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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劍憶情》作者：衛風無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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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11
標題:
《鑄劍憶情》作者：衛風無月【完結】
鑄劍憶情 作者：衛風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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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情緣
http://ds-hk.net/thread-89085-1-1.html
挽劍重歸
http://ds-hk.net/thread-89086-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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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衛風無月《一劍情緣》相關系列作
他得到了所愛，卻又患得患失，
兩顆心似乎貼在一起跳動著，但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失了什麼東西。
有些過去無法重來，有些片段卻紛至遝來，
劍平想知道更多……但是，又對真相有些莫名的懼意。
無法控制，無法擺脫，他與千羽遺失的從前，記憶的斷層逐漸拼湊完整。
……劍可以重鑄，那愛呢？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0-18 23:43 編輯
]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18
Chapter 1
這一次的遊戲升級之後，比原來多增了三大功能。
一是寵物系統，二是各種新地圖和新副本，就是師門技能。
該怎麼形容這個寵物系統呢？
在遊戲裏面，所有的進攻性與非進攻性的小怪物大BOSS們，全部都可以收為寵物，只要你的等級夠。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遊戲設定你不可能收到比自己等級高的寵物，一般收的寵物等級都會比玩家低五級左右。比如你現在是三十級的劍客，那麼你可能收到二十五級以下的所有的你想收的小怪當寵物。
這是指你自己去捕獲寵物。如果是別人捕獲了的寵物再轉讓給你的話，就不受等級的限制，只不過在戰鬥時，即使是比你等級高的攻擊型寵物也只能發揮和擁有者相當水準的攻擊。
舉個例子說，你是五十級的咒師，擁有了一隻六十級的寵物，那麼在戰鬥時，這只寵物也只能發揮五十級時候的水準。
捕捉寵物並不容易。
首先你的道德值必須高於八百，捕捉時也有一定機率，有的怪就不是那麼容易捕獲為寵物，比如兇猛的進攻型怪物們、各種猛獸、還有吸血怪僵屍怪等等，可能成功率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之間，有的人忙碌一星期可能也捉不到一隻。
這種寵物可以在戰鬥中放出來輔助進攻，有時候說不定可以起關鍵作用。
相比之下，溫馴的怪物更容易捕捉，成功率大概有百分之二、三十，這個差別可是很大。但是溫馴的寵物在你戰鬥的時候可就幫不上什麼忙了，有時候只是觀賞用。
比如阿瑛，她弄到了自己的第一隻寵物，興沖沖的跑來向我獻寶。她來的時候我在店堂裏一樣樣設定價格，千羽坐在隔間裏面弄他的藥，他也不是純手工，有研磨機攪拌機，他做的就是看著熬煮那一道工序，因此工作量也不算大。
阿瑛可不認識他，只以為他是來店裏買東西的人，千羽也沒有出聲，就笑吟吟的抄著手在一邊看著我和她說話。
阿瑛的寵物是一隻自己在蜘蛛森林捉到的大蝴蝶，翅膀上像是灑著一層鑽石粉末，五彩斑斕，晶瑩燦爛。
我一邊讚歎，一邊問：「它幾級了，能戰鬥嗎？」
阿瑛笑嘻嘻的說：「它是八級的小蝴蝶精，攻擊力很弱啦，會一個叫作旋舞的技能，可能幫忙補補血。不過……」
「不過什麼？」
「它的防禦是零啊……」阿瑛露出憂愁的表情：「也就是說，哪怕五級的山賊沖它砍一刀，也能把它給立刻掛掉，所以戰鬥的時候根本不能把它放出來。」
我搖搖頭：「這個我可沒什麼研究，你自己琢磨吧。」
「對了挽劍哥哥，你呢？」
「什麼？」
「你沒有寵物嗎？」她追著問。
「啊，還沒有。」
我並不是刻意的不去捕捉，而且我的道德值也是足夠的。只是……我對寵物並沒有太大熱情。
我在現實中也不養任何寵物，因為我覺得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已經不容易，如果你擁有一隻寵物卻不能對它擔負責任，不能好好照顧，那麼不如不要養。
更何況……我很瞭解自己，如果朝夕相伴的話，我一定不會選擇比自己短命的寵物的，否則在它離開的時候，我……我想我會難以承受那種悲傷。
「去吧去吧，」阿瑛勸我：「真的，即使是一個人練級的時候，有個寵物陪著也是件快樂的事情啊。
「我就是的，打怪打累了，就讓蝴蝶出來跳個旋舞，我一邊休息，它一邊給我補補血。其實補血是次要的，主要是看到這麼漂亮的蝴蝶跳舞，真的讓人心情很好啊，再接著打怪的時候都不覺得累了。
「挽劍哥你知道不？好多人看上我這只蝴蝶了呢，他們也去蜘蛛森林捉，可是都沒有我這只漂亮，而且成功機率都很低。」
我笑笑：「也許這是因為他們的道德值都沒有你高的關係。」
我們說著話的時候，有人從摘星堂門口經過，是個風度翩翩的劍客，長髮飄逸，他身後跟著的應該是他的寵物──那是一隻蹦蹦跳跳，又肥又矮的蘑菇。
阿瑛跑到門口去追著看，咯咯的笑著說：「這人……怎麼捉了一隻蘑菇啊。哈哈，真可愛。」
她話音未落，又有個人走過來，這人一定是個力量型的武士，五大三粗的身材，但是身後跟著一隻極溫順，極膽怯的兔子。
這對比是多麼鮮明，以至於我自己都實在忍不住笑。我之前總把這種捕捉寵物想的很……沒有意趣，看來不是這樣。
不過，我要捉一隻什麼樣的寵物呢？
像阿瑛一樣的蝴蝶當然很可愛，只不過她是小姑娘，帶著很合適，我要是帶這個就不大合宜了。
「好了，我同學來了，我去找她來。挽劍哥，她們說……嗯……」
「什麼？」
「那個，她們要是來買東西，能不能打個折呢？」
我微笑著說：「可以，打個八折沒有問題。」
阿瑛跳了起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臉紅撲撲的：「好，那我就跟她們說了。那個，我去啦！」
我看看千羽，他向我微微一笑：「小丫頭挺有活力，也挺關心你啊。」
「嗯？小孩子，她上次好像說過，不是大一就是大二。」
千羽走到我背後，身體挨著我站著，低聲說：「你別對她們太好了。」
「嗯？」
我轉頭看他。我們的臉龐挨的那麼近，千羽的唇在我的頰邊輕輕擦過，雲淡風輕的說：「小姑娘要仰慕一個人是很容易的，別讓她們有什麼誤會。」
「你在說你自己吧。」
我的手指在他唇上點了一下：「剛才阿瑛說話的時候偷看你好幾次呢，千羽大俠，要說吸引力，你比我可要強多了。」
千羽沖我眨下眼，有些邪氣的朝我一笑，我手一抖，正在寫的那個價格牌一下子多劃了道豎線，寫廢了。
這個人！
有的時候覺得他滿正經的，可是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個妖孽！
「手頭事太多，我得先下去。記得要想我，我很快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了。」
我點點頭，千羽伸過手來理一理我鬢邊的頭髮，微微一笑，身形漸漸模糊，直至隱沒，他下了線。
我有幾秒的時間都注視著他剛才站的位置，那種淡淡的惆悵，還有微微的心酸。我並不驚訝的發現，才剛剛分開，我已經覺得思念漫溢上來。正想把手頭的東西理一理，有一條飛信進來，是小朋。
「劍平啊，上次你說的材料是紅柳樹枝嗎？」
「是。」我回條飛信：「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我正好路過了紅柳坡嘛，這裏的樹枝可以用不？」
我笑著回復：「可以的。」
「那我就去砍啦。」
他發了個笑嘻嘻的表情。我也回了一個表情。
想一想，寵物其實也是滿有意思的。本來我覺得寵物只有戰鬥作用和坐騎功用，但是看到阿瑛的那只蝴蝶倒也很有趣。單純就是觀賞用途，既不能打，也不能騎。即使如此，這只蝴蝶還是十分討人喜歡。
也許我也應該去找一隻美麗的或是可愛的寵物，一個人的時候，它也可以陪伴我。
那，是一隻鳥類好，還是一隻可愛型的小動物好呢？
我看看一看材料櫃，好多材料都不夠了。
我最近沒有出去做採集，而最近的玩家們不知道是不是都把精力一窩蜂似的投到了新地圖上，做副本任務去了，都沒有幾個人採集了材料來賣，看樣子我得自己去幾個有材料的地方採集，不然就要斷貨了。
我把要補貨的幾種材料記下來，在每樣材料後面注明哪種材料在哪里採集，翻出地圖，給自己找出一條最省事的路線。
我的這種習慣常被小朋嘲笑，他說，你這是玩遊戲，還是搞商業企劃啊？還列出一二三條來照章辦理。
我只是微笑，他說的當然有道理，玩遊戲不必這麼一板一眼。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既然規劃一下可以更省時省力，那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我先去了九曲瀑布，在那裏采珊瑚草，再從那裏向東去蜀山后麓的竹林。
鍛造時有時候需要加水，但這水不是普通的水，需要竹葉上滴下來的露水才可以，所以得到竹林裏來收集。別處當然也有竹林，只是面積沒有這裏這麼大，也沒有這麼容易收集到。
用其他的水代替固然可以，但是經過實驗我發現，用這種竹露水鍛造武器的成功率會高些，而且品質相應的也比用普通的水來的要好。
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然後實驗了許多次得出來的結論，應該算是我的獨家秘方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心得，但是最主要的還是──需要認真對待。
我拿著瓷瓶一點點收集竹葉上的露水，並不是每株竹子上都能采到露滴。
小朋的飛信進來，問我：「你做什麼呢？」
「也在收集材料。」
「在哪里？」
我一邊接著露水一邊回飛信：「在蜀山竹林。」
小朋的回復異常迅速：「啊啊！太好了，我正想要捉一隻小竹子怪當寵物的，青翠可愛，還有竹音技能。你幫我捉一隻吧，你的道德值應該比我高，捉小竹子應該容易。」
我說：「好，遇上就給你捉一隻。」
話音未落，前面就跳出一大一小兩根竹子怪來。
高的那根極瘦，與普通竹子沒有區別。矮的那根圓圓胖胖，說像竹子，不如說是像一棵大大的胖筍，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竹子怪的攻擊並不高，但是竹音技能可以麻痹人的行動能力，算是不大不小，中等水準的怪物。
我沒想攻擊它們，因為小竹子怪太不經打，一下子打死也有可能。況且打了一下之後，怪物對你會有仇恨值，想要再捉它可就不容易了。
我把兩個捕捉光環拋過去。
大竹子愣了一下神兒，繼續揮著竹枝攻擊我，小竹子站在那裏發呆，既沒有被捉住，也沒有發起攻擊。
大竹子怪的竹枝抽在我身上，這件防禦極高的道袍果然沒辜負我在鍛造它的時候下的工夫，竹枝才抽掉我十一點血值，可我佩戴的防身玉符可以每秒鐘給我回復十點血值。
按它這樣抽下去，它打的還沒有我回復的快，哪怕抽到太陽落山也是攻擊無效。
我一個接一個的捕捉光環丟過去，忽然聽到叮的一聲提示音：
您捕捉寵物成功。
啊，真好。
可等我選擇收起寵物之後，卻發現我面前的大竹子和胖胖的小竹筍依舊呆站在那裏看我。
嗯？我不是已經把竹筍捕捉起來了？
「你說什麼？」小朋指著桌子上那只毛茸茸的、黑白相間的小動物：「你說這個是……你捉來的寵物？」
「是啊，」我微微笑：「雖然小竹子怪沒給你捉來，可是卻捉到了它。真奇怪是不是？」
「喂，你說的可真輕描淡寫啊！」他跳了起來：「這是只熊貓啊！熊貓啊！」
「我知道它是熊貓。」我說：「就算我是色盲也能看出來，你不用喊的這麼大聲啊。」
「喂，老多人去捉竹子怪都捉不到，更不要說遇見國寶了！可你不光遇見了，還捉來了！喂喂，你要知道，這傢伙要是拿出去賣，那得賣多少錢啊！」
我笑笑，把桌上那只和大貓差不多大的小熊貓抱起來，舉起它一隻肉茸茸的爪子向小朋晃了晃。
「來來，給小朋哥哥打個招呼，你這麼可愛，小朋哥哥卻只想把你拿去賣錢，是不是太狠心了？」
小熊貓的眼珠子烏黑濕亮，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我們。
小朋板著臉和它相對，沒撐一會兒噗哧笑出來：「真是怪可愛的，可惜我們都不泡美眉，不然拿這個去當禮物，一定特別的有面子。」
不是賣就是送，可憐的小熊貓似乎知道面前這個人總沒打好主意，很委屈的把頭側到一邊去不跟小朋正面相對，一個勁兒的向後縮，似乎想把整個身體藏進我懷裏。
「好啦，看起來它不喜歡我，」小朋擺擺手：「再說我要的是小竹子怪，不是小熊貓怪。你就自己留著它吧。」
小朋又有些好奇的說：「不過，這只熊貓屬性怎麼樣？能戰鬥還是能騎乘？」
我愣了下，剛才在竹林那裏發現自己捉到的不是一根竹子而是一隻熊貓之後，因為吃驚，我就先回城了，倒是沒有顧得上查看這只熊貓的屬性怎麼樣──看樣子不像能戰鬥的。
不過再差也不會像阿瑛的那只蝴蝶一樣，防禦為零，一打就掛，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擺設吧？
不過……我開始覺得，就算只能看，也是不錯的。畢竟它這麼可愛。
「反正啊，這個我可不能收。」他說：「要不留著給別人吧。」他停了一下，又問：「那個……鍾千羽，他回去了嗎？」
我的動作遲滯了一下，然後點頭說：「嗯，他已經回去了，不過剛才他還上遊戲來照料店鋪，陪了我一會兒。」
「嗯……」
小朋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把收集好的紅柳樹枝遞給我。
「這些夠了嗎？不夠我再去砍。話說在遊戲裏亂砍濫伐也沒有什麼過錯，過半小時又都會長起來了。正好我在紅柳坡上從頭砍到尾，砍完一遍之後，最開始砍的那樹就又恢復如初了。」
「足夠了。」
他安安靜靜的趴在一邊看我把紅柳枝分開，忽然小聲問：「劍平，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嗯？」我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看他。
小朋的小臉兒在遊戲裏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像個小孩子。
「你還是不記得咱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我停下來想了想，但是好像眼前有一團迷霧一樣，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只記得我在醫院的時候，你來看我……就這麼多了。」
小朋歎了口氣：「唉，忘了我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我都讓人忘習慣了。不過你把姓鍾的也忘的光光的，他心裏一定也挺難受的。」
他頓了一下，卻自己笑了：「好了，反正人得向前走，以前不記得，以後反正就記得了。」
千羽他是不是也會這樣想？不過他從來沒有表露過這樣的意思。
我也希望，自己能夠想起來……但是，有時候又覺得，現在這樣也不錯。
「劍平，你週末做什麼？」
「我反正天天閑著，沒事做。你有什麼安排？」
「我也沒有什麼地方去，不過我的以前的鞋子都不能穿了，我姐說要陪我去買新的，順便買些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說：「不用了，我衣服夠穿的。再說你也知道，我不大出門，也用不著買，買了又穿不著。」
「喂，你也不能總待在家裏吧，會和社會脫節的。」小朋扁扁嘴：「人嘛，是越閑越懶越吃越饞的，我現在覺得這句話真是有道理，我姐和耗子恨不得把我當豬一樣來喂，我都快有小肚腩了。」
「我看看……唔，沒有胖嘛，你那是心理作用。」
我苦笑：「我和你不一樣，我這個人太懶了，而且我現在可以動用遺產了，又有基金，不用辛苦掙飯吃，實在沒有什麼奮鬥的動力啊。再說我覺得我在遊戲中的收入也很不錯，比在現實中上班也不差多少。」
「話雖然這麼說……」小朋碎碎念：「可是以遊戲為職業總不是個正經樣。要是別人問你，林先生在哪兒高就啊，你說，哦，在遊戲裏玩開店……你覺得好聽嗎？」
我笑著停下手，有他打岔我今天下午是幹不了正事了。
「好，那麼請問孫先生你在哪兒高就啊？」
小朋一愣，啊了一聲：「這個啊……」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這位振振有詞教訓我的，也是個遊手好閒的人。
不過他是有原因的。
小朋出過嚴重的車禍，身體一直不是太好。不能久站，久坐，不能太過於勞累。所以他的家人自然不希望他去朝九晚五的工作，而是讓他儘量在家裏做一些他感興趣又不勞累的設計或是畫圖之類的小活計。
秦浩很能幹，因此沒誰指望他來養家。小朋掙的錢多半給自己零花了，買喜歡的CD，一些小工藝品，有時候收到錢就直接捐給某某慈善基金會。
在我的印象中，這兩年他也已經很少獨自出門，如果是要花稍長時間的，一般他姐姐或者秦浩，總有一個人陪著他。
我和他的原因是不同的。
我也說不上來原因，總之……就是提不起精神來。
我覺得自己不像個年輕人，似乎我的活力，都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不經意的遺失了。
有的時候想起來覺得很悵然，但是卻不知道原因在哪里。
小朋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好了，我去做任務，上次的門派任務還沒有做呢。」
「是那個蜀山鎖妖塔的權杖任務嗎？」我說：「你需要多少個？我正好那天弄到了幾個。我又拿著沒有用。」
「要十八個。」
「哦，我這裏有十三個。」我打開抽屜，拿出裝在小布袋裏的權杖遞給他：「藥和符都帶了嗎？」
小朋像只猴子一樣跳起來抱住了我的脖子：「劍平劍平最偉大！啊啊啊，省了我多少時間啊，我愛死你啦！」
我哭笑不得把他從身上扯下來：「好了，別盡說這樣惹人誤會的話，讓耗子聽到他一定暴跳。」
「管他呢。」小朋把權杖小心的收進儲物腰帶裏：「那我去了。」
送走了小朋，我對著那只站在櫃檯上的寵物熊貓發了一會兒呆，認命的接受了自己多出了一隻熊貓寵物的事實。
查看熊貓的屬性，還好，它的防禦還算不錯，三級防禦力數值是八，這麼說來相當於一個三十級的劍客穿著武士盔甲的防禦了。
再看它的技能時我愣住了。
熊貓之撲倒？這算什麼技能？攻擊性零，攻擊力零，效果：可令目標產生五到十秒的眩暈，機率百分之八十。
有些遲鈍的再向下翻，熊貓之翻滾？
還有，熊貓之安撫？
唔，這個的效果比較實際一點，可以提升血值和勇氣，但是提升的不算太多，不如吃藥來的效果好。
還好還好，這熊貓的食物不是非得竹子，寵物糧食它也可以接受的。
櫃檯上還有阿瑛留下來的半包寵物糧食，我給它喂了一點，小熊貓吃的津津有味，還用舌頭舔我的手心，濕濕的癢癢的，我笑著把它抱起來，它輕輕的蹭我的臉，發出細細的可愛叫聲。
沒有攻擊力也沒有什麼，反正我本來就很少和人動手，至於打怪練級的時候，也用不著把它放出來幫忙。像阿瑛說的，喜歡就好。過分追求力量和成功，反而會讓自己迷失方向。
我覺得有些疲倦，今天的任務也算都完成了。去探索新地圖的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時，有的新地圖非常艱險，一個人去是不行的，總得和別人結伴組隊才可以，今天也找不著什麼組隊的人選了。
我熟悉的像五柳清風他們，有好些日子沒上線了，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況且他們的等級高我許多，和他們組隊的話是拖累。
再說，我現在又不是天下一劍，挽劍這個ID，也許他們能猜出什麼來，也許猜不出來。
其他的……雖然也有認識的人，可是等級卻不在一個水準上，不是我比人家差就是比人家高，都不合適。
千羽……現在在做什麼？
我現在才知道習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我之前一直一個人，也沒有覺得不適應。可是千羽只來了幾天，他這一走，我已經開始覺得悵然。
他走的時候，讓我好好想一想，我們的將來。
我登出遊戲，摘下頭盔，伸了個懶腰。臥室的床上還擺著兩個枕頭，我把其中一個拿起來想收進櫃子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屋裏打了個轉，還是把它放在了床頭，然後熄燈上床。
天花板孤落的懸在那裏，我眯著眼，覺得它似乎在緩緩的沉下來，似乎……快要壓到了我身上。
我默默在心裏數數，也不知道迷糊裏數到了一千多少，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19
Chapter 2
我站在一面鏡子前面，沒有光，四處都是虛無的黑暗。但是，我可以看到鏡子裏映出來的……
鏡子裏有一個人。
那個人，長相和我一模一樣。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個人並不是我。
這純粹是一種沒道理的直覺。靠直覺判斷事物是不理智的，但是必須承認，有時候直覺是正確而靈敏的。
鏡中人向我微微一笑，那個笑容讓人想起潺潺流淌的清澈泉水。
我不記得自己上次對著鏡子微笑是什麼時候……也許我很久不曾見過自己在鏡中的笑容，我只覺得鏡中的那個人看起來十分陌生，那個笑容也一樣。
我的手抬了起來，鏡中人也抬起手。
不，不是這樣的……確切的說，我並不想抬手，是鏡中人抬起了手，我才跟著抬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我甚至有了一種，站在鏡子裏的不是他而是我的這種感覺。
我的行動不是出自我的本意，而是和他一致的。
我有了一種空洞的恐怖感，但是我無法動彈，也無法逃走。
身在鏡中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無法抑制，我越來越覺得情形是我猜想的那樣。
無法控制，無法擺脫。
對面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個人，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就是那樣，在刹那間現出身形來。
鏡中的那個與我長相一樣的人，轉過頭去看著那個人。
我的身邊依舊黑暗，而對面的情景卻變了，仿佛一場無聲的電影。他們身周有微微的光，那第二個出現的人，他的樣子，他的名字，緩緩的從我的記憶深處冒出來。
我知道他，但是卻覺得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抓不住思緒的方向。
千羽……是他。
可是又和現在的他不完全一樣。
鏡子裏的他，不像現在這樣的沉斂。
我看著那兩個人，他們接近，擁抱，親吻。鏡中人的每個細微感覺，都可以真實的折射到鏡子的這一邊來，我可以感同身受。
我隱約知道自己在夢中，只有在夢中，才會這樣有既旁觀的角度，又有被擁抱親吻的真實感覺。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我沒有醒來。
他的唇潮濕而溫熱，讓人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鏡子裏的他從背後抱著我，親吻我的頸和肩背。他用牙齒輕輕的咬齧，我的身體像觸電一樣的顫抖，失控的呻吟。
我的背是最敏感的地方，被他幾乎啃齧了個遍，力氣像是被全部抽空了，氣喘吁吁的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火焰在皮膚下面跳躍燃燒，像是在薄薄岩層下沸騰的岩漿，急欲尋找一個出口。
我們結合在一起，他把我緊緊的抵在鏡子上。背部與冷硬而堅實的鏡子廝磨著，身前是他火熱的肌膚熨貼著。冷和熱，脆和韌……那樣矛盾又那樣奇異的揉和在一起，衝擊人薄弱的自製力，直到完全無法思考。
他溫存的掠奪，激烈的進犯。我幾乎懷疑他那力道是想把我推進鏡子裏面去。
迷亂中被翻過身來，他從身後又一次頂入。
我眯著的眼看見，鏡子裏，還有一個自己，正在那裏看著我，眼裏流湧著陌生的情欲，半張的唇流泄出難耐的呻吟。手指在冰涼的鏡面上無力的抓握，鏡中的自己，手也貼在鏡子上，看起來，臉對著臉，掌心貼著掌心。
臉上不知道是因為激情還是羞恥而浮起一層暈紅，慢慢的，連肩膀都紅了。眼神朦朧的像是喝多了酒，醉意迷離。
身後的那個人，他離我這麼近，近的兩顆心似乎貼在一起跳動著，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高潮的時候，忽然間面前那支撐著身體的鏡子消失了，我一頭向身前的黑暗深淵中栽了下去，直直跌落。
「啊！」
我睜開了眼，看到臥室的天花板。
兩腿間有些濕滑的感覺。
我定定神，坐了起來，覺得臉上滾燙，身上出了很多汗，襯衣都濕了。
我起身去沖了個澡，找了一套乾淨柔軟的內褲和襯衣換上，把髒衣服丟進洗衣籃裏面，倒了一杯水。
四點半了。
我又躺回床上，可是卻沒有絲毫睡意。
外面有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窗子開了一條縫，帶著潮意的風從外面吹進來。我就靠在床頭坐著，不動，也沒有開燈。
剛才那只是……一場春夢嗎？
是不是因為，我的身體在想念千羽？
可是，不像夢，那麼鮮明的感覺，更重要的是，那種鮮明的快感中帶著一絲熟悉……就像在溫習一場看過的電影一樣。
濛濛的雨絲落在窗上，晶瑩的痕跡在玻璃上面蜿蜒，映著路燈桔色的光點，像是一張錯綜複雜的，理不清脈絡的蛛網。
我下樓去買早點，很想喝一點熱熱的甜甜的東西。社區門外面賣豆漿油條的早點鋪已經開門了，我沒拿傘，雨絲拂在臉上微微的涼，像是一張憂鬱的網朝人籠罩下來。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的手指有些僵硬的伸進口袋，把電話拿出來。
是千羽。
我機械的「喂」了一聲，那邊千羽的聲音響起來，依舊是悅耳的，帶著醉人的意味的聲音：「劍平，早上好。」
「嗯。」
「你在做什麼呢？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他問。
我慢慢的低聲說：「沒有，我早醒了……做了一個夢。」頓了一下，我問：「你呢？也起這麼早？」
他說：「我正打算去睡會兒，我在辦公室，到底不比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開夜車無所謂，現在覺得腰酸脖子僵硬。這裏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會很快趕回去的——到時候，我天天纏著你，就算你趕我我都不會走。」
我心裏覺得一暖，點了點頭，但是馬上想到點頭他是看不到的，於是答應了一聲。
掛斷之前他低聲說，我想你了，劍平。
他的聲音像是一隻溫柔的手，慢慢的從我的皮膚上撫過去。
我覺得臉上微微發熱，唔了一聲，忽然衝動的問了一句：「千羽，我們在鏡子前面……親熱過嗎？」
他怔了一下，沈默了幾秒鐘，低聲說：「有過，還不止一次。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覺得臉上更熱了，說：「沒什麼。」就有些慌亂的把電話掛斷了。
豆漿裏放了兩勺糖，有些燙，熱熱的喝下去，整個人都覺得被注入了活力和生氣。油條炸的很酥，金黃的油澄澄的，香味誘的人口水直流。
雨越來越大，我從早點鋪出來，走路回去。到進門的時候，我的頭髮都開始滴水了，衣服差不多也濕透了。
我沒有先去管別的事，放了一缸水，把自己整個浸泡在裏面。
人的身體在水裏失去一部分重力，我看著自己半沉半浮的手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思考。
人的記憶，到底是一格一格的抽屜，不用的東西會被鎖起來，還是像一片荒蕪的野地，所有的東西散棄一地，你得耐心尋找自己失落的那一段過往。
我一上午都在認真的做掃除，連櫃子縫裏最細微地方的灰塵都抹的一乾二淨，地板也仔仔細細的擦過，直到那深色的地板光可鑒人，做這些事的時候我讓自己什麼也別去想。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鈴聲又響起來，我要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那響聲，然後伸出濕漉漉的手去摸起一旁的手機。不是手機響……
啊，是門鈴。
我擦乾淨手去開門，會來找我的人只有那麼幾個，我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站在門口正在對付一把折疊傘的小朋。
我打開了門，有些意外。
「你怎麼來了？外面還下著雨呢？」
「咦，你怎麼系著圍裙？」他說：「嗯，還下的挺大的，風也大了。這破傘品質真差，才用過兩次就出毛病，彈簧這裏卡住了。」
我說：「別收了，先放一邊晾著吧。」
他對付不了那彈簧，只好同意我的意見，把傘晾到了廚房後面的小陽臺去，一面回頭說：「你吃了嗎？」
我說：「還沒有。你呢？」
「我也沒吃呢。」小朋說：「這都快兩點了。早知道你也沒吃，我就從樓下叫點東西上來了。」
我打開冰箱：「不要緊，我下點麵條咱們吃，正好還有沒吃完的牛肉，就麵條挺好。」
我下麵條的時候小朋開了電視，不知道是哪個頻道，正在放一個傻氣透頂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問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常識性問題，可是那個小明星嘉賓就是答不出來，主持人還百般提示，我隔著門簾看了兩眼，忍不住都替那個嘉賓著急。
把牛肉切成片加熱，然後盛出麵條。我和小朋一人捧著一隻大碗吃面。和小朋在一起的時候我特別放鬆，一點壓力也沒有。他這個人天生就有那麼一種本事，讓和他在一起的人都覺得很輕鬆很舒服。
「唔，等會我們一起上遊戲吧？」小朋說：「我把遊戲頭盔拿去電腦城保養了一下，剛剛才取回來。我用你的筆電上，你用你書房那台機子好了。」
我點頭說：「好。」想了想又問：「你的道德值攢夠了麼？拜師任務做了沒有？」
「嗯，拜過師了。」他笑眯眯的說：「我拜在昆侖派門下，昨天剛開始學昆侖的基礎劍法。」
「昆侖？」我想了想：「昆侖的攻擊偏向物理攻擊，在蜀山眾劍派裏不算特別高明的劍法，初期很厲害，後期攻擊力不高，對輔助職業的依賴性太大了。」
小朋說：「可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是昆侖的，被他鼓動，我也就無可無不可，入了就入了唄。你呢，你要不要做拜師任務？」
「我現在的等級拜不拜師都無所謂，本身的禦劍術也練到了中級以上，差不多了。再學什麼門派技能也沒有什麼大的作用。」
小朋把盤子裏最大的一塊牛肉夾走，一邊還顧著說：「那下午咱們去逛逛新地圖吧。我聽說很有趣呢。不過我一個人可不敢去深水潭啊女媧廟啊那種危險的地方，有你帶著就不同啦。」
我笑笑：「你以為我很厲害似的。我也只是二流水準，到時候咱們倆不知道誰保護誰呢。」
「反正你得比我強，那你就保護我唄。」
小朋並沒自告奮勇去洗碗收拾，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接上筆電的電源，把自己珍愛的遊戲頭盔從那個濕了一大半的背包裏取出來。幸好頭盔外面還有一層防水包裝，不然一定會給雨淋壞了。
只有我們兩個人想去新地圖冒險還是有些太勉強了。小朋在城裏的公告牌那裏蹲點等人組隊一起走，我則回店裏去看了一下貨架。再回來和他會合的時候，小朋遠遠的就沖我招手：「小劍小劍，這邊！」
他站在城門邊的一棵樹下，旁邊高高矮矮的站著幾個人。小朋的個子平時看著已經不算高，和這幾個人站一起，顯得更矮了，簡直像女孩子一樣嬌小玲瓏。
我過去的時候，那幾個人正在兌藥換裝束，做出發的準備。
這幾個人我都不認識，打過招呼之後加入隊伍裏，然後看到這幾個人的名字和等級，有一個不錯，其他的和我差不多。
我和小朋表示了只是想看看新地圖，如果有什麼爆出來的裝備或是其他東西，我們都不要。
那幾個人顯然是相互認識而且常在一起練級的，我說了這話他們當然痛快的答應了。雖然小朋的等級比較低，但是他常玩遊戲操作也不錯，我的裝備則是比較好的那種，他們也看的出來，既多了幫手又不要分戰利品，傻子才會不歡迎。
我把兩包捆好的藥遞給小朋，他接過去裝在腰帶裏。他的裝備也算是小極品了，屬性都是很不錯的，防禦也高，他從別人擺的攤上買來，我替他重新加工過的。只要不是遇上那種瞬間秒殺式的攻擊，一般來說保命不是問題。
我們去的是白苗寨西面的深水潭。
據去過的人說，其實這裏的小魚怪們並不怎麼厲害，但勝在數量多，從沒有單個或是零星幾個出場的，一出來都是一群幾十上百隻。
俗話說的好，蟻多咬死象，在深水潭裏身法受很大限制，閃躲能力大大下降，被小魚咬一口也起碼掉你十點血，那一百隻魚一起咬上你幾口，你就該掛掉了。
深水潭邊有個在那裏賣魚鰾的苗裔老翁，魚鰾是進深水潭的必需品，就像是去麒麟洞必須要背水解渴解熱一樣，沒有魚鰾你在水裏也不能呼吸，而且能下去不能回來。
我們各買一個魚鰾帶在身上，然後一起下到水潭裏去。小朋還在嘀咕：「一個魚鰾這麼貴，簡直是打劫啊。」
我說：「你可以不買的。」
「咦，你想讓我淹死啊？真狠心！」
「你自己嫌貴的啊。」
「那我也沒說不買啊，」他聲音突然一頓，我們已經沉到了潭底，他站在那裏環顧四周，低聲說：「哇，真美……」
水潭底與水潭外面的風景全然不同了，小朋忍不住讚歎了這一聲之後，我也看著他愣住了。他說話的聲音在這裏顯得很悶，並且，說話的時候一串氣泡從他嘴裏冒了出來，漂漂搖搖的朝上浮去。
小朋呆呆的用手想去抓那些氣泡，沒有抓著，他咯咯的笑出聲來，笑聲在水裏也顯得很奇怪，有些飄忽變調，不知道為什麼讓人想起了海妖來。那種傳說中可以用歌聲魅惑人，使其葬身在海底。
當然小朋絕對沒有海妖那個功力，只是剛才含混而飄浮的聲音讓人有這種錯覺。他半長不短的頭髮在水中漂舞著，不光他如此，個個人都是這樣。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是頭一次來深水潭這裏，大家都覺得很新奇。
四周的水是一種深沉而透澈的碧綠色，整個人像是被包容在了一塊巨大的綠色水晶裏，那綠色乾淨而純粹，層層次次深深淺淺不同，隨著水波輕輕搖晃的水草，彩色的晶瑩的卵石，還有游來遊去的魚兒，身上的鱗片像寶石一樣閃動著點點的光芒。
「的確很美。」也有一串氣泡從我口中冒了出來。
我們發現在這裏只要說話，就都會像金魚一樣吐出泡泡來，而且衣裳和頭髮都朝上漂舞著，這個深潭下的水世界和外面全然不同，唯美逼真，令人沉醉。
這裏美是很美，環境也新奇有趣，但是當第一批魚群圍攻過我們之後，大家就都有些笑不出來了。
小魚雖不可怕，但是數量一多了也就變的恐怖了。擺開最佳的木字防禦陣型，我們每個人身上還都被咬了許多下，小朋的等級低，血值也比別人低，急急忙忙的把止血草塞進嘴裏，再喝了一大口玉蓉膏。
玉蓉膏的價格稍貴了一些，一般玩家不會喝這個來補充血值和體力。可是因為有千羽這個賣藥的奸商做後盾，小朋喝藥喝的毫不心疼，不過這樣的行徑難免會令旁人側目。
我其實不介意別人露出的異樣目光。也許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仇富心理，表現的太與眾不同是會被人出於求同排異的心理而摒棄排斥。可那又如何呢？這又不是現實，這是遊戲。
要是在遊戲裏也得瞻前顧後小心翼翼，走一步算計一步，那這遊戲也太累心，還不如不玩呢。
千羽把自己的藥鋪和我的武器店合併在了一起，小朋根本就把他那藥當成自己的了，便宜的效果、一般的像行軍丹跌打散之類的根本看不上眼，要拿都瞄著那貴的拿，似乎不把千羽折騰窮了他心裏不舒服一樣。
我心裏有點疑惑，然後他又掏出血凝精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小朋，你以前和千羽，很熟嗎？」
其實我想問，你們是不是有仇？
小朋翻了翻白眼，一邊快步走跟上隊伍，一邊說：「我和那人才不熟，就見過幾次面而已。」
「那……你對他，是不是有成見？」
沒成見的話不至於這麼狠啊，小朋在我店裏找武器裝備的時候可是非常謹慎的，更好的佳品他都不肯拿，說要我留著賣錢。但是對千羽的那半邊藥鋪可就絕不客氣了，能搬多少搬多少。
其實有許多藥以他現在的水準根本就是浪費，或者說是暴殄天物更確切。
「成見？沒有啊。」
他說的越爽快越乾脆，就越顯得心裏不是那麼想，口是心非……一定是有。
小朋和人一向很和氣，如果和千羽不對頭，我想，或許應該是因為我的關係。
但是我這個當事人卻一點也沒有記憶。
往事有一塊斷層，中間有許多東西缺失了，無論我是不是能夠接受，這都是事實。
我忽然很強烈的希冀著……可以把它拼湊起來，連貫起來。
我想知道我和千羽是怎麼認識的，我也想知道我和小朋的友誼到底從哪里開始。還有律超……他在我的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21
Chapter 3
昨晚的夢境讓我既有些不安，又有些隱隱的期待。
我想知道更多……但是，又對真相有些莫名的懼意。
我一直有些走神，直到又一次遭遇了魚群之後，隊伍裏的氣氛忽然變了，那四個人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朝我們兩個慢慢湊過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形成了一個包圍的架式。
我本能的戒備起來，好久沒遇到這樣的場面了，我一時想不起來他們這是所為何來。
「剛才那只觸手怪爆出來的東西是不是你們撿了？」
雖然是詢問的口氣，但是非常不客氣，語氣強硬粗暴，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明明就是你們撿了，趕緊拿出來。
這個人的等級比我高，名字叫上山打虎，是個五大三粗的刀客，個子也不矮，這麼一逼近，就給人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小朋斜眼看看他們：「沒撿！一開始我們就說過了不要東西，就是來認認新地圖。一直爆出的東西不都是你們自己在撿嗎？」
「剛才爆出來一隻豹紋手環，我們聽到提示了，可是我們哥幾個都沒撿著，不是你們撿了，難道還出了鬼了？」
「內鬼吧。」另一個人幫腔。
一個叫飛鷹的人站出來說話，看起來像是打圓場，但是話意也不善：「算了，撿了就撿了吧，豹環也不算太貴，不過要拿錢買的話，市價也得個千兒八百的吧？你們掏一半錢出來大家均著分一分，也就算了。」
我還沒說話，小朋先一挺脖子：「我們說沒撿就是沒撿。你們憑什麼就咬著是我們撿了？嗯？誰看見了？這麼多人呢怎麼就非賴著是我們撿了！」
上山打虎嗓門高了一倍：「你小子想找打是不是！」
飛鷹又出來扮紅臉，可臉上的笑意讓人覺得很刺眼：「哎哎，別忙動手。你說咱們平白無故的傷了和氣也不好是不是？我們四個天天在一起，撿什麼東西也不會昧下。你們剛才說不撿，可是看到豹紋手環又忍不住了對吧？
「照我說，也別捨不得那點錢。看你吃的藥，一個都值幾百兩了，要不你拿點藥出來大家分分，這事我們也就不追究了。」
原來是看中了小朋那鼓鼓的藥囊了啊。哪里是為了什麼豹紋手環，明明就是見財起意。看著小朋等級低裝備卻不錯，又有大把的好藥揣在身上，他們這跟訛詐搶劫有什麼不一樣？
小朋平時脾氣是好，但是遇到這種事他是從來不會忍氣吞聲委屈求全的。
以前我們一起玩上個遊戲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就算是跟對方實力差的很遠，他也從來都不肯低頭服輸。
我今天打不過你，明天再來。一天報不了仇，我可以等，十天，一個月，甚至半年一年，遲早都會把這口氣給出了。
果然小朋說：「嘿！沒錯，我有的是錢，有的是藥！我憑什麼分你們？就憑你們幾個歪瓜裂棗不入流的樣兒還想訛我？告訴你們，有種過來碰我一下試試！我不叫你們跪下磕頭道歉算我沒種！」
話說到這裏也沒法再往下說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拳腳和刀劍來辦吧。
論人數他們四，我們二，其中一個人比我等級高，三個人比小朋等級高。我們倆的操作還都不錯，但是即使如此，贏面也不大。
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是想要硬搶了，雖然藥品未必會在我們被殺到掛之後爆出來，但總會有一、兩樣的，錢也會損失一些。
真是失算啊，看來下回找人一起組隊，還是不能找完全不認識不瞭解的人來組。
不過我也並不害怕。我的技能和技巧遠遠高出於我的等級。再加上我的裝備好，小朋又裝了一兜子的好藥，就算我們最後會掛，對方也肯定要付出慘重代價，指不定會同歸於盡。
我甩出一張金剛符護住我和小朋的全身，這個可以在七個回合之中加強百分之三十防禦力。
小朋不用我提醒，已經運起了真元護體。我把自己的劍亮了出來，對方四個人果然一起撲上來了。
可是沒等我實驗自己現在的技巧到底是什麼水準程度，忽然間一道紅光從斜後方掠了過來，攔腰削過那四個人，就見他們頭上一起飄出了超過二百的減血資料，浮動的字在水中搖搖晃晃的交織成了一片綠影。
如果被傷害值在兩百以下，那麼失血的數字表示是紅色的，如果傷害在兩百以上，那麼就會飄綠色了。
那幾個人哎喲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又一道白光飛了過來，他們頭上又飄起了綠光，而且是連續兩下。其中一個血值較低的竟然啊一聲，就撲倒在地，掛了。
我側過頭去看，遠遠的，一叢水草後面繞出來了兩個人。
一個頭頂劍客逍遙巾，穿著一身淺藍的清陽道袍。另一個卻是天蠶長衣流金披風，並肩站在漂搖不定的水草叢間，隔著蕩漾的水波，他們衣袂飄擺姿態傲然，腰間系著蘭佩的長條隨水飄舞，像是遊絲浮沉，那兩個人仿佛神仙伴侶。
那剩下的三個人啊一聲，見勢不妙拔腳就開溜，我也沒有閒情去追他們。小朋用胳膊肘捅捅我：「你朋友？氣質不錯啊。」
我笑笑：「五柳，清風，好久不見了。」
他們一定認出我來了。
前幾天那個系統公告一出，以他們倆的頭腦再猜不著我就是以前的天下一劍，那他倆今天的聲名就可以說是浪得虛名了。
「是啊，的確是好久不見。」清風朝我走過來，五柳跟在他的身邊。
「剛才多謝你們倆出手相救啊。」
清風上上下下打量我幾眼：「行了，跟我你還瞎客氣什麼。真想謝我，回頭給我再做把好兵器。」
我說：「行，那有什麼問題。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朋友小朋，這兩位可是咱們遊戲裏鼎鼎大名的前輩人物，五柳公子聽說過嗎？這一位是清風，他們算是一起出道的，以前我們很熟。」
清風這人就喜歡雞蛋裏頭挑骨頭：「以前很熟？那意思是現在就不熟了啊？」
五柳在一旁跟小朋打招呼，他和清風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顯得他更沉穩一些，說話聲音低而平和。
看到他們，我就一下子想起前幾天聽說的那個傳聞來。
論壇上有人發了一張很清晰的遊戲截圖，就是在城戰那一天，在蘇州城被清風奪下來之後，有兩個人，在城樓邊上相擁而吻。
這在遊戲裏本來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事，哪對情侶玩家不經常截些搞笑圖甜蜜圖之類的去論壇貼著玩？
但是這兩個人的性別一樣……這就值得許多人去關注了。
而且這兩個人的身份，一個是蘇州城的前城主，一個是剛剛奪下蘇州的新城主，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這樣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論壇的圖上，兩道人影在月色下相依相偎，城頭上是一輪皎潔的彎月。那畫面很靜，也很美。雖然城邊硝煙未散，兵甲不解。可是讓人看著就驀然有種感覺，這天地間就只剩下了這兩個人，那麼真實鮮明，又那麼虛無縹緲。
我頓了一下，卻只是問：「這幾天你們怎麼都沒上線？」
「嗯，」清風坦白的說：「我去B市了。」
B市？我記得以前聊天的時候說起過，五柳現在就在B市上學的。
我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了，卻偏偏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口，也不確定他們會不會反感，認為我是出於獵奇或是惡意，所以才想要刺探什麼。
小朋插了一句：「B市離我們很近嘛，開車四個小時就到了。喂，有空麼？要不要大家來聚會？B市的海鮮很好，這個天氣還可以到海邊去玩，劍平，我們去B市不？」
我笑笑：「你先去請示了你家姐姐和耗子再說吧。」
小朋一下子沮喪了：「我姐最近沒空，耗子的公司也接一個CASE……」
我就知道，他這麼勤快跑來找我玩，肯定是他家的兩座大山都處在忙碌狀態。
「你們兩個是一個地方的？」
小朋重重點頭：「嗯！我和劍平從大學時就認識！好久了！」
我呵呵一笑：「說的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了一樣。你大學畢業才多久啊。」
五柳說：「你們來這，是來練級吧？」
我搖頭：「我們倆都是閒人，就是純粹來看看新地圖的，這裏可真美，比官方公佈的圖片看起來更生動更漂亮。你們是來練級的嗎？」
「不是的，這裏的魚群等級很低，不夠我們打的。我們是接了一個任務，在這附近尋找一個NPC好繼續下面的劇情。」
「哦？是什麼任務？」小朋興沖沖的問。
五柳頓了一下，清風說：「是同心鎖任務。」
「沒聽說過啊，是新地圖的新任務嗎？一定很有意思。」
我卻聽出點別的意思來了。同心鎖……同心？兩人同心？
若是平時可能還不會多想，但是我這些天經過了和千羽的事，再聯想起論壇上那火爆的帖子，玩家們議論紛紛，說蘇州城的前後兩任城主當眾……
呃，這個說法有不同。有些女玩家說是親密的戀情曝光，有的人說是亂搞，有的說噁心的要死，反正是說什麼的都有。
「對了，我們在找任務線索的時候看到有一個地方非常合適練級，不太起眼，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我想你們兩個要是過去練級的話應該會比較合適。」五柳說：「我們還有任務做，今天不能和你們組隊了。從這裏向左走，座標是212∶713，那裏就是我說的地方。」
他想了想：「你們要是遇到大魚群恐怕有麻煩，我送你們過去吧。」
我有些過意不去：「那不耽誤你們做任務了嗎？我們不是特意來練級的，隨便逛逛就行了。」
「就算是隨便逛逛也有可能遇險的，還是等級高一點的好，要不然遇到剛才那樣的事，也挺鬱悶的不是嗎？」
我笑了笑。
深水潭從上面看，只是個不足半畝面積的水潭，但是下面卻是另有洞天，幾乎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水下世界。你所能想像的，這裏有，你想像不到這裏也不缺少。
我想起以前去海底世界，那條水下的走廊，置身其中，仿佛身在一場色彩絢爛的無聲美夢之中。
是的，十分絢爛，那麼美麗的水的顏色……深淺不一，明暗交迭，翻卷溫柔，波光粼粼，讓人望著那片美麗的光影直想落淚。
只是這裏沒有聲音，有的話，也只有那迴旋潛在的暗流聲音。
在水底與在河面上的水流聲是絕對不同的，沒有真的置身于水下，是不能體會到這種感覺的。
五柳清風他們兩個也不是正經來練級的，做任務順便看風景，這就方便了我們了。四個人優哉遊哉的緩緩前行，時而有小魚遊到手邊，顏色瑰麗至極。
小朋和清風倒是談的越來越熱鬧，我聽著都在互換手機號碼了。
他們兩個性情倒是很合得來，小朋沒有什麼機心，而清風這人比較率性，看起來兩個人說的很是投機。
五柳他們說的那個可以讓我和小朋打怪的地方，是一叢水草的後面，兩塊岩石的旁邊。
小朋看了看地形，有些明白：「這裏是不是……可以卡怪？」
卡怪，顧名思義就是可以把怪卡住。
其他地方也有這樣的地形，古墓那裏就是，有一個廢棄的城隍廟，兩截亂牆幾塊亂石，只能容一人進出，經常有人把體形較大的僵屍怪引到這裏來，人進入那破廟裏，怪物卻進不去，練暗器的人就可以在裏面用各種細小的暗器招呼那只僵屍了。
一般來說，四個人組一個小隊，引一隻僵屍過來，可以拿它練一下午，暗器怎麼著也能練上好幾級去。
練暗器的人大多數都用最便宜的暗器來練，比如袖裏劍呀，梅花鏢呀，飛蝗石啊之類。這三樣裏又數飛蝗石更便宜，一文錢可以買十來顆。袖裏劍是兩文一把，梅花鏢是五文錢三把。
本來嘛，小石頭當然便宜了，有的玩家甚至可以自製，這樣一來成本就更低了。
如果真的要和人PK對打，就會用上正兒八經的、價錢更貴的無影神針或是銅錢鏢。
前面幾樣攻擊力低、價錢便宜，當然用來練習，後面兩樣攻擊力高又貴，用來練習當然是不划算的。
但是也經常有馬大哈玩家，粗心大意，和人PK之後忘了置換暗器。
PK的時候用的是銅錢鏢，明明PK結束後就該換成飛蝗石的，結果一贏了PK高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去練習的時候，直接把銅錢鏢一把把扔出去，一直扔到系統提醒，你已經身無分文了之後才很囧的發現，自己扔的根本不是暗器而是錢。
——沒錯，銅錢鏢這東西就是扔錢，等級低一把出去是五十文，等級高一把出去就是五百文。
要是練成了乾坤一擲，一把就是五千八千的，不把人扔破產了才怪呢。
這兩塊石頭後面也會有魚遊過來，不過魚群無法一下子進入，只能從石縫中一次進來那麼幾隻，打起來根本不費力，連小朋也能獨力應付。
我們兩個起先是挺樂呵，打了一陣子魚群之後，小朋甚至還升了一級。
但是……我們明明是來看風景的啊，怎麼讓五柳他們一忽悠，就變成了在這裏練級了？
我這麼一說，小朋也笑了：「練級也是應該的。遊戲裏的世界和外面也一樣，沒本事就要被人欺負。」
不過我們這麼說了以後，小朋說要回家，於是兩個人都下了線。他把頭盔包的嚴嚴實實裝到包裏，外面的天黑下來，雨已經轉小，我送他到大門口上了計程車。
「到家給我來個電話。」
「好，」他揮揮手：「你快回去吧。」
我沒有拿傘下來，細雨落在身上的感覺顯得綿軟而輕盈，讓人有一種淺淺的、清涼的感覺。
我簡單弄了一點晚餐填自己的肚子。再上線的時候，我還在那兩塊石頭和水草圍起來的那小小縫隙裏，抬起頭可以看到上方的水波，碧綠透澈，微微的細碎的光從上方透下來，溫和柔麗。
隔著水波看到的陽光一點都不刺眼，正相反，在水波動盪的時候，你可以看到七彩的，被映散折射的光。
真美。
我抱著膝坐在那狹窄的縫隙裏，看著水波變幻動盪，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那水波是什麼樣的波紋和顏色。也許它會像一塊晶瑩的水晶，也許會像許多破碎的翡翠。
我在那裏停留了很久，一動也沒有動。
這時候我突然想，要是和千羽在這裏一起看這一切，心情可能會和現在又不同吧？
我離開了那裏，回摘星堂。從那天以後，深水潭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
有時候會練會兒級，有時候去采一些蚌殼之類的鍛造材料，更多的時候只是在那裏看風景。
深水中偶然可以看到有人遊蕩過的身影，無聲而輕盈。人們在這裏就像一條又一條的魚兒，無聲的游來遊去。四周空洞而寂靜，但是卻並不孤單。
我喜歡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心裏很安靜。
下雨那天小朋從我這裏回去後傷了風，有些發低燒。他連遊戲也不能上了，被困在家裏，兩個監護人輪流看護他，他只能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有時候我覺得有點奇怪，小朋和我不一樣，他的人緣是很好。但是，他一個人的時候，有時候會露出一點淡淡的悵然和憂傷。我不是不好奇，但是我並沒有去刨根問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也有。
只是……我想我的秘密，是最隱秘的。因為連我自己都不記得那些。許多事情在我的記憶之海中迷失了方向，我找不到它們。
手機上有好幾條未讀簡訊，我一條一條的看下去。
小朋發來訴苦的，他還把他的營養粥拍了下來，把圖片發給了我。說他現在不能出門，甚至他老姐不肯讓他下床，就讓他那麼躺在那裏，他快無聊死了，只能聽聽有聲故事，連看書他姐都不樂意，說傷眼。
雖是抱怨，卻也是幸福的抱怨。有人如此的關心他照顧著他……我想起我上次生病的時候，躺在床上，卻是連想喝水都沒有力氣起來。
雖然小朋常說他和我一樣宅，但是他和我怎麼一樣呢？他還有姐姐和秦浩，我卻只有自己。
但是以後也許不同了，鍾千羽……我忽然就想起了他。
他在的時候，他在這房子裏走動，他說話，我們在床上和浴室裏親熱……
我覺得臉上有些微微發熱，但是，我和千羽，跟秦浩和小朋的情況，並不一樣。
小朋和秦浩認識很多年了，他們作了好久的同學，彼此那麼瞭解對方，就像瞭解另一個自己一樣。
但我和千羽呢？
也許我們也有過那樣的相知和瞭解，但是都不記得。我有些茫然的坐在那裏，陽光緩緩的從桌上移到地下，照的那一片木地板上有著一層閃亮的光。
我再手機上還有一條是律超發給我的簡訊，問我週末有沒有空，有空就一起吃飯。
這是從那次見面後，他第一次找我。
現在想起律超，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天他說的話也算坦率，可我總覺得，他還有什麼話沒說。
我再向下看，剩下的幾條簡訊都是千羽發來的了。先是說他已經到家了，讓我不要擔心。然後他問我在做什麼，是不是總泡在遊戲裏，因為他打了幾個電話我都沒有接。又訴苦，說他現在手頭事情多，連上遊戲的空暇都沒有。
門鈴響了好幾聲，我過去應門。
是瀟灑。
他向我露出一個大大的討好的笑容：「小劍！」
我奇怪的看著他：「你沒上班去？」
「我前幾天太忙了，正好手頭的事都結了，索性把積的假都休了。這幾天我都沒有時間上遊戲，只聽說遊戲更新了，可是更新成了什麼樣我還一點都不知道呢。」
我笑笑：「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怎麼還要跑到我這裏來問呢？」
「哦，其實……我、我想來串個門。」
我把他讓進屋，拿了雙拖鞋給他。瀟灑換鞋的時候還猶豫一下，問我：「這是不是那個鬼見愁穿過的啊？」
我說：「不是的——他穿過你就不穿了？」
瀟灑悻悻的說：「才不會，憑什麼便宜他啊。對了，他走了吧？」
「嗯，快一星期了。」我說：「你喝點什麼？我這裏只有牛奶和水，啤酒喝完了。」
「喝水就行了。」
我倒了杯水給他，瀟灑已經很自動自發的跑到我的電腦跟前去看論壇去了，我過去的時候，螢幕上正顯示著一張圖片。
圓月下，城牆上，五柳和清風擁吻那張圖片。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24
Chapter 4
我看看瀟灑，他臉上沒什麼別的表情，但是眉頭微微皺起來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介意……畢竟同性相愛現在還不是一件那樣可以坦然說出來的事情。
但是我和千羽的事情瀟灑是知道的。那麼些天，他一定看的很清楚了。
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瀟灑沒出聲。
他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陽光，但是不笑的時候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的眼神銳利，流覽頁面很快，一副認真的樣子，可以想的出他工作的時候一定也很投入。
他的側面不難看，很有男子氣概，鼻樑高高的很挺拔帥氣，下巴顯得很堅毅。頭髮很硬，又濃又密的矗著，像只刺蝟一樣。
「咦，這個五柳和清風……真想不到嘿，這麼明目張膽……」
「你歧視他們嗎？」
「這不關我的事，他們愛喜歡什麼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跟我又沒關係。」
瀟灑的手忽然頓了一下，飛快的看了我一眼。我微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是說我，你不用這麼緊張。」
「就是就是！」瀟灑嘴上這麼說，但表情不是那麼回事，猶猶豫豫的說：「可是鬼見愁這個人……不見得靠得住，你和他認識的時間這麼短，那個，應該多多瞭解知己知彼之後再，嗯……那樣比較穩妥。」
他越急越不知道怎麼說，鼻尖上都冒汗了。
「不用急，我知道你沒惡意。」我說：「我和千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以前就認識過。」
「認識過？」
「嗯，那是以前的事了。」雖然我不記得，但是我相信我們的確認識。
不光因為他的態度和律超說的話，還因為，我看到他的時候，沒有陌生的感覺。
瀟灑把話岔開：「我聽說現在遊戲裏有寵物，還可以當坐騎是嗎？」
「是的，不過不是所有寵物都能騎啊，需要有一定的負重值。」我笑著說：「如果有人收鳥兒作寵物，然後隨便什麼鳥都能騎，那可不就亂套了嗎？
「現在能騎的東西好像是馬、牛、驢子之類的比較傳統的東西，這些可以城外自行捕捉，也可以在城裏的車馬店去租買。似乎還有人捉到了老虎，既可以幫助戰鬥，也可以當坐騎……」
瀟灑眼一亮：「老虎也能騎？啊啊啊！那可多威風啊！」
我搖頭：「你以為老虎那麼容易捉到嗎？在白沙山后麓多少人轉悠來轉悠去的碰運氣，可是這些天來捉到了老虎的只有一個人，機率很低的。」
「誒，那說明能捉住嘛！既然別人能那我肯定也能，我又不比別人缺胳膊少腿兒！」瀟灑意氣風發的說：「等著看，我一定會騎上老虎的。」
這個人真是朝氣蓬勃啊，站在他旁邊都感覺著被他的激情傳染了。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瀟灑擺完Pose，又露出那種我熟悉的，又賴皮又纏人的勁頭：「小劍啊，可是我等級還不高，離不開你的幫助啊。你一定要幫我……對了，你有沒有捉到寵物？是什麼樣的？」
我想了想，沒有直接告訴他：「等回來上了遊戲我再給你看。」
「好好，我這就上樓去，你也上遊戲吧？咱們上了線再說。」
瀟灑急不可待的跑了，我關上門，感覺有他在，屋子裏的氣氛都不一樣。即使他現在出去了，屋裏似乎還回蕩著他爽朗的聲音。
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很好，時時把朝氣和活力給你帶來，把寂寞給驅散。
他的人緣一定很好，有的時候他晚歸，會帶打包的食物給我，告訴我今天和同事去了什麼地方吃飯唱歌，那裏的滷味不錯，所以特地多包一份拿來給我嘗嘗。我也會用冰啤酒招待他，兩個人一起啃完滷味他再告辭。
還有小朋，小朋也是極好的朋友。
他是那種一旦認定了，就會把整個心都托給你的朋友。不過因為那次意外的關係，他現在看起來更像個小朋友，需要用心呵護。
我登上遊戲，在城裏的酒樓附近，想到瀟灑的笑臉，順路在街邊買了肉包子，他喜歡這個。還沒有走到摘星堂的門口，有條飛信進來。
我以為是瀟灑，可是打開後卻發現是千羽發來的。
「在哪里呢？」
口氣很熟，我有些意外，有點恍惚，一瞬間覺得好像他就站在我面前一樣，眉眼含情，柔聲問我在什麼地方。
這個人有的時候顯得很複雜，難以捉摸，但是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很純粹。
「正要回店裏，你呢？」
「我馬上過來。」
瀟灑的飛信也進來了：「小劍小劍，你在哪里呢？」
「來店裏找我吧。」
我從側門進了店鋪的後堂，把手裏的包子放下，透過隔窗可以看到外面店堂裏的情形，有人在那裏正看著店裏的東西。不過那個櫥櫃放的並不是我的刀劍之類，而是千羽的藥材。
千羽和我不一樣，他是純粹的奸商，普通的丹藥丸藥的消耗品他都是收購零散丹藥師們做的然後擺出來統一賣，都形成規模了。
相比之下，那些丹藥師做了就統一轉手給他，雖然錢可能比自己擺攤賣少一些，但是擺攤是費時的事情，有這個時間他們可以做多的事情。
千羽自己不做這些普通的藥，他都是統一收了來然後擺出來賣，他自己做的藥當然更好，價錢也要的貴，比如天香玉露那樣的。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低下頭看營業額統計。
這些天的銷量非常不錯，大概是因為開放了新地圖，大家的遊戲興趣一下子又提高了一大截，當然，出去冒險的話，武器當然要換把更稱手的，藥也得備足。現在我看到的這個銷售額裏面，一大半是千羽的藥材收入。
真有意思，小朋怎麼形容來著？他說我和千羽的店並在一起，這是軍火商和黑心藥商的強強聯合，一定會賺大錢的。
看來，在某種程度上，他說的沒錯。
我一個包子還沒有吃完，後面的門響了。能從後院進來的除了我和千羽，就只有瀟灑一個了。不知道是他們兩個裏的哪一個。
門與內室隔著屏風，我問：「是誰？」
「小劍。」
那聲音柔和清朗，我站了起來，千羽繞過屏風，站在那裏朝我微微一笑。
他俊雅一如往昔，目光特別有神采，專注的看著你的時候，會令你心跳失速。
千羽身形如玉樹臨風，那身淺藍的紗質長袍上有星星點點的碎光，但是我卻覺得……他身上多了許多以前沒有的東西，現在我意識到了，但是卻還是說不清楚其中的具體含義。
明明分別沒有多久，可是感覺像是……已經有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見過。
心裏猛然一酸，我低聲喊：「千羽。」
千羽走過來，不見得步伐很大，但是速度極快，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被千羽緊緊抱住了。
「千羽……」
他把我抱的那樣緊，以至於我覺得自己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我想你了。」他在我的耳邊說，聲音很低，就像柔軟的絲，在耳邊輕輕刷動，細細的癢，微微的熱。
「喂，別這樣。」我低聲說，但是也並不堅決。
「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嗎？」
「……會有人來的……」
「沒人會來的。」他的唇貼上來。雖然在遊戲裏只能做這麼多，但是我也覺得整條脊背都發麻發軟，整個人像是雪人見了太陽，有種要被融化的恐慌。
「不，瀟灑他……」
後門砰的一聲又被推開了，我們立刻分開，瀟灑已經繞過披風，看到我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吹鬍子瞪眼的走過來沖千羽說：「喂，你怎麼在這兒？」
千羽不冷不熱的說：「這店有我一半，倒是你，進屋前要敲門，這是基本禮貌。」
瀟灑瞪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大步奔向放在桌上的包子去了。
這個人就是這一點比較好，不認死理，用食物都好打發。
不過他和千羽好像天生就不對盤，兩個人從來沒有心平氣和的說過話。
「你看看，這是這些天的銷售情況。」我說：「你的生意比我的好，看來俗話說的好，想要發財的話，除了劫道，就是賣藥。你只比那攔路打劫的無本生意略遜一籌，實在很賺。」
「這不過是興致來時玩玩。」他說：「我還沒認真的籌畫想在這裏賺多少呢。」
他靠過來看那張紙上的資料，我們靠在一起，瀟灑坐在那兒專心致志的消滅包子，他的速度很可觀，兩口一個。看他吃東西總讓人有種煩惱全消的感覺。
「NPC店員又收進來不少東西，得先擺進去。」我指指那些放在櫃檯底下的刀劍。
「我幫你。」
瀟灑嘴裏還塞著大半個包子，一邊站起來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我來我來，這本來就是我的差事，都別和我搶。」
瀟灑撲在那一大堆刀劍裏，千羽拉著我輕輕後退，推開一側的小門從屋裏走了出來。
我們站在摘星堂後面的巷子裏。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那個……你還沒有捉寵物吧？」
他一笑：「剛上來一會兒，還沒顧上。」
其實我剛才不是想說這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原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忘了。
「我捉了一隻，送你吧。」
「不用，」他說：「你自己留著吧——你這幾天，過的怎麼樣？都做什麼了？吃了些什麼？」
簡單的兩句話，我卻覺得心裏柔軟溫暖起來。
「你走以後，我燒了一大鍋排骨湯，喝了三天才喝完。」我笑笑：「煮的時候一不小心加多了水。」
其實，是因為那會還沒有真實的體會到家裏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還當成兩個人的分量來煮的，結果當然是過量了。
「我發現一個風景特別美的地方。」我說：「要不要一起去？對了，你能上多久？」
「手頭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通宵也沒問題。」
「你和我不能比，我通宵了白天可以補眠，你卻不行。」我說：「那，一起去那裏看會兒風景吧，你也別待的太久了。那裏風景很美，我這幾天常去。」
我們並肩朝外走，他問：「是不是，深水潭？」
我有些驚喜的轉頭看他：「你也知道那裏？」
「不是，我只是看了下幾個新地圖的簡介，小的不論，新開放的大地圖，像域外仙山要求等級太高你去不了，幽冥鬼府那裏實在又稱不上美麗，所以我想一定是深水潭了。」
說的也是，情況就是這樣，也不算難猜。
「好，既然你都熟了，那你來作嚮導吧。」
「我也沒有多熟，那裏的魚群太難對付，所以我只在幾個固定的地方來回，深水潭下面的地圖極大，水魔獸的活動範圍我根本沒敢去接近過。」
「水魔獸啊……」千羽低吟片刻：「恐怕單槍匹馬是對付不了水魔獸的。你有沒有看到有人組隊去那裏打水魔獸尋寶？」
「水魔獸身上有什麼寶？」
千羽一笑：「你也真不關心……不過說起來和你的技能的確牽扯不大。據說去剿水魔獸的人回來說，曾經得到過極品金蠶王。」
「啊，是麼？」
我不做藥，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金蠶王是什麼。
「所以去深水潭的人，一大半是沖著金蠶王去的。」千羽說：「要不然，就是沖著練級去。像你這樣去看風景的，恐怕是少之又少吧。就算有，也是那些想泡美眉的人拐小女孩去轉轉看看。」
「這麼說我很另類了？」
千羽一笑：「我也和你是一樣的，要說練級呢，我現在還在排行榜的前十名上掛著呢。爭強鬥狠這種事我現在自己都不幹，賞金甩出去自然有人來作打手。我現在的心願啊……」
他說到這裏反而停下了。
我轉頭看他，他只是笑著看著我。
千羽在遊戲裏的相貌和在現實裏面有些差別，但是眼睛卻是一樣的。他的眼珠顯得特別黑，帶著一層融融的光華，就像……寶石美玉一樣。
我們從城東的傳送陣傳送到深水潭邊，千羽雖然對這裏有所瞭解，可是他畢竟沒來過，我指指潭邊不遠柳樹下：「要在垂釣老人那裏買個魚鰾才可以下水的，每個魚鰾有兩個小時的功效。你等一等，我過去買。」
我把錢遞過去，每個人限買兩個，我也就只買了兩個。不過接過東西之後卻有點恍惚，似乎……有些模糊的東西在眼前劃過去，沒等我抓住看清已經沒了蹤影。
「小劍，怎麼了？」
「沒事。」我回過頭，千羽站在我身後，顯然是看我在這裏有些出神才過來的。
「真的沒事？」他握住我的肩膀：「是不是不舒服？千萬別逞強，不舒服就下線去。」
「沒有，不是的。就是剛才好像想起什麼事，可是回過神又不記得了。」
千羽沒有再問，只握住我一隻手：「走吧。」
或許看風景，真的和心情有很大關係。
一個人的時候在深水潭底仰頭看天，那種碧藍色透澈明朗，但總有種淒清的感覺。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不過我本來話也不多，倒是千羽興致很高，忽然說：「下次我們一起去潛水吧？」
他說話的時候嘴邊冒起一串晶瑩透亮的氣泡，真的非常有趣。英俊的千羽……呃，現在也如一條魚一樣吻水吐泡。
「唔？我可一點兒不會呢？」泡泡泡泡。
「我也不大會，不過有專業人員帶著，沒關係的。」仍然泡泡。
「好吧，有機會的話……試試也無妨。」繼續泡泡。
「當心。」他一袖子抽飛了一只要撞到我臉上的胖魚，兩個大氣泡啵啵的快活的搖動著向上竄升。
偶爾有小魚群過來，但是還不夠千羽一盤菜，我們穿過邊緣地區，到達了大叢水草的邊上。
我每次來都是在水草的外緣轉一轉，還從來沒有穿過水草進入更靠裏面的地方。
無疑，深水潭下的世界是美麗的，但也充滿了危險，水草外面的邊緣地區還好一些，裏面不是單槍匹馬就能闖進去的地方。好些人都是五人，八人組一隊，各種職業配合著，而且等級都不算低，至少也有七、八十級。
「要不要再過去一點？」他說。
我有點心動，但仍然猶豫：「算了，那邊危險太多。」
「別擔心，有我呢。」他伸手去撥開那漂蕩的水草：「再說，就算遇到水魔獸，我就算沒有一拼之力，但是要逃命還不難。」
說的也是……他有飛劍，雖然這把劍攻擊力不夠強，但是勝在極輕，逃起來那是一等一的快。
當時做劍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這一點，唔，這算不算塞翁失馬呢？不過想到鬼見愁以後會變成逃命第一高手，未免有點讓人，呃，始料不及。
水草裏面的一切更加五彩繽紛。
按道理說，淡水魚的色彩應該沒有那麼豔麗，但是這裏不同，而且水草長的那樣茂密繁盛，顏色是濃碧的，葉片是晶瑩的有些半透明，隨著水波飄蕩似彩帶，舞動時的感覺如遊絲般自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水草叢好像一片陸地上的森林。
我們在水草中穿行，這裏的魚兒更多更美，遠遠的一群魚遊來，就像是一團絢麗的霧，一片絢爛的雲。
剛才在外面牽手的時候我還有些顧慮，可是現在進入了水草叢中反而覺得自在多了。水草遮擋著人的視線，偶爾有玩家從我們身邊不遠處經過，透過水草看著，也只有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到。
其實……被看到，似乎也沒有什麼。像五柳與清風，他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視線。
雖然別人對他們兩人關係的評價是罵聲居多，但是他們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一點也不受影響，依舊同進同出，形跡親密。我聽說有人看他們不順眼，攔路大罵不算還想動手，但是五柳清風哪是好欺負的人？
我對他們兩人的感覺很奇怪，說不上來是羡慕還是擔憂。但是他們的勇氣令我敬佩。
「過兩天我就把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把公司的總部遷到潞平去。以後……」
以後什麼他沒有說，我也沒有應聲。
我覺得……有些不安，還有些，歉疚的感覺。
我想不起來，我和他以前是怎麼相識的。他對我的這種濃烈專注的感情，我這裏並沒有辦法給他等同的感情回應。
「你這樣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覺得，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所以現在能抓住，我要儘量抓住。以後的時間，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度過。」
以後的時間？多久呢？
他這樣說，令人會以為，這以後，是涵蓋一生的時間。
「對了，那天你怎麼突然問我那個……你是不是，想起什麼？」
雖然這樣說話的時候他嘴邊還在冒出氣泡，但是我卻並不覺得那景象可愛而滑稽了。
對我來說他只是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就算我們有了更親密的關係，但還是改變不了這一點。也許在我遺失的從前，我們曾經有過一生一世的約定。可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我什麼也不記得。
他現在這樣說，給我一種……似乎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的感覺。
「不知道水魔獸會不會突然出現，我聽說它出現的地點是隨機的，在一定的座標之內都可能遇到。」
我轉開話題，剛才談的事情太沉重了，我沒有心理準備。開始的時候我只覺得這是萍水相逢，一段偶然而短暫的感情。要將它變成長久的，互許終身的關係，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看看我們的運氣如何了。」他微微一笑：「興許水魔獸知道我們並沒有惡意，所以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呢。」
我沒應答，其實水魔獸是不是出現，我也不是太關心。
我只是，不太想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我很希望，我可以快些想起來，那些……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往。
但是這些恐怕並不能由我的意志來決定。我不知道那些記憶是不是還存在，究竟像是裝進箱子裏封存了，還是徹底的被抹消了。如果是後一種情形，只怕我是再也無法想起來的。
但是我……卻可以回想起家人去世那時的情形。本來我覺得我不會記得，但是偏偏又記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當時太悲傷太恐懼，而將那些事情自動的上了鎖，然後，在偶然的情形下那鎖又打開了。
我和千羽的往事，也是這樣嗎？
「聽說遊戲官方網頁放出的關於深水潭的任務中，有一個關於深水潭的愛情傳說。」
「是嗎？」我看他：「能成為傳說的愛情，多半是讓人悲傷的故事吧？」
「是的……又是關於生離，死別，鍾情與殉情的傳說。」
是啊，許多的傳說總是令人歎息。情可動天，義可感地……但是若無生離死別，又怎麼會令這些情義這樣的深刻鮮明呢？
但即使沒有這些生離死別的磨難，難道情義就不真了麼？
不，那些情義還是真摯深刻的，只是不為人知而已。
千羽彎腰從地下撿起一個河蚌。那河蚌是淺淺的月白色，外殼有一層珠華似的光暈，十分漂亮。
「好看吧？」
「嗯。」我接了過來，那河蚌閉的緊緊的，我仔細端詳幾眼，又放回水草叢中。
「唔？不留著玩？」
「它是活的。」我說：「下次撿著貝殼就留著。」
「好。」
雖然也遇到幾次水怪，但是都不是千羽的對手，他一個人就把麻煩全解決了，根本不用著我出手。
瀟灑的飛信一條條傳過來，問我們在哪里，怪我不講義氣自己先跑了，留他一個人在店裏幹活。我笑著回了一條飛信過去：「知道了，我們這就回去。」
千羽順口問：「是誰？小朋還是瀟灑？」
「小朋沒上遊戲，他最近養病呢，上不了。」
「又病了？」
「嗯……」我笑：「看你說的，好像他三天兩頭生病似的。其實他身體也沒有多差，就是以前出意外，休養之後身體已經好多了。不過他說他的腿是落下毛病了，一要變天，他就先腿疼。」
「是啊，骨頭裏打了鋼釘的，再好也不會和以前一樣了。」
「你知道？」我有些意外的轉過頭看他。
「知道。」千羽低聲說：「我雖然不在潞平這邊，但很留心你的事，他是你的好朋友，我當然也知道。說老實話，那樣的傷，很多人可能一輩子就站不起來了，他個子矮，可是志氣高，很能吃苦。」
千羽頓了一下：「他以前，救過你，我心裏一直感激他。」
我的心像是有只手提著，向上一牽，又緩緩的一頓。
「這件事，我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千羽轉過身來，另一隻也握住了我的手，緊緊的。
「會想起來的。」
水草在四周漂舞著，零星的閃著銀鱗的小魚在水草之間川遊而過。從水面上透下來的水光，折射出淡然的七彩。
隔著氣泡和水波看著千羽的面容，他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黑色珍珠。那種一向銳利的令人覺得不可侵犯的目光被水浸軟了，浸柔了。
我緩緩湊近他，閉上眼。
嘴唇相觸的感覺……只是感覺。
但是他怔了一下就反應了過來，手臂緊而有力的擁住了我。
耳邊可以聽到混沌之中的水流聲，那和水面上的水流聲不一樣，不是那種飛珠濺玉似的嘩嘩的流水聲，潺潺的聲音在水底顯得格外柔和而低沉。千羽的唇是柔軟的，微微的涼意是水波浸染的。
在這裏雖然做不了什麼，可是他還是緊緊的擁著我不放開手。我眯著眼睛，碧綠的水草，澄澈的潭水……這裏是一個安靜的，似乎與世隔絕的地方。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25
Chapter 5
那天千羽下線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打算把那只寵物熊貓送他的，可是最後卻把這件事忘了。其實倒也不急於一時，不過……我們那天的相聚，在深水潭中，最後是意亂情迷了。
我承認，千羽在我心中的位置，也絕不是一個剛結識不久的人會擁有的。
「劍平，咱們去練級！」小朋終於冒頭上線，一副籠中鳥終於要展翅奔向自由的架式：「今天咱們通宵吧？」
我笑笑：「我是沒問題，你恐怕不行。」
他沖我皺眉做鬼臉，看了看店堂的櫥櫃裏面：「咦？千羽補過貨了？」
「是啊。」
幾種缺貨的貴重藥丸都補上了。像天仙玉露和紫菁玉容膏，還有幾種蠱藥上次的都賣空了，他上來那次又補上了一些。
這些藥物太貴，不是一般人消耗的起的。如果不是要去找對頭打架或是挑BOSS，基本上沒人這麼敗家燒錢吃這種藥丹。
小朋把自己身上的裝備點一點，興沖沖的說：「咱們去哪兒練啊？先說好，塔里不去啊，那鬼地方我是煩透了。」
我想了想，不去塔里的話：「那去蜘蛛森林吧？」
「行行！」小朋說：「那你收拾一下咱就去吧！」
「我們兩個擺不出什麼陣形來，等瀟灑一起去吧。」
兩個人可以組隊，但是打怪的時候是並肩一起上，沒有隊形。要說這個隊形，是比較重要的。按著隊友的強弱和各自職業特點擺一個陣，有人在前有人在後，有人居中有人居側。
像小朋練的是法咒類，我和瀟灑則是劍客，這不用問，要是遇怪肯定我們是要擋在前面的。
我們兩個遊手好閒，但是瀟灑卻是要上班的。等到他終於上線，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等了你半天了，吃飽了嗎？晚上好好練級。」
瀟灑很雄壯的拍了胸脯：「放心吧，今天捨命陪君子。」
我們三個去沖蜘蛛森林還是夠材料的。說老實話蜘蛛森林不是個特別危險的地方，而且風景也不錯。就是……如果沒有這麼多毒蟲毒物，就更賞心悅目了。
總之，蠍子蜈蚣蜘蛛等等長的很抱歉的蟲子們這裏是成堆成把，一出來最少也是三五個，最多的有十來隻一撮。
但對玩家而言，只要解毒藥到位了，這裏的蟲子一點也不難對付。而且這些蟲子的經驗值在同類型的小怪物裏面還算是很豐厚的。
我們三個談談說說的走到蜘蛛森林北面的入口那裏。這裏有兩個入口，南面那個進去後蟲子要少一些，從這邊進去了之後蟲子則要多一些，更密集毒性也更劇烈，但相對的，經驗值也更多。
我們三個先喝下解毒的藥水墊底，然後才進入蜘蛛森林裏面。瀟灑大大咧咧的把他的新捉到寵物，一隻大罎子放了出來。這罎子上有雙模糊的眼睛，是只大概十五級左右的罎子怪。
小朋一愣，接著哈哈大笑：「瀟灑，你這寵物真是有個性啊！不過，不知道戰鬥力怎麼樣啊？」
瀟灑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上次我去捉寵物的時候，別說野牛啦，羊怪啦，殭屍啦花妖啦什麼的，試了百十幾次都不成功，就連兔子小鹿小雞都很難捉到，我又不想在城裏買別人捉來的，那沒意思，忠誠度也不是太高。
「後來我去做任務的時候打罎子怪，我試試想練練手兒，可是沒想到這只罎子怪就被我捉住了。」
「不錯不錯。」小朋嘻嘻笑：「回來試試看它能打不能打。反正砸蟲子這活也不難，掄起來硬夯就是了，不知道是蟲子先死還是罎子先碎啊。」
瀟灑看我：「對了，你的寵物呢？也放出來練練吧。」
啊？我的那只？
我有點發窘，我那只寵物倒是胖胖的憨態可掬，誰能說國寶不可愛啊？但是一想到它那些不能稱之為技能的技能，我就覺得一腦門黑線。
小朋是知道這事，可是他捂著嘴忍著笑在一邊看笑話，沒有半點要替我解圍的樣子，甚至還跟著幫腔：「放出來吧，老悶著寵物也沒有辦法成長啊。就算是不怎麼厲害的寵物，練到等級高了一定也有自己的特長和用處的。」
我鬱悶的很，在瀟灑期待的目光中，點擊寵物顯形。
波的一聲，一隻高只到人膝蓋的，黑白相間胖胖的毛茸茸小熊貓出現在我腳邊。
「啊……」瀟灑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這、這是你的寵物？」
「是啊。」我只想長歎：「它沒有什麼可以攻擊的技能呢，物理攻擊好像也不擅長，和阿瑛的蝴蝶一樣，只能擺著好看當個純粹的小寵物，不能用來戰鬥。」
「它一樣戰鬥技能都沒有嗎？」小朋好奇的問。
我搖著頭：「都是些沒有用的雞肋技能。」
「啊，試試看嘛！」瀟灑說：「雞肋不雞肋的先不要下定論，這麼可愛，嘿，小傢伙，你可真胖啊！」
我的熊貓細細的叫了兩聲，聲音比小貓還要秀氣。
小朋一雙眼直冒粉紅星星：「管它有用沒有，好看就行。對了，我們能不能抱它？」
「可以的。」我們現在組著隊，熊貓也不會排斥他們。如果是陌生玩家那就不行了。
「那太好了……喂！」
小朋一把抱了個空，瀟灑搶在小朋前面把熊貓給抱了起來，笑的見牙不見眼：「真胖，真好玩……你看，它眼圈是黑的誒！」
小朋冷笑：「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熊貓眼圈是黑的，還用得著你說！喂，給我抱抱！」
他想去搶，但是瀟灑個子比他高，他占不著便宜，急的直跳腳。
「好了，」我打圓場：「要抱要玩有的是時間，我們是來練級的啊，別浪費解毒藥的藥效啊。」
要知道服一次解毒藥劑，是可以預防大部分的蟲毒侵蝕的，但是效果只有十分鐘的。到時間了就要再接著服藥。
「對對。」瀟灑說：「咱們快走吧。」
小朋到底還是抱了兩下過癮，才戀戀不捨的放它下地，讓它跟著我們的隊伍走。
瀟灑的那只罎子怪一跳一跳的走在最前頭，小熊貓則是一副小心的樣子在我腳前腳後的繞著，肥肥胖胖的身體一扭一扭的，走的倒是不慢，就是姿態實在……也太沒有震懾力了。
走了沒幾步，就有幾隻紅色的毒蠍竄了出來。
瀟灑指揮著他的大罎子衝鋒在前，其實我看他是破罐破摔的成分居多。
誤打誤撞的撿來這麼一隻罎子當寵物，既不威風更不瀟灑，看瀟灑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是一肚子不情願，要是這只罎子被毒蠍打敗打死打跑打碎，瀟灑一定半點惋惜的感覺都不會有，說不準還要拍掌慶賀呢。
輪到我攻擊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選擇釋放禦劍術。小熊貓一看就是典型的柔弱可愛無害型，拿它當戰鬥寵物來用，只怕不夠蟲子們啃一回就會掛掉了。
但令我們意外的是，瀟灑的大罎子居然十分好用。這罎子有個攻擊技能叫作請君入甕，是口朝下朝著怪物猛砸，攻擊力居然還頗為不俗。更讓人意外的卻是這罎子居然毒素免疫，蟲子主要靠毒攻，但是這毒對罎子一點效力也沒有。
想來也是啊，這罎子又不是植物動物或是人形怪，它根本沒血沒肉是陶土做的，那侵人血肉的毒對它無效也是理所當然。
沒幾個回合瀟灑發現了這一點，高興的哈哈笑：「不錯不錯，想不到罎子也有罎子的好處啊。」
連小朋都說：「嗯，是挺好使的，要不我也去捉只罎子回來玩玩。」
瀟灑得意的說：「嘿，罎子也不是一捉就能捉得到的。我這個是運氣好，巧了。你再刻意去捉，未必能捉得到呢。」
我們越走越深，蜘蛛森林這裏我不大常來，因為一般的毒雖然不可怕，但是這裏有另一種毒蟲妖精叫飛蘿的很令人頭疼。
飛蘿有三種顏色，它的毒並不致命，紅色的那種毒會令人原地暈眩兩分鐘，綠色的會令人麻痹一分半鍾，紫色的那種叫作靜默無言，可以令法師無法開口吟唱念咒發出攻擊，有效時間長達三分鐘。
暈眩不會死人，麻痹也不會，但是在你暈眩麻痹的過程中，會發生什麼事可就說不定了。
也許是一窩蜘蛛蜈蚣蜂擁而至把你毆倒，也許有路過的不懷好意的玩家，趁著你不能動不能跑不能反抗的時候把你殺掉，企圖你會掉落什麼裝備或是其他物品好撿便宜。
我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還有玩家純粹就是手癢型，看到這裏站著個被麻痹的人，他不打你就覺得對不住他自己。
這種有意或無意的惡意，都令人覺得很鬱悶。
這種飛蘿妖精的三種毒是最叫人討厭的，而且很難抵擋。
它向你攻擊的時候，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更何況這種妖精從來不落單，從來都是兩兩或是三個成行，三個一起向你施發這種攻擊的時候，你躲過第一種，第二種第三種可能就躲不過去了，非常讓人頭疼。
我們三個人一起還好些，如果三個人裏面哪一個中了招，那麼另兩個還可以保護一下，要是一個人在這裏被麻痹了，基本是有一個死一個，沒得倖免。
這一會兒工夫裏我們已經碰上兩次飛蘿妖了，小朋中了靜默，想張口念咒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鬱悶的不行。咒術師的攻擊主要是靠念咒，不能念咒就等於被廢了。
瀟灑中了一次暈眩，站在原地保持著一個屈膝抬手的動作一動也不能動，還好他的體質不錯，很快就恢復過來了。我倒還湊合，大概是身上的衣飾抗度高，所以雖然和它們遭遇兩次，但卻幸運的沒有中招。
我已經八十二級了，眼看快要八十三級，打了半天也挺累的，於是點起驅魔香，三個人坐在路旁的石頭上休息一會兒，喝藥，打坐，補體力補氣血。
「三個人練級比一個人練級好多了，」小朋說：「一個人練級總覺得很悶很無聊。」
我微微一笑。今天蜘蛛森林很奇怪，平時雖然也有人來練級啊什麼的，但是今天的人……似乎特別多。
「今天的人都快比蟲子多了。」小朋也發現了：「現在打蟲子很熱門嗎？」
瀟灑說：「唔，等等，我想起來了，昨天在論壇上好像看到個帖子，說蜘蛛森林裏可以捉到蝴蝶寵物什麼的，據說有人捉到一隻，不但漂亮，而且還有很好的技能呢，打起架來特別實用……這些人八成都是為了蝴蝶來的。」
我先是想到阿瑛的那只蝴蝶，再聽瀟灑這麼一說才知道肯定不是。阿瑛那只除了能加血，沒有別的技能了。
小朋搖頭晃腦的評論：「現在的人也太浮躁，幹什麼事都喜歡成堆，瞅著一個什麼好一窩蜂似的都趕緊搶上去。」
「行了，你在這兒說別人，可能別人也當我們是來捉蝴蝶的呢。」
「切……蝴蝶有什麼了不起，你那只熊貓不是更可愛、更稀罕嗎？」
他話音剛落，忽然後面有人喊了聲：「哎，看，那人帶著只熊貓！」
我一怔，小朋瞪著眼：「糟糕……恐怕有麻煩了。」
果然，馬上有幾撥人都朝我們湊了過來，一個個盯著我那只熊貓，七嘴八舌的議論。
「嘿，熊貓寵，真拉風！」
「不知道哪兒捉的啊，咱也去捉一隻！」
「你以為熊貓和山貓—樣想捉就有啊？」
「喂，你熊貓賣不賣？」
「不知道有什麼技能沒有？」
這些議論其實沒什麼，但是那些人的目光太灼熱貪婪，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對於這樣的目光我以前也是經歷過的，而且教訓很慘痛。所以我第一個動作就是把寵物收回到了寵物欄裏。
果然有人就說：「喂，你這熊貓哪兒抓的？賣不賣？」
這口氣很無禮，瀟灑一下子就要冒火，我拉住他，說：「在蜀山那裏的竹林捉的，就是捉竹子怪那地方。」
「呵，真的假的啊？那裏大家都去過，從來沒見過熊貓啊！」
那人手裏拿著一張彎金弓，大大咧咧的說：「你在哪個座標上抓的？也帶我們去抓一個。」
我也沒什麼好聲氣，這幾個人一看也不是善茬。要不這麼多人遠遠近近的看到了熊貓，就他們上來說這樣的話。
「座標誰還記得？你們自己去碰運氣吧。」我轉頭對瀟灑和小朋說：「咱們走吧。」
「喂喂，說的好好的走什麼走。我們去不一定能抓著，不如這樣，你開個價，我們把你這只買下來。」
他身邊跟著的穿著紅色霓裳的女孩子嗲聲嗲氣的說：「對啊，你一個大男人帶個可愛的寵物也不像話嘛，讓給我們吧。」
對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腔調我沒有半分好感，也不打算搭理。但是看著對方有六個人，我們只有三個，小朋的戰力還可以忽略不計，打起來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看來今天又要被人欺負了。雖然，把這只惹了是非的小熊貓讓出去就沒事了，但是我卻不想這麼做。
一個人總是有點堅持的，就像我上次寧可自殺重來也不肯向那些人低頭一樣。
原來我是個這麼固執的人。
雖然許多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的脾氣很好，可是有些事，我絕不會讓步，有些人，也絕不會容忍。
眼看今天這事不能善了，打架是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掛了之後損失些道德值。但是如果說到要報復回來……
我忽然想起千羽說的，他很少親自出手去報復，賞金之類的大把砸出去，自有別人替自己去出氣。
可是不知道是我最近人品特好還是運氣正旺，上次遇到這種糾纏的時候，是五柳、清風出來把那些人收拾了，這一次那邊那個穿紅衣的女孩子剛甩了一記冰雪旋風過來，小朋一抬手，撐起了他修煉的五級金剛護體，將我們三個人一起罩在裏面。
而瀟灑則是一個萬劍訣就扔了過去，卻聽見有人說：「等等，且慢動手！」
那聲音我聽起來……有些耳熟。
對方本來也已經擺出架式準備一擁而上了，卻硬被那一句插進來的話給攔著了。
說話的那個人身後還帶著三個同伴，走到跟前停下來。他穿著一身玄黑的寒鴉羽袍，披著流雲披風，目光沈著而犀利。
「小隆，嫵媚，這幾個是我朋友，有什麼誤會說解開就好了，犯不著動手傷了和氣。」
拿彎金弓的那個人露出一絲討好、不自然的笑意：「喲，莫大哥啊，你也來這裏練級？這三位是你朋友啊？嘿嘿，我們這不是不認識嘛，就是有點小誤會，不知者不為罪啊。」
「不要緊，挽劍也不是小氣的人。」
這些人不是天劍幫的，但是顯然是和莫子銳認識的，而且說話的那種口氣……
莫子銳微微點個頭，那個叫小隆的就拉著穿紅衣的嫵媚有些訕訕的走了。
他轉過頭來，我沒有先開口。
他認出我來了，但是我卻沒有什麼話要和他說。
從于楚江那座城被毀掉之後，系統給予的獎勵，我向GM詢問過可否匿名接受。GM的回復，全額技能點如果要接受的話，是不可以匿名的，但是那套頂級裝備是可以的。
那套裝備現在還沒有辦法領，因為需要到幻劍公司的辦事處去面領，還要核實身分證件等，我並不特別感興趣，所以一時也沒有去。
不過那天遊戲公告沒有明確點出我的名字，這樣的話，不瞭解內情的人是不會想到我身上的，但是莫子銳顯然不在此列。
以前他太瞭解我，于楚江的城被毀，下手的人只可能是當初建城中的三個。既然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是于楚江，那麼就只會是我了。有心的話，一查就可以把我找出來。
從天下一劍刪號之後，我再也沒有和他打過交道。
這個人，和我不是一樣的，這一點我體會很深。
我視若珍寶的東西，他們棄若敝屣；我認為不重要的那些身外物，他們卻汲汲營營上下求索。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是曾經親密無間友誼深厚，也終究越走越遠，之間的距離漸成了一道不可彌補和逾越的深溝。
「天下，你還好嗎？」
我輕輕點頭：「挺好的。你呢？」
「就那樣吧。」他說：「結完婚又離婚，攻了城再守城，就是那麼回事。你重練了？還是鍛造師嗎？」
我想起他那把上面刻滿了字的劍……心裏的感覺很複雜。
那把劍當然已經不適合他現在的等級了，只是不知道他把那曾經愛不釋手的佩劍怎麼處置了。
「你們還要練級吧？那我……不多打擾了。」
叮的一聲響起來，遊戲提示：莫子銳申請與你結為好友，是否同意？
我猶豫了一下，點選了同意。
其實我和他都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那個並肩作戰，講義氣肯照顧人的莫子銳，已經不存在了。那個會盲目的相信別人，願意委曲求全不肯訴苦的我，也已經不存在了。一切都隨著天下一劍自殺的時候而隨之消散了。
「那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小朋看著他們遠去的背景，湊近我低聲問：「喂，他就是……」
「嗯，以前認識的人。」我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咱們繼續練吧，前面上了坡左拐，有段小小的岔道，是死路，但是裏面的地形比較安全，咱們去那裏練吧。」
那段岔路我以前來過，裏面有一小片開闊地並沒有樹，這裏的蜘蛛是不少，其他的毒蟲相應來說就不算多了。
我們三個分別扼守三段，大開殺戒。
小朋和瀟灑練級練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我則注意著看從蜘蛛的身上能不能多收集一些材料，蛛腿、蛛毒和蛛絲都是有用的材料。
專心練了好一會兒，我收集了半兜，小朋也升了一級，瀟灑沒升級，但是萬劍訣練到第三階了。
然後等再接下去遇怪時，我不知道是心不在焉還是手滑了，想要釋放技能的時候，缺誤操作成了釋放寵物。
小熊貓咻的一聲從我背後跳出來，沖著前面幾隻蛤蟆細細的叫兩聲，又扭著屁股朝前挪了兩步，朝前一撲，兩隻爪子分別啪啪拍中兩隻蛤蟆的頭。蛤蟆咯的叫了一聲，居然沒有朝它還手。
小熊貓一擊得手，又扭啊扭啊的走回來。
小朋眼睛都直了：「這……」
那兩隻蛤蟆頭上浮起代表暈眩狀態的一圈小星星，呆呆趴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攻擊了。
「這是？」瀟灑也愣了。
我回過神，解釋：「這個是它的技能，叫熊貓之撲倒……呃，我這也是頭次用。」
「哈哈哈，撲倒……真有特色的技能！」小朋笑嘻嘻的湊過去，一下一個把蛤蟆砸扁：「不錯不錯，還以為它中看不中用呢，想不到它的技能這麼有意思啊。」
瀟灑想的卻完全不同：「小劍啊，這技能是只對怪有用，還是對玩家也一樣有用？」
我看了一下：「似乎沒說只限制於打怪……」
「啊！」瀟灑忽然一蹦三尺高：「那要是和人PK的時候可太有用了，先讓熊貓上，把對方砸暈了，十幾秒的暈眩時間夠你把人砍死好幾回的！」
咦？這倒也是啊。
我摸著下巴打量小熊貓，它好像明白瀟灑誇獎它了一樣，挺挺腰拾抬頭，很秀氣綿軟揮起爪子朝我做了個得意的表示。
我們三個一起囧了。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27
Chapter 6
小朋在城裏傳送點外的安全區下線。我問瀟灑要去哪兒，他反問我有什麼安排。我說：「剛才收集了不少材料，正好我要去把手裏的兩件活幹完。」
「哦，那我去幽冥地府那新地圖轉轉看看去，聽說新地圖有許多新任務可做。」他朝我揮揮手傳送走了。
我回店裏把材料歸攏，接的兩個活計一個是天玄劍，訂劍人的要求就是速度要快。一個是聖靈杖，冰火雙屬性的。
還有……我還要給千羽鑄一把劍，現在一直在準備材料。現在他那一把劍是華而不實的，不過有個樣子，沒有辦法真的用來攻敵。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不過，要先把別人託付的活計完成了再全力做他那把。
我把需要用的材料一樣樣挑揀出來擺好，想了想需要的時間，先做天玄劍，這個我做過不止一次，工多藝熟需要的時間也短，聖靈杖只做過一次，而且那一次……印象已經不太深了，似乎做出來的品質不是太好。
我用紅柳枝燒成炭，然後再用這種柳炭融化雪鋼和玄鐵，還有石英和綠銅，按照比例一點點加進去，然後準備模器，將化好的鋼液灌注，形成劍胚……
一步一步的按工序來，天玄劍做成之後我的技藝熟練度又增加了三個百分點，不過因為做劍時全神貫注，所以現在也累的不行了。
我設定好店鋪裏的NPC夥計之後登出遊戲。
遊戲中的疲倦也真實的反映在現實之中，覺得腦袋特別沉，像灌注了水泥一樣。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去開冰箱。
不太想吃東西，但是如果餓著肚子的話也會睡不著覺的，我拿了一包冷凍水餃出來。
一個人生活很少吃餃子這種東西。在印象裏，小時候家裏也不大做，除了過年過節的時候會包一點，平時父母工作都很忙，沒時間弄這種要花工夫的東西吃。
鍋裏的水開了，翻著透明的水花，我把餃子一個個放下，蓋上蓋子。
有些恍惚……
小的時候好像跟媽媽一起去親戚家，吃到很美味的一頓餃子。材料都是很普通的，瘦肉，蝦仁，蘑菇……但是味道特別的好吃。
餃子熟了，我盛了一碗，拿了雙筷子。
又該掃除了，窗臺上有一層浮灰了。
我夾了一個餃子還沒咬到嘴裏去，門鈴響了。
我從門上的貓眼朝外看一眼，愣了一下，急忙把門打開。
門口頂燈的燈光有些淺淺的暈黃，千羽站在門外面大概有一步遠的地方，微微的一層光照在他的臉上，竟然讓我有種恍惚的，如夢似幻的感覺。
我輕聲說：「回來了？」
「嗯，回來了。」他頓了一下，說：「以後也……再不走了。」
我考慮了幾秒鐘，然後有些疑惑的問：「我答應過要讓你留下來嗎？」
「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你答應。」
他指指樓上：「頂樓還有一套房子是空置的，我剛才打聽過了。如果你不收留的話，我就去找物業公司的人商量，把頂樓的那套租了或是買下來。」
我微微一笑，退了一步讓出門口：「行了，過日子還是要節省儉樸點，能省就省吧。」
他提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進屋裏來，臉上是很明顯的掩飾不住的疲倦。
「又開車來的？路那麼遠……」
「嗯，不要緊。」他把行李箱放下，站在我身前。
我和他之間，就隔著一拳距離。我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煙味，還有咖啡的香。
他伸出手來，輕輕把我抱住。
千羽比我高一些，這個高度和姿勢，我的下巴可以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肩胛骨似乎也比上次分別的時候要突顯，他瘦了。
他走了多久？沒有兩個星期吧？卻把自己弄的這麼瘦，這段時間很辛苦嗎？
不過也是，他這樣急著把那邊的事業全部結束了轉移到潞平，一定不是個輕鬆的活計。就算是三五人的小公司，整頓轉移都不輕鬆，何況是他？
我雖然不知道他的事業，但是從他開那麼騷包的車和花錢的態度來看，就知道他的事業一定很賺錢也很不小。
就一般人的觀念上來說，兩個人戀愛應該互相體諒。
像我是談不上有什麼事業的，整一個無業遊民，而他的事業卻很成功。那麼按一般人的想法，應該由我遷就他才是，而且我搬遷起來很簡單，換個公寓就可以了，住在哪個城市並沒關係。
但是千羽卻不是那樣做的，他甚至也沒有這樣要求過我，只是自己趕死趕活的拼，然後再回到我這裏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我心裏……也有些其他的感覺。
有點惶恐吧，我覺得他的這種作法，讓我覺得有壓力。
他如此付出，我該如何回報？
我們的從前，我還是沒有想起來。
我不知道從前我們如何相遇，如何相愛，我們怎麼相處，我都為他做過些什麼，他到底為什麼愛我……
我一點都不記得。
他就這樣靜靜的抱著我，什麼也不說，但是手臂越收越緊了，我們之間再沒有—絲空隙，他好像想把我勒進他的身體裏，將兩個人變成一個人那樣。
我漸漸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手指在他肩膀上輕輕叩了兩下：「吃了晚飯沒有？」
「沒有……午飯也沒有吃。」
他鬆開手，我說：「你去洗把臉吧，桌上有餃子，你先吃，我再下一份。等下我放好水，你泡個澡早些休息，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好。」
「你的毛巾牙刷我都沒收呢，你直接就能用。」
他的毛巾和牙刷一直都和我的並排放在一起，我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些東西還會不會有人回來用，我根本沒想過要把它們收起來。感覺……這些東西放在那裏再合適不過，根本沒有要收起來的必要。
我打開冰箱又拿了一袋水餃，剛煮的那袋是三鮮的，千羽他不吃韭菜，也不喜歡蝦皮。那一碗裏面雖然沒韭菜，卻有蝦仁……唔，他應該不討厭蝦仁的吧？蝦仁和蝦皮可並不一樣。
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的一些生活小細節我都知道了，或者說，在我們相處的那幾天裏，千羽一直在試圖讓我全面的瞭解他的生活習慣。
那，我的呢？
我把包裝袋撕開，看著一個個白生生、凍的硬邦邦的水餃……千羽他很瞭解我嗎？也許是吧，他又沒有失憶，以前他就認識我，瞭解我……
我把餃子丟下鍋的時候千羽出來了，他從後面輕輕攬住我的腰，像我剛才一樣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注視著我的手動作。
我停下手來：「你怎麼不去先吃？」
「等你一起。」
「那碗餃子剛才就下好了，再不吃的話可能會黏在一起的。」
他的聲音聽起那樣充滿暗示：「不要緊，我就喜歡黏在一起的……」
但是他話中之意，似乎黏在一起的，不止是餃子吧。
我笑笑：「那，下好了你吃這碗吧，我吃那一碗。那碗的餃子餡裏有蝦仁，也許你不愛吃。」
他拿起筷子：「我不討厭蝦仁。」
我們沒有再說話，爐火輕微的呼嚕呼嚕的聲音，鍋裏水和餃子翻滾浮動的聲音都顯得安謐而規律。
我把下好的餃子盛出來，然後兩個人坐在飯桌上，面對面，我還打開了一袋叉燒肉，盛在盤子裏，此外就只有兩碗煮過餃子的麵湯。
分別後又重逢，我們就這麼簡單的吃了一頓晚餐，他主動把碗洗了，又擦了桌子。其實桌子挺乾淨，沒什麼好擦的。
「我給你放好了水，你好好泡一泡吧，可以解乏。」
他在浴室裏待的時間很長，我看了看表，他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我輕輕敲了一下門：「千羽？」
裏面沒有應聲，我輕輕推開門。
呵，他躺在浴缸裏，脖子下面枕著一塊疊起來的毛巾，沉沉的睡著了。
他倒是不挑地方，竟然在水裏就睡起來了。他倒不怕著涼，或者，要是滑進水裏去嗆了水怎麼辦？
我低下頭去低聲喊了他兩聲：「千羽？千羽？起來吧，水都涼了，你去床上睡吧。」
他的眼皮輕輕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沾了水顯得更黑更濃更密，微微顫動的樣子像是輕輕撲揚的蝶翼。
「千羽？」
他的眼神與平時不大一樣，一貫的清亮銳利不見了，顯得有些迷惘，甚至……還有些脆弱。
「劍……劍平？」
「是啊，是我。」我低聲說：「起來吧，回床上去睡，你可不能在水裏睡覺。」
他的手從水裏抬起來，握住了我的手。
「劍平……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把我，把我們的事忘記了……真難受，我只能遠遠的看著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候我真的……」
他沒有再說下去。
他臉上那種脆弱的神情讓我的心裏感到酸楚，胸口充斥著一種令人難過的，複雜至極的情愫，這情景這氛圍，讓我做了自己也不很明白的舉動。
我俯下身去，輕輕將嘴唇蓋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下面要說的話。
他的唇很溫潤，他剛才一定先刷過了牙，微甜的、清新的帶著檸檬薄荷的香味，他的舌尖滑膩而又靈活，並沒有賣弄技巧，他只是輕輕的吸吮。
那樣溫柔，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膽怯的少年，在觸碰著他青澀的希冀，滿懷希望，又害怕受傷。
我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麼想的，他的手臂繞上來攬住了我的脖子，這個吻漸漸加深。
千羽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總是很堅強很犀利，讓人捉摸不定。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人卻這樣毫不設防的，將自己柔軟容易受傷的一面袒露在我面前。
如果這時候我做什麼，說什麼……如果我拒絕他，如果我這時候離開，只把他一個人留下……他一定會受到傷害……
但是我想推開他嗎？我想拒絕他嗎？
不……我很清楚自己一點也不想那樣做。
浴缸雖然很大，但是兩個成年男性還是不可能容得下。
我的半邊身體已經滑進了浴缸裏，他緊緊的抱住我，像是生怕我飛了，跑了，突然消失不見了一樣，抱的那樣緊。
我的襯衫領子已經被挑開了，他的手指伸了進來。浴缸裏的水已經半涼了，但是我覺得他的指尖特別熱，很熱，熱的似乎可以灼傷我的皮膚一樣。
他的吻是那麼甜美，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就像成熟罌粟擠出的汁液，那芳香是帶毒的，令人沉溺滅頂，無法抗拒，不能自拔。
我的手指摸索著打開水閥，讓浴缸裏的水淌走，水面緩緩下降，我們半靠半坐的糾纏在一起。
他的身體是光裸的，帶著一層亮亮的水光。我的襯衫濕透了沒有那麼輕易的脫下，他一點一點的把我的襯衫拉下去，像是剝去魚的鱗片，那麼細碎而緩慢。
沾了水的肌膚漸漸暴露在空氣中，一下子的涼意之後取而代之的是燙熱。他的唇像是火苗，移到什麼地方，我就覺得那裏被點起了火燒了起來。
他想要解開我的皮帶，但是手指微微顫抖，試了兩下都沒有成功。我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自己的手伸下去，輕輕將腰帶扣鬆開。
他的手一下子就伸了進去握住了我，我緊張的身體都繃緊了，腳趾一下子蜷了起來，感覺身體像是通過了一陣電流。我也可以感覺到他的反應，很直接，無從掩飾，也無需掩飾。
我們的欲望貼在一起，他的手有些急切的上下搓動著，我的呼吸破碎而急促，明明我們的皮膚上都是水，可是我卻覺得口乾舌燥，嗓子裏像是也要燒起火來一樣。
「慢、慢點……」背脊因為巨大的快感而整個麻痹了，身體一點都動不了：「慢點……千、千羽……」
欲望來的急切而兇猛，我們幾乎不分先後的一起高潮了。
我的腦子裏面一片空白，身體好像失去了重量，輕飄飄的旋轉著，從空中緩緩落下，半天沒有著地。
互相擁抱著的身體，漸漸找回了重量。這樣子發洩過一次之後，千羽的目光重新清明起來。雖然不是神采熠熠，卻比剛才有精神的多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互相微笑起來。
打開蓮蓬頭，重新沖洗過，我拿了一件睡衣給他。這也是上次他住在這裏的時候留下的，柔滑的衣服質料軟軟的貼在身上。
我沒說讓他睡哪個房間，他也就直接進了臥室——這套房子裏還是只有一張床，客房裏那床墊不算。
電腦還開著，他靠在床邊，低聲說：「你還上遊戲嗎？」
「不了。」
我覺得沒有力氣，剛才在浴室裏那樣糾纏過一回，雖然沒有真的什麼都做完，但是我也覺得耗了許多力氣，現在坐著都覺得不穩當，手腳也沒力氣。
那個始終沒有收起來的枕頭，我覺得臉上微微發燙。
其實我也是捨不得他的，是吧？應該是吧……
不然為什麼這個枕頭我一直沒有收起來呢？從他第一次在這裏過夜，這個枕頭就一直留在床上了。
床上不止是自己一個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上次他住在這裏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一切沒有挑明，雖然也有這種感覺，卻沒有這樣鮮明強烈。
現在卻不一樣，看著他的臉龐，還有那樣溫柔的眼光，都讓我覺得……胸口有個地方慢慢的變的溫潤柔軟，而且不停的膨脹起來。
那感覺越來越強，整個胸腔似乎都被填充的滿滿的，連喉嚨都被影響，雖然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卻還喘不過來氣。
在他的面前我沒有多少不自在，兩個人靠的很近，蓋著一床被子。千羽問我這幾天怎麼過的，我問他路上是不是很累，會不會有什麼麻煩。但是其實我覺得我和他都不在乎對方說了些什麼，只是想說話，想聽到對方的聲音。
千羽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一股磁性，像優美豐富的中提琴，那樣沈著而華麗，聲音裏話語中唇齒間流動著的字句，那麼優雅，那麼親切……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但是我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夢裏的光影顯得很絢爛，很美麗。
我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有許多彩色的碎屑從天上飄落下來，落在我的臉上，衣服上，感覺輕和柔軟，像是紙屑，又像是柳棉。
有人站在我的身後說：「劍平，你不去跳舞嗎？」
似乎是律超在說話。
我想回答他，不，我不想跳。可是我的嘴唇動了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儘管如此，律超好像完全明白我沒說出來的話，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連他們公司鼎鼎有名的一朵名花都入不了我的眼，對女孩子這樣冷淡可不好。我只是搖頭。
我不是不喜歡她們，但是……不是那種喜歡。
我從進入朱家，律超就一直照顧我。打球是向他學的，游泳溜冰也是，他還教我騎摩托車和開車，替我補習，女同學寫情書給他，他也從不瞞我。
對我來說，律超的存在是特殊的，超然的。
他是一個哥哥，一個朋友，一個知己，一個承載我夢想和仰慕的最佳和唯一人選。但是我卻不能……我也不敢，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這樣美好的關係，我不能承擔失去他的後果，我不能說出來，我不敢讓他知道。
那似乎光怪陸離的舞會情景在身周漂浮著，天上紛紛灑灑的還在落著那些東西。我茫然的四顧，身邊有人影模糊的晃動著，似乎大家都很趕時間，來來去去，行色匆匆。
有人跑著經過我身邊，撞到了我的肩膀。我好像聽到有人喊著，下雨了，下雨了。
下雨了嗎？
我仰起頭，那些輕輕的落在臉上的碎屑忽然變成了有重量的水滴，一下子把人全都澆濕了。
我也奔跑起來，雖然我並不想躲雨，我甚至覺得能痛痛快快的淋一場雨也不錯，雨從天而降，那樣純粹磅礴，可以把人澆透了，淨化了，雨水似乎可以把一切的煩惱都洗淨帶走。
有個人……有個人站在雨裏面，他緩緩的向我伸過手來，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我本能的，想靠近他，想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他把一樣東西遞給我，我伸出手去接，可是……伸出去的手遇到了阻礙，我觸不到他，似乎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也許，是玻璃？
玻璃兩個字在心裏浮現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外面真的下雨了，有半扇窗開著，可以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窗玻璃上面沾滿了水珠，有一滴正在緩緩的向下流淌，那軌跡有如蜿蜒的蛇行。
天已經快亮了，絲絲涼意從半開的窗子透進來，我披上襯衫，起身去把窗子合上。雨絲落在我的手上，我輕輕打了個寒噤。透過被雨水打濕的玻璃窗朝外看，現實似乎和夢境有一部分淺淺的相交在了一起。
我忽然快走了兩步，陽臺上有個小櫃子，裏面放著一些不常用的雜物。當時我搬到這裏來之後，把許多東西向裏面一塞就沒有再動過，我記得，記得……裏面有一樣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把它想起來，也許是因為那個夢，也許是因為這場從夜裏開始的雨。
我急切的拉開櫃門。裏面有捆起來的舊書，鞋盒，落了灰的網球拍，還有，一把用防雨綢傘套套著的雨傘。
這傘一看就知道品質很好，柄是紅褐色木質的，彎曲的弧度適宜，握在手裏有一種沉穩的很可靠安全的感覺。雖然用可靠安全來形容一把傘並不是特別合適，但是我把傘拿出來的時候只想到這個。
我把傘套抽掉，輕輕把那把傘撐開。
傘面剛一看的時候似乎是全黑的，但是撐開之後發現，傘布其實有些墨綠色的光澤，是把很精緻的品質上乘的雨傘。
我不知道它是哪兒來的，但是既然和這些東西放在一起，那麼應該是我的而不是朱家的東西。
那個……
夢裏那個我觸不到的人，他遞過來的東西……
我怔在那裏。
是把傘。
夢裏的那個人，遞給我一把傘。
就是，這一把。
我可以確定，沒有錯。
身後傳來千羽含糊的聲音：「幾點了？」
「六點多。」我說：「你再睡會兒吧。」
他抬起手用力搓了兩把臉：「不了，不睡了，今天還有好多事得做……」
他的聲音頓住了，然後目光停在我拿的那把傘上面。
他的表情很複雜，像是眷戀，驚訝，柔情，迷惑，還有濃濃的酸楚。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緊緊的握著那把傘。
下雨天，失望的心情，被淋濕的狼狽，在街頭偶遇的那個人……
一把傘。
他遞給我的傘。
我覺得自己像是一瞬間分裂成了無數片，紛紛簌簌的亂舞飄落，每一片都是零星的破碎的記憶。
缺失了一塊的我的記憶，就像是中間被撕去數頁的書本。然後當這些淩亂的光影終於塵埃落定之後，那些缺失內容裏，已經靜靜的被填充了一頁紙進來。
我和千羽，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天天陰的厲害，我要給律超買了一份禮物，他該過生日了。但是買了禮物又怎麼樣呢？他的生日宴會上不會缺少美麗的女伴，他每年生日我都會送禮物，但是我永遠不會，成為能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對自己覺得厭惡，這種始終只有自己一個人懷抱著絕望的心情，太孤單了。
陰沈的午後讓人透不過氣來，氣壓很低，抬起頭遠遠的看著天，陰雲像是已經壓在了街道的上方，那些矗立的大廈孤獨的挺立著，一滴水落下來，落在我的臉上。
我伸手去抹去那滴水，然後更多的水滴落下來，雨點都有黃豆般大，打在身上有種鈍鈍的疼痛和冰涼。
街上的人紛紛走避，有的撐起傘，有的就直接躲在路邊能夠遮雨的地方。我呆呆的站在雨裏一動也不會動，大雨澆在身上，那種一開始冰涼微痛的鮮明觸感漸漸麻木了，有個匆匆跑過的人撞的我沒站穩，朝旁邊跌了一步。
身上都已經濕透了，垂下的頭髮貼在額上頸上，衣服貼在身上，沉重而束縛。我茫然的走了兩步，然後看到對街的書店那裏有人在避雨，邁步跑了過去。
一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30
Chapter 7
玄天劍做成了，很成功，但聖靈杖的屬性就差了一些。還好，那個玩家要求的雙屬性是做出來了。
我收錢的時候把訂金又還了給他，坦白告訴他，這杖的水準只是一般
「已經不錯了。」因為收回了訂金，等於最後只付了一半的錢，那個玩家的心情倒挺好：「下次還要做東西的話，一定會再找你的。」
小朋歪頭看我：「劍平，你可真懂得和氣生財啊。這不，又拉了個顧客。」
「本來就是沒有做好。」我說：「火候沒把握好……我做法器就是不如兵器，這是事實。」
不過我做完玄天劍，對給千羽做他那把劍的信心和把握又多了兩成。
「嗯，系統給你的那個生活技能全能，你為什麼不接受呢？」
「那樣的話，名字就會出現在主頁的那些公告和榜單上了，我可不想那樣。」
「哦，其實在遊戲裏，不存在什麼人怕出名豬怕壯的問題啦。」他抿著嘴：「反正出的又不是真名。喂，你韜光養晦的未免有點過頭。」
「我不喜歡麻煩。」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名氣大了麻煩是多。」小朋問：「鬼見愁什麼時候上線？他現在就賴在你那裏不走了是不是？」
「你說話真是難聽，怎麼叫賴著呢？」
「本來就是啊，你又沒請他沒叫他，他自己背個包就厚著臉皮住進來了，不叫賴叫什麼？」
我笑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小朋，我想起來一點事。」
他先是沒反應過來，然後馬上緊張起來了：「想起了什麼事？」
「前天晚上做了個夢……然後醒過來的時候在下雨，我想起來我和千羽是怎麼認識的了。」
「啊……」小朋愣了一下：「那個，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還是……」他倒比我緊張的多了，咽了口唾沫：「那個，以前你不是偶爾會頭疼嗎？」
「沒有什麼不舒服，只是，我現在晚上經常會做夢，大多數不記得，有時候睜開眼的前一秒都記得很清楚夢裏的情景，也知道那個夢一定是有意義的，可是睜開眼睛之後的一瞬間，就完全忘記了。」
我低聲說：「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太好，我覺得，我站在一扇關著的門外面，明明知道只要打開這扇門就什麼都能看到，那段過去就會全都知道了。但是……我卻進不去。」
「劍平，你不要著急，真的……不要著急，別太強求。」小朋趕忙說：「想不起來也沒什麼。人可是要向前活的，不能總朝著後看。想起來固然好，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反正鬼見愁現在對你是死心塌地……」
「我忘掉的主體，就是那段感情嗎？」
「唔？」小朋想了想：「應該說是這樣吧，因為……出事之前你們那麼親密，但是之後你卻完全不記得他了啊。」
「你呢？」
我看著小朋認真的表情，忽然有點想要捉弄他：「為什麼我也不記得我們的友誼了呢？難道我和你也有些什麼……」
「啊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小朋一下子跳起來連連搖手：「不是的，絕對不是的，我們之間絕對是純潔的朋友關係！」
我為他這個形容詞感到好笑。友誼就友誼，還要加上純潔的。不加還好，一加卻讓人覺得真是彆扭。
「不過……」他有點遲疑的看看我，想說什麼又停住了。
我讓他的樣子弄的也有些拿不穩了，難不成我和小朋之間還真有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可能的，小朋對秦浩可是死心塌地，這我是知道的。
「我想你會忘了我，可能，因為我和你們兩個都很熟，對你們這段感情介入太深……」
他發現自己用詞不當，急的都快出汗了：「哎呀不是我介入你們的感情，我只說，我有參與。哎呀也不是……」
「你別急。」
我急忙安撫他，小朋對事情太認真，對朋友是很上心的，逗他逗過頭了可不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倆和你都很熟悉，甚至我和他之前的交往時你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是不是？」
「嗯，」他長松了口氣：「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和他似乎也是剛認識。那會兒，嗯，這種感情又不能敲鑼打鼓明告天下，少不了都遮遮瞞瞞的，所以你也沒法和別的朋友商量或是分享心情。正好咱們算是同類人，在一起談論這個，嗯……」
看他說著說著又局促著急起來了，我微笑著摸摸他的頭：「我知道，你是個真正的好朋友。無論我處在什麼樣的境地，你都不會拋下我不理的。」
「嗯，是啊。」小朋說：「可是你卻把我忘記了，真是的！我又沒要你報救命之恩，可你也不能一睜眼就不認我了呀。」
他瞪眼鼓腮的表情異常可愛，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好了，是我不對，嗯？別生氣了。」
「不是生氣，就是……有點失落」小朋撥弄著桌上的碎殞鐵塊兒：「連我都覺得這麼不好受，那鬼見愁被你忘了個精光，這幾年不知道他怎麼過來的。我原來以為他從此不出現了，也是對往事放開手了呢。想不到他真的挺執著的……」
我沒有接話。
小朋換了話題：「對了，你的熊貓放出來讓我玩玩。」
我笑笑，把那只小熊貓從寵物空間裏放了出來。小朋在一邊拍著手，一邊看熊貓扭著胖胖的身體一步步朝前走，他的笑聲清脆又爽朗。
「過來過來，你這個胖子，一定是太缺乏鍛煉了，連路都走不動了，快過來讓我捏捏……耶，小傢伙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啊，嘿嘿嘿……」
他笑的很開心，我心裏還是覺得有些歉意。
這麼好的朋友，用古人的話說，就是肝膽相照刎頸之交了吧？他還救過我的命，但是我卻不記得。
面對千羽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那樣投入，眼睛裏那樣真切深刻的情意。但我卻無法共鳴。現在的我也是喜歡他的，但是遠沒有……他那麼深。
那天早上我想起了我們的相遇，千羽的表情，卻是悲大於喜，饒是他鎮定過人，也掩飾不住紛繁複雜的心緒變化。
眼前怎麼也揮不去他的臉，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遊戲攻城的那個時候，我們在城的上方相擁，大朵的焰火像花一樣在他的身後綻放，那個時候他的臉龐，他那專注的表情……
就是那個表情，令我衝動的說出了我們做愛吧這樣的話，現在想一想都覺得很奇怪，我竟然會這麼衝動，直白不加掩飾的說那句話。
那個時候他看我的目光和神情，似乎這世上只剩下了我，唯獨只有我……再也沒有別的人，別的事。
身外的一切都消失了，整個世上只有我和他……在那虛空之中存在的。那絢麗的光影，那滿空中繽紛多彩的弧光，流星無數，金粉銀光……
就像一場盛開的愛。
就像……就像一段珍貴的感情。
「呀！」
小朋驚呼了一聲，我低下頭看。
出神的後果，是正在燒的炭沒控好火候，都焦縮成了顆粒，報廢了，沒有辦法使用。
我把那些廢料掏出來扔棄掉，小朋抱著熊貓看著我，有些擔心的說：「你還是出去走走吧，別老悶在屋裏，出去走走也可以散散心啊。」
我把手套摘下來：「好，咱們去練級吧，你想去哪里？」
「哎呀，我不是說在遊戲裏。」小朋搖頭：「我是說，你出去走走轉轉。今天天氣還不錯呢，要不，咱們一塊兒？逛一會兒再找個地方吃飯怎麼樣？
「我好久沒在外面吃東西了，還真有點饞外面的飯了，去堤北路那邊的老魚館吧？上次在那裏吃的大盆魚真的很不錯，我現在一想起來就流口水。」
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饞那大盆魚，但是我含笑點頭：「好。」
我還無法記起那些過去，但是……起碼我可以讓他們不再為我擔心。
只是有一段記憶脫了環，出現了一個斷層銜接不上，不是多麼重要的問題，但是他們都這樣的關切。千羽，小朋，律超……
我想我的確不應該天天關在屋子裏，遊戲是很好，但是遊戲畢竟不是真正的人生。我們是活在現實中，而非遊戲之中。
遊戲裏的我再精彩再成功又如何？現實裏我仍然是在逃避一切，我知道自己失去了東西，但是卻消極的並不想去把它們找回來。
我和小朋約了下午五點半，但是因為走西安路堵車，我到的時候已經五點四十五，小朋已經到了，正站在一家大的超市門口朝我揮手。
「堵車。」我說。
「沒事，我也剛剛到。」
他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和他都知道，他這個人從來沒有遲到的習慣，一般和人約什麼事都會提前五分鐘就到的。
老魚館生意很好，我們在二樓找了一張桌子，除了這家的招牌菜大盆魚，小朋還要了一個粉絲炒雞蛋，我要了一個魚香肉絲，涼菜就要了一個素拼盤和一碟咸水蝦。
小朋問我要喝一點不，我點個頭說：「就啤酒吧，先拿兩瓶來。」
「要冰的嗎？」
我看看小朋，他露出渴望的眼神，我無視他眼裏熱切的期望，對服務員來說：「不要冰的，謝謝。」
小朋一下子把頭埋下去，哀怨的聲音傳出來：「就喝一小杯也不行嘛……劍平你別這麼狠心啊！」
我笑著說：「我不對你狠心，回來你姐姐和耗子是要來對我狠心的。」
好在涼菜很快端了上來，小朋直接惡狠狠的捏起一隻咸水蝦，惡狠狠的一把……把蝦頭擰掉了，動作粗魯的把蝦仁剝出來使勁蘸在醋碟裏，然後很用力塞進嘴裏就嚼了下去。
我笑吟吟的剝著蝦殼：「你不要這麼狠，小心咬著舌頭。」
啤酒也端上來，倒在杯子裏，豐富細膩的酒沫冒出來，已經高過了杯沿，顫顫的沒有淌下來。
小朋低下頭就著杯子喝了一口，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唇邊沾了一點白沫兒，雖然那沫兒迅速的消失了，可是剛才嘴邊那副白糊糊的樣子實在很逗樂。
素拼盤也端上來，裏面的花生是沒剝殼的。這下小朋樂了：「我就喜歡吃自己剝的。」
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站了起來走到窗口。
「千羽？」
「劍平，你出去了？」他的聲音像酒一樣醉人，又像靈活的手指，一下下撥的我心裏的一根弦嗡嗡的顫動。
「嗯，我和小朋在老魚館吃飯。」我輕聲說：「你要不要過來？」
「老魚館？」
「嗯，堤北路口的中行保齡球館對面。很好找的。」
「行，我半小時內到。」
我合上電話，才看到自己剝蝦的手已經把手機上摸出了好幾個印子，聞一聞，一股蝦味。
「劍平，你要去哪兒？」
「洗手去。」
小朋一抬頭：「糟了，我忘了洗手了……」他再看看已經沾滿蝦汁和醋汁的手：「算了，已經吃上了，我就不洗了。」
「你真邋遢。」我笑笑推門出來。
洗手間在走廊的那頭，上半截樓梯就是了。
我彎下腰去洗手，身後的門又被推開了。鏡子上有些潮斑，我只看到身後那人穿著件深藍色的衣服，然後我覺得後頸被沉重的敲擊，轟的一聲，意識就像斷了電的燈管一樣，在瞬間變成了一片黑寂無聲。
昏昏沉沉的，說不上來哪里不舒服，總之渾身都不對勁，這是我第一個感覺。我皺著眉頭，睜開了眼。
刺眼的白光像刀子一樣，刺的眼睛生疼。
這是、這是怎麼了？
不止眼疼，我覺得渾身都發僵發硬，想抬手揉眼，可是我使了好幾下力，手卻不能動，試著想發出聲音，聲音卻很沙啞低微，根本不能聽。
我怎麼了？
這是什麼地方？出了什麼事？
我最後的印象……就是，是在老魚館，我接了電話之後去洗手間。然後，有個人進來了，穿著件深藍色的衣服，我沒有看到他的臉……那是我最後能想到的事。
這是什麼地方？
我眯著眼，好半天才適應光線。
這是間很小的屋子，有一扇門，包著鐵皮的，一看就很厚實，關的死緊。連一扇窗子也沒有，水泥地上落著一層灰，有些淩亂的腳印和拖曳的痕跡，看起來……像一間沒有特色的地下室。
我身上被那種黑色塑膠膠帶牢牢捆著，手背在身後，兩腿也被膠帶纏的死死的，一層一層密密的死死的。嘴裏不知道塞著什麼，舌根生疼發麻，出不了聲。
我蜷縮在牆角，模糊的想……這是，綁架？
就算心裏急的要冒火，可是手腳和頭都不聽使喚，一動也動不了。
脖子後面傳來針紮一樣的疼痛，那裏就是我昏迷前感覺到自己被重擊的部位。頭腦裏也昏昏沉沉，不知道是被捆久了缺血所致，還是腦袋後面那一下被砸的太重了。
沒有聲音，也沒有人。這裏靜的嚇人，我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這麼清晰。
黑暗的屋子，刺眼的單調的燈光，明明這裏這麼靜，我卻好像、好像聽到許多聲音。
幻覺，幻覺……虛空飄渺浮動的影子，似有若無的，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聲音。
空靈的音樂盒叮叮咚咚的脆脆的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心頭，留下一個拖曳顫動的尾音。還有輕輕的沙沙聲，像是下雨，又像是有人在翻動書頁。還有敲門聲，輕輕的有人在交談的聲音，還有，河水流動的聲音，上游的水淌下來，下游的冰漸漸融化，滴答有聲，涓涓細流，潺潺流淌。
那麼多的光景，那麼多的淩亂的記憶碎片，我茫然的，想要伸手去握住什麼……
下雨了，很清晰的雨聲，連綿不斷。
我和千羽在下著雨的午後相遇，之前，我只想得起來一個模糊的印象。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那一切都清晰起來。
那個人長的很俊美，第一面就讓人印象極深。他的眼睛有些細長，眉毛特別好看，眼波融融的像是流動的水。
他說，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那聲音很低沉，卻有一種打動人心的力量。
本來只是偶遇，後來去還傘，也沒有什麼……但是再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因為實在孤單，在城市論壇上看到有人說起來，像他們這樣的人都有聚集地，在一條他沒去過的街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去找什麼，但絕對不是去找伴，也許是一個人寂寞的太久了，哪怕有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也好。我的心事始終藏著，牢牢的鎖著，我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但是那種地方，和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那裏燈光很暗，裏面的空氣也不好，穿過一道打著彩燈的走廊時，讓我有一種光怪陸離，鬼影幢幢的感覺。
那裏沒有我想像的溫情，沒有一個讓人放鬆的氛圍。
那些人的表情都顯得那麼陰暗，帶著一種想要卻攫取去發洩的渴望和壓抑。
有人過來和我說話，不是閃閃爍爍就是直白而下流……而且，那裏的人，竟然會做這樣的事。
我已經很小心，那杯飲料，我只喝了一口。我不是沒有防備，我只是沒有想到，這種事不僅在女性的身上才會發生……
那麼狼狽不堪的時候，又遇到他。
這是第三次見面。
一次，兩次。我們之間都沒有多餘的交集，可是這一次卻不同了。兩個可以稱得上是陌生的人，糾纏了差不多大半夜的時間。
他的欲望深深的埋進我的身體，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那個時候完全沒設防，我覺得我似乎把這個人整個看透了，可是讓我真的說出我看到了什麼，我又說不出來。
後來我們慢慢的熟識起來，就像普通朋友一樣出來吃飯，還一起去看過電影，去爬過山。
但是我心裏知道我們不是普通朋友，我們有一個不普通的開始。
雖然在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提起來那件事，但是不提不代表沒發生。越是不提，說明那天晚上的事在兩個人的心裏都放在一個微妙而重要的位置上。
後來有一次吃過飯之後，他說，要去我那裏嗎？他說的那麼自然……我也很淡然的點頭說，好。
我們的開始，不是因為愛。
我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我渴望著得到一點溫情和愛撫。我覺得自己的心乾涸荒蕪的像一片沙漠。
小時候的事故，讓我失去了我的家。朱伯伯很好，律超也很好，可是他們給我的畢竟太少，而我渴望的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一直沒遇到千羽，可能我會漸漸讓自己習慣這樣的感覺，一直處於一種得不到，又放不開的狀態，然後漸漸長大，成熟，麻木而死板的過下去。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他。我想要的，他給了我。
他送我襯衣和手錶，我送給他領帶和打火機……我們漸漸瞭解對方更多……
洶湧的往事像是決堤的洪水，鋪天蓋地的衝破了大堤向我席捲而來，心裏承受著巨大的，悲喜莫辯的淩亂兇猛的情緒衝撞，我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兒躺了多久，我回想起我們相處的每個細節。
我們的關係漸漸，更近了。
我還想起了小朋，那個有著可愛臉龐，清亮眼睛，卻還有淡淡憂鬱氣質的男孩子，他是很好的朋友，對人特別真誠……他總用一種像是受了驚，卻又好奇的目光看著我和千羽。
我可以在他身上聞到同類的氣息。他和我的性向是一樣的。我們認識的時間也很長了，可是我竟然把他也忘了。他對人總是那麼真誠，可是……他的目光卻總帶著一種茫然的憂鬱。
然後，一切就變了。
我和千羽越走越近，可是兩個成長背景完全不同的人，想要靠近對方，難免會被對方身上的棱角挫傷。
說不上是誰的錯，只是，這是相互接近必然付出的代價。
我覺得眼眶發熱。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
我記起來，千羽在學校的樹蔭下捧著我的臉，低低的聲音，認真的說：劍平，我喜歡你。
劍平，我喜歡你。
千羽，我也喜歡你。
後面呢？後面的事呢？
樹蔭下的陰影慢慢擴大，像是一片黑色的幕布。我無法走近，也無法穿越。我想不起後面的事情了，一點點都想不起來。
就像是一面打破的鏡子，我正在把它拼起來，鏡子裏映出來的不是別的什麼，只是我自己。
剛才想起的事就像一塊大的碎片，拼上去之後，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形映在鏡子裏了，可，臉龐還看不到。
那塊碎片又要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呢？
誰把我捆在這裏的？是什麼人？我自認為，我是沒有什麼仇人的啊……
難道，難道是千羽的原因？小朋呢？小朋沒事吧？從我被打暈到現在，過了多久了呢？我身上只穿著襯衣，外套不在了。地下室裏陰暗濕冷，我不知道事態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看起來像是綁架，我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
蜷在那裏，這間單調的狹小屋子讓人失去了時間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覺得這種麻痹刺痛的感覺讓人簡直恨不得死了才好，漸漸麻木的身體，麻鈍被疼痛取代，疼痛又被更大的麻痹感取代。人的肢體如果長時間血流不暢，也是會廢的。
我努力的活動著手指和腳趾，用盡全力希望自己能動彈一下，哪怕只是換一個姿勢繼續蜷在地下。
那種麻木刺癢難受的要人命，我在屋裏極目搜索，可是找不到任何尖銳的、能夠幫我解開這膠帶束綁的借力之處。
我用捆在身後的手抵著牆，身體向一邊翻倒，雖然肩膀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好歹終於換了一點姿勢。可是手腳的感覺還是……
這個時候，忽然門響了。喀啦一聲，在這一片死寂裏聽起來那麼明顯。
我驚的一抖，抬起頭看門。事實上，我是胸口一下子縮緊，緊的要窒息一樣。
我想看清楚進來的是什麼人，可是他戴著帽子，額前的頭髮在燈光下的陰影也遮住了臉。
我來不及閉上眼或是做些什麼其他的，事實上我剛剛欠起的一點身體又重新落了回去，呼呼的急促喘息著。眼前一陣陣發黑，再也做不了別的。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33
Chapter 8
那人走到我跟前，我睜大眼看他。他的臉背光，帽沿又遮的低，我只能隱約的分辨著這個人年紀不大。
他低聲咒駡兩聲，朝牆上吐了口唾沫，忽然重重的踢了我幾腳，其中一下踢在脛骨上，還有一下踢在小腹，痛得我眼前發黑，身體本能的蜷了起來，額上背上都滲出了冷汗。
「操你娘，亂動什麼！想跑？我砸斷你的腿！」
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輕輕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要是能出聲，我還能辯解兩句我沒想跑……就是手腳麻了。
可是看來那個人沒有想要聽我說話的打算，接下來只是更重的幾下踢打，臉上也挨了一下，還有一下踢在耳朵後面的地方，然後肋下重重的一疼。
我覺得那一下似乎敲到了心臟似的，眼前一黑，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不過時間很短，我又醒了過來，耳朵裏嗡嗡的全是雜音，眼睛應該也充血了，看東西更加不清楚。
我能感覺到他在打量我……為什麼？他是誰？
他是不是要錢？我可以給的。如果我能說話的話，就算他想要我全部財產我也一定會立刻答應。
在生死威脅面前，在這種絕對的暴力面前，財物實在不值一提。
「呸！」
他狠狠唾了一口，這幾下踢的狠，他自己也累了，坐在一邊那張破凳子上呼呼的喘氣。
「我要我應得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你別想跑！鍾家欠我的！他們得把我應得的給我！」
鍾家？什麼應得不應得？
啊，我明白了。
真是千羽的仇家？
我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哭笑不得。
鍾千羽這個人真是我命中災星啊。
上次和他談戀愛，弄得我不明不白掉進湖裏落得一身傷不說，還選擇性失憶了。這次他又回來，我竟然又被人綁票。
這種事怎麼會和我結了緣呢？別人談戀愛也沒有這麼多的磨難吧？真是走揹運。
他緩過來氣，手緊緊攥著拳頭，忽然說：「其實咱們不是頭一次打交道，上一次也是。不過上次是鍾老大指使我的。告訴你，你要是死了，可別怨我！」
上一次？難道這個人還不是頭一次綁我嗎？上次是哪次？難道是我掉進湖裏的那次嗎？
律超含糊的說過，我那次意外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要不是小朋鬼使神差的正好在那邊救了我，現在我的墳上別說長草，連樹都可能長出來了。
「明明是鍾老大自己說讓我們把麻煩解決了……可是回去以後居然翻臉不認人，說他沒有要你死，怪我們把你扔進湖裏去。還說幸好你沒死，不然還得讓我們償命。
「媽的，該死的劉老大，就是他自作聰明，說扔湖裏最好，一了百了，就是撈上來員警也會認為是失足之類的作結案。結果反而連累的我現在沒好日子過！媽的！什麼老大！狗屁！」
我的身體一動不能動，呼吸似乎都扯的身上那些被踢打的地方生疼生疼的。
原來真的不是意外！
但是聽這個人的意思，他還曾經是鍾家的手下……
「奶奶的，好好的黑道，幹麼改成什麼公司啊，運的東西丟了怎麼能夠怪我？還翻以前的舊帳，好像那些事全是我一個人幹的！他們都沒幹過一樣！明明就是要把責任都讓我背啊！
「他們就是欺壓我，該我的那份錢也不給我……鍾家沒一個好東西，兄弟都精的像鬼一樣……」
運丟東西？又扯什麼責任？
他語無倫次，說話顛三倒四亂七八糟，似乎頭腦有些不清楚的樣子。但是我心裏的驚懼卻越來越強烈。
一個正常人的思路還可以把握，可以講道理談條件，一切好商量。可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的人，他會做什麼誰也說不清。
「哼哼，我就不信抓了你鍾家老二會不來！上回那事之後鍾家老二和老大生了幾年的氣，鬥的別提多狠啦！嘿，你小子長的也沒有娘們那麼騷，到底怎麼勾搭上的鍾老二啊？嗯？」
我身上慢慢的滲出冷汗來，他向鍾家要什麼？他拿我要脅千羽什麼東西了？是錢嗎？他會不會……拿到了東西再撕票？
「嘿，要找你還真不容易，你小子成天悶在屋裏也不出來，真跟個娘們似的……」他話語裏那種輕視十分明顯。
忽然我聽到什麼動靜……好像，是饑餓時候的腸鳴聲？我可以確定不是我的肚子發出的聲音。
就只見那個人揉了下肚子站了起來，砸了咂嘴，從口袋裏摸出個錢包來。那是個棕色的小牛皮錢包，看起來真眼熟。
當然眼熟，因為那是我的錢包。
他打開來數數裏面的錢，嘴裏嘖了一聲，似乎不太滿意，嫌錢少。
他開門出去，我聽見落鎖的聲音。
他出去還是讓我的心暫時向下落回到肚子裏，看起來暫時我還不會有事。他似乎並沒有立刻撕票的打算……
但是，我也不敢抱著如果他拿到錢我就能被釋放的希望。
我被綁架多久了？我現在還不怎麼覺得餓，被綁的時候我和小朋在一起吃飯，應該……不超過六小時吧？
千羽他知道了嗎？剛才那個人有沒有和他聯繫，勒索他？
小朋呢？這個綁匪有沒有傷害他？應該……是沒有吧？
門忽然又一響，我本能的又哆嗦一下。
那個人看起來很暴躁，他大步走到跟前，把手裏不知道是什麼布的東西勒在我眼睛上，狠狠系了起來。
我愣了下，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不想被我看到長相，怎麼一開始不把我的眼睛蒙上？
他又發洩似的踢了我一腳，還好這一次不是特別疼，然後我又聽到他出去，門被關上了。
總不會是這個人他剛才忘了蒙起我的眼，現在才想起來，所以特地跑回來把我眼睛給蒙上的吧？可是我剛才已經看到了他的大概輪廓了啊，雖然看的並不清楚……
這到底算怎麼一回事？
我覺得我真的想不清楚。
我在心裏默默的數著數，但是因為身上被踢打的地方很疼，數著數著就忘了數到哪里。應該沒有三個鐘頭，那個人又回來了一次，這次他什麼也沒有做，似乎只是進來轉了一圈，又再次離開了。
身上疼，手腳麻的都已經沒有知覺了。我先前還覺得很渴，也很餓，但是這些感覺都漸漸和麻木與疼痛混在一起。
我好像昏過去一段時間，又再醒過來。這麼時睡時醒，有時候清醒與昏睡之間的界限並不明顯，我被綁一共多長時間了？一天，還是兩天？
已經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概念，我在黑暗中待的時間太長了。
聽到突然喀喇一聲門響，像驚弓之鳥一樣猛的抬頭，可是我抬起頭也看不到什麼。
我聽到按手機按鍵的聲音，然後那個人粗魯的揪了一把我的頭髮，嘴裏塞的東西也被掏出去了。
那人惡狠狠的說：「告訴他你沒死，叫他給我錢！」
感覺到手機挨到耳邊，我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在哪兒，劇烈的咳嗽過，才剛模糊的喂了一聲，那邊迅速傳來千羽的聲音。
「小劍！小劍！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眼睛發熱鼻孔發酸。
就算鎮定沈著如千羽，就算他努力克制，他的聲音裏的急切還是出賣了他。
我剛說了一句「還好」，電話就被拿開了。
那個人說：「聽到了吧？他還沒死！可你要不趕快給我錢就不好說了！告訴你，要是你想給他收屍那也很簡單！」
身上忽然又被重重的擊中了，我發出一聲痛呼之後就咬住了嘴唇，他又用力的踢打折騰我，我硬是沒有出聲。
其實我知道，他就是想讓我出聲，我要是很響亮的叫疼喊救命，喊千羽的名字，就合這個人的心意了。
但是我不想出聲，我不想，就是不想出聲。
電話裏千羽的聲音變的很響，即使手機不在我耳朵旁邊，我也能聽見他在電話那頭大喊住手。
我被打的腦子裏有點昏沉混亂。
笨啊，千羽你這人平時看挺聰明的，怎麼現在這麼笨呢？你不應該表現的這麼被動吧？而且你就喊住手，那個傢伙就住手了嗎？
事實證明，喊住手是沒用的，讓那個人停下動作來的是另一句話。
千羽說什麼我是聽不到的，但是綁匪的回答我聽到了。
「好，你別耍花樣！再給你兩個鐘頭，把錢和船都準備好，告訴鍾老大別想找我麻煩，不然……」
他把電話掛了，然後我嘴裏重新被塞上東西，他從地下揪起我扯著向前拖。
我很想告訴他，把我的腳解開，手不解開沒關係，這樣他難受我也難受，但是這個人顯然並不願意多找麻煩。
他開門，出門，之後我被塞進車子的後車廂裏。我什麼也看不到，他用力把我按進去，然後重重關上頂蓋。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失去溫度，越來越僵。應該……這人不會這麼快能拿到他想要的，他剛才給千羽留的時間是兩小時。
車子發動起來，大概開了不到半個小時，車子停了下來，然後聽到那個人下車，關車門。
我以為他會來打開後車廂把我弄下車，但是接下去卻沒有動靜了。我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動靜。
身體被塞的太難受，肋下疼的越來越厲害，不知道肋骨是不是裂了，還是斷了。
千羽。
千羽……
我覺得眼睛熱的厲害，然後有液體從眼皮的縫中滲出來，沾在那蒙著我眼睛的布條上。
你在哪里？
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
我覺得很疼，疼也好，疼證明我的身體知覺還是正常的。如果全無知覺，我才更要害怕。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我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楚了，思考也變的極慢。
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千羽有沒有付贖金，他們能不能救出我……
如果我可以出去的話，我一定會，珍惜一直被我忽略的東西。
我會努力，會積極，會主動的去尋找生活的意義和目標。不再像以前那樣漫無目的，得過且過，在遊戲裏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很難受，喘不過氣來……
我想告訴千羽，我一天一天的想起過去的事情，我會把這個被打散的拼圖重新拼合完整，我會記得我們的過去，會想起那些過往。
我們，我們還有未來，還有很長的未來。
雖然，和他認識似乎就代表著災難的開始，就連這次被綁架也是因為他的原因，可是，我要告訴他，我不怪他。人生本來就充滿著各式各樣的風波和危險，就算不遇到他，也許還會有別的坎坷。
……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落在水裏的人，心裏想著要浮上去，但是身體卻被沉重的力量向下壓，向下沉。
不，不能睡著。
本能告訴我，再睡著的話，可能我，就再也不能醒過來了。
我不能放棄的。
我還很年輕的，我還有大把的好時光。
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麻也好，疼也好，連喘不過氣來的憋悶感都沒有了。
清醒離我越來越遠。
不……我能活下去的，一定能！
我的心願，還沒有了結……
千羽他，欠我那麼多，我還沒有討回來。
我不會就這樣死去的。
這樣一片死寂與虛空中，我聽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的聲音，那麼清楚鮮明，緩慢的，沉悶的聲音。
忽然間，像是破開了一層無形的封住心靈的鎖，我一下子看到了，無數的……
千羽他終於知道了，曾經有個人，叫律超。他在我心裏的一個位置上待了很多年，我至今不能忘記他。
那個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千羽根本不用多看多問。
我們在餐廳遇到律超和他的朋友，我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律超看到了我們，他們過來拼桌，大家在一起喝酒。
千羽為什麼要開那麼多瓶酒呢？他是一開始有所懷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人在喝醉之後，掩飾會變成欲蓋彌彰的蠢行。
我真的醉了嗎？我想不起來那天的後來我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但是千羽的目光，變了。
他一時冷漠，一時又熱烈，一時像深情的愛人，一時又像受傷的野獸。
是的，我是喜歡律超的，喜歡了他很多年。
可是，我和律超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甚至，一個親近點的眼神，或是別的什麼表示，都沒有。從來都沒有過的。
是的，是的……我沒忘了他，可是，我對這段感情，我對千羽是認真的。我從沒有把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當成一種消遣，一個玩意。我更不會拿他當作律超的替身，沒有的，都沒有……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可是總沒有機會。
我考試，千羽的公司遇到了麻煩，撥過幾次電話，都講不了兩句話，氣氛僵硬著，就匆匆掛斷了。
連小朋都看得出我和他之間不妥當了。
拖延絕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最起碼，在這件事上，時間不會讓誤會自己消散。
我得讓他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所以，和小朋在餐廳那晚，收到千羽給我的短信，他說，我們談一談，你到雙魚橋這邊的路口來。
可是，等在那裏的並不是我想見到的人。
不是千羽。
我那時懵了，頭臉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罩住，然後雨點般的拳腳落下來。
疼痛，恐慌，猜疑，失望，憤怒……
千羽，千羽！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在什麼地方？
身體所受的折磨，卻比不上心靈受的傷害。
無數淩亂的光影，紛紛的朝我撲過來，我想起來了，終於……
後來，有人給我注射了什麼東西。
那一夜的驚心動魄，恐慌和心痛……
為什麼我會遺忘？是那不知名的藥物的作用，還是因為不能接受那樣殘酷的一幕？
好像有許多腳步聲，有人說話，身體搖晃著，有人喊著我的名字，有誰抱住了我，分辨不出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又產生了幻象和幻聽……
千羽？是不是千羽？
我在心裏不停的對自己說，要清醒，要保持清醒！可是事與願違，我還是覺得清醒遙不可及，意識飄飄悠悠的，緩緩的離我遠去……
就像常聽到的故事一樣，事過之後，主角在醫院裏醒來。一切都真相大白，善惡到頭終有報，好人獲救了，而壞人則被送到他該待的地方。
我在醫院裏昏迷了一天之後才醒過來，醫生如釋重負說我已經完全脫離危險了，不過還要再觀察二十四小時才能轉入普通病房。
我半睡半醒的時候，只是知道病房裏有好幾個人。
偶然能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可以感覺自己一隻手在打點滴，空著的另一隻手被他握住。
握的並不太緊，也不很松。就是……非常小心的，又非常重視的握著。
他的臉輕輕俯下來，貼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臉頰很涼，比我的手背要涼的多。我不知道……他的臉是不是濕的，我的感覺還不夠敏銳，也許並不濕。
想讓這個似乎永遠不會失態、沒人知道他的真心在哪里的人露出那樣軟弱真實的一面，我想，非得是一份很重要的真情才能辦到。
他的眼淚也是燙的……不像我想的那樣，因為他時常在人前露出雖然魅惑、隨意的笑容，那笑容挺涼的，眼淚也就一樣是涼的。
不，我想，我弄錯了。
滾燙的水滴從他眼裏流下來，沾在我的手背上。
我的手指能動，只是動作不太大。
我的指尖緩緩的摩挲他的臉頰，屋裏很安靜，空調加濕器輕輕的呼呼響，還有不知道什麼儀器，過幾分鐘，就輕輕的，嘟的響一聲。
「劍平。」
我還不能說話，他就那樣像夢囈一樣喊我的名字。
「劍平。」
我能做的，就是用指尖輕輕的，給他一點點回應。
「其實，我是個懦弱的人，我沒有自己表現出的那麼堅強，那麼無敵。」他低聲說：「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也只想要一份普通人的幸福。
「這是第二次了……為什麼，我帶給你的總是致命的危險？這個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
「劍平，我覺得自己這麼無能，我根本保護不了你。」
不，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最後，我應該看到了你的臉。你來找我了，找到了我。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連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做不到。」
不是的。
他忽然抬起頭來，那張臉上帶著淚痕的表情讓人……一時不能相信這是那個總是笑的有點邪惡意味的千羽。
剛才我出聲了嗎？不過，這不重要。千羽他……
失意，悵然，歉疚……那張臉上儘是我沒見過的表情。
這樣的他，好像，一下子近了很多，鮮活了很多。
一個人的形象，在記憶中緩緩浮起來，從模糊慢慢變的清晰，變的真實。色彩分明，活生生的，從記憶中剝分出來，與眼前這個人完美的合在了一起。
他沒有那麼高貴，那麼完美。
但是更加血肉豐滿，更加親近。
「千……」
含糊不清的聲音，的確是我發出來的。
「劍平！」他又驚又喜：「你覺得怎麼樣？我去叫醫生來！」
「不……用了，」我動了一下頭，下巴微微示意：「給我口水喝。」
他幾乎是誠惶誠恐的倒了水來，只敢讓我小小的喝了一口。
「潤潤喉嚨吧，你一直吊著點滴的，嘴幹的話我用濕棉簽替你潤潤。」
水流過喉嚨，感覺那種灼痛感好像一下子好多了。
「你……去休息。」
他的眼睛裏全是血絲，下巴上一層烏青，頭髮也沒怎麼梳好，看起來兩頰凹陷，非常落魄。
但還是很俊美。
「不，我陪著你。」他摸了一下我的頭髮：「你睡吧。」
我很想和他說話，但是體力不夠，看著他的樣子，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劍平，你渴不渴？」
「我剛才吃藥的時候喝過水了。」我說。
「那，我削個蘋果給你吃吧？」小朋有些討好的說。
「不用了，我還不想吃。」我無奈了：「小朋，我真的沒事。你不用忙，安安靜靜的坐一會兒吧。」
我仔細看看他的眼：「你哭了？」
「誰哭了！」他瞪我一眼：「我沒哭！」
「是是，沒哭，只不過跟兔子眼似的。」我微笑，可是臉部肌肉一動就扯著被揍過的地方，疼的一跳一跳的。
「嘿，清秀帥哥變成豬頭三。」他拿出手機對我連拍好幾張：「叫你笑話我！這個我要存起來，多麼寶貴的回憶啊！」
我翻白眼。
「我就說，你遇到鍾壞人就落不著好兒。上次是那樣，這次還這樣。」小朋一說這個就皺起眉頭：「說起來，為什麼兩次你出事前都和我在一塊啊？那回也是咱們在一起吃飯，一轉眼你就出事了。這回還是……」
我忙說：「碰巧了啊，我的朋友又不多。這不顯得咱們交情好嘛。」
「好個鬼。」小朋哧的一聲笑出來：「你不把我當個災星就好。」
「要說災星，那也不是你。」
「對！鍾壞人才是災星！」小朋又繞回他身上去了：「這幾次事情可不都是他害的！」
還好他不自怨自艾了。小朋的反應不算太失態，我也可以勉強相信他的眼睛是熬紅的，但是瀟灑那個傢伙的眼睛絕對是哭的，小朋當笑話講給我聽，我想笑又怕扯動傷處不敢笑，忍的特別辛苦。
那麼一個大高個在急診室外面失聲嚎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我什麼人呢。其實……唔，我和他算是好朋友？好鄰居？
人和人之間的緣份很難說的，而且他大哭八成是自己性格的原因。比如律超就從頭到尾一直冷靜，小朋說起他來，口吻無限欽佩。
「朱先生真非常人也。」
「嗯？」朱先生？我要愣一下才反應過來小朋說的是他。
「那副表情是雷打不動的。」小朋說：「從我認識他就沒見他失態過，比鍾壞人還面癱。嗯，這樣說也不對，其實他們都不面癱……嗯，但是大多數時候都讓人覺得他們笑的太……太公式化了。」
小朋有時候知覺是敏銳的。
他說的那種笑的公式化的時候，我也不是沒覺察到的。
不管是律超，還是千羽。
他們都是符合成功標準的，成年人。
我和小朋，似乎還在成長過程的一段路上躊躇。我和他都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成年人。
律超差不多每天也都會來看我，算一算，差不多從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就沒有像以前一樣見面相處過。
小朋說律超戴著面具，不過在那晚他醉酒的意外之前，他對我，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哥哥。
只是從那天之後，我和他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那天晚上真的太混亂了，然後我狼狽至極的被掃地出門。
朱伯伯的家，律超的家，是我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忽然之間都失去了。
小朋走了之後我又睡了一會兒，醫生說多睡好，有利於恢復。
我好像又回到了十一歲的時候，考上的中學離朱伯伯家有點遠，律超說教我騎自行車。我們在長長的河堤上，他替我在後面扶著，我在前面歪歪扭扭的試著向前騎。
太陽很大，射的人睜不開眼。河堤上沒有什麼風，柳樹葉兒都垂著，蔫蔫的一動也不動，汗從皮膚裏滲出來的感覺有些微微的刺癢，還沒來及淌下來，就被太陽烤的快要幹了。
我蹬著車子，感覺越來越順手，不自覺的越蹬越快，好像起了點風，襯衫都被吹的鼓起來了，河水在河堤兩邊嘩嘩的流淌過，耳邊有呼呼的風響。
這種感覺真的很新奇，就像……要飛起來了……
可是這時候卻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麼。
少了，那一直跟在後面奔跑的腳步聲。我心裏一慌，猛然回頭去看，律超他站在遠遠的，河堤中間的地方，離我那麼遙遠。
我記得當時一下子就摔倒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許多學騎自行車的人都是這樣，以為後面有人扶著的時候，騎的特別穩當，可是當一回頭發現後面早就沒有人的時候，好像就會變的根本不會騎車一樣，砰一聲栽倒。
那條長長的河堤，在記憶中像是一條無頭無尾的單行道。
我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前方也沒有去路，而且，當我從摔痛了自己的地面上爬起來之後，我已經回不去了。
律超站在路那一邊，就那樣遙遠的看著我。
我再也無法靠近他，但是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律超來的時候帶來了粥，裏面有熬成了半透明的碎白菜葉，還有細細的肉絲。我一聞香味就知道不是外面買的，馬上緊張起來。
「這事你告訴朱伯伯了？」
「沒有。」他說：「于嬸過來送請柬，她兒子要結婚了。我說你很想她煮的粥，她特別高興，又下廚煮了一大鍋粥才走的。」
他脫了外套，洗過手，把粥替我盛在碗裏。
「還沒涼，趁熱喝吧。」
我嘗了一口，粥的鹹淡香味，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于嬸的兒子……是叫大剛嗎？」
「不是，那是大兒子，這次是小兒子結婚。」
然後他沒再說什麼，我也沒說話。
粥應該是剛熬好的，那種新鮮的口感不是涼了以後再加熱可以比擬的。
喝完了一碗，他問我：「再給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
因為外傷引起炎症，高燒才退了不多久，舌根發苦，粥是很鮮美，但是我咽喉痛。
他把碗和調羹拿去洗了，然後再拿回來，把外套穿上。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他說：「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打電話跟我說。」
我點點頭說：「回去路上開車小心。」
「知道。」
「律超……」
「嗯？」
我抬起頭來：「謝謝你。」
不止是為了這件事，也不是為了上次那事件。
這一聲謝，是為了許多，許多的事……
朱家對我有恩，而我也給律超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煩。
「說什麼呢！」他用力彈了一下我的鼻子：「你是我弟弟啊。」
是的……我們還是兄弟。
曾幾何時我以為我和他已經徹底決裂了，但是現在聽到他這麼說，我胸口發脹，眼眶發熱，喉頭像是被什麼噎住一樣。
「好了，你養病吧，」他站起來：「我晚上約了人吃飯，可不能遲到。」
「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低下頭掩飾自己一定已經發紅的眼睛。
「多大了還哭鼻子，嗯？」
他走過來揉揉我的頭，然後用力的擁抱了我一下。律超身上有咖啡味，香皂和須後水的味道。
讓我懷念，又覺得心酸。
律超走了，小朋又來敲門，他抱了一把花，護士追在後面說，有香味的花不能拿進病房去，小朋笑嘻嘻跟她解釋這花是無香的。
「那也不行！」花被護士小姐沒收。
小朋垂頭喪氣的進來，小聲嘀咕：「准是抱到她們值班室去了，哼！早知道不買這麼貴的。」
我笑笑：「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看到過了。」
「哎，你真得好好補一補。」他說：「原先也就四兩肉，現在可倒好，一場折騰下來又去了一半，都快成皮包骨頭了。」
的確，是瘦了，躺在床上自己都覺得磕的痛，小朋扶我坐起來的時候，病號服像是掛在身上，下面空蕩蕩的衣擺直打晃。
「那個綁架你的人要不是跌死了，我非得狠揍他一頓出氣不可！」
「跌死了？」
「嗯，拿了錢開車逃跑的時候翻到路外邊去了，下面是條山溝，員警到的時候車都燒的只剩個架子了。可惜了，鍾壞人破財，那一百萬現金肯定也被燒掉了。我們接到消息去找你，可是那片山區真的很難找……」小朋說起來還是心有餘悸的模樣。
我現在的珍稀程度好比是我那只寵物小熊貓一樣了，二十四小時有特護看著。
小朋來的時候告訴我，在我沒上遊戲的這些天，蜀山的竹林都快成了熱鬧的菜市場了。不知道多少人得到了消息，一窩蜂似的跑到那裏去，也想捉一隻小熊貓寵物。可是別說是捉熊貓了，那麼多天連見也沒有見過一次。
「有人在城裏公告處發佈消息，說是如果有人能捉到，願意出手，他出現實貨幣五萬呢。」
「呃，這麼誇張嗎？」我愣住了。
「是啊。」小朋說：「唉，真不是小數目，我都想偷了你的熊貓去賣掉算了，太吸引人了。」
我笑了：「那好吧，我等你來偷。要不要我開後門給你？」
「啊啊，說說而已，你別認真啊。」然後他把話又繞了回去：「你渴不渴？要喝水嗎？」
我無奈的翻白眼：「不用，真的不用。」
「那要吃點什麼嗎？」
千羽來的時候仔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嗯，今天氣色還好。」
他把手裏提的袋子放在桌上，拿了碗把餛飩盛出來：「給你帶了蘇花街東頭的菜肉餛飩，今天一定得多吃點。」
他把碗遞給我，我伸手去接。我們的手指碰到了一起，他居然有些局促，大失風範的把臉輕輕轉開了。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我問：「怎麼了？」
「沒什麼。」千羽回過神來之後，居然破天荒的紅了臉，而且連脖子和耳朵也都跟燒熟的蝦子一樣紅起來。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用勺子慢慢撥著碗裏的餛飩。很香，很誘人……不過我的心思卻沒有放在這上面。
其實我和他是什麼都做過了，現在這樣子突然變的像純情小朋友，是有原因的。
原因也是小朋告訴我的。
他說千羽這次大大的失態，完全沒了他一貫的壞人風度，說他在把我送醫院的途中抱著我簡直要聲淚俱下，連進急診室都不肯鬆手，當時還動用了醫院的保安，等閒三兩個人根本也拿他沒轍。
最後還是主任醫師出馬，痛陳厲害：「你想讓他死就繼續抱著，想讓他活就出去等著！」這話倒是很靈，千羽乖乖松了手。
那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在我醒過來的時候，千羽像是瘋了一樣緊緊摟著我狂吻，沒頭沒腦不管不顧的熱情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想把我給活活生吞了。
當時可是還有許多人在旁邊的，比如小朋和耗子，還有護士和醫生在場，可是在他的眼中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別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那之後……我想醫院裏一定有某些言論在流傳了。
還有在加護病房的時候，他不眠不休的一直陪著我，從那之後，我和他就好像變成了沒談過戀愛的純情男孩一樣，眼神一對上就覺得臉上微微發燒，特別不好意思。
就像剛才，只是手指碰到而已，我就覺得……好像自己赤身裸體的暴露在他眼前似的，那麼羞赧的感覺，既青澀又甜蜜。
餛飩的確美味，我吃了兩個，舀起一顆來對他說：「你嘗嘗，老字型大小就是地道，餡料好湯也好。」
他在床邊坐下來，就著我的手把勺子舀著的餛飩吃了。
「嗯，挺香的。」他說：「你別顧我，好吃的話你多吃兩口，明天我再給你買來。」
總躺著不是太有食欲，但這個餛飩實在好吃，我吃了一大半，千羽把剩下的半份吃了。
他拿了雜誌來給我消遣，我無奈的說：「我不是重病號，都已經可以出院了，你還帶這麼多雜誌來？我哪里看得完。」
「放著吧，看不看有什麼要緊？這也是為了有備無患哪。」千羽微微笑著。
他眼角有些斜斜的向上挑，看起來總給人一種……特別有風情的感覺。
我覺得胸口一熱，輕聲說：「你低下頭。」
他眨了下眼，果然依言將頭低下來。
我在他眼角輕輕印下一吻。
說起來真是……明明比這更親密多少倍的事情都做過了，但是這個淺淺的親吻之後，我和他又都不好意思看對方了。
在醫院住足了一星期，頭上的傷已經癒合了，也沒有什麼麻醉劑後遺症，我才被允許辦手續出院回家。
說起來，也沒有離開多久。可是一推開門，看著屋裏的沙發桌幾，都親切的讓人想落淚。
「還是回家好啊。」我說。
「是啊，」小朋點頭贊同：「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嘛。你看我們，買大一點的房子完全可以，但是我們到現在還擠在那個舊房子裏面呢。那裏有很多珍貴的回憶，所以我一點也不想搬什麼新家。」
小朋他們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千羽送他們下樓回來，關上門。
屋裏只剩了我們倆。我朝他笑笑：「我把東西收拾下吧，咱們中午吃什麼？」
「我們叫外賣吧。你也別收拾了。身體才剛剛好，可別累著了。」
「不會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就是把從醫院帶回來的兩件衣服掛起來，還有洗漱用品再放回原處就可以了。
打開衣櫃，我愣了一下。
衣櫃裏多出來好些千羽的衣服，這讓我真切的體會到，我的生活不是再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有個人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們在一個碗裏吃，一張床上睡……
我很少打領帶，但是千羽不一樣。他的領帶一定不少，光掛在一邊的就不下十條。我看了一眼，伸手拉出一條來。
有些銀灰的紫……這種顏色顯得很華麗又不失雅致。
看得出在領帶裏面他十分珍愛這一條。
我的記憶中它出現過，要是沒記錯的話……還是我送給他的。
我站那兒發了一會兒呆，把衣服掛進去關上櫃門，回頭卻看到那條領帶放在床上忘了收進去。
我記得我送給他的時候，特別認真的問了一句：「你喜歡嗎？」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是很喜歡，還是當然喜歡？
這個細節不是特別重要，但是我願意把自己的記憶完整的梳理排序歸類。現在大部分的記憶都回來了，只還有少數的片斷有待填補。不過，那些都不算重要。
我坐在那兒輕輕摩挲那條領帶。原來這些東西都還在……
那把讓我結識千羽的雨傘，後來一直靜靜的躺在我的櫃子裏面。還有這條我挑選了很久作禮物送給千羽的領帶。東西雖然很小，但是卻都在往昔中佔據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忽然一隻手把領帶從我手中抽走，我還沒有回過頭的時候，眼皮上忽然一涼，千羽用那條絲綢的領帶蒙在我的眼睛上。
「劍平……」
「千羽。」我的手伸出去，他的手也迎上來，和我的緊緊相握。
我微笑著問：「你這是搞什麼鬼啊？」
「你的身體，應該都好了吧？」他的聲音很低，呼吸也急促起來：「這些天我都很想……但是在醫院裏卻不能。你……沒問題吧？」
這讓我怎麼回答？
我嘴唇動了動，什麼沒說，只是含糊的唔了一聲。
千羽把我攬住，他的手指靈巧的把我的扣子一一解開。我看不到光亮，但是身體的感覺卻更加敏銳起來。他的指尖在我的唇上來回摩挲輕撫，那種感覺很癢，這之外……更多的是不安。
因為眼睛無法視物而產生的不安感覺，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不知道他會怎麼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得了。
「千羽……」
「嗯？」
「我想起來很多，以前的事。」我輕聲說：「從一開始直到現在，我都想起來了。」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35
Chapter 9
他忽然急切的吻住我的唇，把我剩下的未出口的話都吞掉了。
我緊緊抱著他，因為眼睛看不到，所以有些急切的胡亂扯脫他的衣裳，外套，襯衫。
我們糾纏著跌在床上。千羽的舌在我口中長驅直入，吻的特別急特別深，幾乎舔舐遍我口腔中的每一處。
當我的舌尖終於和他的相觸抵住，他吸吮的力量好像要把我生命力和靈魂都從口中攫走一樣，我的舌根都被他大力的啜弄牽拉的又麻又痛了。
等躺到床上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都也已經被他脫掉。
我的呻吟聲更加難以克制，嘴裏含糊的說著自己都不明白的話。是求饒，還是銷魂的短句？又或是連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情欲的感歎？
我身上出了一層汗，好熱……像是放在火裏燒，灼人的熱焰舔灼著身體肌膚，似乎連思緒也一併燒起來了。
我在這時候想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比如，要是來杯水就好了……只要讓我喝一小口潤潤唇就行，還有，現在天還亮著，我們這是不是白日宣淫啊？
還有，窗簾沒有拉上……雖然我想別人應該看不到屋裏的情形，但還是覺得比平時加倍緊張。
「唔，慢一點……」
他開始抽動的時候我還是緊張，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他安慰性的吻我的鼻尖、眼睛眉毛和額頭，但是動作並沒有停下。
我昏昏沉沉的又分神去想，千羽他是不是積了好多天了？在醫院裏人多眼雜，偷個吻都生怕人看到。
記不清換了多少姿勢，又經過了多長時間，我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糊裏糊塗的都說來些什麼，嚷了些什麼。
千羽的臉上染著激情的紅暈，皺著眉頭的樣子，眼光有些發狠，好像是要吃人一樣。
我記起以前我們在一起時候的情形，他的樣子，他的動作，他說的話，一點一點和現在都重合起來。
「千羽……」
我覺得自己好像分成了兩部分，一個在這裏，被卷在激情裏脫不了身。一個輕飄飄的浮在空中，看著糾纏在一起盡情歡愛的兩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個，是被遺忘忽視的自己，還是那個得過且過只求安樂卻不去管事實真相的自己。
那些記憶我並沒有失去，只是，感覺上是把那些和千羽有關的事都上了一把鎖，裝在了一個被忽視的角落裏。
兩個自我互相對視，模糊的面容漸漸變的清晰。那一個承載過去記憶的自我，穿著一件白襯衫，額前的頭髮有點長，就像是還停留在學生時代，薄薄的嘴唇有些不自信的抿著，眼裏帶著孤獨和淡然。
他離的那麼近，可是卻讓人覺得無法觸及，很不真實。
我的手抬起來，那另一個我也伸過手來，我覺得我似乎抓住了他，可是手心裏卻沒有什麼實在的感覺。
那道影子在和我握住手的瞬間就消失了。然後，我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些什麼，又好像覺得很失落。
然後我再也顧不來那麼多了，一瞬間像是從高處墜落一樣的爆炸似的快感和失控感覺，整個人就像……那天攻城戰時看到的，滿空綻放的煙花一樣。
有好一會兒我沒有意識，像是昏迷了，可是又還能模糊的聽到看到一些。
千羽把我抱進浴室，在浴缸裏我幾乎坐都坐不住，千羽鬆開手去拿沐浴露的時候，我眼前一黑，差點整個人滑到水底下去，幸好千羽手疾眼快，一手又把我撈住了。
頭髮是他幫我洗的，小心的避開了傷口。
頭上撞傷的那一塊，頭髮被小心的刮去了方便治療，現在已經痊癒了，但是他洗的時候仍然小心仔細，避開了那周圍的地方。
身上也是他幫忙洗的，連腳趾他都仔細的替我洗的乾乾淨淨，出來擦了水，還替我身後面……那被過度使用而感到不適的部位塗上了藥膏。
回到床上的時候，我的頭一沾上枕頭就再也睜不開眼睛，千羽拿毛巾替我擦頭髮我也只模糊的嗯了兩聲。
我似乎還聽見他說什麼話，明明困倦的實在不行了，卻還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目光溫柔而專注。
我的意識終於徹底的沉進黑暗中。
每個人小時候應該都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也許有人生活的和小時候設想的一樣，但是我想大多數的人，成年之後走的道路，並不是小時候自己夢想中的那一條。
小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要做007那樣的人，我想大多數男孩子都會這麼期望過，英俊優雅又身手了得，每每都是逢凶化吉還能美人在抱。
但007不是人人能做的，我還想過做出色的外科醫生，一把手術刀能解除天下病痛。
還有好些想法現在大多數都不記得了，而且我最終也沒有成為小時候想要成為的人。
寫作文的時候總會寫，長大了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但是現在呢？我覺得自己簡直活脫脫的像一隻米蟲。
所以小朋那樣說我也沒有錯。
我出院後有好一段時間他都不再約我出去，看來這次的綁架事件也把他嚇的不輕，估計得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像驚弓之鳥一樣了。
之後我們見面自然在遊戲裏更多，他和我一起去練級，然後還開自己玩笑說千羽應該發薪水給他，他可是代他行使了大部分的陪伴職能。
千羽已經安頓下來，沒有前一陣子那麼忙，於是我們把椅子並一起，電腦排排放，一起登進遊戲裏。
千羽看了排行榜，有些感概：「真是，有些日子沒來，已經被人從排行榜上擠下來了？」
「原來你不是不在乎這排名麼？」
「不在乎歸不在乎，但是被人擠下來心情又不一樣。」他說。
「你的意思是你主動放棄可以，被人踢掉所以面子抹不開？」
他瞪我：「你非得說這麼直白嗎？」
我們一起上線去整理店鋪。老實說，我在醫院這段日子一直沒上線，千羽的那半邊店也沒有打理，店裏的東西基本上都快空了，還好沒給人掏到見底。
「今天別的也不用做了。」
我說：「添貨整理吧。我得看看我的煉爐怎麼樣了，上次我下線的時候給你做的那塊劍胚還沒完工呢。」
有條飛信進來了。
是莫子銳。
他問我怎麼好多天沒有上線，我想了想，回復他說因為有些事情，沒有時間上遊戲。
「我有事想找你談，你在哪里？」
我看看身邊的千羽，回消息問：「什麼事？我和朋友在蘇州城東。」
「那我去蘇州城東門那裏找你吧，十分鐘後見。」
千羽問我在和誰說話，我說：「你也認識，莫子銳，他說有事和我談，十分鐘後東門口見。」
千羽點點頭。
他的表情很平靜，但是我和他已經不是剛剛認識，以前的印象，加上最近的瞭解，我知道他心裏一定不像臉上這麼平靜。
嚴格說來，我和莫子銳並沒有撕破臉，這一點和楚江不一樣。
所以他那一次替我解圍之後加我好友，我不好意思拒絕。現在他又過來找我，我也覺得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雖然，一切都變了，朋友也疏遠了，可是也沒有必要全弄成仇人一樣。
從城破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於楚江，也許他是刪號重來了，也許他已經放棄了這個遊戲。
以前的友情，再也找不回來的了。
我從店裏出來，向東不到兩分鐘就到了城門口。
千羽沒有跟我一起出來，他說他要抓緊時間煉藥煉藥再煉藥，談完之後讓我再傳消息給他。
這是他的體貼。
他知道我過去的那些事情如果要現在說個清楚明白，一定不是什麼輕鬆的場面，如果他在，可能會讓三個人都更不自在。
我坐在蘇州城東門口的臺階上，遠遠的青山綠樹，門口前面不遠處是片湖，湖的後面是樹林，因為東門處沒有傳送陣，而且進城的人大多從西門北門進出，這裏顯得十分安靜。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眼裏全是生機勃勃的綠色，我卻覺得心裏意興蕭索。
人生若只如初見……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所有人，都在變。
楚江子銳他們變了，我也變了。
遠遠的，一個穿白袍的人影沿著山路走來，我站起身來，那人不緊不慢，緩緩走到我跟前停下。
「子銳。」
「小劍，」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但是精神還好：「沒打擾你的事吧？」
「不會的，反正今天沒有事，倒是你是大忙人，怎麼忽然想起來找我？」我問他：「有什麼事找我？」
他應該是沒有什麼閒暇時間的，建了一個幫派，奪了一座城下來，一呼百應，出人頭地，是非常風光，但也是很累人的事。我只有那麼小小一間店，有的時候還覺得事務繁雜，更何況他。
「主要是想給你這個。」
他伸開手，掌心裏是一枚鑰匙。
「這是？」
「本來可以通過系統捎給你，可我想，還是當面給你的好。這個是楚江讓我轉交的，雖然城沒了，但是他還有點財產，還有些其他東西，這鑰匙是支領憑證。」
我搖搖頭：「我不要。」
「我就猜你會這麼說。」楚江說：「本來他想當面交給你的，但是你前些天都沒有來。」
我點點頭：「因為……出了點事，所以那些天沒上。」
子銳說：「你先替他收著也行。我想……他還會回來的。你不就是刪號之後重練的嗎？我想，他應該也會回來，到時候，你再交還給他也可以。」
楚江還會回來嗎？
我出神的時候，子銳已經把鑰匙交到了我手裏。
「你忙你的，我也還有事情要辦。再見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揮一揮手，轉身而去。
我握著手裏的鑰匙，說不上來心裏是種什麼感覺。那一段歲月，能留下來的，只有這麼一柄小小的鑰匙。
那些曾經熱血奔湧的，意氣風發的時光，都已經像那座塌毀的城一樣，不留任何痕跡。
過去的朋友，在一個一個消失。過去的那些事情，在被人一一的淡忘。
就像曾經在夜空裏綻開的煙火，那麼美麗，那麼耀眼，叫人目炫神迷。可是，只是一轉眼間，那些就都已經消失，快的讓你來不及伸手抓住，不，甚至叫你來不及仔細記清楚那些細節，那些感動，那些美好……
我有些迷惑。
那些事，真的發生過嗎？
那些我認為美好的友情，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已經朝著不能預料的方向發展？
也許是的，也許不是。
我想，一開始，大家都是真的。
只是到了後來，身邊的事在變，人的心，也在變。
我站在城門邊，看到偶爾有個人會從這邊進城，隱隱約約有點奇怪。剛才，子銳為什麼會從這個方向來呢？
從他來的方向……
我朝遠處眺望，風吹在臉上，額頭可以感覺到一點點涼意。
我忽然想了起來，從這裏一直向前，會走到什麼地方……
從這裏去楚江曾經的那座城，算是一條近路。
楚江他是從那裏來的嗎？
那裏現在……只剩下一塊曾經的門石，已經報廢了，還留在那裏。那座城已經毀的一乾二淨，連地基都沒有留下。
就像我們曾經的過去，似水過無痕，再也沒有什麼憑藉可以去懷念。
我緩緩的沿著來時路，進了城門。
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人來人往，衣著鮮明，但面無表情，就像魚缸裏面一條條來去遊動的魚。
這是一個看起來熱鬧，但其實冰冷的世界。
無聲，又顯得冰冷。
我從巷子後面推開門，回到店裏。
站在工房隔間裏，就聽見那只鍛爐中火焰呼呼的輕響。
我走過去看看，我上次下線的時候已經把劍胚的雛形做好了，現在火候也已經淬的差不多，只差最後一步了。
一定要成功，不會失敗。
千羽煉了一把培元丹，自己吃一顆補精力，也給我嘴裏塞了兩顆，剩下的就打起包放在櫥櫃裏頭，然後轉過身來看我料理忙活。
「不要太緊張，我又不急用。」他安慰我：「慢慢來不要急。」
「嗯，我知道。」我微笑著說：「你去照看你外邊的藥櫃去，我這裏馬上就會好了。」
千羽轉身已經走了兩步，忽然又折轉回來，唇輕輕在我臉上一吻。這一吻不帶任何其他的東西，卻讓我覺得有一種甜美的讓人昏昏欲醉的感覺。
像是喝多了酒……
不不，我得清醒些。迷迷糊糊的可不行，我現在要鑄的劍可不能夠出差錯的。已經努力這麼多天了，臨門一腳可一定要把持住。
我可以聽見隔著一道不算厚的牆，千羽也在那邊有條不紊的忙他的事。
我把劍胚放在工作臺上，切割磨劃，用心鍛敲。
劍胚要做成劍身，需要經過錘擊、鋸銼、鏨鑿及打磨，消去多餘的銅塊、毛刺、飛邊，只有這樣才算製造完畢。
這劍胚我花了偌大心思，紅銅、冰錫、紫鉛、玄鐵和各種其他材料的配比，炭木的選擇，火候的定制……
這樣的繁複我並不覺得辛苦。
正相反，進行這些步驟的時候我只要想起這是給千羽鑄的劍，就覺得自己的靈感巧思源源不絕，工藝步驟恨不得完善了再修整……
因為是給他鑄的，所以才這樣的用心良苦。
這些事都進行完了之後，還有一樣至關重要的。
鑄魂。
再好的劍，沒有劍魂，這劍也不能變成一把真正的可以禦風馳騁的飛劍。
劍魂我也已經選好，因為千羽主要是靠速度的，不是靠高強度的攻擊，所以這劍魂的屬性是風靈珠賦予的。
我把打造好的劍，與選好的裝劍魂的瓶子，一起放在鑄劍台的創槽裏面。
最後的熔鑄開始了，我現在要做的，只是靜靜的等待結果。
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千羽也走了過來，看起來剛剛緊忙了一通，朝我半真半假的抱怨：「唉，精力真是不行了，年華老去一天快似一天，真是時不待我，不服氣都不行。」
「你哪里老了。」我說：「今天見的莫子銳可比你還要老成的多呢。」
他一笑，低頭看著劍槽。
「這就……要成了麼？」
「是啊。」我說：「坐下歇歇吧，你也累壞了。」
我們靠著牆並排坐在地下，看著那把劍在劍槽中流光溢彩，劍魂正在逐漸注入劍身裏去。
屋子裏靜的很，遠遠的街上的動靜還有一絲半絲的傳過來，遙遠的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響和熟鬧。
「劍平。」
「嗯？」
我也有些累了，靠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
「有好一段時間，我都在想，要是你以後再也想不起我來，想不起我們以前的事情，我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還很淡然，我卻可以從裏面聽出無奈，心酸，還有濃濃的傷感。
我的頭在他頸窩那裏微微的蹭了兩下，我想，這時候這樣做比什麼語言安慰都還要有效。
「我那麼害怕，害怕自己的那個猜測。一想到以後要永遠的失去你，再也尋不回曾經的歡樂與感情，我就感到那麼絕望，胸口這裏就疼，越是想念你，就越是疼的厲害。
「我真想拿刀子割自己幾下，又想沖到你面前去告訴你，你忘了還有一個我……可是我不能，我不能那樣做。
「上一回你大難不死，可未必次次都有那樣的運氣能撿回一條命。
「那時候我對自己說，我說，就算你永遠也想不起我，我也絕不能把危險帶給你。如果你喜歡上別的什麼人，只要對方能給你幸福，我就把那些事永遠埋在心底，不會向任何人吐露，不會破壞你的幸福，不打擾你的生活……」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輕了：「但是我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夠……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以後也再不分開。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劍平……我覺得我是這麼幸福，幸福的想笑，想哭，想瘋狂的大叫，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多麼的幸運，我有多麼好的愛人……」
我輕輕撫摸他的臉：「咱們英雄所見略同。」
「嗯？」
他顯然沒明白我說的什麼。
「我也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相愛，我們要在一起……我想告訴每個人我們有多甜蜜，又是多麼的幸運。
「可是……卻發現有好多事，咱們自己的私事，可沒法去對外人說，就像我喜歡你的吻，喜歡你抱我，我喜歡我們之間的歡愛激情……」
我覺得有點臉紅：「可是，這些私密我們只能自己品嘗，可不能拿出去和別人講。」
「是啊。不但悲傷這種事情經常得一個人品嘗，就是想和人分享快樂，也不能肆無忌憚的……」
有些只能關起門來做的事，就算自己再幸福也不能去和別人說呀。
「對了，剛才和老朋友見面，都說什麼事了？」
「哦……」我把口袋裏的鑰匙拿出來：「子銳給了我這個，說是楚江托他轉交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我還沒刪號的時候，你就讓我小心子銳，還拿了紋身金針給我。你……很瞭解他嗎？」
「不，我和他一點都不熟，只不過我有個小弟在他的幫派裏頭，多少事情都知道一些。」千羽說：「沒提別的事？」
「沒有。」我納悶：「還有什麼事？」
千羽只是笑笑。
我盯著他看了半天。他看混不過去，輕描淡寫的說：「我還以為他會告訴你，他和莫子銳為了你爭風吃醋的事。」
「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玩笑……可能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但他們的心態的確是那樣。如果你只認識于楚江，或是只認識莫子銳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事情都絕不會發展成今天這樣。但正因為你處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兩個人都認為你應該……」
「對他們更公平，更優厚？」
「人總是這樣的，」他看到我不贊同的眼神，換了個說法：「你就當是兩個小孩子，都喜歡一件玩具或是寵物吧。就算是親兄弟，這種事情也會爭搶的，更何況他們又不是親兄弟。
「我聽說他們是一個城市的，但交情不算深。開始的時候當然很好，他們都非常的信任依賴你。可是當他們都認為你待對方更好的時候，他們的心態就改變了。
「你給了對方什麼，他們就也要求什麼，而且慢了就是你立心不正，你不把他當朋友……」
我回想起那段時間，千羽說的一點都不錯。
雖然……他的話這麼不客氣，但是道理沒偏。
「他們的互相爭鬥，體現在你的身上，互相傷害，也都加諸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用心懷歉疚。你不欠他們，是他們欠你。」
我搖搖頭，看著已經變成青白色的爐火：「不，我不是歉疚，我只是……覺得失落……」
「大可不必。」
千羽也盯著爐火看，他看不出門道，但是神情有些好奇，嘴裏說：「人都在成長，成熟，學會一些，失去一些。
「只是人的本性就是那麼奇怪，失去的總才覺得是好的，而新得到的總覺得有這樣那樣的不足。
「你這樣想，那兩個人也這樣想。他們終於把天下一劍聯手逼到刪號自殺，誰也沒有得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現在他們的態度，一個深沉謙愛一個痛悔離開，都是那六個字害的。
「什麼東西最可貴？一是『得不到』，一是『已失去』。他們沒得到你又最終失去了你，你才顯得寶貴了。
「話說回來，我說你失落他們兩個人幹什麼？有我這麼個美男子站在你面前，你還有什麼好失落的！」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他的話轉的太陡，一下子從諄諄說教轉成了自我誇讚。
我知道他只是想讓我開懷，所以我笑他也就笑了……
但是他說的也對，總想過去對我也沒好處，惜取眼前才是正確的。
得不到，已失去。
誰說的清，誰又能看得穿呢？
不過千羽剛才說一個詞，爭風吃醋，真是……怎麼能這樣打比方？
「對了千羽，你的事業就在潞平發展了嗎？這裏的機遇應該不如你原來的地方……」
「足夠了，認真打理也不會比在那邊差。那你呢？你想做什麼？」
「這不是還在想麼，」我說：「還沒有想好，舉棋不定啊。」
「你想做什麼都行……只要你快樂平安，只要我們不分開……」
我內心深處已經激動的不行，但是嘴上卻說不出來什麼更肉麻的話。
千羽靠在那裏，眯著眼朝我微微一笑，其中的溫暖柔情說不完道不盡。
忽然間系統提示音叮叮咚咚的響起來。
我回過頭，驚喜的說：「劍鑄成了！」
——全文完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36
番外一
剛從遊戲裏註銷登出來，手機響了一聲，有資訊進來。
我漫不經心的伸手去翻開蓋，是李瀟灑那個沒臉沒皮的傢伙：
「小劍晚上我上你那兒去吃飯，要多煮點飯再多加兩個菜。
「PS：我不是你家那食草羊所以請給我吃肉吃肉我要吃肉。還有，晚上我們單去練級吧，不理千羽那個大變態！」
我回了一條信息：「好。拌羊肝炒西芹乾燒全魚蘑菇湯。練級……再說吧，可能沒空。」
他迅速回過來：「為什麼還要炒西芹？不要炒了，那頭淫羊非我族類，我們不要給他單做吃的。」
我笑著把手機合起來。
其實千羽並不忌口挑食，所謂的食肉者鄙也是那次實在看不慣李瀟灑時常的來蹭飯才這麼說。
我淘米蒸飯，先是抓了四把米，想了想又添了兩把。
寧可剩下，可別不夠。
不過……我笑笑，剩下的時候少，千羽的飯量就好的讓人嫉妒，最要緊的是，吃那麼多身材還那麼精瘦精瘦的，不知道吃的東西都補到哪里去了。
洗洗切切，打火炒菜。羊肝是已經煮好的，切片，調拌。
正忙著，手機又響。
「喂？」
「劍平，我要晚會兒到家，你先吃，給我留菜。」
我笑：「又有什麼大客戶了？不來就不來，菜我是不給留的。」
「小沒良心的。」他在那邊兒笑：「我就耽擱一會兒，不在外面吃，記得給我留著啊。還有，你一個人別上遊戲，等我到家我們一起上。我帶你練級去。」
「回來再說吧。」我放低了聲音：「自己多當心。」
「知道。回頭見。」
飯還沒好的時候瀟灑已經過來擂門，進了屋發現千羽不在，真是歡呼雀躍著直奔飯桌，那架式好比猛虎下山。我啼笑皆非，給他盛飯舀湯。
「劍平……你實在太賢慧了啊！」瀟灑恨不得兩淚成行：「現在哪還找得著肯下廚的女孩子了，個個十指不沾陽春水，比千金小姐都嬌。」
我喝一口湯：「所以啊，你還不趕緊學學做飯，不然將來打光棍！」
「嗚……」他邊塞飯還顧得上做鬼臉：「要是你是女的就好了……哪怕雇殺手做掉鬼見愁那小子，我也要把你搶到手！」
我笑著說：「過獎過獎。」
「對了，吃完飯上遊戲吧？」
「上，不過，沒想好到底是練級還是做任務。」
「任務有什麼好做！」瀟灑拍桌子，大概是上次那個超變態的海盜任務給折騰的，兩條眉毛都豎起來了：「悶死個人，一做三、四天，啥事都耽誤了。」
「級有什麼好練，天天練天天練，練來練去都是那麼點內容。」我學著他的語氣：「悶死個人。」
「哈哈，小劍你也會搞笑。」
突然門鈴響，他做個鬼臉：「食草動物回來了。」
我搖頭：「不是，他有鑰匙。」
按一下答錄器，出現一張大大的笑臉，圓眼小嘴十分可愛：「劍平劍平，快開門。」
我連忙開門，一個瘦個子撲過來跳進我懷裏：「喲呵——我是泰——山——」
他後面有人個穩穩的站著，揶揄他說：「你是猴子。」
我揉了一把他的頭髮：「你想壓死我？快下來。」
他頭在懷裏亂拱就是不鬆手，還是他身後的仁兄上前來抓人，提著胳臂給拎下去，然後大步進門，熟不拘禮的說：「不換鞋了。」
我說：「沒關係，走時一人拖一遍地就行。」
那個大寶貝終於抬頭，笑眯眯的說：「我們在九滿倉逛了一天，來來，給你帶了一大包東西。你吃飯了嗎？沒吃正好現在吃。」
我指指屋裏：「正吃呢。」
正好大家都認識，新知舊交的打招呼：「傻大個兒！」
「嘿，大耗子，你怎麼不看好你家小朋友，天黑了不要到處亂跑呀。」
小朋馬上回敬他：「對啊，尤其是容易碰到那種窮得沒飯吃到處打秋風的紅毛傻子，殺傷力才強呢。」
我笑著招呼：「好啦，我給你們盛飯。」
秦浩坐在沙發上開電視：「不用了，我吃過了。」
小朋卻不客氣：「給我盛半碗湯，我口渴。」
瀟灑惡意的說：「衛生間裏有的是水，水龍頭一開要喝多少都沒人攔你。」
小朋沒空理他，我把湯端上來，他馬上低下頭，喝湯的聲響窸窸窣窣像只小動物。
他們帶了一包海產，都是做好的，用保鮮袋包著，湯汁俱全，還都熱呼呼的。我倒了一袋炒海瓜子在盤子裏端出來，繼續吃剩下的半碗飯。
瀟灑嘗了一口：「太辣。」
小朋說：「我覺得挺鮮的。哎，劍平，你有兩套頭盔對不對？等下給找用，我在這兒上一下遊戲。」
一頓飯熱熱鬧鬧的，飯也吃的差不多，菜也都見了盤底。主要是瀟灑一個人的功勞，他一個人抵普通三個。
也是個光吃不見長膘的，不知道吃的東西部補到哪里去了。
有小朋在的地方永遠不愁寂寞，連洗個碗他也來摻和。秦浩在一邊抄著手看，只是笑，一點也不干涉。他們兩個明明是同齡人，可是左看右看他部比小朋成熟了不是一點。
擾擾攘攘到他們告辭走人，只有秦浩意思意思說要幫我拖地，我笑了笑，把他們推出門。自己拎了拖把，把廚房客廳連帶書房都拖了一遍，就當是吃完飯做運動。
全拖完一遍，出了一身汗。我把浴簾一拉，沖個涼會舒服很多。
而且……我也不喜歡身上留有油煙氣味。
水珠紛紛噴出來，灑落在身上。
耳邊都是嘩嘩的水聲，我去拿洗髮精，瓶子一拿起來，發覺裏頭空了。
唔，新的洗髮精買了，但是放在外面的櫃子裏沒拿進來。
要不要出去拿？
忽然外面隱隱傳來腳步聲，我提高聲音：「誰？」
「你老公我。」千羽的聲音在外頭說：「吃過了？沒給我留飯啊？」
我關上水：「小朋他們來了，所以超預算了。不過湯還有，還有小朋買的海鮮，你將就一頓吧。」
「噯，我緊趕慢趕的趕回來，你就用湯湯水水打發我。」
刷一聲浴簾拉開，千羽探進頭：「洗慢點，等我一塊兒洗。」
我於裏攥著毛巾，猶豫著是不是要遮一遮，最後還是一甩手，把毛巾扔在他的臉上，擋下那雙上上下下巡梭的眼。
「幫找把洗髮精拿來，在外面櫃子裏，第二層。」
過了不多會兒他又回來，衣服已經脫得差不多，硬是擠進來，笑著說：「一塊兒洗一塊兒洗。」
我很訝異：「你不吃飯啦？」
「那有什麼好吃？」他眼波如醉：「還是你比較有口感……」
我臉上發熱，一把搶過洗髮精：「先洗澡。」
他完全不介意我的惡劣態度，笑眯眯的靠過來：「一起進行好了，我們要講究統籌邏輯嘛……」
我被他抱住，腳軟氣短，有些結巴：「你就是想浪費水來著吧……」
「好了好了，說點別的吧。」
他的唇落下來，我勾住他的脖子，他的唇火燙燙的，我昏昏沉沉的想，他或許偷吃了一、兩口海鮮……
要不然，怎麼有這麼熱辣的感覺……
有辣的絲綢嗎？或許是……用調料浸過……
光滑，柔合，像絲一樣，卻帶著灼辣的感覺。
我們在紛紛落下的水珠裏接吻，間隙裏他說：「你吃了海鮮……」
我一驚：「腥嗎？我先刷牙……」
「不用不用……」他笑著把我抵在牆上：「我喜歡，有股野性的味道啊……」
「少來……唔……」
從浴牢轉移到臥室，他還在門框上撞了一下，一邊低聲抱怨：「早該換間屋……門都這麼低。」
我笑著咬住他肩膀：「又沒誰叫你來住……」
他惡意的將我用力的按在床上，惡虎撲羊一樣壓上來：「好了，我要吃我的晚餐了……」
我笑著蜷起腿向後縮，兩個人在床上扭作一團。
這才是見真材實料的的緊要時刻，平時大家衣冠楚楚的都會客套斯文，現在裸裎相見了，偽裝也就都不要了。這麼一來我的體力就明顯是不如他了，掙扎一番，結局還是沒有變。
他壓制住我兩條腿，匆匆從床頭抽屜裏拿出錫箔包來用牙撕開，我吃吃笑著側過頭：「你小心又撐破……」
「那說明我英偉非凡，常人難敵啊！」
我笑的喘不上氣，他惡狠狠的瞪我，拉過一個枕頭來墊在我腰下面，一個挺身就壓進來！
我悶哼一聲，身體一下子繃緊。
「放鬆放鬆……」他氣息不穩：「幾天沒……好像更緊了……」
我咬著唇：「唔……輕點……」
脹滿的感覺酸熱不已，帶著那種無法確定的，危險的脫軌感覺。
忽然手機響了一聲，有信息進來。
他動作一點沒停頓，我掐了他一下：「手機……」
「別理。」他緩緩退出，然後重又挺進。
「唔……你，」我想起來：「一定是瀟灑叫我上遊戲。」
「那就更不用理。」他的親吻一直沒有間斷，揉弄我的手指顯得格外邪惡：「專心，專心。」
我抱著他的肩膀，閉上了眼。
抑制不住的呻吟聲從喉間逸出，快感像黑暗中的潮水一樣漫上來，讓人窒息，又讓人沉迷。身體的重量和感覺都要被那不可抵擋的潮汐帶走，留下的，只有激情的餘味。
我覺得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伏在床上急促喘息。
他親吻著我的肩背，翻過身去躺在一邊，手臂伸過來將我緊緊抱住：「很棒。」
「唔……」
「每次都覺得比上一次更好。」他低聲說：「再來一次？」
「不行了……」我推他一把：「你想謀財害命啊？」
手機還在持續不停的閃動，我拿起來翻開蓋，一串未讀資訊。
「小劍，上遊戲。」
「小劍？」
「上沒上啊？」
「你幹麼呢？」
「我還在等你呢，你快點呀。」
「喂，不上也要回個話吧？」
最後一條資訊前面加了個邪惡的笑臉：「我看到食草動物的車了……你們現在是不是……嘿嘿。」
千羽在背後探過來看：「他倒很識趣啊。」
我笑著把手機拋在一邊：「今天很忙嗎？」
「不會，什麼事能難得倒我，是不是？」
我閉起眼，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做人首要得安分守己……」
「也常記要勇往直前啊。」他毫不在意的拉開我手繼續向下摸：「唔，好滑……」
我打個了哆嗦，難道他的手上帶電嗎？
「不行，真不行……」
「一次，再一次就行……」
——番外一 完
作者:
樓怜
時間:
2009-4-20 20:37
番外二
有天我和千羽去深水潭——也是去做那個同心鎖任務。
我曾經見五柳清風做過，這任務做成之後，會贈給做任務的兩個人各一把長命鎖，戴在身上之後，就會得知對方此時的狀態，有沒有受到攻擊，即時通話等等，還有瞬間將一個人傳送至另一個人身畔的作用。
我知道之後有些愣神。
「這個……有點像夫妻功能啊？」
千羽二話不說一揮手：「做，這任務一定要做！」
任務並不難，只是有些複雜。
先去女蝸廟後面找一個老婆婆與她對話，答應替她找回早年和心上人一起私奔了的兒子，然後經過一番周折，才知道她的兒子早已經死了，但是他的魂靈仍然守在自己被殺的地方不肯離開，他在等著心上人回來。
我們得知山匪殺了他，劫走他的情人小嬋姑娘，於是再去尋找小蟬的下落。
這就是個兜兜轉轉的劇情任務，前面的步驟都還罷了，最後一個任務讓人有些鬱悶。怪不得那時候五柳和清風在深水潭裏轉悠呢。
那小嬋姑娘不肯屈從山匪淫威，瞅空子半路上跳進深水潭裏，任務進行到這裏，就是要到深水潭去尋找小嬋戴過的金釵。
而這釵子，是被一隻老魚吃進了肚裏。
這只吞了金的老魚，會隨機出現在深水潭的任何地方……
我一聽到這消息，就覺得腦袋嗡一聲。
我的天，任何地方？深水潭這麼大，任何地方這個概念太可怕了！要找它就要全憑運氣來了，要知道你去東邊找的時候它可能出現在西邊。你再去西邊的時候它可能又會遊到了東邊去。
我剛想說話，千羽帶著笑意說：「不就是條魚嗎？找！我不信會找不到！」
他的笑容有點發狠，我看看他，把已經到了嘴邊的放棄的話又咽回去。
五柳清風知道我和千羽也要找那條魚做仟務，提供了不少線索和辦法，比如發佈限時懸賞，人就守在潭邊，如果有下了潭的人看到那條很老的魚，就立刻飛信告知座標，接到信立刻趕去，這樣捉到魚殺之取釵的成功率是很高的。
他們當時找了差不多一周，最後也是用這個辦法解決的。
我誠心的道謝，五柳微微笑，清風揮揮手說：「嘿，咱是好朋友不是？是好朋友就別說這樣的話！」
不過他看看四周，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小聲問：「喂，你和他，是誰追的誰啊？」
我已經知道他和五柳的戀人關係了，聽他這麼問也不覺得突兀。
「嗯，這個……」
「唉，別不好意思嘛。」
我真的有些拿不准。我和千羽，我們之間有過追求這個步驟麼？唔，好像沒有的。
開始是偶遇，上床是因為意外，後來漸漸走近，兩顆心靠近在一起，也沒有誰主動。當然，後來我們這一次再重聚，是他主動的多些。
「算是他吧。」
「嘿，我一猜就是。你這麼老實，他一看就沒你這麼善良，一肚子鬼心眼。我和你說哦，我和五柳兩個，可是我追的他呢，他這人就是只呆頭鵝……」
清風一興奮說話聲音就大了，一邊的呆頭鵝五柳咳嗽一聲，若無其事的說：「回吧，玩了半天了，你不餓麼？晚上想吃什麼？」
「嗯？我要吃火鍋！」清風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咱們去找二哥他們，一塊兒吃吧，人多熱鬧。」
五柳真是像清風說的，是只呆頭鵝嗎？我笑了。
我們在潭邊石碑旁發佈懸賞，追緝那條老魚。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幾對情侶也來做這個任務，也有樣學樣的模仿我們發懸賞資訊。
守在旁邊的時候，我們和他們大眼瞪小眼，不過好在雖然我們這一對是男男組合，其他人對我們側目好奇，卻沒有什麼惡意的表示，否則以千羽現在的心情絕對不會跟人善罷甘休。
同心鎖任務最終終於做成了，已經有暴走傾向的千羽把那只老魚折騰的不輕，不但剝了它的鱗還摳鰓剖腹，最後取出金釵才高抬貴手賞了它一個痛快。
可憐的老魚。
很甜蜜的一個任務，卻讓千羽做的殺氣騰騰的……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都各自將一枚同心鎖戴在了脖子上。
我朝他微微一笑。
兩隻鎖的式樣一樣，不過一隻鎖上寫著同心，另一隻寫著連心。
同心，連心。
心心相映。
——番外二 完
番外三
在B市的一次網聚之後，有幾個人來尋我加好友。我無可無不可，但是加上之後，卻發現這幾個都是在B市網聚時曾經見過的女孩子。
我有點納悶，那次聚會一共就在一起吃了飯唱了歌，第二天我和千羽就單獨行動了，在B市痛痛快快的玩了兩天，給小朋瀟灑律超都帶了貝殼做的紀念品，和這幾個女孩子沒有再打過交道，她們為什麼……對我這麼熱心？
是的，就是熱心。
三不五時的發飛信，邀我去練級，還有什麼活動也不忘叫上我一聲。
但是我心裏總打些疑慮，練級不大常去，PVP（網路遊戲中的合法對戰場所）我也沒多大興致。她們聊天的話題也讓我覺得古怪，什麼今天身體感覺如何？今大吃什麼了？有沒有和朋友見面？工作忙不忙等等，儘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呃，廢話。
這是千羽說的，雖然我沒有這麼說，但我也深以為然。
到底都是小女孩，就算她們目的不明，我想總不會是懷著什麼惡意的。
一來二去也算熟起來，有天叫仙仙郡主的小丫頭發我一個網址，說是挺好看的東西，讓找去看看。
我反正閑著，就按那地址去看了。
打開網頁跳出來的就是美少年的圖片，繪的很有靈氣，就是……唔，衣裳是不是太中性化了一些？乍一看有些分不出男女呢。
再向下看，仍然是很美的男子，有古裝的也有時裝的，有一個人，也有兩個人在一起的。那動作……怎麼看怎麼……
唔，這算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想讓找看這個？
千羽從旁邊探過頭來，只看了一眼，就說：「噫，耽美圖片嘛。」
我問他耽美圖片什麼意思，他反問我怎麼想起來找這些看，我實話實說是仙仙郡主那小丫頭給我的網址。千羽了然的點頭：「哦，原來是同人女啊。」
這些名詞聽起來都怪怪的，千羽笑的很不懷好意，說要找這些好奇過頭的小丫頭們好好「談一談」。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一番談下來，多半會有人要不痛快，而且這個人肯定不是千羽。
「她們是小孩子嘛，恐怕就是喜歡玩……」我意思意思勸一句，對小姑娘們不要下手太黑。
「是啊，好玩沒什麼。」千羽捏的手指啪啪響：「你放心，既然她們不是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我絕不會搞出人命來的。」
好吧……我琢磨著仙仙她們的下場怎麼也得比那只老魚要好過的多……
打從千羽找她們談過之後，我的耳根子果然清靜不少。
不過，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還是很納悶，直到很久之後，我都沒有弄明白過來。
究竟同人女，到底是種什麼性質的稱謂呢？
同心鎖果然沒有讓我們白白為它花了好久的工夫，功能實在是十分貼心強大，千羽甚至抱怨，要是現實中也有這種鎖，那是砸鍋賣鐵也得弄上一對來用用。
「在哪兒？」千羽的聲音傳過來。
我把同心鎖托的高一些，說：「在女媧廟呢，上次你不是說要一種綠珠草嗎，我正在幫你采。」
女媧廟是一座大迷宮，許多人第一次來，走到吐也沒有走出去。在廟堂裏與女媧石像對話之後，就會隨機傳送到廟中的任何一個地點。我最長的一次是五個鐘頭也沒有從裏面轉出來，最後不得不用回城符離開。
廟裏分佈的多是一些美麗的花仙精靈之類，漂亮的讓人不忍心去攻擊。這裏風景極美，而且這個迷宮很有挑戰性。
「我在店裏，你回來吧。」
「好。」
眼前的景物刹那間一花，再定眼看的時候，我已經站在摘星堂的後巷這裏了，推門就可以進去。
一個新人打扮的玩家和我擦肩而過，我轉身進了後門，那個人站住腳正好回頭看。兩個人目光在空中一觸，我沒在意，順手關上了門。
那麼一抬眼間，我只瞥見一眼那個人的名字。
憶情。
——番外三 完
作者:
vivianlau0810
時間:
2009-4-20 23:41
唔...
憶情會是楚江嗎???
作者:
呆狐
時間:
2009-4-21 15:30
天羽真的好好喔~
作者:
練雨
時間:
2009-4-21 21:06
我也要千羽帥哥(口水大流
話說好男人都湊在一起了喲~
可是像楚江那種我不要= =
作者:
styz2749
時間:
2009-4-21 21:55
很好看歐
謝謝分享~~
作者:
loklokyi2003
時間:
2009-4-26 11:04
之前已看了前兩部∼∼∼
今天終於可以看完了∼∼∼
故事真是很好看唷∼∼∼
作者:
ka123
時間:
2009-4-26 21:24
很好看的>/////<
結局差了一點~0~
如果能寫得長一點就好了
作者:
skycry
時間:
2009-5-2 18:38
終於把它看完囉~
劍平能把遺忘的事記起來真是太好了呢~!!!
其實憶情就是楚江吧~!!!
作者:
Grass
時間:
2009-5-3 22:33
看完了看完了，一次看完一次回
這算是圓滿的結局吧
都想起來了，然後事情也是：）
感謝分享!!!
作者:
platypus
時間:
2009-6-28 02:10
楚江和子銳究竟對劍平是不是喜歡呢?難以想像這種對劍平的加害是沿於爭風吃醋,...
作者:
fourclovers
時間:
2009-8-27 20:12
看完第三部了~~~
把劇情都交代了
太好囉！
作者:
羽璇
時間:
2009-8-27 21:12
很好看阿
謝謝分享
作者:
忻沂B.
時間:
2009-8-28 18:01
終於看完第三部了
衛風無月的文果然好看呀!
謝謝分享
作者:
dykjo022
時間:
2009-8-31 00:58
雖然很長(倒)
不過劇情很讚
作者:
橘空
時間:
2009-9-18 21:05
點了才發現已經看過...
千羽好可口?!
作者:
Eotile
時間:
2009-9-19 12:10
謝謝大大分享~~
作者:
在玫瑰下
時間:
2009-10-7 00:18
哇！！！一口氣看完三本才會過癮喔
不只是網遊世界精采的變化，
現實生活中的描寫也融入在整個作品中。
劇情連貫，絕無冷場。
有情人也終成眷屬，不管世事如何更改；
唯有真情如斯。
謝謝分享！
作者:
s1991040414
時間:
2009-10-7 00:41
這套書要一次看完三本比較好~~
我本身是OK啦~~
不過很多人喜歡衛風無月的書~~
推薦一下~~
作者:
jkl1475
時間:
2009-10-12 00:25
好看好看~~
我終於把他看全了
太好了
他們能又在一起了
劍平也恢復記憶了
作者:
wamjui
時間:
2009-10-12 23:39
完整三部終於看完
謝謝分享
清風五柳也有獨立故事嗎
作者:
scream
時間:
2009-11-8 02:48
真是不錯的文章
千羽和劍平
能如此相知相惜
真的是看了令人開心
只是結局真的太快了
快到我有點不知所措
真希望番外可以多多多
作者:
燁玥
時間:
2010-1-7 07:31
超好看的!!=口=
想要再多看一點他們之後的生活阿∼><
超喜歡這兩隻主角的阿∼
都是我很愛的個性呢XDDD
等下去挖這作者其它的作品來看看.嘿嘿= =+
作者:
小翾
時間:
2010-1-11 04:35
哇屋∼好好看唷！
不枉我熬夜把它看完！！
大愛網遊呀！！
好想再看後續唷！！
甜蜜蜜呀！！
作者:
jean3906
時間:
2010-1-12 22:10
先回文,
看完再來發表
作者:
由希子
時間:
2010-1-13 22:29
好看~好看~~一定要幸福喔~~~
作者:
琰月
時間:
2010-1-14 15:00
故事不錯~~
如果還好後續更好~~
作者:
livy
時間:
2010-2-10 03:00
喔~謝謝大大分享~
憶情就是楚江八我想
作者:
喵魯
時間:
2010-3-5 11:00
好看~~~
不過劍平的記憶算是全回來了嗎0.0?
有沒有其他人的故事阿?
耗子跟小朋和朋姊的三角戀故事呢?
清風追呆頭鵝五柳的故事呢?
好想看喔~~~
感謝分享~~~
作者:
靜水
時間:
2010-3-26 15:07
想起來也美美的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但小劍又受了一次罪
總覺得每本小說受罪的都是小受
很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冷月楓
時間:
2010-6-6 05:03
謝謝~很好看喲~
作者:
水色攸情
時間:
2010-6-6 17:41
真不錯，謝謝樓主大大分享
作者:
beautydream
時間:
2010-6-18 17:53
千羽真是著好小攻啊~~~不過，殺害小劍沒想到會是千羽的哥。
幸好兩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兩個人將自己喜歡的人害死，這樣算是喜歡？？！
死前還是被千刀萬剮.....最後，自我了斷...這算什麼？？弱智....
還有臉說，這城小劍也有份，希望不要毀了它，那當初在害小劍的時候，怎麼不考量一下彼此的情分....
千羽啊~~好好寵愛小劍啊~~~他都因你死兩次了.....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柳灕殷
時間:
2010-10-1 23:19
看了好久...不過千羽還真是癡情
被忘了還能繼續等
憶情昰楚江沒錯吧
不昰說過他會回來的嗎
只是不知道憶的昰友情還是....
作者:
molly1106
時間:
2014-10-17 11:04
之前買書只買了2部，現在終於看完3部了！好看，好喜歡千羽小劍
作者:
Mrabc
時間:
2017-4-1 18:04
重看
感覺很多感情寫得不太到位
可能老了 看什麼都沒有了激情感動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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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