——」章彧一個人苦惱的鬼叫。

  雖說要讓天恩看見他的誠意,但要做到是個難題,這就是追求超級好朋友的困難之處,他多年來把妹的手段,全都被她看在眼底,以前甚至還豬頭的要她提意見,幫他把妹,所以,要怎麼讓她相信他真的也有愛上她的一天?!

  「章彧,你是白癡——」砰砰砰砰,他猛搥沙包出氣。

  要怎樣才能讓天恩看見他的「誠意」,相信他呢?

  高空彈跳?還是開滑翔機拉布條讓全台北市人看見他愛的告白?

  「太Low了——」他使出左勾拳、右勾拳,對付無辜的沙包,發洩自己的無能為力。

  譁眾取寵的花招,不可能讓天恩相信他有「誠意」這種東西,那些招數他還做不夠多嗎?!

  他連送個花都要絞盡腦汁,不能送玫瑰、百合,更不能故意派人送到她公司讓她成為同事注目的焦點,因為那會讓心高氣傲的單天恩,覺得自己跟他以往追求的女友沒什麼兩樣。

  然後她一定又會想到,如果跟他重新交往,賞味期限只有一個月……

  沮喪的停下揮舞的拳頭,章彧稍微調整呼吸,將拳擊手套脫下,上身的背心早被汗水浸濕,全身皮膚因為運動而泛紅。

  行經健身房時,他刻意看了一下,他忍不住問櫃檯那個熟悉的陌生人有沒有來。

  「單小姐很久沒有來嘍。」櫃檯給他這個答案。

  「也就是在躲著我了?」這家會員制的健身俱樂部,是她推薦他進來的,以往她一周要來這裡兩天,那天抱了她富有彈性的身體,一抱就知道還有在運動,所以他直覺聯想,她是因為他的關係才不來這裡。

  只是沒看見她,卻看見了很難得會出現在這裡的單天齊,章彧先是直覺的想躲,後才覺得不對的停住腳步。

  直到天恩出國,他才明白為何單天齊總看他不順眼。

  因為他章彧是白癡!拜這點所賜,兩年多來他無法與天恩取得聯繫,單天齊的阻礙可說是功不可沒。

  身為男人的傲氣讓章彧重新站出來,不躲不藏,走向正在使用跑步機的男人。

  「嗨!」他對他招了一下手,臉上端著無害的笑。

  單天齊遠遠就看見他了,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敢,直接朝他走來。

  章家家境富裕,經營連鎖大型賣場,近年來有進軍百貨業的野心,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章彧雖是旁系,繼承權輪不到他頭上,可他瘋顛的表象下同樣擁有強烈的企圖心,他不在家族事業中佔個涼缺,反而選擇獨立創業。

  章彧熱愛運動,做運動用品的進出口代理,進口國外知名品牌,登山露營裝備、風帆、衝浪板、水上摩托車——任何想得到的高價位知名運動品牌,全都在他的進口代理名單中。

  但讓他致富的並不是進口,而是出口生意——將台灣的自行車品牌,推廣到世界各地,短短五年的創業期,他除了打響名聲之外,也賺足了鈔票。

  以一個商人來說,這男人很不錯,不過以「妹婿」的眼光來看,只能算馬馬虎虎。

  「嗯?」所以,眼光奇高的單天齊對他的態度一般般。

  「沒什麼,我只是來跟你打一下招呼而已。」章彧笑得挑釁,明示打個招呼就等於他會把單家最得寵的女孩帶走。

  他不是沒有透過家族管道尋找天恩的下落,也知道她就在單天齊身邊,但單天齊似乎在她週身下了結界,無論他用盡方法,拐的、騙的、暗的、明的,他就像一堵打不掉的牆,不斷阻擋他見佳人。

  單天齊睨了他一眼,不屑的眼神很傷人,繼續平緩的奔跑,壓根不把他放在眼底。

  「你有資格不把我放在眼底。」章彧不在乎地聳肩,以家世背景來說,他還高攀不上處於金字塔頂端的單天恩,單天齊確實有把他看扁的本錢。

  善美集團可謂富可敵國,富士比排行第三十名,名下子公司眾多,以開發新能源為主,是集團中最強勢的股價。

  而單天齊是從單天恩的父親手中,接下執行長職務的。

  「我伯父年過四十五才得女。」單天齊語氣和緩。「那樣睿智的男人,認為天恩是上帝賜與的恩典,而我,也一直視天恩如親妹妹,在案發的前一晚,伯父有打電話給我,半玩笑半認真的對我說天恩就交給我了,沒想到後來……從此,天恩是我的責任,我要我妹妹快樂。」他自小被帶在伯父身旁當成繼承人教育,對伯父、伯母的孺慕之情,比親生父親還要親。

  而天恩更比親妹妹還要親。

  所以他才會如此害怕失去她,也才會厭惡笨頭笨腦的章彧。

  「我對於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得手,失手一次可以說是無心,失手兩次就是愚蠢。」單天齊破例對他說了這一些話,似乎別有用心,可神情依舊陰沉,讓人不禁防備。

  「我一直有一個信念。」章彧同樣驕傲地道:「挑戰極限,就是我的人生。」

  要得到天恩很難,是嗎?越困難的事情,他越有興趣,那麼,他就去挑戰極限!



  請問……出差兩周,他是要怎麼挑戰極限?

  這一離開,會不會天恩就不見了?該用什麼方法把她留下來?那女人又不接他電話了……

  很悲哀的想起自己接下來的洽公行程,章彧不禁焦慮起來,只好用老方法——在單天恩公司門口守株待兔。

  時間是晚上七點,她還是沒有下班,等了一段時間,章彧繞去附近買了一瓶水,哪知一繞回來就看見——

  「嚇!」他瞪眼,看著心上人跟一個樣貌斯文的男人一同上了公司車。

  那斯文的男人為他開車門,她回頭微笑說謝謝坐進車裡去,完全沒有看見翹尾巴就在不遠處。

  章彧立刻衝向自己的車,尾隨他們而去,結果意外的,發現車子竟是開往她的家!

  他倆下了車,單天恩掏出鑰匙開門,微笑歡迎那個不速之客,原本不再點燈的房子,為了一個男人,亮了。

  罵了一聲三字經,章彧心頭很不是滋味。

  他是唯一可以踏進那棟房子的男人,什麼時候這種獨一無二落到別人身上了?!

  雙手握著方向盤,他握得指關節泛白,這種感覺真……他媽的不好受!

  那男人是誰?天恩怎會讓人進她家?自從她父母過世後,她不太相信人,對自己的住處很保密,不隨便讓人進門的。

  從來只有他能在她家作威作福,而她卻把這個獨一無二的權利給了別人……

  章彧心慌又煩躁地下車,走向她家門,用力按門鈴。

  不一會兒,門應聲而開時,他整個呆掉。

  「請問找誰?」一個身材跟他差不多高,斯文儒雅的男人前來開門,這種感覺超令人不爽,像是他才是這裡的男主人。

  「我找單天恩。」章彧越過他,直接走進門。「單天恩,你給我出來!幹麼不接我電話?」不接他電話,是因為跟這個娘娘腔在一起?!

    「恩恩在洗澡,要不要稍坐一下?裡面請。」斯文男人微笑,真的一副男主人的姿態。

  章彧冷哼一聲,打開鞋櫃,正打算拿出他的拖鞋,卻發現鞋子不在裡面,他頓時慌了。

  「君奕,不是外送嗎?」單天恩的聲音從裡頭傳來,趿著拖鞋的聲音由遠而近。

  「不是,說是要找你的,你認識嗎?」

  「誰找我……章彧?」看見在門口的男人,單天恩直覺皺眉。

  章彧一回頭就看見她的表情,更覺得火大,可原欲衝口而出的質問,在看見那個叫「君奕」的男人踏進室內後,穿著一雙熟悉的寶藍色室內拖鞋時,呆掉。

  天恩……讓別的男人穿他的鞋!

  干,他可以罵三字經嗎?!什麼?他已經罵了?

  「你來做什麼?」怎麼她才回家他就馬上追來,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找你幫我個忙。」壓下醋意橫生的不滿,章彧告訴自己,眼前有個對手,他表現不能太差,否則就輸了。

  單天恩覺得這只是他的借口,他只是想接近她而已,理智告訴她不要相信,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卻吶喊著,想看他會玩什麼把戲。

  「進來吧,可是沒有多的鞋讓你穿。」

  章彧壓下胸口翻攪的醋意,告訴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赤腳踏進她的家,這是睽違兩年餘,他再次踏進她的住處。

  客廳很乾淨,空氣中聞不到灰塵的味道,看來特地打掃過了。

  他習慣性的走向廚房,打開冰箱,空的,什麼都沒有,櫃子裡也沒有他愛的泡麵。

  失落立時襲上,以前那些理所當然的小事,現在沒了,變得好空虛!

  「我要跟君奕忙一下,你等我們忙完再說。」單天恩冷淡疏遠的和他保持距離。

  只是一個擁抱就讓她失神,一朵太陽花就勾起她的回憶,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她釋放出去的情感無法收回,那麼他再次說分手、她將一輩子都無法逃開那種傷害。

  雖然內心深處的她想見證他的真心,但理智的單天恩卻叫她踩煞車。

  李君奕坐在她身邊,抬頭朝章彧微微一笑,而後,用著溫柔的眼神低頭望著身邊人。

  他們熱切的討論婚事——單天齊和衛靜的婚事,從他們的對話中,章彧明白了李君奕是單天齊的伴郎,同時,也是他倚重的幫手。

  「媽的……」章彧小小聲低咒。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個叫什麼君什麼奕的,對他的天恩有意思!

  看著心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原來是這麼心痛的感覺,一個男人他都不能忍受了,天恩卻看他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女友。

  他這才懂了,為何從前她都用冷漠的態度面對他和女友的甜甜蜜蜜,為何總是冷淡的嘲弄,因為不這麼做,她的表情會洩露她的心情。

  不能說出口的苦澀,好難受,就像他現在一樣,不能表現出憤怒嫉妒,只能自己一個人苦撐到內傷。

  他,一定也害天恩內傷無數次了吧?他很抱歉很抱歉的望著那個受了傷也還是會假裝堅強的女人。

  「我去拒絕海德先生的贊助。」李君奕在紙上寫下註解。「二十箱特製啤酒太多了。」

  「海德先生是非常重要的客戶,不能得罪,何況他還特地從德國飛來——」

  「但是齊不喜歡啤酒,到時候被強灌,他不會開心,還可能把場面搞得很僵。」李君奕就事論事的說。

  「我讓大嫂跟哥說,請他忍一忍。」單天恩覺得很是不妥,想了想,決定請大嫂出馬。

  「好吧,那麼那一天,你絕不能離開我視線。」李君奕溫柔地叮嚀。「你也不愛啤酒。」

  章彧聞言,心咚地一聲沉下。天恩不愛啤酒,卻為了他,永遠會在冰箱裡準備一手海尼根。

  原來,她不愛啤酒啊——

  發現自己對她的瞭解不夠深,夠章彧很心虛,但也因為發現這一點,讓他更確定,她很愛他。

  想起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那天就麻煩你了,我可能逃不了。」單天恩感激的望著承諾要幫她擋酒的夥伴。

  她不是不明白李君奕對她的心意,他一直很溫柔,靜靜的守候等待,就像是她的天使。

  她想過,自己將去美國主持分公司,屆時會與他一同共事,或許三、五年後,她會接受哥的建議,嫁給君奕,試著愛上他。

  「就一直站在我身邊吧。」李君奕微笑,說的話很露骨,曖昧的氛圍讓人感受到他對單天恩的在乎,非常高調。

  叮咚叮咚——

  正好,電鈴聲響起,阻止了章彧的暴走抓狂。

  「外送總算來了,別動,我去就好。」李君奕體貼紳士的把單天恩留在位子上,起身去拿外送,臨去前,禮貌性地回頭對章彧微笑。「章先生,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吧。」

  「多謝。」章彧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嘴角。

  待他離席,單天恩才抽空詢問,「找我什麼事?」

  章彧原本說有事請她幫忙完全只是借口而已,只好轉移話題。

  「單天齊在哪一天結婚?」

  天恩給了他一個三周後的日期,他這才安心,這表示在他出差這段時間,她不會突然消失不見。

  「那麼快了,我知道你很忙,時間不多,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找誰幫我這個忙……」靈光一閃,他裝出一臉煩惱樣,還歎息給她看。

  單天齊說,想要的東西,就要不擇手段得到,他同意,並且決心傚法單大執行長的人生哲學。

  那個什麼君什麼奕的,算什麼?!他章彧對天恩的瞭解,絕對不比他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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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二天下班後,單天恩被迫坐上章彧的車,開向位於信義計劃區的家。

  在車上,她不答應任何一句話,只是望著窗外不理會他,覺得他昨天說要她幫忙,根本就是亂講。

  「要你幫的這個忙,我很難啟齒。」昨天在她家,他就是這麼回答她的詢問,直接要她今天跟他走一趟。

  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她耐心的跟他耗。

  「小聲一點,動作不要太大。」站在門前,章彧神經兮兮地掏鑰匙,還叮囑她要小心。

  三段式門鎖開啟,兩人一同踏進他的住處。

  舊地重遊,單天恩心情有些複雜,認識章彧多年,她很少到他家,除了一種情況之外,而通常那種情況,他的住處都不會太整齊清潔。

  今天,她很難得的看見乾淨的地板,空氣中沒有酒味,而且還是章彧自己開了燈,房子整個亮了起來。

  「這個給你。」一進門,他就給她一個新的口罩。「戴上。」然後彎身脫鞋,對著房子內呼喊。「恩——小恩,出來。」

  單天恩瞪他。幹嘛幫她取這麼軟的小名。

  正想要嘲弄兩句,就聽見清脆的鈴鐺聲,「叮叮、叮叮——」

  「嗯,過來,不要怕。」章彧語氣很溫柔,從來沒見他對誰用這種口氣說過話。

  順著鈴鐺聲望去,單天恩在章彧房門口,看見一顆探出門的橘色貓頭。

  「是貓咪!」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撫著胸口按捺激越的心跳,冷傲的臉部線條整個放柔,全心望著那有雙圓圓黃玉眼和圓圓臉的橘子貓。那張貓臉看起來好呆,但是好可愛!

  橘子貓歪頭回望她,然後發出非常幼稚的叫聲。

  「喵——」它疑惑的看看主人,再看向主人身旁的女人,然後優雅的走出來。

  直到它走出門口,單天恩才發現,成貓體型的橘子貓,少了左腿。

  還來不及訝異,貓咪就用三隻腳快樂的奔向她,在她腳邊來回磨蹭撒嬌喵叫,然後倒在地上對她露出白白的肚皮。

  「喵——」摸我吧!

  「我的小恩喜歡你!」章彧表情驚訝極了。「這是它第一次沒有躲起來,小恩很怕生的。」他笑著蹲下來,撫摸圓圓的貓肚皮。

  小恩被摸得很舒服,瞇眼伸展身體,發出誘人的喵嗚。

  「太好了,小恩不怕你,我就不擔心我出差這兩周沒人幫我餵它。」章彧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鬆了一口氣。

  「好可愛,你怎麼會養貓咪?」單天恩跪坐在地上,不敢碰貓,可臉上卻是全然的疼惜。

  剛從美國回來那年,嬸嬸送她一隻非常漂亮的金吉拉,她疼入心坎裡,卻對貓毛和貓砂的粉塵過敏,引發氣喘呼吸困難,在她住院期間,堂兄便作主將貓咪送走。

  她不捨極了,但事後知道貓咪過得很好,也就放心了,同時也斷了想養貓的念頭,因為身體不允許。

  「忘了哪一天,我出差回來,開車到你家附近,聽見幼貓叫聲,看見巴掌大的它倒在路邊,後腳斷了一隻,像是被車子碾過,我想,如果你還在,聽見它的聲音一定會救它。」他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她離開後,自己仍會在出差回來時先往她家跑的習慣。

  「我把它送去獸醫院,花了很久時間救治,缺了腳的米克斯很難送養,既然都救了,就自己帶回來養,這傢伙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加上是在你家附近撿到的,所以我幫它取名叫小恩。」

  再暗示她,他藉著養這隻貓,來排解對她的思念。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重創的關係,小恩很怕生,一開始養它,Claudia幫了我一陣子,小恩認得她氣味,所以不怕她,有時候沒法拜託Claudia,我只好送小恩去住宿,但小恩非常怕生,每次我出差回來去接它,寵物店都會無奈的告訴我它吃得非常少。

  而現在Claudia懷孕了,我又不好意思麻煩她來幫我,我想,在自己家裡,小恩會比較自在,而且它不怕你,我可以不用擔心它不吃東西不喝水。」

  這樣的解釋,單天恩信了。

  她因為呼吸不順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也是在擔心剛養一周的小貓咪會害怕,怎麼辦?

  「我知道你對貓毛過敏,放心,我研究過了。」章彧拉著她,告訴她電動貓砂盆在哪裡,清理很簡單而且乾淨,不需要動手,他不在的這幾天,還會幫小恩穿上衣服,貓毛不會亂飛。

  他把房子維持得很乾淨,空氣流通,減少過敏因子,單天恩進來半小時,眼睛都不會癢,也不回打噴嚏。

  於是她放大膽子去摸小恩,結果貓兒給她快樂的呼嚕聲。

  「第一次看見你房子這麼乾淨,你轉性了?」男人嘛,多少會有一點不愛乾淨,他家維持得這麼整潔,讓她很意外。

  「因為我想,說不定你哪天回來,會想見我家小恩。」他手插在褲袋裡,望著她的眼,坦誠的說出他會改變生活習慣,是因為她的關係。「髒亂的房子不適合養貓,更不適合嬌貴的你。」

  「哼。」她輕哼一聲,說她嬌貴這件事,她無法反駁。

  確定自己狀況都很好後,她乾脆將貓咪抱起來,微笑撫摸著它柔軟的毛皮,搔著貓下巴,把貓玩得很開心。

  不該細想他這麼做的用意的,但是「他擔心」、「他記得我」、「他在意我」這樣的聲音,不斷冒出來,讓單天恩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NO!單天恩,這樣就相信他的誠意?不,不可以心軟。

  「我可以幫你喂貓,一天一次。」她不是要接受他,只是心疼貓咪而已……

  一抹精光快速閃過章彧的眼,他如釋重負地笑了。

  「太好了,謝謝。」他將鑰匙放上她掌心,那個鑰匙圈看起來舊舊的,可重點是那鑰匙圈是用她的照片去做的。

  單天恩有些別捏的接下,覺得他做得太刻意。

  「如果不嫌棄的話,能不能再請你幫我一個忙?」章彧趁著給鑰匙的時候,握住她的手,直接又不容拒絕的望著她,「小恩腸胃不太好,我很擔心,你每天來的時候都跟我說一下情況,可以嗎?」

  她迅速掙脫他的手,笑得很不自然。「好……好啊。」

  就這樣,她攬下了喂貓的工作,回到家後才想到——

  「我怎麼沒有嘲弄他?!」抱頭坐在床上,想到自己晚上在章彧面前的態度,就像……就像……

  像個女人,

  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的模樣,她驀地紅了臉。



  章彧出差後一周,一個加班深夜。

  會議時間太過冗長,讓單天恩頻頻分神,不斷的看腕表。過十二點了,會議還沒有結束。

  她不禁擔心地想著章彧托付給她的小傢伙是不是餓了?水喝完了?現在是不是躲在沙發底下生氣?

  一直到凌晨一點,大頭目宣佈散會,她立刻衝出會議室,打卡下班。

  「我先走了,明天見。」

  剛從會議室走出來的單天齊進辦公室時,正好跟急驚風離開的堂妹打照面,他先是狐疑地挑了挑眉,才笑得意味深長。

  「齊,你短時間內又召我回來,是有別的目的吧!」李君奕見狀,瞭解自己被設計利用了,不禁露出苦笑。

  單天齊並未否認,「我想要的結果,只有一個。」無論對象是誰,只要妹妹快樂,他就無所謂。

  「我想,你原本屬意天恩的那個位置,應該考慮一下人選。」李君奕頓了下,溫和的道出強烈的企圖心。

  聞言,單天齊不禁笑出聲。「君奕,你真是深藏不露。」

  「哪裡。」他謙遜地回答,主從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內,關門密談。


  搭著公司的車趕到章彧住所,已經快凌晨兩點了,不好意思讓司機等待太久,天恩便讓他先下班。

  匆匆搭上電梯,來到章彧的公寓門口,她熟練的掏出鑰匙開門,進門,開燈。

  「嗯?」她揚聲呼喚。

  「咪咪——」三腳貓小跳走的奔出來,在她腳邊磨蹭撒嬌,緊黏的模樣像是沒有她不行。

  單天恩蹲下身來摸摸它的頭,語帶抱歉的道:「餓了嗎?對不起噢,馬上弄東西給你吃。」

  套上室內拖鞋往放置食物的方向走,她倒了新鮮的貓餅乾在空盆子裡,小恩立刻狼吞虎嚥的狂吃。

  接著,她又把乾涸的水盆拿到廚房洗乾淨,再倒入煮沸過的冷水,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通常這時候,她不會立刻離開,反而會蹲在旁邊看著小恩吃東西,偶爾摸一摸它圓圓的臉,搓一搓它柔軟的下巴。

  「喵——」貓咪吃飽喝足了,伸出舌頭理毛,理完後伸長尾巴,靠著她的小腿磨蹭。「咪——」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受不了了!再也無法維持冷艷的表象,單天恩笑容燦爛,對可愛撒嬌的貓兒,她沒有抵抗力。

  「好乖好乖。」她一手將小恩拎起來,揣在懷裡抱緊。

  一周了,她沒有過敏現象,連咳嗽都沒有,章彧不只將房子掃得很乾淨,連她呼吸到的空氣都是過濾過的。

  「咪咪咪——」被緊抱著的橘子貓伸出胖胖手,跟她玩撈來撈去的遊戲,而且很快就玩累了,趴在她手上打哈欠,調整到舒適的位置後,閉眼睡著。

  這時候,單天恩都不太敢動,她會抱著小恩坐到沙發上,看著它的睡顏,玩弄它的粉紅色肉墊,而小恩都沒有反應,照樣呼呼大睡。

  「這叫做怕生的貓咪嗎?」她不禁笑出來,伸指戳它睡熟的額頭。

  沒多久,室內電話響了兩聲,轉進電話答錄機。

  「天恩,你在嗎?」章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語氣緊張。

  她覺得奇怪,接起電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已經打了十幾通電話回家……你今天加班嗎?」通常,台北時間八點左右她便會到他住處,幫他餵食小恩,也會在喂完貓後,傳一通簡訊給他報平安,說要回去了。

  但是今天都好幾個小時過了,還沒有收到她的訊息,打手機也沒接,也不在辦公室裡,所以他只好賭賭運氣,看她會不會正好在他家。

  「我以為你怎麼了,很擔心。」他瞭解她,接受了別人的委託,就一定會做到,絕對不會臨時放手不管,所以遲遲未接到她的訊息,讓他擔心她是不是碰上了麻煩。

  「擔心什麼?我這麼大了,又不會怎樣。」她拚命忽略他言詞中的擔憂,用著不在乎的口吻說。

  「什麼話,現在都幾點了!」他很Man的吼她,馬上換算台灣現在時間,「凌晨兩點?!你剛剛才下班嗎?單天齊是怎樣?幹嘛把人留到這麼晚啊!」

  她被吼得莫名其妙。「你是第一次聽我哥開會到過午夜十二點嗎?」以前他都不會講什麼,現在是在鬼叫什麼東西?「你要不要快點掛電話,讓我回家睡覺了?」

  「這麼晚你還要去?怎麼回去?」他皺眉,問得很仔細,要一清二楚才肯罷休。

  「計程車啊。」等一等,她幹嘛向他報告?「你好吵,我要回家了。」說完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章彧霍地大吼。「你這麼晚一個女孩子要坐計程車回去?別想!你給我住下來!」

  「嗄?」住下來?住哪裡?「我住下來要做什麼?多此一舉。」

  「你那什麼話?我是擔心你耶!」這女人的反應,真會把男人自尊氣到涓滴不剩!

  單天恩開始覺得電話那頭的章彧不是本人,太婆媽了,一點也不像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是女孩子!」他握著電話吼叫。「我擔心一整天受夠了!天亮前不准你離開!」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奇怪?

  以前,他根本不會在意她是不是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或者深夜一個人回家很危險,之前,他以為她足以應付所有的狀況,比男人還要強悍。

  「原來在閣下心目中,我已經變性成功了?」她的語氣嘲弄挖苦,習慣用這樣的說話方式掩飾她的彆扭和真正的心情。

  「單天恩,『現在』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我喜歡的女人。」章彧語氣認真的說。

  她真是這麼想逃,那麼,他只好咬緊不放。

  「如果你不想留下來過夜,可以,我馬上打電話給單天齊,叫他來接你。」總之,就是他不會讓她在這麼晚的時間,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家。

  「喂——」她不禁傻眼,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強勢的對待一個人——不對,他一直對她很土匪。「你怎麼習慣還是這樣啊!」

  「留下來,或者讓你哥來接你。」當做沒聽見她的指控,章彧很開明的給她兩個選項。

  咬著下唇,她暗自掙扎。

  章彧是說到做到的人,他說會打給哥,就一定會打,那就會讓哥知道她在他家裡,感覺上……好像會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

  不回哥和嫂的住處,哥會以為她回自己家了,好像……留下來傷害比較小,但是感覺輸了一回合。

  「這裡哪裡能住?又沒我能用的東西。」

  其實,她也累了。

  現在這一趟回程加上梳洗的時間,待她能休息,一定早過了三點,睡四個小時就又得起床,明天還有很多工作等著處理。

  「放心,只要你肯住下,那都不是問題。」聽見她肯留下來,章彧鬆了口氣。「我的房間你知道的,門沒鎖,進去。」他在電話中指示,還催促,「快點啊!」

  單天恩眉頭緊蹙,站在他房門口,想著走進這裡,就像是進入他的領域,感覺好像進去後就出不來了……

  「你沒有進去過吧?燈在門旁邊,打開。」他人在歐洲,心卻遠在台灣,腦中浮現她踏進他房間的模樣。

  她的表情,一定是小心翼翼又帶著好奇吧?一定很可愛,絕對會讓他笑出來,如果他在,一定會捧著她的臉狂親。

  雖然他人不在,但他想對了。

  「我進來了。」單天恩的神情小心翼翼,但是又禁不住好奇地觀望。

  主臥室中,就擺了一張有兩張雙人床寬度的床墊,沒有床架,直接擺在木質地板上,白色床單、枕頭,配上銀灰色的薄被,床鋪得很整齊,床頭有一盞閱讀用的小燈,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擺設。

  「左手邊最裡頭的衣櫃,拉開吧。」章彧語氣愉快的指示。

  她依言拉開衣櫃,意外的在櫃子裡看見幾套運動女裝。

  「裡頭的衣服都能用,第一格櫃子裡有新的浴袍。」

  「……真方便,閣下習慣在自己家擺女性換洗衣物,真是個好習慣,這麼一來過夜很方便嘛。」忍不住猜想,這些衣服八成是他情人留下來的,他捨不得丟,所以才洗淨擺在衣櫃裡。

  說要讓她看見他的誠意,結果,卻要她穿他歷任情人的舊衣。

  「噗——」章彧在電話那頭笑出來,被這充滿嫉妒的口吻逗樂了。

  「你笑屁!」她不禁生氣的吼他。

  「天恩、天恩……如果現在看見你,我一定會吻你。」他的笑聲,聽起來非常之爽。「衣服是全新的,你的尺寸,我應該沒有記錯。」

  什麼?她的尺寸?全新的!

  她挑挑眉,抓起一件吊起來的衣服細看,才發現是他代理的運動服品牌,果真是全新的,吊牌都沒剪,有一些連包裝都沒拆,也確實是她的尺寸。

  「兩年多來,我有新的產品都會幫你留一份,你喜歡戶外運動,有一雙輪鞋,改天我們一起去溜溜?」

  「誰要跟你去!」她的臉龐瞬間紅透,覺得自己剛才妒婦的口吻很蠢。

  「唉——」他扼腕的歎息。「我很想跟你聊下去,但時間太晚了,你快點去休息。啊對,天恩,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囉嗦,有話快說!」

  「也沒什麼,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你是第一個在我家過夜的女人,只是想告訴你這個,晚安。」

  嘟——電話掛上了。

  傻傻的握著話筒,她反覆思索章彧的話意。這房子,不是三年前買的嗎?他是為了給女友安定感才置產的,當時的女友……以及他後來的情人,沒有在這裡過夜過?!

  望著那張超大的床,她腦中不斷重複她是第一個在這裡過夜的女人這句話,臉莫名其妙地更紅了。

  「咪咪咪——」小恩像識途老馬般走了進來,快樂的在房間裡四處跑跑跳跳,暴沖得很快樂。

    「小恩,小心一點。」單天恩這才回神阻止調皮的貓咪,因為它差點撞到床頭燈。
  
  只是她顯然還不瞭解貓的習性,越抓,它越調皮,一個閃神,小恩鑽進衣櫃裡,說什麼都不出來。
  
  「小恩,快出來,我要關門了。」單天恩邊說邊覺得好笑,伸手去撈作亂的貓咪。
  
  「咪、咪咪--」小恩掙扎著。
  
  結果這一撈,不只把貓撈出來,還撈出藏在衣櫃最最深處的東西。
  
  咚咚咚,數個小盒子滾了出來,有幾個蓋子未蓋好,裡頭的東西就這麼掉了出來。
  
  看見從盒子裡頭滾出的小東西,以及盒子上的日期落款,她頓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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