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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愛情的魔術詐欺》作者：萬小迷（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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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8:57
標題:
《愛情的魔術詐欺》作者：萬小迷（完結）
【內容簡介】
陷入瓶頸的孤僻魔術天才景齋，
不得已帶著全心想著「小蘑菇」的江子熙，
一同踏上尋人的旅程。
魔術師無奈地發現，他畢生最神奇的魔術，
竟是讓他與這糟糕的白癡傢夥相遇，
江子熙卻割捨不掉那給了他許多第一次、
又讓他苦尋多年的小蘑菇。
驕傲的魔術師，愛上腦筋不清楚的傻小子──
當絢爛的表演結束，他要如何催眠自己並不愛他？ ‑
而四年前的意外，又是什麼樣的魔術，
讓他們都遺失了珍愛的東西？
這是一場魔術對決，表演的是如何偷心，並奪得自己的愛情。
……
出版日期： 2009/5/7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8:57
1
景齋一直覺得，人類之所以統治了地球，就是因為人類有高超的欺騙技巧和偽裝手段。因此，人類中的統治者，必然是騙人的高手，說謊的專家。
但“欺騙”這個東西和金錢權勢不同，不是越多就越能得到尊重。“欺騙”的段數評定，不在乎騙得多少，而在乎騙得精彩與否。
欺騙在某種角度來說，絕對是一門藝術。
景齋的理想，
就是做一個欺騙的藝術家──魔術師。
他幼年起就表現得很出色，
未出師前就被寄予厚望，只是他最近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那麽有天分。
不是技術方面的問題，指法他掌握得再嫺熟不過，然而做為一個魔術師，必須創造出一個的構思精妙設計奇異的偉大魔術才能稱得上合格。
可是離魔術大賽還有半年，
他的作品卻連雛形都沒有。
老師說，
他的定向思維還是太嚴重。
定向思維……定向思維就是看到電腦桌子上盛滿水的杯子倒了，
一定會推開下方的主機箱，
而不是抱走上面的顯示幕。
如萬有引力一般難以克服。
景齋輕輕的歎了口氣，
關掉短路的電腦，起身去練習室。
他的專屬練習室在教學樓一層最左邊，窗戶上掛了厚厚的雙層窗簾，即使正午陽光也無法照射進來。
景齋打開電閘，點亮魔球形狀的照明燈，紅色的窗簾映襯下，房間籠罩在一片血色當中。腳尖輕輕踢了踢蜷縮在地上睡覺的黑貓，
它喵嗚一聲跳到架子上，讓開了道路。
用遙控器開啟錄影裝置，然後拎起體積小巧，
但噪音異常恐怖的電鋸，走到橫案前。
掀開圍布，
一具身著伯爵夫人晚裝的矽膠模特躺在上面。
一般意義上的切割活人，都是用罩在助手腹部的匣子做障眼法，
利用高度差欺騙觀眾的眼睛，助手則縮起下身藏匿其中。
但是這種程式基本上已經被公諸於眾，
難以吸引魔術愛好者的眼球。所以景齋設計了一個更新鮮刺激的方法，
只在助手腹部鋪上攤子就進行切割。
這樣的魔術有一定的危險性，
要多次試驗得出出準確的資料，才能使用真人來練習。只是，
說到底是新瓶裝舊酒的魔術，創新性不夠，拿這個去參加魔術大賽，難免底氣不足。
但目前也沒有其他想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景齋歎了口氣，
拉開電鋸的開關，在刺耳的吱吱聲中，揮動著電鋸向伯爵夫人的腰間斬去。
“住手！”
呵斥聲憑空響起，
木質窗框被踹開，一道身影從上面跳了進來。
“殺人狂，
我已經報警了，
快住手，放了那位女士！”
來人逆光而立，看不清樣貌，
只看的出是個男性，身高腿長，肩上背著個碩大的旅行包，
乍眼看起來似蜷在背後惡魔的翅膀。頭髮很短，一根根的立起，像個刺蝟，
陽光和窗簾的灰塵在頭頂形成了個光圈。
景齋側身，眯起眼睛，盯著那人在光線折射下，顯得異常纖細的腰身。
魔術師的助手一般都是女孩，
或性感或清純，身形小巧易隱藏。但這一刻，他突然想用這個男人做助手，將他放置在冰冷的案板上，
眾目睽睽之下，切割、分離──
“你──你要幹什麽？！”呵斥更加強烈，只是帶著顫音。
景齋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舉著電鋸向男人走了過去。
靠近，
男人的五官終於看得真切……更準確的說，只是個青年。臉部的線條柔和，
皮膚緊繃，滿臉的朝氣，
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丹鳳眼，瞳孔很大，又黑又亮，嘴巴很紅，
卻沒有一點媚態，
此時攏著濃眉抿著嘴唇，一副警戒中鼠類的表情。
景齋揚起了一抹狩獵的貓兒的微笑，步步逼近。
“你、你別過來，我是世界散打大賽第四名──”青年開始慌張，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齒輪飛速旋轉的電鋸，四處摸索著防身武器，抓起了彈簧劍和柔軟的金屬切片。
這種道具自然無法抵禦電鋸的攻擊。
在看熱鬧的黑貓嘲諷的尖叫聲中，青年終於放棄抵抗，抱頭鼠竄起來。
“啊啊啊──救命啊──員警怎麽還不來！？”青年的運動神經很不錯，
幾步就加速到可以踩著牆壁飛躍起來的地步，一下竄到景齋身後，卻沒有跑向門口，反而撲向了展示台，嘴裏叫著：“小姐，
小姐，
你還活著嗎？”
手指碰到軟綿綿的沒有溫度的胳膊，瞪大眼睛看到仿真的模型人偶，青年呆住了，
艱難了吞了吞口水，
乾澀的問：“呃……你在做實驗？”
景齋點了點頭，眼眸眯成一道線，
輕聲說：“我在做切割實驗……只是，人偶怎麽也比不上真實的肉體的觸感……骨頭裂開時……吱吱作響……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哈哈……這個玩笑一點一不好笑……”
“那麽，我把你製作成標本……讓笑容永遠凝結在你你臉上……”景齋抬腳，踢開有滑輪的展示台，傾著上身，向青年逼近。
………………
景齋抬腳，踢開有滑輪的展示台，傾著上身，向青年逼近。
“殺人犯法的──”
“放心，我會把你的每一滴血吸幹，每一根骨頭敲碎，絕對不會被發現！”
“你這個變態──”
在距離不到一米的時候，一直瑟瑟發抖的青年突然發起了攻擊，用旅行包做武器向景齋砸了過去。
身為一個魔術師，
反射神經是重要的訓練項目，
而景齋則是個中翹楚，迅速做出反應，側身躲開，毫髮無損。
“呵呵……盡情抵抗吧……只有這樣才有捕獵的快感……”
景齋再直起身，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夠青年揮舞旅行包了。
青年無處可躲，只得把旅行包抵在身前暫時抵擋。
鋒利的旋轉電鋸切割鋼鐵都不再話下，
何況是旅行包？但是紡織物繞著刀鋒，的確減緩了切割的速度。
景齋的臉向青年逼近，
舌尖還伸出來，
色情的舔了舔下唇，“啊……人血的口感……如絲順滑……”
青年被嚇得幾乎飆出淚來。
殺人狂的臉近在咫尺，電鋸在胸前吱吱作響，再勇敢的人也冷靜不下來，甚至四肢僵硬到沒注意殺人狂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壓上，
只要使足力氣就可以推開，即使不推開，電鋸也未曾逼近。
景齋很滿意的看著眼前的情景，
投入於自己角色，陰森森的問：“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青年的臉皺成一團，仰天大吼了句：“小蘑菇，我終於來找了你！”然後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景齋後退一步，
青年沒了支撐，身體滑落，頭磕到水泥地面，發出“！當”的一聲。這聲音聳動的讓景齋也抖了一下，
伸出腳尖踢了踢他的肩膀。
那人毫無反應，
若不是胸膛還上下起伏，
就像是死屍一樣。
關掉電鋸丟到一邊，景齋打開大門，
黑貓立刻沖了出去。拐角處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十幾秒過後，管理員領著幾個員警走了過來。
＃
“十分抱歉，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撲！一聲，青年雙膝著地，
雙臂在頭前交叉，重重一叩，全身80%的面積挨著地板。
管理員趕緊上前扶起，
被這樣的大禮弄得尷尬不已。
調查完畢的員警先生們一臉無可奈何的笑：“這是魔術學校，當然會有一些大變活人的實驗，你潛進來就應該有心裏準備。”
青年更是不斷的道歉：“我一時鬼迷心竅，我一時大腦缺氧，我一時智商歸零──”
景齋在旁邊冷冷的插話：“智力有問題去參加特奧會，就不要到處亂晃了。”
管理員瞪了他一眼，
歎道：“說起來我們也有錯，這個學生是陰沈了點，難怪嚇到了這位先生。”
員警先生們又念叨了幾句，
對上景齋不耐煩的眼神，很有風度的沒計較，起身離去。
管理員和青年點頭哈腰的將員警送出門。不知是不是彎腰久了，一旦直起身體，青年居然狠狠的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管理員趕緊扶住他，關切的問：“這位先生，
你沒事吧？”
“沒什麽事，就是……就是頭有點暈，使不上力氣……”
“腦癱吧？”
“景同學！”景齋的冷嘲熱諷讓管理員火冒三丈，但這個家夥是學校裏出名的混世魔王毒舌太保，而且一貫的目無尊長囂張跋扈，除了校長，誰也管不了。
“沒關係，我不會和只能逞口舌之快的家夥計較！”反倒是青年沈得住氣，
安撫了管理員幾句，然後蹲下身，
收拾地上四散的行李。
那低眉順眼的樣子讓景齋感到噁心，順腳把袋子踢開。青年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什麽都沒說，依然專注的整理。
景齋撇了撇嘴，拿腳尖撥過一邊的證件來看。
上面是一張傻乎乎的大頭照，一邊的資料也極其簡單，
檢索出有價值的大約就是：江子熙，
二十二歲，高中畢業，職業和住址都是暫無。
青年已經將散落的衣服都收了起來，又蹲回到景齋腳邊，敲了敲他的皮鞋。
“先生，你踩了我的駕照了！”
“哦，是嗎？”
景齋抬腳，
後退一步，待青年伸手去拿的時候，
駕照突然自燃起來，火苗猛的一下冒出，險些灼傷他的手。
青年似乎很畏火，一下跳了起來，向後退了好幾步，
臉色也變得鐵青。待抬起頭想發火的時候，
突然腳下一晃，白眼一翻，向後重重的倒去。
砰！
塵土飛揚，
手裏殘破的行李袋也丟了出去，幾件小衣服掛在了景齋頭上、肩上。
將腦袋上那條白底紅色圓點的三角內褲揭下來，太陽穴處的一根青筋突突的跳了跳，邪惡思想讓他的表情都扭曲起來。
這時，接到消息的校長趕了過來。
“景齋！”不到四十歲，
英俊瀟灑，已經是國際知名的魔術師的戚先生對自己越發孤僻的學生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現在，心理有問題了！”
煙灰自動脫落的時候，帶著一點火星，掉在景齋的手腕上，燙得他一下跳了起來。
手是魔術師的生命，很重要也很敏感。
帶著諸事不順的煩躁心情將煙熄滅，推開正在修理的電腦主機板，景齋轉身用螺絲刀猛紮柔軟的床墊，高級的彈簧床很快就變得千瘡百孔。
“你現在，心理有問題了……”老師的話在耳邊響起，
其中帶著濃濃的失望。
他以前就是這樣，
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朋友，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麽不好。他曾經整得其他學員嚎啕大哭，嚇得找他麻煩的某個老師尿褲子。那時，因為他是寄託了所有人希望的天才小魔術師，這一切都可以用個性孤僻來解釋，不被追究。而現在，
他無法設計出好的魔術作品，他處於瓶頸期，
再心血來潮的逗弄一個呆小子，
就是心理問題了？
景齋無法壓抑心中的窒悶，跳起來沖向戚先生的辦公室，在醫護室門口，看到戚先生和醫生在談話，便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魔術學校的學員經常發生外傷事故，
所以校內配備著齊全的檢查和搶救儀器，並隨時有高薪聘請來的專業醫師待命。
“是腦震盪嗎？”
“是的，並不嚴重，
休息一天就可以。”
聽到兩人的對話，景齋勾了勾嘴角，冷冷的開口：“那小子還沒死？”
戚先生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江先生已經醒了……他的腦震盪，和你無關吧？”
景齋側身，
看了眼坐臥在病榻上的青年，戒備的問：“他是誰？新來的學員？”
“不，他是來找人的。”戚先生沈著臉，輕聲吩咐：“你去給江先生道歉。”
儘管不願意，
但是恩師的要求，
他還是要遵守。
景齋總覺得，
今天戚先生的態度和平時有些不一樣，表情過於嚴厲，
可是語氣又很慈祥。
半扇屏風後，江子熙正精神煥發嬉皮笑臉的和護士小姐聊天。
“那個銀髮魔男是誰？”
“銀髮魔男……你說景齋？”護士小姐笑彎了腰，“哈哈……真是形象的稱呼……呃……景先生！”
看到景齋，護士小姐顫抖了一下，縮了縮肩膀，
迅速溜了出去。
江子熙似乎對桃花運被攪很不滿，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反感：“呀──你這人，走路怎麽沒聲音啊？”
“鬼走路當然沒聲音。”
語畢，
滿意的看到他打了個冷顫。
“胡說八道……大白天的，哪來的鬼？”
“白天？鬼門關哪有白天黑夜之分？”
江子熙的眼睛瞪得溜圓，黑亮的眼珠轉動，四下看著，視線落在牆角的人體骨骼模型時，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
景齋見狀，
走到了模型旁邊，低聲說了句：“怎麽不穿衣服就跑出來呢？”便把半透明的屏風推了過去遮住模型。
簡單的話音和動作，造成了強大的心裏暗示，
讓坐在床上的江子熙顫抖起來。
“我……我不是只昏迷了一下下嗎？”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景齋拍了拍手，走回到床邊，凝視著額頭鬢角都是冷汗的青年。
“幾、幾點了？”江子熙的臉色越來越精彩，雙手撐著床鋪，屁股向外挪了挪。
景齋從兜裏掏出一塊銅色懷錶，錶鏈繞在指尖，
遞到了江子熙的面前。表一直在左搖右擺，江子熙看不清，便像烏龜一樣探著脖子，睜大眼，努力湊近。
轟──
表突然燃燒起來，精光一閃，憑空飛出現一隻青蛙，“啪”的跳到江子熙的臉上，
擋住他的視線。
“唔哇──”雖然並不是可怕的場景，但精神高度緊張下突來的變故，
還是讓江子熙驚呼一聲，連忙撥開臉上黏呼呼的東西，
一個坐不穩從床上跌了下去。
“別怕嘛……”景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體，動作輕柔的拉起青年的手臂。
江子熙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而景齋的皮膚則是病態的蒼白，
且手心的溫度低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我想走了……”
“來了，
就走不掉了。”景齋的手指纖細修長，指甲稍長，修剪的圓潤有光澤，按在江子熙的手臂內側，緩緩滑動。
江子熙覺得那冰冷的觸感就像是冷血動物，例如蛇、蜥蜴，在手臂盤旋一樣，
讓他的頭皮發麻，不住的打嗝，
並且試圖收回手臂。
可是景齋不放，且越抓越緊。手腕被勒著，藍色的血管慢慢鼓了起來。
“你的手……很細嘛……”江子熙看起來很結實，可是手臂卻意外的纖細。景齋的指甲一路向上滑到肘窩的地方，突然施力，
指甲尖狠狠的按了下去。
刺痛中，
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
“啊啊啊啊啊──”江子熙嚇得魂飛魄散，猛的抽回手臂，連滾帶爬的躲到床底下，還瑟瑟發抖。
景齋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這種整蠱的快感，已經麻痹很久了，今天終於復蘇。
戚先生和醫生聞聲趕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無奈之中帶早意料到的了然。
“你已經很久沒做這麽低級的惡作劇了。”
“是啊，
因為我腦子退化了！”
聰明如戚先生，又怎麽會聽不出景齋話中的含義，
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我一直在思考你的問題，明天好好的談一談吧！”
經過醫生開解，江子熙總算相信這裏還是人間不是地獄，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喪屍，
更關鍵的是他的手臂沒有被戳破，那些血只是景齋的小把戲，
就連那只青蛙也不是真的，
只是個矽膠模型。
擦幹手臂上不知成分的紅色液體，
江子熙有些尷尬的笑著，但趁別人不注意，
捏著假青蛙的肚子，丟給景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不過很像是鼠類在臨死之前，瞳孔放大，利爪探出的最後一次還擊就是了。
回到臥室，景齋有意無意的，
在鏡子面前晃了晃。
銀髮魔男……很貼切嗎？
鏡子裏的男人有一張過於精緻的臉龐，濃淡適宜的眉毛和深邃悠遠的眼眸，似乎有誰說過，他的眼睛就像是倫敦的天氣，總是蒙著一層霧。嘴唇的顏色很淺，
淡淡的粉色，
皮膚蒼白，舞臺表演的時候，甚至連眼線都不用畫，
只要塗上鮮紅的唇膏，
就活脫脫一個吸血伯爵。
他知道自己長的不錯，
但也知道，這張臉沒有任何侵略性和衝擊感，
過於陰沈軟弱。而唯一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的，就是過耳長的閃著寒光的銀髮了。
這當然不是天生的。大約半年前，他被抓壯丁似的抓上了戚先生的表演的舞臺，當時腦袋上扣了個很挫的銀色發套，
下臺照了張大合照，
照片洗出來一看，居然很有型，於是就將頭髮染成了銀色。
說起來有些自找麻煩。
這種極淺的顏色很難上色，
染了七次才達到現在這種效果，每一個月就要補一次顏色，不然頭頂黑漆漆的看起來很邋遢。
難道是長時間的染發，才讓自己的腦子變笨了？
景齋和衣躺在床上，胡亂想著，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著時，
突然聽到門外有響動。
像老鼠磕木頭一樣，
斷斷續續但堅持不懈。
可是這聲音不可能是老鼠發出來的，這種生物在黑貓入住後就絕跡了，
景齋的房間更是方圓三十米無人敢接近，所以……半夜來偷襲的，應該只有那個初來乍到，
還沒深入瞭解他的可怕的鼠相青年！
不一會兒，老式的門鎖被捅開，有人躡手躡腳的溜了進來，真像只老鼠一樣，
靈巧的向床鋪靠近。
景齋閉著眼睛，放緩呼吸，
不動聲色。
他倒要看看，這家夥想做些什麽，也好對症下藥的徹底的“整治”他一番。
青年終於來到了床前，聽著衣服磨擦的聲音，似乎是蹲下了，然後，
是長時間的沈默，久久無動作。
景齋也不著急，
他躺著他蹲著，看誰能熬過誰。
可是這家夥的忍耐力超乎想像，
景齋躺到脊背都僵了他也一動不動，同時被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的灼熱視線鎖定，備受煎熬之下，額頭冒出了汗珠。
他難道要被這小子盯死嗎？！
咬了咬牙，
正準備像幽靈一樣飄起來時，
晴朗的夜空突然響了聲巨雷，“！當”一聲，不僅景齋被震得心臟漏跳了一拍，蹲著那家夥也受到驚訝，一個搖晃，額頭重重的撞上他的額頭。
“哇──”景齋被撞得頭腦一片空白，呻吟了兩聲才睜開眼，
側身爬起來。
而罪魁禍首則蹲坐在地上，捂著額頭，
無辜的看著他。不知是不是磕得太大力，眼圈都紅了，鳳眼裏一片朦朧，長長是睫毛粘嗒嗒的，臉龐淚水模糊。
四目相對，他有些窘然的用袖子蹭了蹭，臉上的皮膚頓時被磨紅了，可是眼淚居然還沒停。
那種像是被迫害的小佃戶看著為富不仁的大地主的眼神，讓景齋心底一陣異樣，
不由得低罵：“哭什麽喪？我又沒死？！”
“哼！”江子熙甩了甩頭，
又吸了吸鼻子，沒幾秒就恢復常態：“就是因為你沒死我才哭！為了世界和平，你早死早超生吧──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就被景齋捉住了手腕，技巧性的一扭，整個身體都擰了起來，
疼得直嚎叫。
夜空又閃過幾道雷，
震得窗框直響，配著江子熙的慘叫，
很有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氛圍。
顯然江子熙也察覺到了，
態度立刻軟化起來，一邊甩著胳膊企圖掙脫，一邊求饒：“景先生，我看變天了，怕你沒蓋被子……”說著，
也覺得這理由實在有夠爛，便“嘿嘿嘿”的乾笑起來。
景齋也沒多為難，很快放手，
眯起眼睛問：“到底來幹什麽？”
江子熙揉著手腕，突然露出個下流的笑容，肩膀一抖一抖的，
聲音也壓得扁扁的：“如果我說……夜襲，你信嗎？嘿嘿嘿，
小美人──”
景齋懶得看他耍寶，單刀直入的問：“你是GAY？”
“唔……”青年兀自紅了臉，半晌，捧住兩頰，
扭扭捏捏的轉身跑出去：“啊──被識破了，
真不好意思！”
砰！門被關上，
還來回晃了幾下。
“神經病！”景齋罵了一聲，躺回床上。
魔法學院的治安很好，
他又孤僻，沒人來打擾，所以沒有鎖門的習慣，老式的插銷只是為了防風而已，不然憑江子熙的本事，
怎麽可能撬開他的門？！
雷聲在江子熙走了以後就停止了，仲夏夜裏難得的涼爽，是很適合睡眠的溫度。
然而萬萬沒想到，
一入夢，居然都是那家夥的臉。哀怨的哭泣，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鼻頭紅紅的，嘴巴一張一闔，不知道呢喃些什麽，
一副死了丈夫的寡婦相。
想一巴掌將他拍走，伸出手卻撲了個空。
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存在的不是江子熙，
而是自己。身體是透明的，像靈魂出竅，懸浮在空氣裏。
而垂淚的江子熙雖然瞪大眼睛，
目光卻毫無焦距，眼瞳裏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糟糕的感覺從夢裏傳達到現實中，躺在床上的景齋不安的扭動著，可是都無法阻止夢境的繼續。
江子熙還站在原地啜泣，
他卻越飄越遠。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8:59
2
早晨醒來的時候，空虛無根感覺還縈繞著，下床時腳甚至軟了一下，像是踩在沼澤地裏。
推開門，大好的一個清晨，空氣清新，鳥語花香。本以為要晚上才能和戚先生進行談話，沒想到他居然就在宿舍門口澆花。
景齋是個孤兒，
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年戚先生到孤兒院進行表演，
變出一隻又一隻兔子的時候，
那種瀟灑的氣質和無所不能的氣度。
也許是他抱著兔子的欣喜，
比其他小朋友要高出好多，引起了戚先生的注意。
當時還是個年輕人的戚先生蹲在他面前，柔聲問：“很喜歡兔子嗎？”
年幼的景齋不住的點頭：“兔子，很好吃！”
雖然說出來有些丟臉，
但是他對魔術最初的渴望，
的確源於對食物的饑渴。至於為什麽戚先生只因為這兩句對話就決定收養他……那就是一個迷了。
見到愛徒，戚先生招了招手，臉上是愉悅的笑容。
常年面無表情的景齋也細微的勾動嘴角，大步向他走去，半路卻被橫插進來的人擋住。
“啊……扳著臉的時候簡直臭到薰死人，笑起來也很甜蜜嘛！”突然跳出來的江子熙穿著一身藍色的運動裝，臉頰帶著自然的紅潤，咧著嘴巴露出一口又白又整齊的牙齒，一點不見夢裏幽怨的樣子。短短的頭髮還有些水汽，
不知是剛洗完澡的水珠，
還是剛運動完的汗氣。
景齋抬手，輕輕的一推，江子熙沒有讓，卻覺得脖子上一涼，低頭一看，一條小蛇盤旋在上。
“嘿嘿，我不怕你，
反正都是假把戲──呃啊──”江子熙笑著伸手去抓，
那蛇居然嘶嘶的吐信子，
嚇得他叫了起來，
連忙甩掉。
無毒的小蛇掉在草叢裏，很快爬走，江子熙還心有餘悸：“你身上哪藏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你是機器人嗎？內臟都是空的是儲蓄箱嗎？”
“再廢話我把你的腦袋掏成空的儲蓄箱。”
一腳踹開攔路的家夥，迎上的卻是戚先生有些曖昧的笑臉。
“雖然是吵架，但總算是有話題可聊，
想必你們的旅途也不會太寂寞。”
“什麽？”景齋皺了皺眉毛。
江子熙的臉從後面湊過來，痞痞的笑著：“戚先生的意思是，要你做我的伴遊，
陪我去找人！”
“找死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戚先生揚手阻止了他更惡毒的整蠱手段，遞給江子熙一個眼神。江子熙很識趣的走開，溜達到百十來米的地方，彎下身，撅著屁股研究花花草草。
景齋板著臉，
雖然和平時的面無表情沒什麽區別，但熟悉他的人，
可以從那雙霧濛濛的眼睛裏發現燃燒的火簇。
戚先生笑著說：“江先生要尋找一位魔術師，但是他對魔術界的派別毫無瞭解，
所以我想，
你以伴游兼嚮導的身份，
幫助他尋找。”
“我不要。”
“景齋，你這三年都呆在學校裏，
基本不出去，這種閉門造車的思考模式，不會對你的發展有幫助。”
這是戚先生第一次，這麽直白的點明他正處於瓶頸期。
景齋的目光暗淡，聲音了無生氣：“我……已經沒有潛力可挖了嗎？”
戚先生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度越高，進步越難，你需要一個突破口！”
“為什麽認定，
那蠢貨是我的突破口？”
“你願意對他使用平時不屑一顧的小把戲不是嗎？”雖然是老師，但是，魔術師身上都會有的整蠱的天性，
戚先生也不會少，於是笑容變得狡黠：“那麽……就把他當成你的人體實驗台，將所有的魔術手法，
從頭演練一遍吧，也許你會得到新的啟示。”
聞言，景齋的排斥心理消減了不少，
也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算是同意了這次旅程。
不過戚先生總是還是殘存一些良心，人道的提醒：“千萬別弄死了他哦！”
景齋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笑容卻和變態殺人魔沒什麽兩樣。
江子熙著急上路，景齋收拾好之後，他立刻跑進來，將大行李箱扛了起來，虎虎生風的出門。
學校正門口，停止一輛灰綠色的破舊吉普車。
江子熙單手掀開後車蓋，將行李箱放了進去，關上後車蓋時，煙塵滾滾。
景齋抵觸的看著這台搖搖晃晃，底盤鬆散，
完全沒有抗震能力的吉普。
“你確定這破車不會開著開著就解體了？”
“這不是破車，這車！轆，還有頂棚，都是新換的！”
“為什麽換？”
“因為開著開著就脫落了。”
“……”景齋點了點頭，拉開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坐了進去。
關的時候就聽鑽進駕駛座的江子熙小聲念叨：“輕點輕點……”
他這麽嘀咕，自己卻“砰”的一聲帶上車門，車子震了震。於是景齋也毫不客氣的“砰”的一下關上，
車子又震了震。
“你這車子適合玩車震。”
一句玩笑話，居然讓江子熙兀自紅了臉，
從脖子到耳根再蔓延到整張臉皮，
跟蒸桑拿似的，就差頭頂冒煙了。
他這樣的狀態讓景齋大大詫異了。景齋是個冷情的年輕人，在學校裏過的算是修行的生活，因為沒有朋友，鮮少說笑。但他畢竟是個成年男人，再怎麽清心寡欲，該瞭解的事情也一樣不會少。
這種程度的玩笑，他都覺得說說無妨，
走過大江南北歐亞各地的江子熙，居然會介意？
難道……被他說中了？椅套上平常的髒汙頓時變得可疑，也讓景齋不舒服起來。
這時，男性氣息突然靠近，江子熙的毛刺頭就在他下巴處搔動。
“搞什麽？”景齋自然不做他想，
一巴掌將其拍開。
江子熙單手捂著臉頰，一臉無辜：“系安全帶啊……”
“我自己會系，你如果手癢的話去蹭樹！”
景齋系好安全帶，又偏頭向校門裏望瞭望，
戚先生沒有出來送，
於是失望的戴上墨鏡。
江子熙擰著鑰匙打火，
臉上帶著三八兮兮的好奇：“你是不是暗戀你的戚老師？”
“你死後我會燒紙告訴你！”
“呀──不要三句話不離死！晦氣！”
景齋眯了眯眼睛。察覺得出，江子熙雖然對他所有的小把戲都很畏懼，但最忌諱的就是鬼神之說。一個身高超過180的大男人怕鬼，而且還怕到鑽床底發抖掉眼淚的程度，長得再英氣神武又有什麽用。
不得不承認，之所以一見他就想整他，的確和他那張臉有關係。乾淨、帥氣、清爽，
跟個棱鏡一樣，太陽一照，就四面放光。
感受到景齋的視線，
正在開車的江子熙偏過頭來，咧開嘴巴露齒一笑。
嘖嘖……牙齒也反光。
＃
戚先生魔術學校在葡萄牙一個華裔移民占大多數的小鎮，地方偏僻，人煙稀少，氣候濕潤。
江子熙專注的開著車，他的駕駛證被燒了，
可不敢出一點意外，被員警臨檢就麻煩了。
漫長的一天，在顛簸和引擎的嘈雜聲中，
景齋閉上了眼睛，不停的抖動開始有些暈眩，習慣了反而覺得不錯，像是睡在搖籃裏。
醒來的時候天完全黑了下來，車子是靜止的，駕駛座空無一人，車燈也點不著。景齋解下安全帶，
靜坐了五秒鍾，然後推開車門，剛邁步下去，一道藍光亮了起來，一張瞠目吐舌，淒淒慘慘的鬼臉在幽光中漂浮著靠近。
景齋專注的看著這張鬼臉，突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臉，手臂抬起，屈起手指在鬼臉旁邊十公分左右的空氣中輕輕一敲。
“真是可愛的小鬼，你是車禍死的嗎？”
“哇啊──”藍色的鬼臉立刻扭曲，哆哆嗦嗦的縮起了脖子，手電筒移了下來，一手抓住景齋的袖子，聲音帶了哭腔：“景齋……我錯了……你別嚇我……你是好人……”
“生前是。”
“啊啊啊啊……”江子熙抱著頭蹲在地上，手電筒掉在一旁，
滾來滾去。
起床氣終於全部散去，景齋舒爽的長出一口氣。抬頭望天，從月亮的位置判斷，應該只有九點左右，現在還在公路上，只是更加荒涼。看來這小子開錯了路，不知拐到了哪里。
景齋用腳尖踢了踢還在地上尖叫的江子熙，
冷冰冰的說：“再嚎他們就會把你當同類，纏上你的話……”
“唔……唔唔……”江子熙連忙捂著嘴，
不停的搖頭，
月光下眼裏分明有淚水。
“車子壞了嗎？”
“嗯……熄火了……”江子熙用袖子蹭了蹭臉，拿起手電筒站起來，打開後車門，照了照車座。“上面有吃的，你餓了的話先吃些東西吧！”
“嗯，今晚要在車裏過夜嗎？”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江子熙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問：“你帶大一點的照明設備了嗎？車燈壞了，手電筒的光太小了。”
“你告訴我，
你的車什麽是好的？”
“開車的人是好的！”
半分鍾前還蹲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的家夥現在又恢復了元氣，咧著一口白牙傻乎乎的笑，實在讓人想出手折磨他。
不過比起滿足惡趣味，先滿足胃口才是重要的。
景齋掀開後車蓋，打開大行李箱，
裏面傳來喵嗚一聲。一個毛絨絨的東西緩慢的蹭了出來，攀上他的手臂，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只有一雙金黃色的眼睛漂浮在空中。
江子熙歎息：“你的貓跑到箱子裏了！它一定是捨不得你，
所以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跟過來，
幸虧箱子不是密封的。”
“是我放進去的。”
景齋抓著貓的脖頸，
隨手將它甩到一邊。貓很虛弱，落地不穩，滾了好幾圈，然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歇了幾秒鍾，跳進車內。
對於那只可憐的貓，江子熙感同身受，
不由得為它據一把辛酸淚。
將電池供電的兩個魔球抱到後車座，按下開關，一個投影出星光點點，
一個照射出鐳射線一樣的七彩虹，雖然都不算亮，卻為小小的空間營造了魔界一樣的奇幻氛圍。
在這樣的環境下進食，即使是垃圾食品，也變得很美味。
江子熙叼著滷味的鴨脖子，打開魚罐頭放在腳邊，
黑貓磨蹭了幾秒鍾才湊過去吃。他很是喜歡的趁機摸了摸黑貓如緞的皮毛，卻換來一道抓痕。
被寵物傷害了，江子熙可憐兮兮的收回手，
又把注意轉移到主人身上。愣愣的盯著景齋的臉，視線強烈的讓冷清的魔術師也彆扭的縮了一下身子。
景齋放下牛肉，活動著指關節，眼中聚集著風暴。
一直表現得很膽小的江子熙卻沒有畏懼，突然伸出油糊糊的手，在他的嘴角蹭了一下。
麽指擦著嘴角，食指托著下巴，
只接觸了不到兩秒鍾，卻有一種被炭烤的炙熱感從接觸點蔓延開來。這份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讓景齋原本打算整蠱他的動作慢了一拍，錯過了時機。
比起景齋的不自在，江子熙倒是毫無自覺似的，豎起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沾了芝麻……”
然後，將手指塞進嘴巴裏，跟吸奶嘴一樣，
大力的吸吮了一口。
景齋白皙的臉頰瞬間漲紅，熾熱的感覺從皮膚蔓延近口鼻之中，
呼出的氣都跟著了火似的滾燙
線幽暗，江子熙並沒發現同伴的異常，舔濕手指後，在褲子上隨便蹭了一下，翻出了地圖。
地圖疊得皺巴巴，上面畫了一個又一個的紅圈，江子熙指著其中一個說：“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馬德里的克魯茨家族。聽說他們哪有好幾個年輕的華人魔術師，我要去拜訪。可是我想那些老外不會像你的戚先生這樣好說話讓我去見每個華人，所以就要拜託你了。”
景齋哼了一聲，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
勉強鎮定下來。
“我有他們的郵箱，你把要找的人的資料發過去，
拜託他們核實一下，不就行了嗎？”
江子熙捏著地圖，皺著眉毛：“可是……我沒有他的資料……”
“相片總有吧？”
“也沒有……他不喜歡照相。”
“他是誰？小蘑菇嗎？”
“你知道小蘑菇？！”江子熙突然激動起來，抓住景齋的衣領，鳳眼睜得圓圓的，
其中深情和渴望不可能作假。
景齋沒有回答，只是漠然的望著他。
這家夥跑到練習室搗亂那時，
暈倒的一刻，
喊的就是什麽“小蘑菇”。
對持了將盡一分鍾，江子熙放鬆了力氣，垂下頭，
撫了撫他領子上的褶皺，表情淡然中有一絲哀傷，再抬起的時候，卻是燦爛無垢的微笑：“我一定是在昏倒的時候念叨他的名字了吧？唉……我目前的記錄是一個小時念了五百六十七次……”
“你怎麽知道？”
“我有用錄音筆錄下來啊！放給你聽……”
江子熙七手八腳的找出錄音筆，好像在獻寶一樣，
播放。
沙沙聲中，男性低沈的，間隔不定的呼喚，在狹小的空間回蕩：“小蘑菇……小蘑菇……小蘑菇……”
那種叫春一樣的聲音刺激了一直安靜的蜷縮在腳邊黑貓，它跳上江子熙的手臂，
“嗚喵嗚喵”的叫了起來。
江子熙伸出一根手指頭搔了搔貓的下巴，
“你的貓叫什麽？”
“……珍珠。”景齋將黑貓拎過來丟到一邊，挑眉問：“小蘑菇是你的男朋友？”
江子熙臉紅了一下，沒答話。
“為什麽叫小蘑菇？腦袋像蘑菇一樣大嗎？”
“才不是，
是因為……他的頭髮很多很黑很厚實，
總是鼓鼓的圓圓的，
就像一顆黑色的蘑菇！”
“那你叫什麽？小花生？”
江子熙關掉錄音筆，臉更紅，高大的身軀扭動著：“小……小奶昔啦！我名字的諧音，也因為他喜歡吃奶昔！”
正張著嘴巴的景齋險些閃了下巴。還奶昔……奶牛還差不多！
吃飽喝足，開了一天車的江子熙困得撐不住，很快就睡著，
嘴巴微張，
還打著呼。
景齋剛睡醒不久，一時沒有困意，就盯著他的臉琢磨用哪種手段整他。各種方法想了個遍，
可直到那家夥睡得頭歪過來靠在他肩膀上，也沒行動。
總覺得有點奇妙，一向孤僻而對陌生人有強烈排斥感的他，居然會接受這個腦筋有問題的家夥的靠近。雖然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傻乎乎的讓人討厭。
突然又想起了昨晚的夢，和夢裏晶瑩的淚。
肩膀被壓得有些麻，
景齋用手指戳了戳江子熙的臉頰。青年不耐煩的扭動了一下，
調整出給景齋依靠的空間，兩個人就這樣頭挨著頭，
度過了他們旅途的第一夜。
七月的西班牙被熱情澆灌得像塗了蜜汁的熱狗，又甜蜜又炙熱。一入境江子熙的臉上就掛著笑容，半調子的西班牙語也毫不羞澀的秀出來，問個路也能和路邊攤的老闆驢唇不對馬嘴的聊個熱火朝天。
到達潘普洛納城後更是整個人high到極點，興奮的滿臉紅光，因為一年一度的奔牛節正在舉行。
克魯茨家族是西班牙出名的魔術世家，但近幾年魔術界新人湧現，當家人克魯茨先生又久無新作，聲望已不如當年。
克魯茨先生年愈五旬，滿頭白髮，
身材微胖，
臉上總是帶著笑意。他和戚先生有幾分交情，於是很豁達的答應讓江子熙見他手下所有華裔學生的要求。
江子熙見了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並沒有小蘑菇。
江子熙癟著嘴巴，露出失落的表情。
慈祥的克魯茨太太安慰道：“別傷心，
還有一個學生外出交流表演了，
稍晚才能回來，你可以在這等他，
順便去奔牛之路玩玩吧！”
江子熙感激的親了親克魯茨太太的臉頰，
兩人在一個叫季知學的華裔學生的帶領下，
前往客房。
季知學相貌儒雅，不像魔術師，更像個學者。
“因為後天就是老師新作品的表演會，來了很多客人，客房不足，所以很不好意思要兩位睡一間房。”
江子熙擺擺手：“不客氣不客氣，我們貿然來打擾，
白吃白住的，已經很厚臉皮──”
景齋走進房間，躺在床上，
冷冷的插話：“厚臉皮的是你，與我無關！”
沒黑沒白的顛簸了這麽多天，
景齋滿臉的倦容。
季知學見他這樣子，很知趣的客套了幾句便告辭。
門一關上，景齋立刻坐了起來，指著浴室門，
皇帝一般的命令：“去放水！”
江子熙脫著外套，
大咧咧的說：“我不著急，
收拾完東西再洗澡……”
“我洗。”
“真大牌！”
江子熙撇了撇嘴巴，乖乖去浴室，
刷浴缸放水。折騰完轉身，就見已經穿上浴袍的景齋斜著身子靠在門框上，浴衣有些大，領口松松的。
都是男人，看到這樣的風景，
江子熙居然有些害羞，出門口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縮著身體，
避免著碰觸。
景齋卻手臂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
不到一米寬的門口站著兩個身高過180的成年男人，
空間無比擁擠，噴出的氣息彼此都能感受到。
景齋盯著江子熙閃爍的眼睛，突兀的問：“看照片確認不行嗎？”
江子熙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解釋道：“小蘑菇萬一不想見我，可以用假照片，假的臉來騙我，
所以我必須見到本人。”
“不想見你……怎麽，你被拋棄了？”
“他才不會負心！”
“那就是你負心傷了他？”
“我更加不會！”
江子熙瞪著眼睛，嘴唇微微發抖，
完全的激動起來。
雖然一直表現的沒神經又大大咧咧，但一提到小蘑菇，他就毫無理智和克制力可言。情況好的時候是沒有形象的花癡，被質疑時則像母雞護雛一樣維護。
“當心自打嘴巴！”景齋收回手臂推了江子熙一把，
同時腳下使了個絆子，毫無準備的青年踉蹌著跌出浴室。
“砰！”門重重關上。
景齋粗魯的扯下綁住頭髮的皮繩，揉亂一頭銀髮。
他不喜歡江子熙提到小蘑菇時那種情根深種的樣子，就好像自己的玩具上貼了別人的標籤一般噁心。
小蘑菇……一個大男人叫小蘑菇，想必是個大腦袋小身子的矬子，江子熙的品味還真是有夠奇怪。
奔波了好些天，景齋早已一身疲倦，躺進按摩浴缸裏便不想出來，迷迷糊糊的幾乎睡著，直到江子熙來敲門。
“你不會暈倒了吧？”
這才清醒，水都涼了，本來被泡軟的身體也有些僵硬。
又擰開熱水重新淋了一番，才穿上浴袍，一邊擦拭頭髮一邊推門出去。
桌子上放著晚餐，
還算豐盛，
但明顯被動過了，雖然不淩亂，但總有點殘羹冷炙的不良感覺。
景齋皺了皺眉，坐下，默默吃著，沒有理會陽臺處半個身子探出窗口的青年。
他沒有等自己一起用餐……不知道是真的餓了，還是沒有這種習慣。小蘑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難道也是各吃各的？不太可能，以他這種黏糊糊的性格，
一定會纏著小蘑菇噁心吧唧的互喂吧？！
想到這些，
頓時沒了胃口。放下碗筷抬起頭，卻見江子熙轉過身靠著窗框，偏著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景齋下意識在臉上摸索，又覺得沒必要在意他的目光，
僵硬的轉變成擦鼻子的動作。
明明之前才吵過架，江子熙卻完全不介懷，笑眯眯的招手：“吃完了？那邊在放煙花，
來看！”
景齋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立刻被江子熙勾住肩膀往窗口推。
“是奔牛節的煙火吧……還挺漂亮的……”青年的下巴就墊在他肩膀上，一說話，噴出熱乎乎的氣，
撩著他的耳朵，讓人的臉頰發燙。
景齋的身體僵了一下。他沒有朋友，不知道男性之間這種程度的親密算不算過分，在放任和掙扎間盤桓了一下。這功夫，
主動權已經完全喪失，
整個身體被江子熙從背後包裹住了。
克魯茨家的宅院很大，
分住宅、表演接待區、研發中心三個部分。住宅是歐洲風情的建築，表演接待區裝飾的很有中國風情，
一條水上長廊鏈結兩個部分，從樓上俯瞰，一池碧水蕩漾，很有風情。
天邊正燃放著絢爛的煙火，一朵一朵如浪花一般在海樣深沈的夜空綻放。過於奪目之下，
天邊的月都不真切了，反而是映襯在池水裏的景致更加幽雅。
然這樣的美景，景齋卻無心欣賞。只因靠在他身上的家夥像是對月亮很敏感的狼人一樣，
整個人都不規矩起來，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上下滑動，突然就摸上他的臉。
“你的皮膚好細啊……”江子熙用手指在他臉頰上按了一下，像白水煮的雞蛋清一樣，一下子就彈開了。“你長的可真好……還是你們學魔術的都有魔法？可以永遠那麽年輕漂亮？”
江子熙口吻癡迷，讓景齋忍不住反問：“小蘑菇很年輕嗎？”
“嗯……我們同歲，
可是他看起來，就像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一樣……”江子熙終於站直，捧著心口，
遙望天邊的月亮，一副懷春少男的口吻：“他的頭髮，濃密柔順黑亮，他的眼睛，好像倫敦的星空，又閃亮又朦朧，他的嘴唇如花瓣一樣……是粉色的荷花，
皮膚則是雪蓮花……”
“那他怎麽不叫如花？”
“……”
“他愛挖鼻孔嗎？”
江子熙突然摸了摸景齋的頭髮，眯著眼睛說：“其實，如果你把頭髮染黑吹起來話，跟他有一點像。”
本來臉色掛著一抹譏諷笑容的景齋立刻沈下臉，揮手就打。
可是青年早做好了準備，奸笑著跳開，然不等得意，就腳下一滑，
腰撞在欄杆上，搖搖晃晃的往下麵栽去。
幸虧景齋的手臂伸了出來，
一把抱住他的腰，作用力下，
兩人一起跌倒在陽臺內側。
“哇──好險！”江子熙坐在景齋的腰上，俯視著躺在地毯上的俊美男人，露出慶倖的笑容：“三樓啊，掉下去不死也會斷手斷腳，
到時候你就要養我了！”
“想和你的小蘑菇在天上重逢就別連累我！”景齋抬手推江子熙的下巴，
卻被他抓住了手，還噁心巴拉的貼在臉上磨蹭。
景齋抬手推江子熙的下巴，卻被他抓住了手，還噁心巴拉的貼在臉上磨蹭。
“別這麽凶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雖然運動神經好但平衡感不好……”
“你是小腦缺氧！”
“不管怎麽說，我要是真掉下去，難道你會不管我嗎？”江子熙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初生的鼠類，完全不諳世事，
對貓兒也是全然的信任。
這樣的視線，
讓景齋的怒氣奇妙的轉化成一種無力，身體像是被麻醉了，抽回手臂的動作都做得軟弱無力。
同時，眼神也軟化下來，陰冷和淩厲消失，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給人可乘之機。
江子熙沒有浪費他難得的遲緩，
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身體俯了下來，
腦袋一點點靠近，
彼此的鼻子幾乎碰到了。
“你身上好好聞……”說著，他的頭偏了偏，鼻尖有意無意的磨蹭著景齋的臉頰。
平心而論，江子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一張臉端正而清新，
即使雙眸微眯，嘴唇微張時，也不會給人下作的感覺，
只覺得是個天真的孩童。
但這種純真的靠近，已經讓自詡冷靜的景齋額頭冒汗，手心潮濕，身體也起了微妙的變化。
江子熙的臀部就壓著他下身的關鍵部位，隨著他動作，
貼合的部分也輕輕摩擦。雖然不是太大的刺激，但對心中有異樣念頭的景齋而言，
這種程度的誘惑，已經是一種勾引了。
於是，
在江子熙企圖進一步靠近時，
景齋突然伸出手，
捏住江子熙的下巴，“你這個，
是性暗示嗎？！”
“咦？只是增進一下彼此的友誼──”
“就沒有其他想法？！”
江子熙愣了一下，露出大大的笑臉，一根手指豎起來，在景齋眼皮底下搖了搖：“我可是為小蘑菇守身如玉的……你不要太自戀哦！”
“笑話，你不想守也要有人想佔有才行！”景齋別過頭，
陰冷的開口：“一身的汗味，滾去洗澡！”
說完，將趴在他身上的青年一腳踹開。
江子熙滾了幾圈才穩住，
嘟著嘴扶著牆站起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很投入的聞了一口，
不禁抱怨：“什麽汗味，這是男人味！是誘人的荷爾蒙味道！”
“怎麽，你的春天到了？”
“是你心裏都是春情，
所以看誰都是春天吧！”江子熙拉開浴室門鑽了進去，半個身子探出來，幾分挑釁，
幾分曖昧：“不過成年人總是需要發洩的，如果那方面有困擾，我可以免費提供諮詢哦！”
說完，不等景齋反應，就關門落鎖。
水聲嘩嘩，還能聽到他五音不全的唱著拉丁風味的歌謠。
景齋盯著玻璃門內扭來扭去的身影，眼睛裏幾乎噴火，
真恨不得撞碎玻璃沖進去抓住那小子──揍一頓嗎？！
打得他皮開肉綻跪地求饒？！
做這種暴力的發洩，也不會有成就感。那麽，是想對他做些什麽呢？
答案呼之欲出，卻因為不甘心而硬被壓在胸口，
於是悶得喘不過氣。
居然會對那個白癡──有這麽強烈的興趣。明明把他當作玩具捏在手心裏揉搓，卻總是發現，這個橡皮泥一樣軟趴趴的家夥，雖然一直隨他欺負，
卻始終沒有改變屬性。
自己的玩具不被自己控制，真是糟糕的體驗。
開窗抽了一根煙，
在江子熙洗好之前，景齋就上床，
還關了燈，完全沒有等他的打算。
不一會兒，那家夥洗好了，放輕腳步走到床的另一側，
窸窸窣窣的擦拭一陣後，
爬了上來。
明明有兩床被子，江子熙卻掀開了景齋的被窩，縮著身子往裏鑽，然後就像壁虎一樣一下吸附在景齋背上。
雖然沒抱著，
卻緊緊的貼著，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黑暗中，景齋突然問：“你和小蘑菇上過床嗎？”
氣息中斷，
半晌無人回應。
在景齋以為不會得到答復，快要睡著的時候，
身邊的男人低沈的，有些寂寥的聲音傳來：
“……上過。”
景齋沒再說什麽，拉高被子閉上眼，不一會兒，不僅聽到了身邊的呼嚕聲，
還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
他的玩具不僅不聽話，
被貼上了別人的標籤，還是個二手貨。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0
3
第二天一早，季知學就來盡地主之誼，領兩人去感受奔牛節的狂歡氣氛。
江子熙早按捺不住了，早飯只是胡亂的吃了幾口，還特意換上了白色的運動裝，興沖沖的催促著景齋換衣服。
看到他穿著一身黑，不滿的抱怨道：“本來就瘦，又整天穿黑色，咱倆站一起，
標準的黑白無常！你也換上白的，
我們一起參加！”
白衣白褲紅腰帶，是奔牛節勇士們的標準妝扮。
景齋靠著門，冷冷道：“我沒有白衣服。”
“我們身高差不多，我借你一件！”
“免了，還要消毒。”
“我不嫌你啦！”
“我嫌你！”
江子熙露出受傷的表情，“唰”的一下從褲兜裏抽出紅色腰帶，當成絲印一樣用牙齒咬住，
左右拉扯著，無限哀怨。
這副欠扁的樣子，
和昨夜那個趴在他身上，
一臉魅惑的性感男人判若兩人。
景齋眯起眼睛，越來越不確定，江子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乍看起來健氣陽光，稍微接觸就會發現是個冒傻氣的小子，但偶爾又會流露出嫵媚的神情。
顯然是被調教過！
一想到那個調教師是小蘑菇，
景齋就氣悶起來，本來就扳著的臉更加黑了。
季知學很適時的插話，講述著奔牛節的趣聞，
緩解了緊張。
坐著克魯茨家的車子，一行三人終於來到了市區。一大早街上就人山人海，雖然還沒正式開始，但能感受到空氣中每一個分子都高速旋轉著。
江子熙的步伐是跳躍的，眉梢眼角都是興奮，
簡直像是會情郎一般。
他越高興，景齋越想潑冷水：“不知道這有什麽好，每年都有人受傷！”
“表演魔術還有危險呢，不是還不斷有人嘗試？”江子熙說著，
目光飄遠，
歎息起來：“嘗試危險並不過分，
過分的是一旦受了刺激就放棄！季先生你說是不是？”
季知學一路聽他們鬥嘴，對兩人類似“惡毒的皇後和抗摔打的白雪公主”的關係有一定的瞭解，
於是只是微笑，不迎合任何一方。
這時周圍鼓噪起來，馬上就要放牛了。江子熙迅速將腰帶圍上，一把抓住景齋的手臂，不顧他的抵抗，
硬是拽著他東鑽西擠的來到最前排，眺望著狹窄街道的盡頭。
“你不參加就算了，不過要給我拍照哦！”說著把相機塞到他手裏。
景齋甩開江子熙鉗制的手，
雖然滿臉不情願，但是沒有躲開。其實他心裏也是想看看奔牛的景象，可是一想到自己和這個笨蛋有一樣的興趣，就覺得面上無光，下意識露出鄙夷的神情。
遠處傳來了槍聲，人群頓時沸騰了，
無數人沖了下去，其中自然包括一早就摩拳擦掌的江子熙。
青年身高腿長，運動神經也好，
跑得飛快，卻不著急加速，頻頻回頭看著十米外的公牛，竟然是想來個親密接觸的。
那些牛足有500公斤重，牛角尖利的能撕開最結實的壯漢的肌肉。
煙塵滾滾中，景齋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在街邊跟著跑，
提醒著膽大妄為的江子熙，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居然也來到街道中央。聽到牛蹄聲才反應過來，公牛近在咫尺了，只得撒開腿跑，又被其他勇士不停的推擠，想著萬萬不能跌倒，根本無暇尋找那家夥。
跑了大概300米，
景齋一躍跳上了路邊的平臺，才結束混亂。
回首望去，
巷子裏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幾個，其中沒有江子熙，
安全退下來的人群裏也沒有他，那家夥想必還沈浸在遊戲中，跟著跑遠了。
被踩死了才好！
揉了揉撞疼的肩膀，景齋嘀咕著向停車場走去，半途和在原地等待的季知學匯合。
季知學沒有參加，身上還是整潔乾淨，和剛出門時沒有兩樣。他年紀比景齋大幾歲，在魔術界算是小有名氣，而且脾氣溫和，對景齋的陰冷也不介意，很主動的攀談道：“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認識，只是沒有機會。三年多以前我和家師去里斯本拜訪戚先生，
那時你不在，
我遺憾了好久。”
景齋眼珠轉了轉，沒有答話。他已經有五六年沒有離開過戚先生了，最近一次出門是年初陪戚先生參加一個魔術研討會。
不過季知學應該沒有說謊，想來是戚先生不願意他見生人，才推說他出門去了吧！
因為三年半前，正是他魔術生涯的第一次低谷。雖然時間過去了很久，
但還記得那種難熬的感覺。那時又年輕，
正值青春期，
除了魔術技藝的問題，
還有生理和心理的變化……最後甚至要入院治療，
才恢復正常。
但軟弱的往事對於景齋來說是恥辱，所以從不願回想。被塵封的久了，記憶也就有些模糊了。
季知學看出景齋不願提四年前，便轉換了話題：“明年初的世界魔術大賽，聽說戚先生為你報名了，準備的如何？”
景齋抿了抿嘴唇，還是沒開口。
誰讓季知學每一個話題，
都是他想逃避的呢？！
這次出來就是因為嚴重的瓶頸，別說設計不出魔術參加大賽，恐怕繼續魔術事業都成問題。戚先生也是怕會嚴重到像當年一樣，
引起心理方面的疾病，才病急亂投醫的讓他和季知學結伴同行，
借此尋找靈感吧？！
不過目前來看，除了使他的脾氣更加惡劣之外，
沒有任何作用！
到了停車場也沒見江子熙的身影，這時聽到幾個外國遊客用英語議論，
在鬥牛場附近又出了事故，
一個亞裔的年輕男人受了傷。
景齋腳步頓了一下。
季知學的話突然在腦海裏迴響：近50年裏，
共有22個人被牛頂死，400多人受傷……
而每年來參觀奔牛節的遊客都近百萬，
每日參加的人數也有三、四千，這樣小的比率，不知道那個笨蛋會不會中彩！？
看出了景齋的緊張，季知學建議道：“不然你在車裏等，我去找找，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我去找。”反正奔牛之路全程不過800多米，鬥牛場又不遠，走過去看看鬥牛士的表演也不錯。
景齋轉身，
大步向鬥牛場跑去，步伐甚至比被牛追趕時還急切。一路上與好多人擦肩，
同時眼珠四轉著，
亞裔面孔很多，唯獨沒有那個家夥。
鬥牛場門口停著救護車，幾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正往車上送。
景齋連忙跑過去，
側肩擠開人群，探出頭去看。
血肉模糊的一個身影，剪開的白衣下露出的半個身子都被刮傷，
腿上還可見森森白骨，臉色也受了傷，嘴角和鼻子都磕破了。這個倒楣的男人正在哭泣，
發出嘰裏呱啦的咒駡聲，聽起來像是日語。
不是他……
景齋松了一口氣，抓住了一個醫護人員的手臂，用英文問：“請問還有其他亞裔傷患嗎？”
醫生聳了聳肩，
表示並不清楚，不過他可以去醫院看看，還丟給他一張名片。
在奔牛節受傷的人都會送到這家醫院。
雖說以江子熙靈動的身手，應該沒那麽倒楣被撞，
可是看到這麽多受傷的人，心裏居然會慌張。
那家夥雖然四肢發達，可是頭腦不比公牛聰明到哪去！
而鬥牛場已經人山人海，想找出一個沒啥特色的傻小子，
無異大海撈針。‘
捏著名片，景齋無力的垂下肩膀，
認命的按照地址來到醫院。醫院裏很忙碌，有十幾個穿著白衣的人來包紮傷口，
但大多是輕傷。
景齋一個個的看過，沒有那家夥，又打聽了一番，也的確沒來過那麽一個亞裔青年。
稍微安了點心，
離開醫院。之前還晴空萬里，
這時候居然飄烏雲，沒一會兒還下起雨。
雨點並不大，對情侶們來說是浪漫的催化劑，對於心情糟糕透頂的景齋而言，
就是火上澆油。
打電話給季知學，江子熙還沒回去，而且上午場次的鬥牛表演也結束了，那家夥不知道死到哪里去逍遙了，也許在鬥牛場有了豔遇去風流了也不一定。
景齋在心裏腹誹著，
同時也嘲笑著小蘑菇。
別以為江子熙對小蘑菇真有那麽癡情，一路追尋是一回事，風流放蕩是另一回事。他昨夜貼著自己睡得香甜的時候，可沒叫小蘑菇一聲呢！
想到自己徹夜未眠，豎著耳朵聽江子熙說夢話的丟臉情景，景齋憤怒的一腳踢飛路邊的石頭。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洩憤的小石子居然砸到了一個小男孩的腿上，棕色頭髮的小孩子頓時大哭起來。
而孩子的父母根本不以為意，還很HIGH的熱吻著。
景齋可以默默走開，又覺得良心不安，躊躇了一下，蹭了過去，
蹲下身子，
一邊為男孩擦眼淚，一邊瞄他的小腿。
還好，只是紅了一塊，沒有破皮。
景齋不會哄孩子，勉強露出的笑容很扭曲，男孩嚇得直打嗝。
景齋尷尬的將男孩的小禮帽摘了下來，
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裝腔作勢的抓了幾把空氣丟進去，
用禮帽擋著胸口，
手好像伸進禮帽，
其實在衣襟裏抻出一朵玫瑰花。
男孩接過花，雖然新奇，但不覺得高興，還是抽泣著。
反倒是那對父母很是興奮，一直誇張的大叫：“magictime！gogo！”
景齋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只得又從禮帽裏掏出硬幣，放進左手，
硬幣又從右手出現，丟回右手，又從胳膊肘出現，
轉來轉去，一枚硬幣變兩枚、三枚，
可是一眨眼，又都不見了。
本來硬幣越來越多，男孩還高興一點，可是硬幣消失之後，
男孩又大哭起來。
景齋趕緊憑空一抓，
一把硬幣出現在手心。
男孩這時的反應讓景齋嘴角抽搐，
小小年紀的他居然抓起了那幾枚硬幣放進自己的褲兜裏。
男孩的父母大笑起來，不忍心再為難這個俊美的但表情扭曲的年輕人，
抱著孩子走了。
景齋蹲在地上，只覺得陰雨有千金重，壓得他站不起來。
他的魔術，觀者連笑容都吝嗇展現，又有什麽價值？！
這段時間被壓抑住的自我厭惡集體翻湧上來，
且來勢洶洶，幾乎要將他之前十幾年的學藝生涯否決。
他除了曾經得到過戚先生的誇獎，並將自己的同學嚇得魂飛魄散之外，
還做過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還有過什麽成就？
難怪戚先生說他心理有問題……他不僅是心理有問題，簡直是能力低下，
一無所長，連江子熙那個白癡都比他精彩！
想到江子熙，心中突然一動。茫茫人海，那家夥不知癮在哪個角落，
無法面對面的欺負他的時候，他們就像是陌生人，彼此之間毫無聯繫。
景齋的拳頭握得緊緊，
無法名狀的窒悶像保鮮膜一樣，將他層層包裹。
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除了長輩戚先生，
他的世界裏只有魔術──儘管他的魔術差到連個小朋友都搞不定，但是，再爛也是他僅有的。
於是，閉上眼睛，
雙手握拳聚集在胸前，回到第一次練習魔術時，最幼稚也是最原始的狀態，呐呐道：“魔法時間……start！”
同時，雙臂伸開，手掌展開，五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
睜開眼，髒兮兮的白色帆布鞋子出現在面前。
七分短褲下，
光滑纖細的腳踝，緊致的小腿都看的清清楚楚，
抬眸，細腰的高個子青年半垂著頭，
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你在幹什麽？餓了？低血糖？”青年說著，抓了抓頭髮，側頭咬了一口手裏的醬汁漢堡，弄得下巴上黏糊糊的，
白色的衣襟前也有好幾處汙跡。
景齋皺著眉，
扶著腿站了起來。他唯一擁有的魔法，為他帶來了這個糟糕的家夥！
“哎，以後不要無緣無故跑出我的視線！”
“啊？”
“沒事！”
景齋白了他一眼，轉身向停車場走去。
“明明有事！”江子熙湊了過去，臉色帶著得意的笑容：“你剛才說什麽？什麽視線？你不要我離開你的視線嗎？嘿嘿……”
景齋突然停住腳步，回首，臉和來不及刹車的江子熙撞上，雖然沒有親吻，但呼吸混在了一起。
四目相對，
一向皮厚又粗神經的江子熙難得的紅了臉。
“你怎麽了？”
景齋突然張開手，在江子熙面前晃了一下，指尖一彈，一簇藍色的火苗冒了出來，另一隻手也迅速上前，
雙手一碰，
火簇就變成了煙火，在他的兩手間綻放成桃心的形狀。
沒等江子熙看清，火苗消失了，
指尖夾著的是一枝嬌豔的玫瑰。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卻讓江子熙雙眼發亮，嘴巴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送、送給我的嗎？”
景齋沈默的將花枝插進江子熙胸前的口袋。
青年低下頭，愣愣的看著花，嘴巴張開，眼神放空，半晌沒有言語。
景齋和他面對面站了一會兒，不禁有些尷尬，慌慌的轉身正要走，腰卻被抱住了，緊接著，溫暖的身軀從背後貼了上來。
他的頭也靠了過來，
埋在景齋的肩膀，短短的頭髮紮著他的脖子。
“謝謝……”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脖子上，
有點癢。
景齋彆扭的揉了下鼻子，冷冷的說：“這種小把戲，只有你這個笨蛋會喜歡！”
“我從來……都是笨蛋……”青年一向歡快的聲音悶悶的：“僅次於你的笨蛋……”
景齋立刻掙扎起來，轉身推開江子熙，橫眉冷目：“要不要我讓你變成僅次於我的孤魂？！”
怕鬼的青年卻沒有慌張，
只是抿著嘴唇看著他，亮晶晶的瞳孔又黑又大，
清澈到能看見景齋的倒影。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最起碼這一刻是如此。
這樣的情景，讓景齋扭開頭，偷偷的翹了翹嘴唇。
＃
克魯茨先生的新作展示會辦得很隆重，
地點定在本宅，國內外的記者和魔術愛好者來了上百人，歐洲一家電視臺還買斷了轉播權，幾天來人潮湧動異常熱鬧。
江子熙怕到時候占不到好位置，幼稚的在記者區加了兩把塑膠椅子，
上面貼上便紙條，“小奶昔專座”“小獅子專座”。
除了占位，他還幫忙搭建舞臺，雖然平時腦子不是很好使，但做起粗活來有條不紊。
而貧苦出身的孤兒景齋卻身驕肉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皮膚太白缺少黑色素，
太陽一曬就打蔫，眼睛都睜不開，懶懶的蜷縮在角落。
江子熙抱著箱子走到面前，
擋住陽光。
“你要是困就回去睡覺好了！”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說著，
又打了個哈欠，
眼睛眯了起來。
“真是……和貓兒一樣……”江子熙嘀咕著，伸出髒兮兮的手，摸了摸景齋的頭髮：“你和珍珠還挺像的嘛！最近怎麽沒看到它？”
“誰？”
“珍珠啊，你的貓！”
景齋居然有些呆滯，慢半拍的做出答復：“哦……不知死哪去了！”
“這裏和迷宮一樣，不會迷路了把？你這個人，
自己的寵物，
都不照顧的嗎？”
“它又不是不會捕食。”
“它自己捕食，和你想照顧他不是一回事！”
江子熙說的義正嚴詞，竟讓景齋一時語塞，
半晌，才勉強的辯駁：“你當它像你的小蘑菇一樣笨，會把自己搞丟嗎？”
“是啊，一對大笨蛋！”江子熙抿了抿嘴唇，表情沈下來。
雖然附和著抱怨的話，可是他眼神中對小蘑菇的迷戀卻一點沒有少，
那種無處可尋的無奈分外明顯，
也讓景齋的眩暈更加嚴重。
那個小蘑菇到底有什麽好？將江子熙迷得神魂顛倒，一提到他整個氣場都會變化？！
季知學和工人們溝通完，
笑著走過來，“晚上就是展示會了，一定要下來看哦！”
“當然，我早等不及了！”
工人們手裏都拿著精細的圖紙，江子熙不禁疑惑：“大型魔術表演需要很複雜的道具，那麽……魔術的秘密，那些製作道具的師傅不就知道了嗎？”
“魔術師都有專用的道具師，
並且簽署保密協定，所以沒問題！”
“哦哦……保密啊……不過以我們的交情，
提前透漏一點沒關係吧？”
江子熙哥倆好的攀住季知學的肩膀，沖他擠眉弄眼，很是親密。
景齋突然覺得頭疼得要爆炸，默默的起身離去。
魔法為他送來了江子熙，可是對江子熙而言，自己只是個古怪的同行者，
莫說不能和小蘑菇相提並論，想必連季知學都比他要來得親密一些。
克魯茨家的建築風格很迷幻，尤其是走廊的迴旋設計，初來者很容易迷路。即使不像江子熙那樣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景齋在心煩意亂之下還是走錯了岔口，等回過神來，
已經站在了克魯茨先生的書房前。
門沒有關，
克魯茨先生就站在門口翻書，看到景齋，立刻招手。
“最近太忙了，也沒有機會招待你們，住得還習慣嗎？”
“很好，
謝謝。”
客套了幾句，
克魯茨先生將一張光碟放進DVD機裏，興致勃勃道：“這是我今晚要表演的魔術錄影，
讓你提前看一看。”
電視機的螢幕裏出現了克魯茨先生表演魔術的影像，
的確是個思路奇妙，
充滿創意，手法精巧的作品。
幾分鍾的片子播完，克魯茨先生帶著炫耀的口吻道：“這個魔術的名字叫‘抽刀斷水’！怎麽樣？你能設計出來嗎？”
景齋有些窘然的搖頭，臉頰緋紅，不是為自己，而是覺得辱沒了戚先生的名號。
然而克魯茨先生這樣說，並不是想羞辱他，
微胖的男人露出慈父的微笑：“這個魔術的雛形，是我兒子設計的……我只是完善了而已。”
克魯茨的兒子威爾在早些年被稱作天才小魔術師的，只是這幾年突然銷聲匿跡，
在魔術界沒了蹤影。
“看到你，就想起我兒子，
當年你們倆一起被當成是魔術界的希望……如果他還活著……”
威爾已經死去了？！
景齋雖然足不出戶，但並不是閉目塞聽，這樣的事情想必會轟動一時，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心中升起迷霧，
還不等細想，
克魯茨先生接下來的話，
更是讓他愕然。
“想知道‘抽刀斷水’的原理嗎？我為你逐步分解──”
魔術師之間互相交流，將自己已經申報的魔術程式告訴其他人，
並不是太稀奇的事，但是在公開表演之前就洩露給並不是自己門下的其他年輕魔術師，就很奇怪了。
但很快，他理解了克魯茨的用意。
對於這個老人來說，向與威爾齊名的年輕魔術師講述兒子的聰明才智，
是他懷念愛子的最好方式。
隨後又跟克魯茨先生去了試驗場，今晚就要做表演的老者最後一次演練，也讓景齋動手做了幾個部分，
甚至還在景齋的建議下，修改了一點。
告辭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表演還有三個小時就開始了。
走廊裏燈光閃爍，很浪漫，但一側頭就看到有人站在視窗，
無聲無息的盯著你，膽大如景齋也倒吸了口氣。
“江子熙，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呵斥一聲後，
那個人影沒有動，仔細一看原來是45°角的折射鏡造成的光影效果，那家夥應該在走廊的另一端。
這裏的門窗多是這種設計，
因此格外容易迷失方向。
不是真人，景齋也放下心防，走了過去，依靠在窗框上，
盯著江子熙的側臉觀看。
與平時呆頭鵝的樣子大相徑庭，此時他表情沈靜，目光悠遠，意外的有男性魅力。
在想什麽？
思念他的小蘑菇嗎？
景齋伸出手，在空氣中勾畫他的身形。
寬肩細腰，窄臀長腿……實在是比智商精彩太多的，幾乎可以稱之為誘人的身材。
這時青年調整了姿勢，臉龐正面沖著鏡子。景齋的手指探過去上下滑動著。
線條流暢的臉龐，
飛揚向上的眉眼，紅豔而飽滿的嘴唇……手指進一步靠近，
碰觸到的，
卻是冰涼的水銀鏡面。
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來，
澆滅了滿腔情欲。
景齋自嘲的笑起來，一拳垂向窗框，打得太大力，不僅窗框震動，
皮肉也疼得不行。
可是再怎麽糾結疼痛，
這種情感也沒有出口傳達。
那個家夥根本是個傻瓜──一抬眸，目光居然和鏡裏的青年對上。
青年的眼睛眯成月牙形，一掃之前的淡淡寂寥，咧開嘴巴，露出一口白的像瓷磚的牙齒。
景齋才反應過來，他在這裏可以看到江子熙，同樣的，江子熙也能看見他。
那麽……他隔著空氣撫摸那種變態似的行為，也早被他洞察了？！
景齋頓時漲紅了臉，
對著鏡子罵了一句，轉身就走，因此沒留意江子熙蠕動著嘴唇說了些什麽。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0
4
身為戚先生的高徒，克魯茨家族對景齋禮遇有加，特地在前兩排的VIP席給他預留了位置。
克魯茨先生的二十幾個學生會分成若干組進行暖場表演，中間還有休息時間，一共要撐三個小時，直到午夜十二點，克魯茨才會出來表演他的
最新魔術。
景齋入座時，臺上正表演穿牆術。
方式和原理還是很傳統，但用上了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戲劇包裝，手法也很絢麗，
穿越時藏匿身形的道具梯子還做成透明的，觀賞性大大提高。
隨後是物體轉移，
物件就是克魯茨家漂亮的水上樓閣。
設計的也算有新意，並不是底座旋轉的老套路，而是很巧妙的利用了鏡子的反照原理。在竹簾拉上的時候，暗藏在裏面的設定角度的鏡子對準
了池水，於是在觀者眼中，
那中式樓閣，就憑空消失了，
只剩下一汪碧水。
雖然魔術都很精彩，
但總是在先人開發的領域加以完善，並沒有太多原創的東西。景齋看得不僅有些出神，思緒飄到了幾個小時前，
在走廊的那一幕。
那家夥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接近嗎？
流露出的憂鬱也是故意的嗎？
可是不得不承認他的演技很好，側臉沈靜的與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大不相同，眼神深沈的讓看到的人心裏一痛。
江子熙終於來了，臉蛋紅撲撲的，很是興奮也很自然，
似乎之前的隔空接觸從沒發生過。
“我剛才在樓上看了一會兒煙火，真美！”
臺上在表演美女懸浮，清風吹來，女助手長長的裙角飛揚。
江子熙害羞似的單手捂住臉，還伸手捂景齋的眼睛。
“非禮勿視哦！”
“你不是同性戀嗎？還怕看女人？”熱熱的手指碰著臉頰，
溫度好像能相加一樣。
“同性戀的性別也是男人！”江子熙鼓著腮幫子：“還是你性向歧視？”
“我只是很好奇兩把刺刀搏鬥的場景！”
“你想試試嗎？”
話音未落，
台前又燃放起煙花，硫磺味道越發強烈。
景齋被熏紅了臉，輕咳了兩聲，
起身打算到後面的水池去坐。
江子熙自然跟上，
一邊走一邊指著台上聲嘀咕：“那個鐵圈轉來轉去，
其實根本就沒套過去！”
“你怎麽知道？”
“小蘑菇也是魔術師，他教過我一些小技巧！”
景齋的眸子暗了一下，“那麽當初，你怎麽還會被我的小把戲嚇得屁滾尿流？”
江子熙語塞了一下，隨便一揮手：“不過……不過是在逗你玩而已！”
逗我玩？！
景齋的嘴唇抿成一道線，臉色越發凝重，
周身散發著低氣壓。
後排幾排的位置也座無虛席，
看臺兩邊也架滿了記者的“長槍短炮”，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三個小時，任誰一直站著都很辛苦。
於是在節目過半的時候，
江子熙跑到第一排的邊角處，把自己硬塞進去的兩個小椅子搬了過來。
景齋一眼就看到上面的標籤，撕下來問：“小獅子是誰？”
“你啊！”江子熙抬起手，指間穿過景齋雖然被漂染，但依然很順滑的發絲：“你看你一頭銀髮，像獅子王一樣飄逸瀟灑──”
憑什麽他要和小蘑菇一樣因為頭髮而有代號？！
景齋的揚腳將塑膠椅子踢進了水池，
邁開步子走到另一邊，
面無表情的環著胸，盯著臺上的逃生表演。
魔術師被幾層鐵鏈綁住，
脖子上還套了項圈，如野獸一般扭動嘶吼著關進籠子。
景齋眼前浮現的卻是把江子熙扒光了綁起來抽打的血腥場景。
江子熙猶豫了半晌，磨磨蹭蹭的靠過去，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哎，我是為了保護個人隱私才起的外號嘛，你幹嘛這麽生氣？”盯著景齋緊繃著卻依然漂亮的臉蛋，江子熙不由得感歎：“真是……不過小
蘑菇知道我叫他小蘑菇的時候，
也很生氣──啊──”
在鐵籠子升到半空爆炸，而魔術師出現在觀眾席裏和美女助手調情的時候，
江子熙被踹進了水池裏，景齋也跟著跳了進去。
所有人都被魔術的精彩所吸引，掌聲雷動，沒人注意角落裏發生的事情。
景齋按住江子熙的頭，硬是將他按進水裏，而後深吸一口氣，
也潛了進去，在水中盯著江子熙努力憋氣的臉，
得意的勾動唇角。
‘水中逃生！’
他一邊吐氣一邊說著唇語，而後頭又探出去，
吸一口氣。再度潛進來的時候，江子熙的臉色已經憋得通紅。
‘小蘑菇教過你嗎？’
吐著泡泡，景齋湊近，捏了捏江子熙的下巴，正想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溺死時，江子熙突然發動了襲擊。
他就像梭魚一樣，迅猛的貼近，嘴巴堵住了景齋的嘴巴，貪婪的吸吮著他口中的空氣。
景齋被這樣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沒能做出反應就被拉到了水面上。
四片唇分開，
也許是之前粘的太緊，
分開的時候發出了“啵”的一聲。
江子熙粗重的喘息著，單手抓住景齋的脖領，提起，臉逼近，傻乎乎的笑容不見，轉變成讓人牙齒打顫但下腹騷動的，
危險而又誘惑的魅笑：“這個就是小蘑菇教我的方法！”
然後將他推開，
爬出水池，大步向住宅方向走去。
景齋泡在冰冷的池水裏，
身上的炙熱卻絲毫沒有消退。酥酥麻麻的，
同時又有一點濡濕，是嘴唇毫無縫隙的貼近時，津液相溶的感覺。
這種感覺，陌生的讓人惶恐，可隨後又有一種深刻的熟悉感翻湧而上。
是戚先生將他領回家，
變了一個出一個又一個精巧的小魔術，並告知會將這樣的魔法教給他時的驚訝欣喜，和得知兔子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再高超的手法也不能無中生有時的沮喪失望。
他對江子熙，居然已經抱有和魔術一樣強烈的情感了？
景齋苦笑起來，耙亂髮絲，
正打算從角落安靜的離開，卻和從後台跑出來的季知學撞個正著。
他神色慌張的招呼候醫護人員抬擔架。
“老師暈倒了！”
景齋的腳步頓了頓，
跟著進入後台。心臟病突然發作的克魯茨先生面無血色，嘴唇發青，但還有一絲神智，抓著欄杆不放。
“不行……今天一定要表演……”
“老師──”
“今天是威爾的忌日！”克魯茨說著，
開始呼吸急促，
護士趕緊為他戴上氧氣罩。
克魯茨太太守在一旁，
雖然擔心，但更能體會丈夫的心，
握著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老者混黃的眼珠緩緩轉動，目光落在景齋身上時，亮了一下，然後一把扯下氧氣罩，抓住他的衣角，
顫巍巍的問：“孩子，你能替我上臺嗎？”
＃
江子熙換好衣服回來的時候，暖場表演已經結束，
眾人都翹首以盼，等待著最後的壓軸演出。
他拖著椅子回到前排，東張西望，也不見景齋的身影。
“難道生氣走掉了？”
正納悶的時候，臺上的幕布拉開，在期待的掌聲中出現的，
居然是一身便裝的景齋。
周圍響起議論聲，連記者們都懵了，但還是本能的按著快門，
閃光燈此起彼伏。
在有些武俠風情的背景音樂中，景齋從移動拉門裏走出來，手拿著一個青花瓷的酒壺，
來到舞臺中央。
他的表情嚴肅，嘴唇緊緊抿著，肢體也有些僵硬。視線更是無法定住，眼球一直轉來轉去，
直到目光與舞臺下瞠目結舌的江子熙對上，才稍微平和了些。
對於眾人的疑慮，景齋沒有開口解釋，徑直的開始了魔術表演。
攝像機多方位的拍攝著，他的一舉一動都顯示在一邊的大螢幕上。
景齋打開酒壺，裏面空無一物，倒了香濃的米酒進去，舉高，以貴妃醉酒的姿勢，喝了一口，
證明裏面真的是酒沒錯。
而後擎著酒壺，
身姿優雅輕盈的來到左側的黑色金屬板前，將酒壺的壺把掛在上面。
酒壺傾斜，裏面的酒自然流了出來。
這時，抽出掛在一旁的一把古典佩劍。劍身精緻，寒光逼人，景齋揮舞著，
挽了幾個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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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間，
那小小的壺裏的酒居然還源源不斷的往外湧。
終於，景齋手裏的劍，
向酒壺下方的水流刺去。
劍身浸在水流中，
沒什麽異樣，可是當劍身抽開的時候，就像是夢一樣，那水流，居然也被劍帶走了。
沒錯，
是帶走了，酒壺裏的水依然在流，只是到了之前劍身阻隔的地方，
就像是到了頭一樣，自然的彈起，消失。
而剩下的部分，
則從劍的頂端流出來，隨著景齋的舞劍的動作，
水珠飛舞，美輪美奐。
表演會場安靜得只能聽到激昂的樂曲聲慢慢變得平和舒緩。
景齋來到一塊玻璃板後，豎起劍身，大力的抖了抖，
水珠四濺貼在了玻璃板上，
自然的向下流。
然而他的手指指著水珠的時候，
那些珠子就立刻停住了。大螢幕上清楚的顯示著，每一顆水珠都像是有生命一樣，
跟著他的指尖，來回舞動。
這樣還不算完，景齋來到了玻璃板前，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收集水珠。水珠一粒一粒，
被他隔著玻璃板摘了下來，到手心，變成晶瑩的寶石，
最後，竄成一串漂亮的項鏈。
紅著眼圈的克魯茨太太從臺子的一側走了上來，身著華美的晚禮服，領口空無一物。
景齋走到她面前，屈身，紳士的吻了吻她的手背，
而後，將寶石項鏈戴著她潔白的頸項上。
這一刻年已五旬的克魯茨太太，成了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
燈光漸漸暗下來，
音樂聲也停止了，浪漫的魔法時間結束。
台下響起了雷鳴的掌聲，江子熙身邊的女孩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江子熙疑惑的同時，也激動得無以復加，若不是太興奮到腿發軟站不起來，他都要衝到臺上去擁抱景齋了。
景齋沒有馬上下臺，
而是拿起了話筒對在場的記者和觀眾說：“克魯茨先生因為身體原因，遺憾的無法親自上臺，因此由我代替他進行表演。今天是克魯茨太太五
十歲的的生日，也是們夫婦結婚三十周年紀念，這場魔術表演，是克魯茨先生送給太太的生日禮物。”
克魯茨太太抹了抹眼淚，接過話筒：“今天……也是我兒子的忌日，謝謝大家，
幫我兒子完成了他最後的表演！”
說完，老婦人已經泣不成聲，
被幾個助手扶了下去。
記者們自然把焦點轉移到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身上，
成堆的話筒遞了過來，
鏡頭甚至伸到他眼皮底下，一閃一閃晃得他頭暈目眩。
煩躁的情緒從心底升騰上來，忍耐不住要發火的時候，又看到站在記者群身後的江子熙。
青年雙手握拳，
下顎揚起，
眼神亮晶晶的，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存在。
景齋心中一暖，立刻從兩米高的舞臺跳了下來，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臂，在記者的圍追堵截下往別墅裏狂奔。
幸好江子熙很柔順，一路緊緊跟著他，
進了房間之後氣喘噓噓的癱倒在床上。
“啊──好刺激，像是在私奔！”說完，
吃吃的笑起來，撐著身體，一臉崇拜：“你不知道你站在舞臺上的時候有多帥，跳下來的時候多像個精靈！”
景齋扯開自己的領扣，眯起了眼睛，
“怎麽？被魔術迷住了？”
“是啊，
被迷住了！”
他被迷住了，可惜並不是自己的魔術，自己只是個傀儡，
是威爾的魔術之魂暫時寄託的軀殼。
威爾……想到那個英年早逝的魔術師，景齋突然脊背發涼，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小蘑菇……是不是死了？！”
“胡說八道！”江子熙臉上的笑意凍結，鼠類的眸子裏閃著強悍如猛獸的光芒，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你怎麼整我都行，但絕對不可以
詛咒他！”
景齋盯著他看了幾十秒，邁步走了出去，單膝跪在床鋪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真的有小蘑菇這個人嗎？”
“當然！”
“那麼……你看過威爾的照片嗎？”
“噗！”青年突然笑了起來。撥開他的手掌，大咧咧的說：“我當你在想什麼呢，威爾當然不是，小蘑菇是華人！”
江子熙目光坦蕩，不像是在騙人，而且他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怎麼？在吃醋嗎？因為我喜歡威爾的魔術？”江子熙露出得意的笑容，下巴揚著，花癡兮兮的說：“不過那個抽刀斷水……真是很奇妙的
表演啊……威爾這麼厲害，死掉真是魔術界的損失……”
“我遲早會做出比這個精彩的多的表演！”
“沒錯沒錯，笑獅子是最有天分的魔術師！”江子熙伸出一隻手，像摸寵物一樣，揉了揉景齋的頭髮。
撥開了江子熙的毛手，景齋目光一轉：“那……小蘑菇呢？”
江子熙抿著嘴，柔柔一笑：“他是最笨的魔術師，除了會偷心，什麼都做不好！”
這又有什麼要緊，那傢伙已經掌握了這個世界上最難修煉的技巧了！
景齋站起身，寬衣解帶，大方的樓主白皙的身體，進浴室躺入浴缸。
江子熙從床上爬起來，跟了過去，靠在浴室門上。
“怎麼？想和我共浴嗎？”景齋不睜眼睛也知道江子熙在看他，於是抬起手臂，輕佻的勾了勾手指。
本來應該是誘惑的動作，被純情而彆扭的魔術師做得很搞笑，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江子熙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繼續八卦：“關於威爾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點……他是自殺。因為愛情得不到回應，又遭到了最敬愛的父親的
反對，因此想不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景齋睜開眼，露出錯愕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我四處打聽小蘑菇的消息，自然會知道很多魔術界的鐵事。反倒是你，自己的對手死掉了，居然一無所知！”
那時……正是他備受心魔折磨、記憶混亂的日子。而與他同樣作為天才魔術師的威爾，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撐過去撥開雲霧見青天自然是皆大歡喜，可是實在無法阻止黑暗痛苦的侵襲，選擇謀殺自己的，也不是少數。
內心感歎的間隙，江子熙已經走了過來，坐在邊緣，手伸進浴缸裏面撩著水花。
“四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不願被他知道自己也有過懦弱的往事，景齋的口氣生硬起來：“與你無關！”
“你覺得為了愛情的失敗而謀殺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件特別愚蠢的事情？”
“愛一個人愛到失去自我，本來就是最愚蠢的做法！”
“是啊……那個笨蛋……”得到答復，江子熙寂寥的抓了抓頭髮，轉身向外走，卻被景齋抓住胳膊，拉進浴缸。
狹小的空間容不下兩個人，水立刻溢出來，嘩嘩的流了一地。
抓住江子熙的肩膀，側身將他壓倒身下，景齋秋水一樣的眸子裏，閃著曖昧的光：“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走，你知道吧？”
“恩。”
“如果……如果那個歸來的傢伙……”
乖乖躺在他身下的青年，露出期盼的笑容：“如果他是小蘑菇就好了！”
“對，那樣我就可以甩掉你了！”景齋雙手撐著浴缸，站了起來，看著依然仰躺在浴缸裏的江子熙，薄唇露出冷語：“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
說完大步走出浴室，一腳踹上門。
景齋坐在床頭，擦拭著滴水的頭髮，心情也和垂在額前的銀髮一樣亂糟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打心裏討厭、排斥那個菌類，卻總是想到他。江子熙不提，他也忍不住喲提，江子熙沒反應塔心中不覺得欣
喜，江子熙有反應塔只覺得被侮辱。
可惡！
景齋覺得自己變成了提線木偶，情緒完全被幕後黑手操作，更噁心的是那個黑手的主人還是個腦筋有問題的白癡！
第二天一早，江子熙等待的華裔學生終於來了。
他一路小跑，沖到客廳，一身白衣的男人緩緩的轉身過來。
有一頭及肩的黑髮、白皙的臉龐、纖細的身體、淡然的微笑……他不是小蘑菇。
景齋微微松了一口氣，同時對自己松的這口氣感到無比厭惡。
本來打算去探望克魯茨先生，但從醫院回來的季知學表示克魯茨已經無礙，稍晚會離開西班牙去外地療養。
送兩人上了車，季知學敲了敲車窗，笑眯眯的對景齋說：“五個月後的魔術大賽，我等著你的表演！”
破爛吉普車啟動，江子熙單手扶著方向盤，帥氣的轉彎，季知學的身影消失不見。
“嘖嘖，季知學看你的眼神，很深情哦！”
景齋的眉毛挑了挑：“不過是通過我看到死去的威爾而已！”
江子熙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八卦天性爆發：“威爾那得不到回應的愛情的另一位主角，據說，就是季知學！”
景齋白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
“想來克魯茨先生一定非常後悔，才會四年無新作，也才會對唄稱作兒子對手的你青眼相看吧！可是作父親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我
爸爸也一樣……當初……”
聽到這，景齋總算提起了點興趣：“哦？因為你父親反對，小蘑菇才甩了你？”
“才不是，在這一點上他可沒讓我失望！”江子熙很是自豪的笑了起來，眼眸裏閃爍的是對那個未知菌類的愛戀和欣賞。
景齋氣悶的轉過頭，洩憤般的踢了車門一腳。破爛吉普的門居然晃了晃，一副快掉下去的樣子。
“不過這個‘抽刀斷水’還真是精彩……不能破例告訴我嗎？”
景齋偏了偏頭，柔順的銀髮垂下來，黑瞳在光影下有一種模糊的錯覺，格外魅惑：“想知道玄機？要付出代價的哦！”
“你要什麼代價？”
“小蘑菇教你魔術的時候……要你付出什麼？”景齋似笑非笑的靠過去，沖著江子熙的耳朵吹氣：“是身體嗎？”
也許耳朵是他的敏感點，也許是提到小蘑菇讓他激動，總之青年像是被按到G點一樣，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車子也開得七扭八歪。
景齋心理彆扭又矛盾，一張口，含住他的耳垂。
這樣的舉動，更是讓江子熙完全失去了控制，車子沖著安全島就撞了過去。
推開喜歡惡作劇的魔術師，江子熙一邊擦拭濕答答的耳朵，一邊抱怨：“真是--大白天的，幹嘛咬人？”
景齋眉毛一挑，聽不出是發火還是挑逗：“大白天不可以，晚上就可以嗎？”
說完，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露出開餐前貓兒的笑臉。
不管多麼矛盾，有一點事確定的，克魯茨家沒有小蘑菇這個人，讓他很是欣慰。
入夜，兩人來到一家汽車旅館。
老闆是個戴眼鏡的老大大，見到風塵僕僕，提著大行李的兩個人，獅子大開口：「十五塊」當然，指的是歐元。
「五塊錢行不行，」江子熙肩上背著自己的行李，右手拎著景齋的箱子，掏出一張鈔票放在櫃檯上。
「最低十塊」
「好啦，再給你加一塊，天亮我們就走」
又掏出一枚硬幣放在她手心，江子熙邁開步子率先往樓蔔走去。
老闆娘念叨了幾句，還是給他們開了房間，只是環境著實不怎麼樣，只有寢具異常華麗，Kingsize的床，和顏色鮮豔的容易讓人興奮的床單被套，床頭上放著一個小型自動販賣機，保險套潤滑劑應有盡有。
江子熙徑直走向浴室，站在浴缸上，推開天窗放風。搓了搓手上的灰塵，不禁嘀咕：哇這間房還真是怎麼這麼陰森啊」
景齋單膝跪在床上，解開襯衫扣子，隨口答道：「你不用怕，我和『好朋友』們很熟.」
「砰！」
江子熙一腳踩滑，跌入浴缸。
也許他對那些小把戲的大驚小怪，有逗景齋開心的嫌疑，但怕鬼這一點卻是真的。
景齋脫掉上衣，解開褲子，半裸著走進浴室，江子熙撅著屁股正放水，一回頭看到沉默的貼著自己站的男人，嚇得縮了縮肩膀。
「你這傢伙，走路總是沒聲音，像幽靈一樣」
「不是像，我就是」
江子熙誇張的歎了口氣，皺眉問：「你為什麼老嚇唬我呢，我又不是女孩，不會撲進
你懷裏」
景齋被問的語塞，彆彆扭扭的側身去關水龍頭。但水閘好像鏽住了，擰起來很費事，
他關了半天也沒弄好。
江子熙竊笑著伸出手，輕輕一碰就關好了。
景齋的臉頰浮上紅暈，趕忙輕咳了兩聲。
他才沒有沒有因為想江子熙撲過來，而故意嚇他。那種幼稚園小朋友的手段，他才不屑！
洗漱完畢，兩人爬上床，鑽進被窩。只有一床被子，難免有肌膚接觸，景齋涼涼的手指碰到江子熙的肚子時，他輕笑了一聲，主動往中間靠了靠。
單薄的牆壁隔音性能很差，從他們進門起就沒停過的叫床聲更加響亮了。
江子熙抓住景齋的手指，興致勃勃的分析著：「左邊的女孩子個性應該比較豪放，她一直在『comebaby』、『fuckme』這樣叫，而右邊的女孩子相對就內斂很多，只是不停的叫，幾乎沒說話。樓上那對百分之九十是練體操的，折騰得吊燈一直在晃，樓下一」
「你是什麼風格的厄……
景齋側身，單臂撐著頭，俯視著他，黑暗中那雙眼睛就像是月亮一樣圓潤：「小蘑菇是什麼風格的，主動熱清還是內斂溫柔，」
「有時熱清、有時內斂。」
「什麼時候熱清，什麼時候內斂，」
「我我們一直是貓捉老鼠的相處方式」江子熙對於他和小蘑菇相處的種種私密事清，儘管羞評，卻從不避諱：「我躲開的時候，他就會熱清主動的追著我，而他退縮
的時候，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追上去」
「不累口馬，」
「累……但是放手的話……就不能活」
景齋的身體己經壓到了江子熙身上。儘管嘴巴裏說著對另一個男人的深清，江子熙卻一點拒絕景齋的意思也沒有，甚至主動的環上他的肩膀，拉下他的頭，親吻他的嘴唇。
他的吻很樸實，只是合住上唇瓣，柔柔的吸吮，然後用舌頭敲開牙關，深入其中，深淺不一的攪動著。
分開的時候，彼此下巴上都是津液。
炙熱的氣息縈繞，親吻比預想中還要耗費體力。
景齋食指托著他的下顎，拇指在唇下拭了一圈，然後又靠近，咬了咬他嫣紅的下唇
同時，剝下他的衣衫。
肩膀和胸口露出來，底下的風景很是賞心悅目。
江子熙不算白皙，但皮膚非常有光澤，胸口和腹部有薄薄的一層肌肉，紋理不算清晰但手感非常好，腰間有一個自然流暢的弧度。
景齋從他胸口往下撫摸著一直滑到腹部，青年難耐的扭動起來，分開腿繞住他的腰。
四肢糾纏，下身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彼此勃發的欲望毫無遮攔的互相摩擦著。
景齋不是情場老手，歡好經歷有限的可憐，他以為自己會很無措，但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對這具身軀的掌控得心應手。
青年的胸口、肚臍都是敏感點，稍微撥弄，就抖得如風中殘葉，本來就硬硬的下身更是立刻就立正站好。
同樣的，景齋自己也異常的有感覺，幾乎不用手去碰就挺了起來。
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麼液體，讓兩人交合最緊密的地方潮濕炙熱，血液的流動一鼓一鼓的，彼此刺激著。
景齋不知道從哪摸出了硬幣，一枚一枚塞進販售機裏，保險套掉了出來。
江子熙緊張地看著他用牙齒撕開保險套，提醒的聲音發著抖：「這個錢你出……」
這傢伙在乎的總是一些奇怪的地方，不過同樣身為一個怪胎的景齋也沒有立場指責他就是了。
將保險套戴好，再度俯下身去，之前起身時的涼氣被擠壓，在被子裏流竄。而景齋的手指更像是有魔法，明明是冰涼的指尖，碰到的肌膚卻像燃燒起來一樣滾燙。
江子熙將景齋探入他睡褲裏摸索的手抽了出來，抓住他的手掌，捏起一根根細長的指頭，送到嘴巴裏，用牙齒輕輕咬著。
果不其然，敏感的魔術師顫抖起來。
江子熙得意的笑了，亮晶晶的眼睛裏是得逞的狡黯。可是這份對他身體的瞭解，卻激怒了景齋。
手指猛的抽出來，爬上他的頸項，鎖住，男人的聲音凜冽的像刀子：「如果你把我當作小蘑菇的替身，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你是……小獅子……啊」
表面柔軟，實則堅硬的東西，滑進了他的臀縫，在入口處試探著。
江子熙立即很有經驗的深呼吸，放鬆身體，為即將到來的刺痛做著準備。
就在入口被撐開，戴著保險套的順滑的碩大分身要頂進去的時候，單薄的旅館房門被撞開。
強烈的光束直接照射到床上，兩個拿著槍穿著制服的男人面無表清道：「員警，臨檢」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1
5
景齋這輩子沒有這樣狼狽過。
蓄勢待發的時候強制喊卡，火還沒消下去，就被要求蹲在牆角接受詢問，本來只是抓無照野妓的臨檢，居然在隔壁的房間搜出了海洛因。
於是更多的員警到來，整個旅館開始大搜查，折騰到天亮，又因為箱子裏那些稀奇古怪的魔術道具一時不能完全拆卸，而無法洗清嫌疑被帶了回了警局。
一行可疑人士坐在冰冷的鐵質長椅上，其中一位光著上身的黑人老兄從頭到尾在飆髒話豎中指，可是不管他怎麼吼，還沒到上班時間的警察局裏根本沒人理會，幾個值班的員警在打牌。
景齋的清緒也相當糟糕，在口袋裏摸出了半天沒能找到煙盒，於是更加煩躁，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江子熙坐在他身側，拉扯著景齋不整的衣襟，將不小心世露的春光遮住。
本來就欲求不滿的身體被這麼一碰，立刻燒了起來。景齋不自在的往邊上挪了挪，展開掛在手臂上的外套蒙住頭，遮擋著紅透了的臉頰。
天知道，他在從床上爬下來的時候，多麼想殺人，被迫蹲在地上的時候，那東西還頂著自己的肚子，而能緩解他欲火的人就蹲在身邊，熱呼呼的氣一直往他身上噴。
他簡直覺得，能克制住不立刻撲倒江子熙挺進他身體裏馳騁，著實是自己有鋼鐵般的意志力。
而到了警察局，江子熙還是沒自覺，絲毫不能體諒他的身體狀況，一直黏糊糊的靠過來。
衣服掛在頭上，那傢伙居然也掀開，鑽了進來。不過籠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清，景齋也就懶得理他。
沒被推出去，江子熙便壯了膽子，趴在他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吹氣：「啊……你真是長了一張賣淫的臉……」
嘴賤的結果當然是挨了一個爆炒栗子外加掃堂腿。
青年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可憐的世界胎拳道大賽第四名，在身體纖細、弱柳扶風的景齋面前，一點高手的樣子都拿不出來。
員警們聞聲看了他們一眼，吼了句「Shutup」就繼續遊戲，只有旁邊那位黑人老兄多看了他一眼，露出個狠瑣的笑容。
不過顯然，他想猥襄的對象不是江子熙，而是美人如冰的景齋。
江子熙拍了拍褲子站起來，不顧景齋的僵硬抵抗，愕是把他拽過來，抱到自己的腿上，然後狠狠的瞪了黑人一眼，以示主權。
景齋和江子熙的身量差不多，但從視覺上看，江子熙絕對要更壯一些，這樣抱著，別人看沒什麼突兀感，但景齋自己卻彆扭的不行。
於是江子熙再掀開衣服把臉湊過來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咬上去，四唇相接，撕咬又轉變成一場纏綿的親吻。
唇齒糾纏，舌尖相勾，直吸得口水都流出來才作罷。
江子熙蹭了蹭下巴，嘟嘟囔囔的抱怨：「我走過大江南北，也和別人結伴住過一間房，三年來從來沒發生過這種誤會。怎麼和你一起，就被當成性交易呢，」
景齋挑了挑眉，從他的話中挑出關鍵字眼：「三年，你己經找了小蘑菇三年了嗎，」
「三年零三個月又一十四天明天正好是我正式啟程的一千二百天紀念日」
「那麼你們在一起多長時間？」
「九個月」
「為了二百多天，尋找一千二百天，值得嗎？」
江子熙無聲的笑了笑，只是搖頭，沒再辯解。
開了一天的車，又折騰了一個晚上，他極度疲倦，就這樣抱著景齋，頭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九點鐘，員警們終於開始工作。
之前被重案組調走的毒販審問結果出來，這些人裏並沒有合謀，於是涉嫌嫖娼賣淫的人被罰了款，無辜被連累的只得到一句不痛不癢的「Sorrry」
兩人在並肩去洗手間洗臉，看到彼此的憔悴和黑眼圈，都歎了口氣。
景齋倒出洗手液，正搓著手，門被推開，之前坐在身邊那個因為嫖妓而罰了款的黑人走了進來。
「嗨，漂亮男孩」他直沖著景齋，手指輕浮的搭上他的肩膀，「多少錢一次？」
景齋尚未反應，江子熙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大力拍開黑人的手：「滾！」
江子熙在亞洲人裏絕對算是高挑，足有一百八十三公分，但跟目測接近兩公尺的黑人
比起來，只能用嬌小玲瓏來形容。
黑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反而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下流的問：「怎麼寶貝？你也想嘗嘗我的XX嗎？」
「閉上你的臭嘴！」
江子熙一拳揮了過去，黑人措手不及，嘴巴挨個正著，嘴唇磕了牙齒，居然崩裂出血來。而後不等黑人反應，江子熙又是一腳，只踢他的心窩，讓那龐然大物也後退三步，重
重的撞在洗手間的隔板上。
「立刻滾！」
江子熙的表情肅殺，和平日面對景齋那種憨厚膽小的樣子判若兩人，真如他所說的是世界胎拳道大賽第四名的實力。
可是黑人卻沒有退縮，反而被徹底激怒了。不管江子熙練過什麼，在顯而易見的體型和力量的差異面前，幾乎沒有對抗的餘地，迅速的敗下陣來，被黑人抓住肩膀，眼看就要
抗起來丟出去。
突然一股強烈的水流射過來，直接噴射在黑人的臉面上。
江子熙趁機跳開，想去抓拖把等防身武器。
這時一直站在角落的景齋走了出來，渾身也被水淋濕，頭髮和衣服都貼在身上，半垂著頭，陰森的盯著黑人。
洗手間的燈好像短路了一樣，閃爍了幾下，滅了。
「砰」的一聲，一直關著的水龍頭，也出了問題。
第一個水龍頭的水猛烈的流下，把手開始瘋狂旋轉，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一直到景齋站的位置。
洗手間裏很安靜，水流沖刷的聲音格外清晰，黑人開始有些心虛，直到第一個水龍頭
裏的水變成紅色的時候，落荒而逃。
而被嚇到的，顯然不止一個。
江子熙捧著胸口，怯怯的問：「這、這是怎麼回事？」
景齋關掉了水壓閥門，擰上被卸下來的一小段分流水槽，又踢了踢底下的一桶高錳酸鉀。
員警總是在事清結束之後趕來，不僅沒對在警局裏就發生襲擊事件表示歉意，還抱怨他們弄壞了保險絲。
等兩人從警察局出來，回到旅館取車，己經是下午了江子熙把行李放進後車廂，重重的摔上蓋子，鑽進車裏，轉過頭遞給景齋幾盒優格。
景齋的身體偎在後座，黑貓趴在他腿卜，主人和寵物以相同的姿勢在喝著牛奶。
江子熙撕開牛肉乾的包裝袋，抱怨著：「這些傢伙，沒一個好東西，他們就是看我們不是本地人，又沒權沒勢，才隨意的欺負如果我們有錢，開的是跑車，住的是大酒店他們就算是查毒品，都不敢敲門，要乖乖的打電話上來請示，像孫子一樣！」
「說的好像你當過有錢人似的。」景齋眯起眼睛，冷冷的問：「還是小蘑菇很有錢？」
江子熙卻完全沒感覺到景齋的低氣壓，還是笑嘻嘻的：「嘿嘿反正我和小蘑菇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清，但是小蘑菇都會出面幫我解決！」
景齋沉默的調轉視線，掏出剛買的煙，撕開包裝。
他沒小蘑菇那麼本事在目睹江子熙和黑人動手的時候，他就知道，若是江子熙來真格的，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這段時間他任自己欺負，根本就是有意在讓著，或者說無
心和他計較。
以前一直覺得，是他把江子熙捏在手心裏玩，現在赫然發現，情況是相反的。
科波菲爾學院是近些年來開辦的一家魔術學校，規模不大資歷也淺，但因為行銷做的好，在名人效益的帶動下，發展迅速。
將車子停在碼頭，兩人坐渡輪來到學院所在的小島，以戚先生魔術學校交流生的身分，與眾多學員做切磋。
科波菲爾學院有學生四十名左右，華裔只有兩個人，江子熙見了之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裏，也沒有他要找的那顆大頭蘑菇。
景齋坐在眾多魔術高手中間，表演了一套傳統的紙牌魔術，原理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的，不過他高超的技巧還是讓眾人發出了「果然是戚先生的學生」這樣的感歎。
接著，景齋將撲克牌攤開，又表演了一套自創的魔術。紙牌在他手中就像是精靈一樣，神出鬼沒，千變萬化。
這一次著實震攝了眾人，有些專攻紙牌的坐到前面來，也開始了表演，大家進行著熱烈但平和的切磋。
結束的時候己經夜色濃重，環顧左右，江子熙不知何時離開了大廳。門衛說他去碼頭散步了，還留話說不用擔心。
他們要在這借宿一宿，明早再走。
景齋在月下來到碼頭，潮水和海鷗的聲音此起彼伏，堤壩上江子熙的身影格外單薄蕭索。
景齋走到他身邊，坐下。
「失望嗎？」
「我習慣了。」
江子熙低著頭，擺弄著手裏的一個小玩意。
「這些年，你找了多少個地方？」
「數不清，我先在中國境內開始找，簡直是地毯式的排查，然後擴大到華人區，然後日本、韓國連印度和阿拉伯國家都去了。美洲是第二站，一無所獲。後來到了歐洲真可以說是，閱魔術師無數了。」
也就是說，這麼多次，每一次都是失望的了，如此高強度的失望，的確是會習慣。
海風很強，把景齋的銀髮吹得四處飄散。他抬起手臂按住頭髮，提高音調問：「下一步要去哪？」
「有兩個選擇……」
「嗯？」
「一是你留下，我離開，然後等我來接你；二是你去向你的同僚借錢！」
「什麼？」
江子熙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他的腰，臉在他胸口蹭來蹭去：「小獅子，我只剩下一個
人的船票錢了如果你不去借錢的話，我只能出去打工，等賺到了錢，再來接你了！」
景齋氣的青筋都凸了出來，「啪啪」幾掌將賴在自己胸前的青年拍飛。青年手中的小玩意嘩啦啦灑了一地，他趕忙去撿，定睛一看，原來是幾枚硬幣。
撿完，硬幣都捧在手心，江子熙又又湊了回來，皺著眉毛和鼻子，可憐兮兮的說：「這就是我剩下的全部家當了！」
景齋飛起一腳，再度將他踹飛，然後跳起來要走，誰知江子熙立刻撲過來抱住他大腿，淒慘的哀嚎：「小獅子，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妻不嫌夫窮啊！」
「滾蛋！」
「你難道忘記我們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那一夜了嗎？」
「找死」
「我死了，你就成寡婦了啦」
「殺了你」
「啊啊啊一鰓夫、醉夫還不成嗎？獅子哥哥一」
「我要替天行道！」
「莫斬枕邊人啊！」
「大義滅親！」
「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據說，那一夜科波菲爾學院的上空，有一群貓頭鷹飛過。
景齋當然不會去借錢，這種有辱師門的事情他做不出來。可是他也不會放任自己那個腦門上貼了別人的標籤又是個二手貨的寵物跑掉，於是理直氣壯的搶走了幾枚硬幣買了船票。
至於江子熙他也上船了，不過是以服務生的身分。
工作並不辛苦，只是住的地方著實不大好，渡輪沒有客房，只在船倉裏收抬了一間儲物室給他們。
這裏是一個著名的海峽，來訪各地的船客會在轉站的短途渡輪上談天說地，與幾個小時後就是陌生人的同船客們講真假難辨的奇聞趣事。
有從拉斯維加斯回來的人，在船上議論那個地方的紙醉金迷，聽得江子熙靈機一動蹭蹭的跑到船頭。
景齋正在抽煙，銀髮飄揚，衣衫飄蕩。
江子熙從背後靠過去，抱住他的腰，然後抬起他的手臂，仿某知名電影的經典動作和臺詞：「Youjump.ijump!」
景齋叼著煙，轉身扯住他的衣領，就往海裏推。
江子熙誇張的掙扎著，大吼：「jackcomeback!comeback!」
兩人玩得很投入，卻看得駕駛室裏的大鬍子船長眉手倒堅，趕忙叫船員將他們扯了下來。他可不想自己的船和鐵達尼號一個命運。
江子熙將景齋拉到一邊，搓著手，一臉討好的笑容。
「你的紙牌技巧那麼厲害，我們乾脆去賭場，狠撈一筆跑路吧!」
景齋想也不想就搖頭：「這違反魔術行規。」
「你天天整我就不違反嗎?」
「為了整你，違反也是值得的!」
「幫我就不值得?」
「不值得!」
江子熙眼圈泛紅，嘴唇發抖：「你忍心看我這神采奕奕的俊臉天天倚門賣笑，我這白皙嬌嫩的纖纖玉手整天泡在冰冷的肥皂水裏嗎？」
「忍心不止忍心，我還很開心」景齋則一個指頭推遠他越靠越近的臉。
可是江子熙沒有死心，晚上回到房間，又皮皮的湊過去，把一雙通紅的手放在景齋眼皮底下，搖來晃去。
景齋剛洗完澡，正在擦頭髮。看到那雙粗糙的手掌，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從盒子裏翻出護手霜，倒在掌心，搓揉，然後包住江子熙的手。
江子熙的臉紅了。
他們倆雙雙坐在床上，他穿著睡衣，景齋只穿著前襟大開的浴袍。這些天，也許是因為環境大艱苦，也許是因為氣氛不對勁，總之景齋之前對他那種勃發的欲望，強烈的性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相擁而眠也沒發生什麼出格的事，連接吻都沒有。
而此時，細細撫慰擦拭的十指交纏，就多了一層暖昧不明的色彩。
景齋垂著頭，擦得很認真，每一個指頭都揉到，像是在保養最心愛的魔術工具一樣。
未乾的發絲滴下水珠，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
江子熙盯著他的頭頂，喃喃道：「發頂……長出黑色了……」
「嗯」
「黑髮都長出來……就會更像小蘑菇吧……」
景齋的手僵硬了，十指交錯間稍微加了點力道，勒著江子熙的手指。
「我和小蘑菇長的像，」
「不知道……我心裏覺得像。」江子熙疼得獻牙，但沒有抽回手。
景齋垂下眸子，有些自嘲的笑了。
這些天，與禁欲一樣的是，禁止菌類。這些天，景齋沒再提起那個傢伙，有意將他們的旅程拖延，有意的想改變他們聚在一起的目的他幾乎以為自己成功了。
江子熙是個打工的窮小子，而他是沒心沒肺的情人。
然而不是的，這幾日只是江子熙三年多漫長的尋找旅途中的小小打盹，他睡醒了，就要繼續上路。現在他己經不想浪費時間，他急切的想賺到一筆錢，然後繼續尋找的腳步。
手指根被勒得發白，這不是對江子熙單方面的懲罰，因為他有多疼，景齋的手就有多疼。
以魔術出千賭博的提議被無情的否決之後，江子熙又打上了新的主意。
「你可以表演魔術賺錢啊！不一定要在船上，可以去餐廳裏，或者是街頭，肯定能賺到錢的！」
「我不會。」景齋沒有說謊，他很少在眾人面前做魔術表演，一是他性格孤僻，二是戚先生也不願意他沾染上滑頭的氣質。
「試試嘛試試嘛！」
「不要！」
被斬釘截鐵的拒絕的江子熙不死心，氣呼呼的拍著桌子說：「有什麼了不起的，小蘑菇也教過我一些小技巧，我自己去！」
江子熙拿著個普通的水晶杯子，在餐廳裏轉了一圈，走向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小姐，我給你表演個魔術吧！」
女孩子叼著霜淇淋的勺子，興致盎然的看著他。
江子熙從衣兜裏掏出一枚硬幣，左手抓著杯子上方，右手拿硬幣輕輕敲了敲杯子底然後大力一敲一匡當的一聲，硬幣穿越了玻璃底，在杯子裏出現。
倒出硬幣，江子熙還裝模作樣的攤開兩手，一臉大功告成的自信笑容。
女孩笑了笑，彎腰，將江子熙企圖收進袖子卻失敗，掉到地下的硬幣撿了起來，放在桌子上。
「這位哥哥，硬幣落地是有響聲的，你當我是聾子聽不到嗎？」
江子熙拿著硬幣夾著尾巴貼著牆根灰溜溜走開，一抬頭就看到倚門悶笑的景齋。
「這就是小蘑菇教你的？看來他也不怎麼樣嘛！」
江子熙立刻激動起來，抓著他脖領搖晃：「小蘑菇很厲害的，我、我只是沒有熟練而己！」
「他難道沒有教你，不可在沒熟練掌握魔術的清況下嘗試表演？」
「反正我不是專業的，失誤也沒什麼大不了一」
「魔術一旦失誤，就不是魔術一很可能變成一場謀殺也不一定！」輕佻的拍了拍江子熙的臉頰，景齋巧妙的甩開他的手，大步走開。
他的菌類過敏症越來越嚴重了，只要聽到江子熙提那顆蘑菇，胸口就像堵了一團棉絮一樣，四肢無力，大腦遲緩，呼吸都困難。
不過……也許只是因為在狹隘的空間內，而產生的錯覺也不一定。
於是，下船的決定也立刻就做了出來。
最開心的要屬無法上船，在碼頭下面作了很長一段時間野貓的珍珠。
江子熙拖著行李站在吉普車前，將所有的財產都倒出來，可憐兮兮的說：「這些錢只夠我們買幾桶汽油。」
景齋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皺，漫不經心道：「夠你自焚用就行，你死了我的任務也可以提前結束。」
「你別這麼絕清，好歹……好歹你也占過我的便宜啊！」
一言，景齋的眉毛豎了起來，胸口的悶氣比船上更甚。他被小蘑菇上就是自覺主動的清意纏綿，被自己碰，就是佔便宜嗎？
這樣的想法驅使下，嘴巴變得分外惡毒：「二手貨而己，都被玩爛了，誰稀罕占你便宜！」
可江子熙對這樣的咒駡，居然不以為然，還是痞痞的說：「不管經過幾手，還是能用的，你都不介意肯用，那……那就花費一些心思，保養一下嘛！嗯？小獅子嗯？」
看著那副楚楚可憐的面孔，景齋很鬱悶的發現，明知道他是裝的，居然也會心軟，於是面無表清的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一家中等檔次的餐館，景齋表演了一些硬幣的技巧，老闆就高興的同意他們在此表演，薪資不算高，但是此種表演本來賺的就是客人的小費。
他們暫時住產餐館樓上的一間小房間，除了濕氣沒那麼重之外，環境並不比船上好。
將行李放好，分別到樓下的洗手間去洗了澡，便開始準備明天魔術表演所需的東西。
江子熙很是興致勃勃，趴在床上提著建議：「變一些有觀賞性的魔術吧！類似大變活人，絕地逃生之類的……」
景齋在西裝袖子裏做著手腳，淡淡道：「沒有女助手。」
「我來啊！」
「你這種體積，要做多大的暗格才能把你藏進去？觀眾都是白癡看不出來嗎？」
聞言，江子熙撇了撇嘴：「那我們能做什麼？」
「鏢射活人吧！」
「呃這個沒什麼危險吧？」
「絕大部分看起來很驚險的魔術，都是假的，常做練習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樣啊……」江子熙眼神閃爍：「你說大部分沒有危險，那就證明小部分還是有危險的，曾經發生過什麼魔術慘劇嗎？」
「有魔術師死于槍擊，也有魔術師被開膛破肚，也有溺死的……」
「有燒死的嗎？」
景齋愣了一下，點頭：「當然！」
江子熙撐起了身體，頭靠近，眼睛裏亮晶晶的：「那麼……這些是誰的錯呢？是魔術
師練習不夠，大輕浮了？」
「不會，越是危險的魔術，魔術師會越小心，但是世事無常，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很難預防的，並不是誰的錯！」
聞言，青年露出個無瑕的笑臉：「我也這麼覺得！」
那樣的笑容大純粹，有一種閃耀的誘惑力，並不是滋生在陰暗角落妖嬈的花，而是長在大大陽下健氣的草。少了那一分魅惑，卻多了一分清脆的堅強
而這種留于表面的堅強，往往誘惑著內心陰暗的花，去挑戰草的韌性！
於是，景齋按著江子熙的肩膀，將他壓倒在狹小的床板上。
接吻的時候總是很纏綿，沒有一方抗拒一方索取，而是彼此勾引著，好像他們是一對深愛的清侶，饑渴的想吞噬彼此口中的津液。
兩人都穿著寬鬆的睡衣，毫無障礙的脫了下去。景齋的吻也一路下滑，親吻著他纖細的頸子和形狀優美的鎖骨，舔舐胸前的果實時，青年捂著臉笑了起來，很癢似的來回扭
動，貼在一起的下身的摩擦，炙熱的火焰從腹部向上燃燒。
景齋算是個行動派，從來都是說的少做的多，在床上也沒有違反他的性格，於是只是以動作暗示了接下來的走勢。
他將手探入兩人貼在一起的下身，在江子熙的臀瓣捏了捏，又用勃起的下身頂了頂。
江子熙的反應與他不下，甚至更加敏感。這樣的暗示讓江子熙鼻子發紅，聲音都抖了起來：「沒有、沒有套子……」
套子在男女間有兩種作用，在男人與男人之間只預防一種問題。景齋不介意，也不允許江子熙介意。
於是更進一步，企圖將他翻轉過去，用最好插入的背後位。
一直很柔順的青年卻抗拒了，抱著他的肩膀，湊近他耳邊說：「我想看著你……看著你進來……」
那種天真的像要糖果的孩子口吻，極大的刺激了景齋的神經，勃發的欲望己經無法再克制，於是立刻抬起了他的腿。
濕潤的頂端在臀縫磨蹭，以手指分開狹窄的洞穴，只簡單的揉了揉表面的褶皺，就將粗大的兇器挺進。
「唔啊啊」青年發出了呻吟聲，嘴巴張著，像是在索吻。
景齋自然不會讓他失望，唇齒再度糾纏，舌頭的探入像是下半身貫穿的預演。
進入的時候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甬道本能的排擠著外物，但身體的主人卻對這樣的深入很饑渴，於是深呼吸，放鬆，幫助著他的探索。
終於全部插入，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毫無縫隙的緊密包裹。
青年在他身下發出細碎的抽泣聲，臉上沒有淚，只是在顫抖而己。反應很生澀，但顯然不是第一次。
他的青澀只是長時間停止開發的生疏，並不是從未開採的懵懂。他的雙腿緊緊纏繞住景齋，不是因為對未知過程的恐懼，而是對即將到來的致命快感的邀請。
不知道……他在與小蘑菇交歡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開放，還是會有清人之間密不可宣的羞澀與矜持，
對菌類的生理排斥讓景齋血液裏的暴虐因數滋生，己經消退了的對江子熙惡整的變態心理，這一刻又扶搖直上，並且迅速的轉化成粗暴的抽插動作。
按著青年的腰，大力的用下身撞擊他的穴口。
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愉，江子熙亮晶晶的眼睛裏始終閃耀著某種清緒，很清醒，卻又很迷茫。
景齋突然有些心慌，俯下身，在他耳邊質問：「是誰在上你？」
「呃……你……」
「我是誰，」
「小……小……獅子……啊……」江子熙哆哆嗦嗦的樣子就像是吸食了迷幻藥物一般，全身因興奮泛起紅潮，汗水就像是在蜜色肌膚上塗的油。
景齋俯下身，舔舐著他臉上鹹鹹的汗液。
在江子熙「小、小」個不停的時候，他的心臟簡直緊縮成一團，幸虧最終吐出來的代號屬於他，不然他恐怕真的會終生不舉然後變成變態殺人魔。
江子熙的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嘴唇湊到耳朵旁邊，親吻伴隨著小聲的呢喃：「快、再快一點……」
儘管不是抱怨，卻依然讓景齋不滿意，他預想中的性愛，應該是插到江子熙爽得叫不出來才合格
於是更加猛烈的撞擊，如暴風驟雨般降臨。
木板床吱喳的聲音比呻吟要響得多，單薄的牆壁不可能阻隔這聲音，看來這一次換作他們攪得隔壁的工人睡不著覺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1
6
天濛濛亮的時候，景齋從床上爬起來下樓去清洗身體。半個小時後再上來端著簡
單的早餐。
江子熙斜斜的躺在淩亂的床鋪裏，半夢半醒，掙扎著在穿衣服
景齋撩開被子，將下半身還光著、上身穿了襯衫的青年扶起來，解開他扣得七扭八歪
的扣子，童新系好
海邊的早晨異常寒冷，江子熙抖了抖，被生生凍醒，縮著腿往景齋懷裏鑽。
身體側過去，衣服蹭了起來，下半身光溜溜的一覽無遺，除了指印，還有從臀縫裏淚
淚往外流的白色液體。
清晨的男人是易衝動的，即使昨夜盡清縱欲，也不能減少那種緊繃感。景齋擰著眉
捏著江子熙的臉頰，大力揉搓。
「醒醒，吃點東西，然後下去洗澡。」
江子熙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可因某個地方昨夜使用過度，根本撐不住，又癱軟在床
上。指尖扯著被子。息急忙忙把自已裹起來。可是景齋不給他賴床的機會，又將被子抽下
來。
「快點，不然下人們來了你就沒法洗了！」這裏並沒有單獨的沖浴設備，他們要清
洗必須去樓下的公共浴池。
江子熙哀怨的看著景齋，嘀嘀咕咕爬起來，顧不上穿褲子，先抓過一塊蛋糕塞進嘴
巴，看來是真的餓了。
光著的下身在面前晃來晃去著實刺眼，景齋忍受不了的對著他的屁股「啪」的就是一
掌，直們出五個紅指印。
「哎呀！」熙疼得慘叫起來，連陀跳下床，捂著屁般直蹦。「你大絕情了吧？昨
天插的那麼爽今早就翻臉不認人，證據還在我肚子裏呢！」
「什麼證據？你懷上了嗎？」
「你、你-」江子熙氣紅了眼睛，大罵「你的那玩意！不戴套子是情勢所迫，但射
在裏面，就是人品有問題了！」
看著他這說不好是性威挑逗還是狼狽滑稽的形象，景齋突然眉頭一動，問道：「他沒
有射到裏面過嗎？」
江子熙翻了個白眼，忿忿的說：「你們的惡趣味簡直是一樣的！」
撿來丟到角落裏的睡褲，因為那裏很難受，穿褲子的動作變得遲緩彆扭。
豪齋走舟備從背後袍住江子熙的腰幫他把褲手提好，拉出褲在裏面的襯衫，系上
褲繩。
然後輕輕的、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臀部柔聲道：「放棄他吧！我考慮接收你」
說完，就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的跳動聲，強烈得要從嘴巴裏蹦出來。
江子熙低著頭拉扯衣服，半晌才整理好，然後回頭，露齒一笑：「我可以和你一起
但我不能放棄他！」
青年一瘸一拐的下樓去了留下景齋站在狹小的房間裏，氣得渾身發抖，七竅冒煙。
可以和我在一起，卻也不能放棄他？
這麼說他堂堂的魔術界混世魔王普天之下唯我獨尊的景齋景大人，被一個笨蛋小
子二手貨，明目張膽的腳踏兩條船了！？
清冷的早晨溫度驟降，空氣裏結了冰，凍得人牙齒打顫。
江子熙在沖洗身體的時候突然打了個噴嚏，不小心肥皂丟了出去，而後踩滑跌了個狗
吃屎。然而，這只是他受難的開始。
第一天的魔術時間，上演了驚險刺激的轉盤射活人。
可憐的被點名叫上臺的熱心觀眾江子熙被綁在轉盤上然後，一枚枚見血封喉的鋒利
匕首沖著他的手腳脖子胯下射了過去，還讓他叼了個氣球射破。
雖然飛鏢都在甩出一刻被橡皮筋拉進景齋的袖子裏，落在轉盤上的飛鏢是從後面的機關彈出來的。
魔術表演沒有任何危險，但旋轉卻是真的。
從轉盤上下來的時候，江子熙臉色蒼白，目眩耳鳴，還得裝出興奮的微笑。
結果當晚就被老闆委婉的提醒，這樣的魔術太驚險無助於消化，在餐廳表演不大適
合。
合。
於是第二天改成了催眠術。
熱心觀眾江子熙躺在三張椅子上被假模假式的催眠之後，撤掉中間一張，活人站在
肚子上踩夾踩去。
雖然撐頭和撐腳的椅子有機關，在撤掉中間的椅子時伸出了鋼板撐住腰，但皮肉被腳
踩卻是真的，一趟下來也疼得冒憐汗，卻還要笑著說：「大神奇了我一點感覺沒
有！」
接二連三的肉體創傷魔術表演了一個禮拜，工夫費了不少，小費卻沒拿到多少。這樣
的魔術不會具體娛樂到某一位觀眾，所以也不會有多餘的獎賞。
可是時間不等人，秋季短暫的一眨眼就過去，再冷就無法北上，他們必須儘快賺到足
夠的路費，去下一個目的地。
景齋的臉蛋很漂亮身材也好穿上做工精緻的改良燕尾服，就像是從電影裏走出來
的紳士。
他款款的走尚一位著起來和富有的中年女士，拉起他的手，很有禮貌的親吻了一下，
瞬間，女士手上的鑽石戒指就不翼而飛。
女人詫異了，四處尋找，景齋卻微笑著拿起一邊的水杯，戒指好端端的躺在裏面。
「小姐，你美的讓我想摘下你的婚戒……」
一個小時後，他又走向男一位女士，坐在她身邊借煙，然後在煙盒裏變出一支口紅。
「真想在你的嬌唇上染上我的顏色……」
再一個小時，他走向一拉神情落寞的女，用撲克牌算出了她的生日並且奉上二碟
小小的蛋糕。
「今關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你的出生，我們的相遇……」
就這樣，一天的時間，就賺了相當不菲的小費。
晚上將錢交給江子熙，景齋有些厭惡的抱怨：「這不是表演魔術，這是在出賣色
相！」
聞言，江子熙執起景齋的手、貼在胸口，羞澀的說：「官人……辛苦了。」結果換來
一通劈裏啪啦的無影掌。
自從那一夜以後，景齋沒再碰過江子熙，心裏有個結，總覺得自己是趁虛而入的小
人。又或者連小人的資格都沒有，只是那個二手貨的潤滑油，把他保養滋潤回最佳狀態，
就雙手奉還給某個菌類。
可是夜晚，潮濕寒冷讓熟睡的青年哆哆嗦嗦的靠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張開手臂將他環
住。
儘管情感被塑膠膜包裹著透不過氣，但不妨礙體溫的互相傳遞。
不安與矛盾中，錢終於賺夠了，江子熙大肆採購了一番，還心血來潮的擦拭了一下灰
塵比車皮還厚的吉普。
北歐強烈的陽光下，那雙髒兮兮的手伸了過來。
「我們上路吧！」
景齋覺得自己應該揮開那雙，打掉他臉上興奮的笑容，拒絕這沒有必要再繼續的旅
程。
可是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就好像拍掉蒙在心頭的塵土一樣，若
無其事的坐進車子裏。
江子熙拿著地圖冊，想和他討論下一個目的地，卻一直在自說自話，繞著那顆蘑菇的
生活習性打轉。
景齋想堵上耳朵，但更想堵上江子熙的嘴。可是堵他的嘴又有什麼用，他不說也會用
月腦子想。
時常被有意無意的戳傷，時常想甩手離開結某卻像面對錢一樣，再爛也會放進包
裏。
破爛吉普顛簸著上路。
在餐廳住的日子讓黑貓飽了嘴福，陰森詭秘的氣質散去，變成一隻再普通不過的肥
貓。
景齋嫌棄的把它丟到一邊，江子熙倒很喜歡，將它放在膝蓋上，一邊開車一邊撫摸
嘀咕：「珍珠啊珍珠你真是越來越珠圓玉潤了呢……珍珠多大了？」
「三歲。」
「三歲怎麼連人話都聽小懂呢，叫她都不理，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嗯，和你一個毛病一啊！」
話音未落，江子熙突然一個急刹車，躺產後座的景齋準備不足，撲通一下從上面滾了
下來。
「你找死嗎？」景齋一下跳了起來，正要發作，卻見江子熙解開安全帶匆匆下車。
「我好像撞到人了！」
景齋也打開車門跟了下去，幸好只是蹭到了路邊的電線杆。杆子旁邊坐著個小女孩
睜著一雙紅紅的大眼睛看著兩人，雖然沒被撞到，卻嚇的哭了起來。
有人在一邊指指點點，沒有駕照的江子熙心虛怕人報警，連忙把女孩抱到車上，拿糖
給她吃。
女孩雖然還是哭，但是乖乖的接過糖塞進嘴巴，一邊吃一邊抽泣。
景齋坐到副駕駛座，不耐煩的開口：「趕緊把愛哭精丟出去，小心人家媽媽告你拐帶
人口--」
話還沒說完，那女孩突然又大哭起來，聽得出是個女高音苗子，嘴巴張得小舌頭都看
的一清二楚。
江子熙趕忙細聲細氣的哄，那小丫頭依偎在他懷裏，哭聲漸漸小了。
景齋上下打量著兩個人，酸酸的說：「這個丫頭，搞不好是小蘑菇投胎。」
「不許咒小蘑菇！」
江子熙揚手就給了景齋一下子，打得大自然親昵，任性的魔術師連脾氣都忘了發。
女孩一頭黑髮，辮了兩根麻花辮，穿著公主裙，在歐洲這種打扮的亞裔女孩，九成是
華人，於是江子熙用中文問：「小妹妹好多大了？
女孩比出六個手指頭。
江子熙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小蘑菇只失蹤四年而己。」
「你找了他三年半……他失蹤了四年，那半年你在幹什麼？」
「身體不好，在住院！」
是思念致疾嗎？景齋托著下巴，突然想起四年前的自己也在住院，他為了事業瓶頸而
精神衰弱，這傢伙為了失去所愛而痛不欲生。兩個人在地球的兩邊，卻一樣躺在醫院裏奄
奄一息的場景，讓景齋覺得是「宿命」。
可是很快又為自己這種娘娘腔的想法感到噁心。
百般追問下，女孩終於開口說話，她叫小雨，家裏在隔壁鎮開餐館，自己跑到這邊來
是離家出走。
「真是六歲就會離家出走了，我十六歲還沒離開過大人的視線呢！」江子熙揉了
揉女孩的頭，決定送她回家。
反正也順路，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就在女孩家隔壁的鎮子上。三個小時的車程，中午
的時候就沒有停車去飯店，想著去女孩家白吃一頓。雖然他們賺足了旅費，但長路漫漫
自然是能省則省。
一進入小雨家的鎮子，女孩就不安起來，己經止住了眼淚又簌簌而下。
景齋察覺出異樣，推了推專心開車，只等著開餐的江子熙的肩膀。
青年停下車，抱起女孩，摸了摸她的頭髮，萬般溫柔的問：「小雨為什麼哭呢？」
「我……我討厭家裏……」女孩揉著紅紅的兔子眼睛，不清不楚的說：「我討厭爸爸
……我討厭……他們」
「媽媽呢？不回去的話媽媽會擔心……」
「媽媽……媽媽不要我了……媽媽死了」
江子熙的眼睛暗了下來，抱緊女孩的頭，用下巴磨蹭著。
景齋是個孤兒，不知道爹娘是死了還是遺棄了他，體會不了這種細膩的清感，百無聊
賴的打了個哈欠。
江子熙抱著女孩下車，拉麵的男人一看到小雨，立刻沖了過來，劈頭蓋臉的罵：「你
這個死丫頭跑哪去了，你媽媽去找你了！」
說著要伸手打，小雨嚎陶大哭起來，江子熙護著女孩不讓他打，臉色也沉了下來。
「你是怎麼當人家爸爸的，孩子受了委屈你不安慰，孩子不見了你也不去找，你到底
愛不愛她？！」
「她一個月出走十幾次，我次次去找，生意還做不做了？」
「生意重要還是女兒重要？」
「不做生意拿什麼養活她？！」
「你這樣不聞不問和養活牲畜有什麼區別？！」
「你敢罵我？！」中年男人脾氣暴躁，點火就炸，揮舞著擀麵杖作勢要動手。
正巧巡邏警車路過，才壓下火氣，將小雨抱起來放進店裏，繼續拉麵，招呼客人，不
再理他們。
江子熙卻不肯走，回到車裏啃麵包，等著虐待繼女的繼母回來。
景齋知道他的脾氣，勸也沒用，也懶得開口，溜達到對面一家日本餐館買飯團，還神
神秘秘的沖江子熙招手。
江子熙以為他打聽到了什麼清況，急忙跟過去，哪知他只是叫他來付帳而己。
這時，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匆匆走過來，看到坐在門口抹眼淚的小雨，立刻將她抱
了起來，表清溫柔的哄著，帶到里間去了。
日本餐廳的老闆和員工用日語嘀嘀咕咕的，江子熙能聽懂一點，大約是說麵館的女主
人不容易，嫁了個沒錢的老公，挺著肚子忙店裏的事不說，還要照顧前任留下的任性女
兒。
好像和他想像中不大一樣。
江子熙眨了眨眼睛，拽著景齋從側面繞了過去，來到麵館後面的臥室外，搬了幾塊石
頭踩上去，扒著窗戶向裏看。那女人抱著犯困一直打哈欠的小雨來到床上，摸著她的臉
哄她睡著。
臥室裏沒有人，若是狠心的繼母，就沒必要再裝模作樣。
江子熙安心的歎了口氣，從石頭上跳下來，一腳踩在濕滑的青苔上，跌了個屁蹲，還
發出一聲丟臉的慘叫。
女人聽到聲音推開窗，看到兩人，先是一愕，然後柔聲問：「就是你們送小雨回來的
吧，真是謝謝了……我丈夫脾氣不好，要是冒犯的話請多擔待。」
「哪、哪里的話……」女人不算漂亮，但特別有女人味，微笑的樣子也很動人。坐在
地上的江子熙不知怎麼就紅了臉，舌頭都打結了。
景齋一股無名之火升了上來，單手提起江子熙的脖領子，拽著他向外走去。
「我才知道，原來你是男女通吃的？！」
「我才知道，原來你是男女通吃的，」
江子熙居然沒有反駁，反而理直氣壯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異性戀和同性
戀」
景齋牙齒磨得吱吱作響。原來江子熙對他的無動於衷，並不是因為心靈上為小蘑菇守
潔，而是對他沒感覺而己，隨便一個女人，都能讓他面紅耳赤、眼冒心心。
走到店門口，女人己經等在那，熱清的邀請他們進去吃碗面。
麵包沒吃幾口，飯團也不頂餓，饑腸轆轆的江子熙咽了咽口水，不顧景齋的死人臉
跟了進去。
飯時己過，店裏冷清多了，中年男人做好面，騰出空來，坐在他們對面。
點上一根煙，男人側臉看著忙著算帳的老婆，揉了揉泛紅的眼睛。
「唉……在國外討生活，哪是那麼容易的？」他的聲音疲憊沙啞：「我承認有時候忽
略了小雨……可是怎麼能說……說我不愛她不疼她，我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她？」
江子熙點了點頭，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
吃飽喝足後，兩人告辭。
一上車景齋就發現了不對勁，但沒有出聲，等車開出一公里左右，便彎腰將藏產後座
椅子下面的小雨抓了出來。
深秋的夜，草地上雖然還留有青綠，但早己沒了踏青的人，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水流
的聲音。
「可是……她還會離家出走的！」
「你若是捨不得，可以留下作上門女婿。」景齋的聲音難掩醋意：「順便連丈母娘也
一起搞定好了！」
江子熙忍俊不住，伸手去抓景齋的褲腳，被他粗暴的踢開。
「小雨想見她母親……」
「她母親死了。」
「她母親死了。」
「我知道……」江子熙摸了摸女孩的臉頰，歎息：「可是不讓她見，她可能會繼續編
造被虐待的謊言，活在虛幻的世界裏這對她的繼母也不公平！」
說到底，還不是心疼那個女人？
景齋坐了下來，將女孩抱到自己懷中，惡狠狠的說：「那就送她去見她親媽吧！」
「你別說這種惡毒話！」江子熙用肩膀頂了他一下，卻沒有搶回女孩，只是淡淡道：
「想個辦法吧……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景齋表情嚴酷，但被依賴的感覺還是讓他動搖了，於是放
軟了口氣：「你拿什麼換？」
「想要什麼都行！」
景齋勾了勾嘴角，無聲的冷笑，硬是將小雨搖醒。
猛然驚醒的女孩開口便哭，直到景齋劃著一根火柴。
火光微弱，卻很溫暖。
江子熙抱住女孩，搓著她凍紅的手，在她耳邊嘀咕：「不哭不哭……媽媽在看著你
不哭……」
景齋有些意外的看了江子熙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伸出手，輕柔的撫摸女孩的頭
頂，在火柴快燃盡的時候，又劃著另一根。
女孩的淚停止了，手臂張開，嘴巴蠕動：「媽媽……媽媽……媽媽我好想好你……」然
後再度睡著，從她勾起的嘴角可以看出，她被一個甜美的夢包圍著。
盯著抱著他手指當奶嘴吮的小雨，江子熙歎息：「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催眠嗎？可是
你也沒說什麼啊？」
因為我要說的話，被你誤打誤撞的說了
景齋的手指在江子熙額頭上敲了敲，「別忘了之前答應的！」
「嗯……」隨口哼了哼，江子熙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問：「你的催眠這麼厲害
不是無所不能？警察局應該請你去催眠罪犯招供的！」
「明日有那麼簡單？催眠只是一種醫療手段，並不是萬靈丹。一個人不想被催眠，那就
沒人能把他催眠！」
「那麼人可以自己催眠自己嗎？」
「什麼？」
江子熙認真的問：「如果發生不愉快的事清，人可以自己催眠自己，把那一段往事從
記憶裏清除嗎？」
「理論上可以！」
「是永久性的刪除，還是可以逆向操作恢復的？」
「我沒試過，怎麼？你想試試？」
景齋作勢要對江子熙催眠，青年大笑著連連躲閃。
女孩的父母趕來，男人抱起女兒，女人再三向他們致謝。
盯著衣著單薄的女人，江子熙又紅了臉，連連擺手：「你們快回去吧，你身體不方
便，別著涼！」
目送他們離去，江子熙一轉身，就被絆了個跟頭，身體摔在地上，即使有一層草緩
沖，凍硬的地面還是硌得筋骨疼。
正要抗議，一道溫熱的身驅覆蓋上來，嘴巴被堵住，粗暴的吸吮。
熱呼呼的氣流和親密無間的耳鬢廝磨，使得萊茵河畔粗糙的乾草也不那麼生硬了。
魔術師的手指隔著衣服在青年身上點著火，滑到關鍵部位，卻粗暴的一把抓住，大力
揉搓。
也許是痛，也許是歡愉，青年發出了難耐的呻吟聲，主動傾身去吻景齋，合住他的唇
瓣，不停的顫抖著，發出渴求的信號。
而這時，景齋停止了動作。
「你對誰都有反應嗎？」
「嗯？」
「你只是饑渴而己嗎？」
「」
「換作其他冰上你，你也不會反抗吧？」
「……」
「若是那女人誘惑你，你也會上她吧？」
「小獅子，別吃醋，她長得像我媽媽。」江子熙伸出手，揉了揉景齋緊繃的臉頰，眼
睛裏閃爍著比夜空還亮的光。
魔術師僵硬了三秒鐘，突然起身，回到堤壩上，坐進車子的後座。
他就像是吸毒了一樣，越來越難以自控。他對貼了別人標籤的二手貨的獨佔欲己經到
了驚人的地步，被他腳踩兩條船的憤怒都不足以抵消擁有的渴望。
如果……如果給江子熙找到了小蘑菇，自己該怎麼辦，
江子熙一定會立刻投入那菌類的懷抱，而他該何去何從，
江子熙若是不再理會他也算了，若是……真如那一次那樣，明目張膽的說兩個人都不
肯放棄呢，他會不會真的就作了他的替補清人，
這種失去了制高點的清感，這種強烈到可以放棄自尊的渴望，讓景齋憤怒的一拳打向
車窗。
他是魔術師，他一直很愛惜自己的雙手，這是他第一次因為情緒無法宣洩而做出自我
摧殘的舉動。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2
7
車門被拉開，縮著脖子拉著衣領的青年鑽了進來，立刻靠到他身上。
「啊……好冷……」看到景齋還是板著臉孔，就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小獅子
笑一個！
景齋撥開他的手，側身靠在車窗上，閉上眼。
身邊安靜了幾秒鐘，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傢伙居然躺平，還把頭枕在他的腿
上。
景齋正要把他踹下去，青年己經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其實……我的身世和小雨很像。母親在我十三歲的時候過世，父親雖然沒有再娶
但一直忙於工作，根本無暇照顧我……那個時候，我也覺得爸爸根本不愛我，媽媽拋棄了我……」
景齋睜開眼，手指爬上江子熙的臉頰，捏了捏他的下巴，聲音也軟了幾分：「用不用
我給你催眠，讓你見一見你媽媽？」
「呵呵……小蘑菇己經做過了，我沒有遺憾了。」
景齋僵硬的抽回手指。
他第一次的濃情蜜意、第一次的任憑索取，還有大多的第一次……走栽在了江子熙的手上。
而江子熙的第一次，都給了小蘑菇，輪到他這裏，只是二手貨而己。
青年像沒感覺到景齋的怒氣，摸索著又去抓他的手。十指相扣的時候，身體突然被拎了起來，然後再度壓倒，趴在後座上，皮帶被解開了。
「小獅子……你……你要幹嘛？」
「強姦你，他做過嗎？」與惡狠狠的語氣不同的是輕柔動作，褲子被拽下，然後是內褲，下身就這樣突兀的暴露在空氣中。
江子熙很錯愕也很緊張，蠕動著想逃離，卻被景齋一把按住腰，然後就感覺到金屬褲帝帶垂了下來，貼著他的臀部，很涼。
叮叮的聲音過後，炙熱的東西被掏出來，抵在他的臀縫，入口處被磨蹭著，卻不急著插入。
「小獅子……別這樣……」
「他沒做過嗎？」景齋俯下身，瓣開他的臀瓣，分身嵌得更深，前端己經開始往裏面
頂。
江子熙微微偏過頭，眼睛裏閃著隱忍不明的光，突然湊近，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個吻。
「我是願意的，所以你不是強姦。」
景齋的身體抖了一下，然後，是大力的頂入，貫穿。
身下人發出一聲悶哼，手指抓著椅套，幾乎摳了進去。
「痛的話就叫出來！景齋伏在他耳邊這樣說，不等著青年回應，就開始了抽插的動作，每一次撞擊都讓那傢伙的肩膀痙攣一下。
可是這本來應該是痛得慘叫的遭遇，卻被江子熙全數吞了下去，只泄出支支吾吾的哼氣聲。
叫痛的話，就不是兩廂清願，而是強姦了嗎？
可笑的「難道連強姦的第一次也不肯給我」的念頭居然一閃一閃的出現，更是刺激著
景齋血液裏的殘暴因數，將本來就很粗暴的動作變得更加狂野。
破爛吉普車一點抗震勝都沒有，隨著景齋的動作開始上下搖晃。而景齋把江子熙抓起
來，由背後位變成側位時，車子又開始左右搖擺。扯掉掛在腳裸上礙事的褲子，由前方再度進入的時候，車子開始全方位的晃動，就像是產生了共振一樣，每個零件都在響。
從正面看江子熙的臉，一張英俊帥氣的臉蛋，總是亮晶晶的如鼠小弟的眸子此時終於朦朧起來。
即使在初次交合的時候，曾經心有餘悸的問過他自己的名字，也得到了滿意的答復這一刻，依然不能放下心來。
他在看的到底是誰？
是景齋，是小獅子……還是神秘的小蘑菇？
不想像沒有安全感的女人一樣一次又一次的詢問，卻也不想看到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於是停止了撞擊，將分身抽出來，重新翻轉，又變成背後位。
上半身衣衫整齊，下半身光溜溜的青年趴在椅背上，雙腿無法合併的打著顫。
平日裏看著他，是個高大健康的英俊青年，而現在以俯視的角度看，江子熙其實很纖細。
腰很細很長，臀部小小的，腿上只有薄薄一層肉，腳裸弱得好像一下子就能捏碎。
這樣的青年，在踏上尋找旅途的時候，還只是個無助的少年。到底是怎麼的情感，支撐著他三年多的尋找，支撐著他無數次失望的不肯放棄？
長時間的靜止讓趴著的青年回過神來，雙臂屈起，支撐著身體，扭轉過頭，發出「咦……」的聲音。
同時，景齋再度壓上去，就著小狗交配一樣的姿勢，重新插入。
一直壓抑著叫聲的青年準備不足，終於吃痛的叫了起來，手臂向後伸攬住景齋的脖子，喘息中不斷呻吟。
「輕一點……輕一點……」
他越這樣說，景齋的動作越大，頂得他的身體不斷往前蹭，最後臉頰貼在了車窗上。
炙熱的呼吸噴在冰冷的玻璃上，結成一片霜霧。
沒有了反射的功能，就看不見自己扭曲的表清。景齋對這一點格外滿意，於是動作越發激烈。
情事結束之後，兩人重迭著趴在椅座上，誰也沒有動，靜靜的體會著高潮過後的餘韻。
景齋的頭埋在江子熙的頸窩裏，汗水濡濕，黏答答的並不舒服。於是抬起頭，用袖子
在臉上胡亂的擦拭了一下。
不斷滴下來的，只是汗水而己，他怎麼可能在一個破爛的二手車裏上一個破爛二手貨到淚流滿面？
他的分身還插在江子熙的體內，青年沒動，他也沒有拔出去的意思。
就這樣躺了一會，江子熙突然抖了抖。劇烈的運動過後，體內的熱氣開始蒸發，肌肉慢慢變冷，體力透支之下便痙攣起來。
景齋將掛在前坐椅背上的毯子撈了過來，蓋在兩人的身下保溫，又抽出手帕，細細的擦拭了他脖子和額頭上的汗珠。
「嗯……謝謝……」青年發出纏綿的嚶嚀聲。
景齋手指在他耳朵後停留了一陣，插入他己經長過耳朵的頭髮裏。剛見面的時候，他的頭髮短得像楊梅，根根分明，現在己經可以抓滿手了。
指尖無意碰到了江子熙的敏感處，讓青年扭動著悶笑。
「癢……」
景齋的手指摸索著向下，從衣領裏一下滑了進去。
一直安分的趴在他身下的青年，突然掙扎著起來，反常的舉動引起了景齋的懷疑。
「衣服都濕了，脫下來吧！」於是不顧江子熙的意願，硬是將他的上衣掀了起來。
果然一在從未曝光過的脊背上，發現了讓人驚訝的東西。
青年光滑的肩膀下方，蝴蝶骨的附近，有一大塊燒傷的痕跡，冷眼一看，像火焰的翅膀。
景齋瞪大眼睛瞪著那傷痕，半晌腦子裏一片空白，下意識伸出手指，輕輕碰觸粗糙的表皮。
看來己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四年前住院休養，應該就是為了這燒傷。
突然想起初始時，他用火燒了他的駕照，小小的火簇引起他很大的反應，甚至暈倒。
顯然他是怕火的，而這段時間朝夕相處，最親密的關係也發生過，他卻沒注意到他的傷。
雖然青年有意遮掩，但也是自己大粗心。
景齋用指腹磨蹭著傷痕，像是想將褶皺撫平一般用力，很快磨擦起了熱度，肌膚變得滾燙，心臟一陣抽疼，就像有人用力擰一樣。
「疼嗎？，」
傷痕被如此細緻的撫摸，讓江子熙顫抖起來，脊背拱著，哆哆嗦嗦的說：「早就沒感覺了……別看了……」
景齋顧若罔聞，不僅撫摸，甚至還俯下身，在傷痕的中心，落下親吻。
青年抖得更嚴重了，半響從嗓子裏擠出乾笑聲：「喂--你、你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景齋濃眉一攏，還埋在江子熙體內的分身猛的往前一頂，讓青年大大的吸了一口氣，笑聲變成了黏軟的呻吟。
「啊……啊……小……小獅子……」
「你又不是女孩子，有疤為什麼要遮？」
江子熙還沉浸在之前的清欲中，聲音有氣無力：「我是怕刺激你……」
「只是個疤而己，又沒長成人臉的形狀，有什麼好刺激的？」
「話、話別說那麼滿……唔……」
青年沒頭沒尾的咕噥聲，被景齋吞進了嘴巴裏。
扣著他的頭，以彆扭的姿勢親吻，直到彼此的脖子都酸了，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又親昵的咬了咬他的耳朵，「還記得之前的交易吧？」
「嗯？」
「我催眠小雨，你要拿東西來交換。」
「記得，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和小蘑菇的回憶。」
江子熙側著頭，表情高深，猶豫了十幾秒，才拉過景齋的手掌，握住，壓在臉頰下。
「我和小蘑菇……其實和其他的情侶沒什麼不同……」
江子熙回憶的時候，嘴角帶著甜蜜的微笑：「之前不是說，我父親工作忙，沒時間管我嗎，我十七歲那年高中畢業，硬是纏著要出差的父親帶我一起去玩，父親是去工作的我卻偏偏要當旅行，氣他不管我，就離家出走了，幼稚吧？」
「你現在也很幼稚。」
「呵呵……那個時候，我還大搖大擺的刷父親給我的卡，住旅館，去商場……父親知道
我的行蹤，連找都懶得找我！
江子熙露出和小雨一樣的，寂寞的的表清：「然後……我在一間酒吧喝多了，睡著
了。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小男孩坐在身邊給對面的女孩子變魔術。是硬幣的魔術，只能面對面變的那種。」
「他沒注意到側面的衣服堆裏有個人……於是，他的魔術被我發現了破綻，我立刻就揭穿了他！
「他是小蘑菇？」
「恩！」
「你做了魔術師很忌諱的事清。」
「對，他很生氣，用酒吧裏的託盤打我，結果把我打暈了，腦震盪！」
「……」聽到這裏，景齋的身體一僵，眉角開始突突的跳。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江子熙在對小蘑菇充滿愛意的清況下，會對他的欲望採取如此放任，甚至迎合的態度。
「也許我當時的樣子很慘吧……小蘑菇很害怕，怕我真的有什麼事，就拖我回家
不是家，只是一個小出租房，有五平方公尺左右，還漏水，屋子裏一股黴味。」
江子熙詳細描述著那間小房子的簡陋，細節到床腳的劃痕和窗框的斑駁，可見他在那住了很久。
「小蘑菇是個遇到瓶頸的魔術學校的學生，出來尋找靈感，然後就一邊打工，一邊在街頭、酒吧、餐廳裏表演魔術。他教會了我很多事情……例如做飯、例如開車、例如血拼的時候討價還價！
的確，這些生存技巧，在他們尋找的旅途中，江子熙應用自如。
「小蘑菇的脾氣不好，心口不一，彆彆扭扭的但對我很好，我想媽媽了……他就
催眠我，讓我見到了媽媽，就像你催眠小雨一樣……」說到催眠，江子熙的表清起了變
化，清緒開始起伏。
「他打開了我的心結他讓我成長了，我終於瞭解，這個地球不是圍著我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我不是被母親拋棄，不是被父親嫌棄，是我用狹隘的心看這個世界所以世界回報我的只有孤單是小蘑菇讓我明白，我不是一個人」
這樣的小蘑菇，在江子熙的心目中，是無所不能的魔法師，是實用的百科全書，是柔軟而溫暖的抱枕也是第一次愛的人
「第一次是我主動的，我誘惑了他……」江子熙終於露出了一點羞澀的表清：「做完
之後，他很緊張，卻裝酷，先是教訓我，說都是我的錯！是我勾引他，是我陷害他，是我，反正找了好多的藉口，最後卻說，要對我負責任！」
簡單的語言，勾勒出那樣一副畫面，景齋的腦海裏第一次清晰的浮現出小蘑菇的形象。
一個黑髮如墨，白膚似雪，驕傲又羞澀的男孩。
景齋對小蘑菇的抵觸心理依然強烈，但同時，也有些理解那個傢伙的想法。
一個驕傲的魔術師，對一個腦筋不清楚的傻小子，扭捏而坦然的愛清。
「然後呢，你就讓他負責了？」
「怎麼可能？我和他吵架，還大打出手！誰要他負責？我又不是個丫頭？」
江子熙說著，悶笑起來，身體抖動著，連累得景齋也跟著搖晃。可是不一會，聲音就弱了下來。
「笨蛋，說喜歡我，有那麼難嗎？笨蛋……明明就是喜歡我……明明夜夜都叫我的名字……明明怕失去我怕到哭泣……明明……明明是個笨蛋……」
溫熱的液體，順著江子熙的臉頰，流到了景齋的手心，很燙。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他的淚水……
初識時他蹲在自己的床頭無聲啜泣，他想起了曾經將他砸成腦震盪的小蘑菇，相似的經歷讓這個疲憊的青年迫切的需要發洩，於是那一夜的淚恣意橫流。
而現在，他依然為了迷路的愛人哭泣。
「所以我不能放棄他……即使我找得很累很辛苦，我也不能放棄他……小獅子你明白
嗎？，」
江子熙捂住鼻子，壓下硬咽聲，一字一句的說：
「在我的生活沒有色彩的時候，在我自怨自艾的時候，是小蘑菇領著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他笨手笨腳，跌跌撞撞，卻一直拉著我的手沒有放開，所以在他迷路的時候，我也絕對不能放開他！」
第一次感受到的與眾不同的世界，第一次為一個陌生人魂牽夢縈的經歷，第一次渴望有個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第一次受了傷也不願意放手那個就是他第一次的愛清平淡的真實，無法割捨。
青年偏過頭，盯著景齋的眼睛，無聲的詢問著，像是在期望他的鼓勵與支持，可是景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臉，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凝視片刻，江子熙又低下頭，吸了吸鼻子：「就好像小朋友捉迷藏一樣……藏起來的那個，躲在角落，等著做鬼的那個找到他，做鬼的不來，他就不會離開，就不能回家。」
江子熙的清感清晰的傳遞給景齋，那份被思念啃啄的發狂的痛，也讓他的心擰了起來。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完全沒有譏諷意味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復。江子熙睡著了，帝著對清人思念的淚。
景齋動作輕柔的抽回手，按著他的腰，將分身拔了出來。這種細微的小動作，居然也讓車子左搖右晃了一陣。
剛啟程的時候，玩笑的說過「這車子很適合車震」，那時江子熙羞窘的反應還歷歷在目，當時就揣測他和小蘑菇玩過，現在看來，果然沒說錯。
連車震都是在重複他們曾經的記憶，那麼還能做些什麼，才是專屬於景齋和江子熙的，獨一無二的回憶呢？
為江子熙簡單的擦拭清理了下身，穿好褲子，蓋上薄毯，又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些。
起身前吻了吻他背後的火焰之翼，輕輕的打開車門，坐在吉普的前蓋上，抽出一根煙，點燃。
他的煙癮不大，一包煙能抽半個月；他比較喜歡吃海鮮，但吃不到也不會想念；他的銀髮現在長出了黑色的根，看起來很邋遢，但是清況不允許的話不去補色也沒關係；他不大喜歡穿燕尾服，可是只要戚先生要求，上臺時他會脫下自己喜歡的牛仔裝和靴子。
換句話說，除了魔術，他對其他東西都沒有執念。
這次，他卻像是吸毒一樣徹底陷了進去……江子熙就是他的毒品。
而可悲的是，江子熙己經有了讓他無法自拔的毒蘑菇。
他說他和小蘑菇就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小朋友，如果他找不到他，那小蘑菇就要一直躲在角落裏，不能回家。
可是，陪同做鬼的小朋友玩捉迷藏的他該怎麼辦？
遊戲結束，小奶昔和小蘑菇攜伴回家，小獅子該何去何從？
魔術行業裏也有派別之分，從表演模式上可分成搞笑滑稽的和紳士帥氣的，從程式設計上分藝術型和技術型但這些不是絕對的，除了成名的魔術師需要維持自己的形象外，大部分的派別都是互相吸取經驗，互相學習進取。
只有一個派別是與世隔絕的，那就是以危險的黑魔術表演著稱的艾利斯家族。
其在魔術界的地位類似於武俠小說裏的魔教，被「白道魔術」所排擠，但是他們和戚先生的關係很不錯。尤其是景齋十五歲的時候還曾來這裏學習，雖然沒交到什麼朋友，但總算是有份交情在。
艾利斯家族的當家人是位漂亮的女士，她非常喜歡景齋，覺得景齋的氣質比她這裏最優秀的學生還像黑魔術師。
景齋離開後，她還按照景齋的氣質品貌，在亞洲招收了一批學員。年齡都二十歲左右，全是有著黑色濃密頭髮和白皙細緻肌膚的美男子。
江子熙盯著站在最末尾處那個有一雙秋月一樣眼眸的男孩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沒有我要找的人，抱歉打擾了。」
艾利斯女士盛清挽留他們住一日，也不在乎景齋的冷淡。
「小景，你走這七年，這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讓禦寶帝你們轉一轉。」她指的就是那個站在最末尾，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純真中透著一些神秘感的美少年。
他們風塵僕僕的來，也的確累了，於是接受了邀請，提著行李，跟著華禦寶去客房。
從環狀的樓梯走上去，便可俯瞰整個莊園。簡直是個野生動物園，有各種珍奇的動物，大多是些兇猛的野獸，例如西伯利亞虎、非洲獅和美洲鱷。
這些，都是他們的魔術道具。
在環梯旁邊是一個用巨大的玻璃罩起的水潭，裏面仿原始森林佈置了灘地和浮木，還有一根枝杈緊茂的古樹。
江子熙對這個玻璃罩很感興趣，一直側著腦袋看，卻沒發現任何生物。
景齋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他們倆之間有兩個臺階的距離，不遠不近，很安全。
這些天景齋一直很沉默，不過他平時也很沉默，所以除了他自己，連和他朝夕相處的江子熙也沒有察覺他的異樣。或者說，江子熙的視線從來沒有落在他身上他一直很執著的看向未知的遠方，尋找過去的戀人。
本來很平順的路途，突然遭遇意外，一個巨大的黑影沖著一行人迅猛襲來，響聲震耳欲聾，
江子熙嚇了一跳，腳下一頓，踩滑，險些從樓梯上滾下來。
景齋伸手去接的同時，走在最前面的華禦寶己經拉住了他。
「沒事，有玻璃罩擋著呢！」少年微笑著，拍了拍驚魂未定的江子熙的肩膀，指著緩緩向下蠕動的巨大黑影。
是一條網紋蟒，目測有三十英尺以上，身體粗壯，突然沖過來拍在防護罩上，衝擊力震得整個玻璃罩都嗡嗡作響。
江子熙瞪大眼睛，盯著那條只有在電影裏才能看到的巨蟒，心有餘悸的問：「養這個幹嘛？」
「表演魔術用。」
「這種東西可以被馴服嗎？」
「蛇是冷血動物，是不可能被馴服的。」
「拿這個做表演，未免大冒險了……這是地球上最大的蟒蛇了吧？！」
華禦寶炫耀般的指著另一側：「這個不是哦，你看那邊，那裏有一條森蚺，足足有四十英尺長，六百磅重，我想那個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蛇了！」
江子熙吞了口口水，終於理解，為什麼黑魔術是魔術界的邪教，是無法做交流的派系。
幸好客房佈置的很正常，沒有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江子熙放下行李，自覺自動的走到浴室給景齋放水，看著水管裏淚淚冒出的水流，想起那巨大的蟒蛇在水潭裏滑行的樣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要拿蛇來做什麼？」
景齋解著袖扣道：「我來這學習時候，他們還沒玩得這麼誇張，那時只是虎口脫險之類的，鱷魚蟒蛇這種爬行類還是比較少見。」
「難道現在要玩巨蟒纏身？他們不要命了嗎？」
「巨蟒固然危險，但並不是最致命的，你看到樹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小蛇了嗎？那些蛇是這個星球上最有效率的殺手，一滴毒液足以致命。」
江子熙又打了個寒顫，「魔術表演弄到這種程度……就不是帶給觀眾驚奇，而是驚嚇
了吧？」
「想成名，總要付出代價。」
「那麼……你會設計這樣的魔術嗎？」
「如果到了無法存活的地步，也只能這麼做。」
話雖這麼說，但景齋從沒想過表演黑魔術。當年在這兒學習的時候，只是學習一些逃生魔術的技巧，更是為了開拓思路。
不是因為他惜命，更主要的是，不想破壞任何一場欺騙的藝術。
他曾經對江子熙說過，魔術一旦失敗，就很可能成為謀殺，而這句話用在黑魔術的表演者身上，再恰當不過。艾利斯女士的丈夫，就是在練習時被野獸所傷，搶救無效而去世。
景齋洗完澡出來，就見江子熙趴在床上翻看一本相冊，坐到他身邊一看，全是老虎的照片。
「這是禦寶剛才送來的，這只老虎是他飼養的，叫KING，很帥氣吧！」
是KING?」景齋總算提起一點精神，「長的真快，我離開的時候它還是一隻幼
虎。」
「你也養過它嗎？」江子熙拽著他的袖子一臉好奇寶寶相：「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事清吧，真想知道十五歲的小獅子是什麼樣子！」
「又不是小蘑菇，你沒必要關心！」景齋抽回手站了起來。
「可是，你是我的朋友啊……」
「我不是！」
丟下這句讓江子熙的臉色瞬間青白的話，景齋帶著些許報復的快感和自我厭惡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給了江子熙「他們是朋友」的暗示。但是現在己經覺悟，所以絕對不會一錯再錯。
來到放映廳，艾利斯女士已經在這裏等他多時，按下遙控器，近幾年精采的黑魔術表演開始。
不得不說，黑魔術儘管存在爭議，但從視覺效果來看，的確是驚心動魄，很有好萊塢大片的感覺。
看完帶子天色己經暗了下來，在艾利斯女士的邀請下，兩人外出共進晚餐。
並肩走下環梯，遠遠就看到兩道身影說說笑笑的接近虎籠。晚餐時間，自然也是老虎開飯的時間。
華禦寶端著一個金屬盆子，裏面是大塊的羊腿肉，一邊開籠子一邊和江子熙招手。
江子熙有些些畏懼，華禦寶拍胸脯保證沒有危險也不肯靠近，只是在幾公尺外看他喂
虎。
「禦寶是那些華裔孩子裏最聰明的一個，甚至可以說是所有學院裏最有悟性的一個。」艾利斯女士看著自己的愛徒，不由得感歎：「其實他是最像你的，眉眼間總有些你的風情，不過沒你這麼酷就是了。」
景齋盯著華禦寶的臉，看了幾秒鐘，忍不住冷笑起來。
他哪里是像他，分明是像小蘑菇，不然江子熙怎麼會雙眼發亮的看著他呢？
兩人走下臺階，腳步聲引起了江子熙的注意，他立刻離開華禦寶的身邊，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小獅子，禦寶想和你切磋一下硬幣術--」
景齋就像沒聽到一樣，與艾利斯女士相攜離去。
德國在歐洲並不是美食之國，這裏更出名的是啤酒。德國菜肉類豐富，而且喜歡吃生食。和日本的保留食物原味的生食文化又不同，德國更喜歡拌生肉。
例如世界聞名的，也是德國少數幾個拿的出手的菜肴一韃靼牛排。
艾利斯女士就點了這個菜，她喜歡吃，但是她並不知道景齋不喜歡。
他隨意不代表他沒有喜好，只是他很少對一件事物表現出強烈的清感，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
坐在高級餐廳咀嚼著未經任何烹調處理的鮮牛肉條，突然想起了和江子熙一起吃路邊攤的時光。在煙塵中吃著很快就冷卻的湯麵、生煎、墨魚丸他從來不開口說要吃什麼，但江子熙送到他面前的都是他想要的。
到底是江子熙從戚先生那裏瞭解過他的口味，還是他和小蘑菇很像呢？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江子熙對他，是日久滋生的暖昧清愫，還是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替身。從他破壞了他的魔術，被他折騰的腦震盪的一刻，就將他和他在尋找的幻影重迭了？
艾利斯女士正在描述自己最新的魔術場景，卻突然發現景齋魂不守舍，於是用涼涼的刀柄敲了敲他的手背。
「在想那個男孩？」
「在想那個男孩想誰。」
回去的時候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除了在夜間活動的巨蟒，其他動物也都入睡了。
景齋回到客房，裏面空蕩蕩的，江子熙不在。他洗完澡上床，那傢伙還沒回來。他翻看著魔術期刊，彩頁都看完了，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終於，在時針走向十二點，連廣告頁都快看完的時候，江子熙回來了，手裏抱著個紙箱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就沖到浴室去洗澡。
景齋側身看了看箱子，有幾張擺著愚蠢姿勢、笑得一臉春花的江子熙的拍立得照片底下還有龍飛風雨的簽名一華禦寶攝XX年X月X日。
剩下的都是簡單的魔術道具，是不用大多技巧，稍加練習就能掌握的東西。
每次洗澡都草草了事的江子熙，這回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出來的時候打著哈欠爬上床，眼睛目迷成一條線。
「嗯……晚安……」
景齋撐著身體，冷冷的問：「一直和華禦寶在一起嗎？」
「嗯……逗了一會兒KIng身上臭臭的……」江子熙側身，往他懷裏拱了拱，「他
還教了我好多小魔術……嘿嘿……」
「認識了新朋友，真好。」
「放心……你是不一樣的。」
「沒必要，你認識了新的朋友，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景齋說著，將江子熙從懷裏推了出去。
「小獅子……」江子熙瞪著一雙漂亮的單鳳眼，黑色的瞳孔裏滿是莫名。
「接下來，請你的新朋友和你一起去找小蘑菇吧，我要回去了。」
景齋關掉燈，轉身，拉高被子。
就是這樣……他沒必要陪江子熙繼續玩角色扮演的遊戲了，反正這個世界上氣質、長
相相似的人有大把。
江子熙不是非他不可，他也沒必要自我輕賤。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2
8
夜如止水，沉悶而安靜。
被他一句話打擊到呆滯的青年，突然坐了起來，卻沒有下床或者靠過來的意思，就那
麼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連呼吸都很輕。
景齋告訴自己，不關我事，卻怎麼也無法入睡，直到那具坐到發涼的身軀，緩緩的貼
上他的背。
炙熱的吻落在脖子附近，以一定的力道吸吮著，舌頭伸出來舔舐，一路滑到耳垂、臉
頰。
肩膀被按下來，身軀終於正面覆蓋，熱呼呼的氣噴在臉上，讓他睜不開眼睛。
嘴唇被含住，溫柔的裹著，而後舌頭探了進來，有些羞澀，但是很執著的在他的口勝
裏攪動，碰觸著他安靜的舌頭。
景齋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清欲，卻一動不動。
反復的挑逗都得不到絲毫回應，單方面索求的吻只得結束。
江子熙撐起身體，凝視安靜的躺在被子裏的景齋，半晌，縮進了被子裏，解開景齋睡
褲的繩子，拉下來，雙手扶起他沉睡著的分身，輕輕揉搓著，然後一口含住。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用口舌愛撫性器官，可是卻肯定不是江子熙的第一次。
他不是有處子清節，只是陷入「菌類替補品」的隆圈裏無法自拔。
他不在乎江子熙過去喜歡過誰，和誰上過床，他在乎的是，江子熙在和他在一起的時
候看到的是誰，和他上床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誰，為他口交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按照小蘑
菇喜歡的方式來進行，
他只是一具叫小獅子的軀殼，而被江子熙注入了小蘑菇的靈魂嗎？
這樣想，身體即使被刺激的熱起來，悸動的感覺也無法傳遞到胸口。
江子熙接吻的技巧生澀，口交的方法卻相當純熟，舌頭一直在頂端打轉，很快將景齋
的欲望撩撥到最高點。
撩開被子，青年分開腿跪在他身上，悉悉索索的褪去睡褲，扶著景齋的分身，緩緩的
往下坐。
未經潤滑和開發的穴口乾澀，江子熙努力了幾次，都沒能讓景齋進入。
有些無措的搖了搖景齋的肩膀，欲望勃發的魔術師卻一動不動，只是冷眼看著。
那種冰冷劃破了黑夜，凍得江子熙顫抖起來，心急似的，又一次嘗試。
握著景齋的分身，努力對準，坐下去，終於成功了，卻痛僵在半路，肩膀抖動。
「唔……小獅子……」
江子熙這樣叫著，一遍又一遍，可是直到痛得麻術，也沒能得到景齋的任何幫助。
最後，還是他自己慢慢的坐了下去，坐到最深。至此，似乎是體力透支了，一下撐不
住的趴在了景齋身上，頭埋進他頸窩。
江子熙感到很委屈。
這種委屈，穿透了黑夜的阻隔，準確的傳達給景齋。
也許江子熙覺得，自己沒做錯任何事清。他溫順、聽話，偶爾的狡黯和反叛都在適度
的範圍內。冷戰時不管是誰的錯，他總是最先妥協。景齋陰冷和怪異，他也全部容忍。景
齋的所有要求，不管是放洗澡水還是奉獻身體，他全數滿足。
這樣任君索取的態度還被責難、嫌棄，他自然是要委屈的。
景齋也覺得，江子熙該委屈。
江子熙己經把能給的都給了，能做的都做了，而最後守著的，就是不能放手的信念
為什麼不能被理解呢？
可是，感清對景齋而言，沒有退而求其次一說。
要嘛，就要全部！不要，就一點都不要！
江子熙歇息夠了，又撐起身體，然後蠕動著身軀，前後左右的搖擺。
騎乘位對於高大的他來說有些困難，扭動的半徑過大，耗力也大。儘管這樣，他還是
很快得到了快感，疼痛的哼氣轉變成動情的呻吟。
可是越有感覺，就越使不上力氣，最後身體一軟，向後倒去的時候，被景齋抓住腰固
定。這樣的碰觸，讓江子熙眼圈發紅。他再度俯下身，親吻景齋的嘴唇，卻依然得不到響
應。
正失望的吸鼻子，突然感覺到，扶在腰間的手，向下身的重點部位滑去，一把握住
上下的蠕動。
江子熙愣了半晌，然後緊緊抱住景齋的肩膀，身體強烈的抖動。
景齋卻抽出一隻手，四兩撥千斤的化解了江子熙的鉗制，將他扶著坐好，加快手上的
動作。
江子熙激烈的喘息著，快感強烈到腳趾都蜷縮起來，大腿的肌肉痙攣，促使內穴也緊
張的蠕動，刺激著景齋正貫穿其中的欲望。
在以往的性愛中，景齋很少直接愛撫江子熙的關鍵部位。不是他不願意碰，而是江子
照每次都異常動情，只愛撫身體、刺激後面，他的這個東西就能高高豎起，稍微磨蹭一
下，就興奮的要高潮。
所以根本就不用碰。
而這次，景齋在愛撫過後，死死的抓住根部，阻止他到達頂峰。
「小……小獅子……」
江子熙無助的催促著，手掌撐在他胸前，微微施力。
景齋卻只是淡漠的看著他。
他的身體很熱，可是心很冷。
江子熙卻完全沒有察覺，自顧的沉浸在強烈的快感和無法宣洩的窒悶中，不安的扭
動，色清的抽搐，難耐的呻吟。
其實不是我，他也沒關係吧？
這樣想著，景齋放開手。青年馬上就攀上欲望的高峰，射了出來。然後身體一軟，趴
在他身上，粗重的喘息。
炙熱的呼吸一直噴在他耳朵和脖子上，居然讓景齋覺得，這比刻意的挑逗更讓人有感
覺。
可是江子熙不這麼認為。
當他回神過來，察覺到景齋埋在他體內的分身依然堅挺，就立刻撐起身體，坐了起
來，重新扭動著。
景齋阻止了他的動作，手臂穿過他腋下，將他托起來，拔出了還硬著的分身。
江子熙側身躺在床上，滿臉迷茫，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清，而景齋卻按亮壁燈
下床開始穿衣服。
在景齋套上褲子以後，江子熙才回過神，立刻爬過去，抱住他的腰。
「小獅子，別生氣了。」他像哄孩子一樣，柔聲細語，手掌在他背上拍著。好像景齋
鬧彆扭的原因，只是少吃了一塊糖。
景齋不再掙扎，反而托著江子熙的身體移動，彎腰撿起上衣，穿上，一邊系袖口一邊
說：「你的新朋友也可以滿足你的！」
語氣和江子熙一樣平常，甚至比他還坦然。
江子熙僵住，放開手臂，呆坐在床上。漂亮的眼睛還是那麼亮，瞳孔還是又黑又大
嘴唇依然豔若桃李，和初始的那個午後，沒有任何差異。
景齋覺得，自己根本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扣好全部的扣子，屈起手指，隨意的抓了抓頭髮。出門的時候，景齋轉過身，對呆若
術雞的江子熙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是你第一個同行者吧？」
也許他以為的二手貨，早就閱人無數了也不一定。
也許他只是候補的候補的候補……號碼牌己經是兩位數了。
也許也許也許真正的笨蛋，是他自己
景齋捂著胃，彎下腰。晚餐囫圇吞進去的生牛肉此時開始作怪，一陣陣的往上反著酸
液。汗從額頭鬢角滲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總是面無表清的散發著陰冷氣質的魔術師，此時蜷縮在空蕩蕩的走廊角落裏，比任何
時候都更鬼魅。
他的肩膀抖動著，喉嚨裏發出野獸負傷的嗚咽聲。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惡毒的揣測，把他想像成一個淫蕩無度的下賤男人，也無法緩
解心中的痛呢？
那種割肉一般的痛……
江子熙是他的毒瘤，再不切除，真的要擴散到全身了！
天亮之後，景齋回到客房。
他己經整理過，發絲柔順，衣著服貼，神色泰然。
而江子熙的恢復能力比他還強，正睡得鼾聲陣陣，香甜無比，全然沒有一點傷心難過
的樣子。這讓景齋懷疑，他在關上門的一刹那，看到的那個嘴角顫動、身軀顫抖、欲哭無
淚的青年，是不是錯覺？
這傢伙，不是沒有心，那夜回憶他與小蘑菇的點點滴滴，說到淚流滿面。這傢伙，只
是太偏心，有的人就可以讓他追尋一千二百天，有的人就只能讓他委屈一千二百秒。
這是最最可悲的，他不是不在乎你，而是有比你更在乎的人。
景齋將江子熙的行李打開，從寬大的圍巾裏抽出表演利劍刺喉用的半圓管，從貼紙加
菲貓的旅行杯裏拿出變水類小魔術用的特殊磁石。
江子熙是個滿邋遢的人，衣服從來不迭，亂糟糟的塞在行李袋裏，帽子和內褲放在一
起，襪子和圍巾纏成一團。
若真的說嫌棄，江子熙從頭到尾可以被他嫌棄個遍。仔細想想，為這種人難過得食不
下嚥夜不能寐，連癡情種子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眼睛被蛤蠣糊了。
收抬好東西，景齋深出一口氣，站了起來一轉頭，才發現江子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正躡手躡腳的穿褲子。
景齋面無表清的拎起箱子，推門就走，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劈裏啪啦的響，從金屬
柱子的反射可以看到，那傢伙衣衫不整的提著還不停掉東西的行李追了出來。
景齋沒有加快腳步也沒有放慢，以自己的速度和節奏行走著，來到艾利斯女士的房門
前，敲門，與她簡單的話別。
江子熙就縮在一旁整理，同時用棄犬的眼神盯著他。
走出長廊，下環梯的時候，華禦寶追了出來，拉住江子熙的手，陪著他一起往下走
嘴巴裏一直念叨著有時間的話一定要來看他。
江子熙滿口應著，居然也是依依不捨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因為昨夜和景齋的僵局而對
華禦寶有所避嫌。
本來嘛……景齋和華禦寶對江子熙而言沒什麼不同。根本沒必要因為一個疏遠另一
個。
景齋暗暗稱江子熙為自己的寵物、玩具，現在覺得，其實對江子熙而言，他也是寵
物、玩具。
只不過他把江子熙當成笨狗，欺負著又寵愛著；江子熙把他當成蠢貓，嬌慣著又逗弄
著。
他們倆半斤八兩，誰也沒有對不起誰。
景齋越這麼想，笑容就越深，從環梯兩側的玻璃罩看自己的臉，簡直扭曲的像爬行類
的動物，難看之極。
華禦寶掏出了拍立得的相機，招呼景齋：「景先生，幫我們拍張照吧！」
景齋本來不打算理會，可是在玻璃反射下看到江子熙明顯的縮了一下肩膀。
原來他不是毫無自覺的？
於是轉過身，面無表清的接過相機。
華禦寶立刻哥倆好的摟住江子熙的肩膀，一隻手還比出了Ｖ字。江子熙猶豫著也伸出
手，傻乎乎的比了個大拇指。
喀！按下快門，拍立得相機吐出相紙。
華禦寶接過尚未成像的照片，甩來甩去。江子熙則用眼角看著景齋，雖然有些畏嗅
但不閃躲。猶豫了幾秒鐘，還來拉他的手。
「我們走吧……」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景齋甩開他的手，大步向下走。
「小獅子--」
他在背後低聲的叫，景齋的腳步卻越來越快。
他想甩掉這像背後靈一樣的稱呼，甩掉這糟糕旅程程來的晦氣，甩掉黏糊糊的奶昔，
甩掉過期的情感！
這時幾個工人抬著金屬架子走過，有幾個人從側面打開了玻璃罩。今天是定期清理蛇
池的日子，兩個穿著全套防護服的工人拎著驅蛇劑噴霧走了進去，另一個老頭守在門口。
景齋彎下腰，打算從架子下面穿過去。身體剛過去一半，竟聽到一聲巨響，架子倒了
下來。他趕忙閃開，回頭一看，原來是那條巨大的網紋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開半掩
著的門，徑直向他們沖了過來。
江子熙還在為景齋的拒絕而失神，突然腳下一滑，在華禦寶的尖叫聲中，被網紋蟒纏
住，身體騰空，然後就是目眩神暈的旋轉。
景齋撲過去抓他的身體，可是己經來不及，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立刻
就側首翻越欄杆跳了下去，正落在網紋蟒的蛇腹上。
他緊緊抱住大腿粗的蛇身，與江子熙一起被帶進了蛇池。他在蛇的下部，身體立刻就
挨到了灘地，蹭了一身一臉腥臭的濕泥。
而江子熙被蛇用上半截纏著，身體從高處重重的摔下來，景齋連忙撲過去，在他落地
的前一秒接住，卻被砸得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小獅子！」江子熙連忙翻過身，但是胸部以下都被蟒蛇纏住，根本沒辦法掙脫，還
沒來得及對視，身體就被往水池裏拖去。
景齋忍著胸口火辣辣的痛抓住江子熙的胳膊，將他壓在身下。兩個人的體重讓網紋蟒
拖拽的動作遲緩起來，這個當口，抬起旁邊一塊十幾磅重的石頭重重砸向網紋蟒的頭。
蟒蛇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力氣，繞著江子熙腹部的力道鬆懈下來，江子熙掙扎著爬出
來，扶著幾乎站不起來的景齋往外跑。
他知道蟒蛇的皮很厚，包裹著結實的肌肉，這一砸只能讓它暫時暈眩一下，幾秒鐘後
就會恢復戰鬥力。
果不其然，他們剛跑到門口，網紋蟒又沖了過來。
江子熙毫不猶豫的把景齋往外推，自己又被蟒蛇纏住。可是做夢也沒想到景齋的情況
也比他還差，居然被另一條蟒蛇纏住。
定睛一看，是隔壁那條比網紋蟒還粗大一圈的森蚺！
正在裏面清潔殺菌的工作人員聞聲趕來，在網紋蟒將江子熙拖下水的時候猛撒驅蛇
劑。
蟒蛇立刻放開江子熙，縮起了身體，潛入水中。
江子熙從泥沼裏爬起來，搶過噴槍，踉蹌的向被森蚺纏住身體，臉色己經發白的景齋
跑了過去。
森蚺比網紋蟒狡猾得多，它之前一直蟄伏，看準時機才沖出來。這次看到江子熙跑過
來，居然不讓他近身，尾巴一揮將他甩開，然後纏著景齋迅速鑽進水池。
水池裏有不僅有另一條巨蟒，還有無數條毒蛇，而且驅蛇劑在水裏根本不起作用。可
是他不能等，片刻的遲疑都可能要了那只笨蛋獅子的命
江子熙撞開攔著他的人，跳下水池。
森蚺的身體實在大巨大了，隱藏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清。江子熙撲過去抱住它的頭，用
胸口堵住它的口鼻，手指猛戳它的眼睛。
巨蟒終於堅持不住，放棄了溺死景齋的計畫，盤旋著挺起身來，卷著兩人想爬到樹上
去。
嗆了好幾口水、神智都有些不清晰的景齋，在求生的本能下緊緊抱住樹幹不鬆手，江
子熙也勾住樹杈死命的拖住森蚺。
雖然他們倆的力氣加起來也不足以對抗這條巨蟒，但蛇的耐力很差，只要堅持幾分鐘
他們就一定能逃脫。
工作人員拿著利器趕了過來，但是不敢貿然出手。
僵持中，巨蟒突然鬆懈下來，像一條破繩子一樣從樹上摔下。
它的體力終於耗盡了。
可是江子熙和景齋也僅剩半條命，根本支撐不住，跟著一起摔了下來。幸虧落在了最
柔軟的爛草地裏。
江子熙的狀況比被撞擊又溺進水裏的景齋好一些，他掙扎著向景齋的身邊爬去，摸了
摸他蒼白的、沾滿黏液和泥水的臉。
「小獅子……你還好嗎？」
「死不了……」景齋氣若遊絲，勉強睜開眼睛，盯著江子熙慌張的面孔，悲哀的意識
到，這顆毒瘤，早就擴散到全身，切除也無濟於事了！
正想露出個安撫的笑容，卻看到一條小型的矛頭腹蛇從樹蔔倒垂下來，嘶嘶的吐著紅
信，明顯己經鎖定了目標。
千鈞一髮之際，他沒有能力去思考是否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動作先於頭腦，在矛頭腹
張開嘴露出將近兩公分長的毒牙的瞬間，揮出手去。
本來目標是江子熙脖子的毒牙，重重的咬在了景齋的手腕上。
陷入黑暗的最後一瞥，是江子熙圓瞳的眼和微顫的嘴唇……居然和昨夜被拋下時的表
情差不多。
這傢伙，也不見多傷心嘛！
接下來的事情，景齋己經看不清，也感受不到了。他陷入了漫長昏迷中，身體找不到
中心，就像是在宇宙黑洞裏飄移。呼吸困難，就好像還溺在水池裏一樣。五臟六腑擰成一
團，如火燒一般。渾身發熱，可是又總覺得冷，牙齒都在打顫。
而後就只剩下疼痛，清晰的疼痛，每一十肌肉都像是被剝離一樣，渾身抽搐，痙攣
折騰到骨頭都斷掉一般。
依稀回到了四年前前，混亂的記憶被層層黑霧包裹，到底是怎樣的過程完全記不清
只是身體還留著痛苦的烙印。
但是，當時都能撐過來，所以這一次，只要咬緊牙關，再痛也能存活下去。
耳邊一直有嘈雜聲，男人、女人，中文、英文、德文，還有隱隱的哭聲。
很難聽，像是破爛吉普車熄火後，怎麼也發動不起來，那種難以忍受的噪音。
這種哭聲，自然屬於那個沒品的，長得像個鼠類，連蛇都想吃的傢伙可是，他怎麼
會為他哭呢，他又不是小蘑菇，他只是不知第多少號候補而己。
也許是因為，他救了他，於是他內疚傷懷。
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當時他有更好的方式。他的袖管裏有引火器，雖然很可能浸了水
不能用，但是可以試一試，用火逼退那條巨毒的矛頭腹蛇。
可是他選擇了最笨最危險的方式，徒手去抓。所以不用內疚，他當時是腦袋不靈光了
才會這樣做，被咬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可是那哭聲居然越來越響亮了，好像就趴在耳邊，魔音穿耳不過如此，景齋簡直想跳
起來堵住他的嘴。
可是他沒有力氣，渾身麻術的動不了，舌頭也打結，好像發出了聲音。
「閉嘴……」
沒想到，那嘈雜聲更大了，就像是驢叫一樣，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說話了--他還有意識--」
他當然有意識，他不想死，他不會因為愛清得不到回應就生無可戀，他還有很多事清
沒做完，他的畢業作品還在瓶頸當中。
所以……放心吧他不會死！再艱難他也會挺過來！
所以不要哭了。
醒來己經是三天后，基本脫離了危險，生命狀況良好。
這是景齋看著牆上的電子日曆自我總結。
病房裏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那些沒有責任心的醫生護士就這樣把他這個重症病人
丟在這自生自滅，那個在他昏迷期間一直哭的白癡也沒有面容憔悴的守在床前。
也許那些哭聲，都是他不想死，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幻想出來的
也不一定。
搞不好江子熙早就走了，和他的新朋友踏上新的旅途。
他會給新朋友起個什麼代號呢，小烏龜嗎？
「嗚喵--」窗口傳來黑貓的叫聲。神出鬼沒的寵物正懶洋洋的曬大陽，偶爾回頭看主
人一眼，見他醒了也不見親熱。
「唉……最後，我只剩下你了嗎？」景齋盯著黑貓，露出苦笑。
同曰岡羊閉
這時，門被緩緩推開，手裏抱著換洗衣服袋子的江子熙站在門口。
景齋扭頭看到他，竟然有些不自在。
好吧……他承認心裏有一點竊喜。
江子熙不僅沒走，而且還如他所願的很憔悴。頭髮亂糟糟的像個烏窩，眼底的黑眼圈
比眼睛還大，皮膚乾燥佈滿細紋，嘴唇上像繃著一層膜紙一樣又白又乾澀，下巴上還長出
一圈青青的胡渣，衣服更是穿得亂七八糟。
本來還能稱得上是帥哥的青年，現在簡直是個邋遢的流浪漢。景齋甚至懷疑，他昏睡
的這幾天，江子熙不僅沒睡覺，甚至連臉都沒洗過。
他真的……擔心到這種地步嗎？
景齋一邊稍感欣慰的歎息著，一邊發自肺腑的，鄙視自己的欣慰。
呆站在門口足有三分鐘的江子熙終於有了反應，不是跑出去叫醫護人員，而是靜靜的
走了進來，將袋子放到櫃上，搬過椅子坐在床邊，眼睛瞪得圓圓的，緊盯著景齋的臉。
景齋突然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的蒼白虛弱，搞不好比江子熙還糟糕。慌
慌抬起手想摸摸臉，卻被他快一步的按住。
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還吊著點滴，仔細看，密密麻麻的一排針孔，這三天恐怕都沒停
止過輸入藥物。
江子熙的手很溫暖，按著他冰涼的手，停留了一會兒，變成握的姿勢，把住他的手
指，微微蹭動。溫度就這樣源源不斷的傳遞過來，江子熙還嫌不夠似的，兩隻手都握住
輕柔的反復揉搓。
其實江子熙不是個會照顧人的傢伙，他不夠細心，手腳也笨。可是此時為他溫暖手指
的動作，卻做得異常小心，生怕碰歪了針頭。
喂，笨蛋，去叫醫生來為我檢查啊
景齋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這種獨處的溫暖，令人貪戀。可是又不免覺得氣憤
他作病人的都想到了，難道做看護的傢伙想不到嗎？
江子熙這個笨蛋腦子裏到底是什麼結構呢？
景齋目迷著眼睛，心裏竟在想，他怎麼就無法從這個傢伙身上找出一點優點呢？
極易燃燒的熱血，不分時節的爛好心，不設防的亂相信人，還是讓人頭疼的死心眼？
終於，江子熙的視線從他手背上調轉，重新回到了他的臉色。
四目相對，那又黑又亮的眸子裏，居然蒙上了水氣。
他不會是要--
滴答！
一顆圓圓的晶瑩的淚，從他眼窩裏滾了出來，掉在景齋的手背上。
熱熱的。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淚珠越掉越多，越來越密集，最後連了起來，黏成一團
整張臉都濕糊糊的。
再接著，鼻水也流出來，和淚水混在一起，也往他手背上掉。
景齋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扯著嘶啞的嗓子開口：「喂，你--」
「以後不要這樣了……」不等他說完，江子熙也開口，聲音自然也是預想中的，砂紙
一般的粗糙。
手被抓得更緊，這傢伙己經不管會不會碰到針口了。
景齋眨了眨眼睛，鼻子突然一陣發酸，他好像感冒……也許是毒還沒完全排除，總
之他的頭很沉，眼睛很漲，視線裏一片模糊，耳朵裏也嗡嗡的亂響。
「嗯。」
最後，他只聽到自己，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氣音。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3
9
為了這一聲「嗯」，直到景齋痊癒，離開醫院，坐上破爛吉普，奔波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時候，他還鬱悶不己。
當時他應該做的，是一巴掌拍過去，把江子熙的鼻涕眼淚都打回去，把他的鼻血打出
來而不是那麼軟弱，那麼溫和，那麼萬種柔清的說什麼「嗯」！
身邊的江子熙開著車哼著歌，愜意的很。他越這麼舒爽，景齋心裏越不爽。
煩躁的按了按額角，景齋強調：「我『嗯』的意思是，我以後不會救你了。」
江子熙瞪圓了眼睛，一邊轉方向盤一邊說：「可是我說的是，你以後不要離開我了。」
「我『嗯』的是我以後不會管你了！」
「可是你答應的是以後不離開我！」
這樣的對話進行了無數次，每次都沒有結果。景齋為自己的智商越來越向江子熙靠近而氣悶，彆扭的別過頭去。
臺子上放著地圖冊，景齋百無聊賴的拿了過來，隨手一翻，其中夾著的幾張照片和名片灑了下來。
只是一些魔術師的名片，沒什麼好看的，倒是兩張照片引起了景齋的注意。一張是華禦寶給江子熙拍的照片，一張是他給江子熙和華禦寶拍的合照。
江子熙單獨的那張，笑容傻乎乎的，合照那張，表清很怪異。
可是怎麼都覺得，還是自己拍的江子熙好看，雖然姿勢僵硬，笑容牽強，但那雙眼睛，亮晶晶的，瞳孔又黑又大，分外有神。
眼睛……瞳孔沒錯，比起華禦寶拍的江子熙，他鏡頭裏的青年，瞳孔要大上一圈。
在喜歡的人面前，瞳孔會自然的放大……不知怎的，想起了這句話，胸口積鬱的陰雲，竟然慢慢的散去。
他被菌類巨大的陰影籠罩，心胸越來越窄，也越來越看不清現實。
的確，江子熙為了小蘑菇神魂顛倒千里追尋，他對小蘑菇日思夜想心心念念，可是同樣的，江子熙也為了他熱血沸騰不顧一切，他受傷時他失魂落魄形容枯搞。
的確，他不是第一個得到他這種情感的人，但他得到的絕對不比小蘑菇少。換句話說，江子熙把他能給小蘑菇的，也全數給了自己，最起碼證明，他的地位不比小蘑菇差！
而現在，天時地利人和都是他佔優勢，無緣無故消失了三年多的傢伙憑什麼和他搶人，管他什麼小蘑菇小竹筍小玉米的，現在江子熙眼早看的是他，喜歡的也是他！
走掉的傢伙就水遠別回來了！
一輩子躲在陰暗的角落做無法被找到的孤魂野鬼吧！
用最惡毒的腹誹詛咒那顆蘑菇，在江子熙好奇的戳他的臉頰的時候，卻突然變成璀璨的笑臉。
然而江子熙卻被嚇到，甚至驚慌的險些翻車。
「小獅子，你、你怎麼了？」
「我很笑起來很嚇人嗎？」
「當然不是，只是……你很少對我笑哎……不管是以前還是最近……」江子熙垂著頭，笑得有些羞澀：「可是我喜歡你笑，你笑起來，冰山都融化了。」
景齋臉上一熱，胸口就像揣了什麼，沉甸甸的不說，還跳來跳去。
從後照鏡看自己的臉，笑容無比僵硬，臉也紅得像顆番茄。總說江子熙的笑容傻乎乎的，與他對比，自己的……好像更加白癡。
這樣白癡的笑容，可以融化冰雪嗎？，還是說，被融化的，其實是他的心。
這麼想，景齋的自信立刻飆升，翻手按住了江子熙的手。
「我們去捷克吧！」
「唉？計畫是去法國……」
「布拉格也有一家魔術學校，我們先去那裏。」
江子熙聳聳肩，自然不會反對。景齋早發現了，他根本就是漫無目的的亂走，東一趟西一趟，一點計畫都沒有。
也許他真的只是習慣了尋找，習慣了為小蘑菇而漂泊。不過沒關係，他會改變他這種
不良習慣，培養他為了小獅子而停泊的良好習慣。
捷克是德國的鄰國，首都布拉格號稱歐洲最美的城市。
這裏沒柏林和羅馬那麼繁華，但多了幾分返璞歸真的寧靜。他們沒有立刻去尋訪小蘑
菇的蹤跡，原因很簡單，錢又用光了。
江子熙在街邊買了張報紙，坐在車裏翻閱著招工資訊，拿枝麥克筆劃來畫去。
景齋難得的主動開口表示可以去做魔術表演，他卻不同意，一副堅決保護珍稀動物的架式。
求職頁翻了個遍，眼角瞥到財經版頭條的時候，手指僵了一下，然後認真的看了起來。
景齋在一邊撇了撇嘴：「你還是看些符合你智商的東西吧！」
「不要老是蔑視我，我高中成績很不錯的！」
江子熙挑了一家酒店的餐飲服務部打工，又在附近租了一個小房子，要價很高，江子
熙使盡渾身解數，又是裝可憐，又是美男計的，終於以五分之一的價格成交。
只不過美男計的誘餌不是他，而是最近越發漂亮的景齋。景齋以前也很漂亮，但最近因為放下了心結，模樣越發滋潤，皮膚緊繃得能彈鋼琴，嘴唇跟清晨的花瓣似的嬌豔欲滴，連陰冷鬼魅的氣質也轉變成吸引人的神秘感。
看著江子熙的眼球滴溜溜亂轉，有意無意的總往他身上飄，景齋的虛榮心高度膨脹
也越發堅信，江子熙現在真正喜歡的人就是自己，只是他大傻，還沒察覺到罷了。
房間一室一廳，自帶衛浴設備，還有一個小小的儲藏室。景齋本來想放魔術道具，卻被江子熙堅決的拒絕，守在門口說：「這個儲藏室歸我了，你絕對不可以進來，不然
會發生恐怖的事清哦！」
「多大了還玩藍鬍子的遊戲？」景齋哼哼了一聲，不讓進就不讓進，他也沒興趣，對
江子熙的整蠱智商不抱任何期待。
於是白天青年工作的時候，景齋就拿著相機在布拉格四處逛，尋找靈感。再兩個月魔
術大賽的初審就開始了，他的作品還一點眉目也沒有。
他是第一次來布拉格，之前聽戚先生說過，這裏有很多的教堂和廣場，是歐洲的結婚
聖地，也是很多浪漫故事的發源地。聽的時候不以為然，如今身在其中，便能瞭解為什麼這樣的地方會催生多段美好的童話愛情。
俗點說，布拉格是一個很適合私定終身的地方。
在老城區附近的商業街轉了一圈，竟發現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只可惜這些東西並不便宜，不是看著喜歡就能買回去的。放下手中的金屬鎧甲，指尖滑過飾品盒子時，帶起了一枚戒指。
似乎是銀質品，鏤空的花紋己經有些氧化，反而有種古董的感覺。正面鑲了一顆深藍色的寶石，裏面有些雜質，看不出質地。做工也不是很精緻，過大的底座還顯得有些笨拙，但是一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江子熙。
價格不算昂貴，但依然不是他買得起的。他出來沒帶什麼錢，衣食住行都是江子熙一手包辦。
魔術師其實和作演員歌手沒什麼區別，收入大部分來自演出和贊助商。他現在還不能
算是出道的魔術師，並沒有一個響亮的屬於自己的作品，自然也沒有收入。
「搞不好我其實是被包養的呢……」景齋嘀咕了一聲，將戒指放了回去。
只不過包養他的傢伙更是個一清二白的窮光蛋。
路過廣場的時候，看到一張碩大的招工啟事，這裏要舉行嘉年華，需要表演人員。
景齋在招工欄前仔細看了一會兒，撩開帳篷的簾子走了進去。
「我要應聘作特技表演的小丑。」
金髮的白種男人上下打量著他，調笑道：「小美人，有白雪公主的角色會給你打電話的！」
景齋沉默的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喝了一口，掏出打火機點燃，「璞」的一下噴出酒一股火焰隨之飛出。
男人們露出驚訝的表清，接著鼓起掌來。
景齋用袖子蹭了蹭下巴的酒水，他知道這份工作到手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江子熙正把潮濕的制服攤平，鋪在塑膠布上。
「怎麼了？」
「撈魚的時候，掉進水槽裏了。」江子熙說著，吸了吸鼻子。
「笨蛋」景齋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並不燙。
打電話給房東，不一會兒她就送了個小暖爐上來。三十多歲的寡婦房東穿得很勝感出門的時候還沖景齋拋了個充滿性暗示的媚眼。
江子熙興高采烈的把衣服架在暖爐上面，對眼前的一幕一點反應都沒有。
景齋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似笑非笑的開口：「你倒是一點也不怕我被別人勾引走。」
「你才不會！」江子熙答得信心滿滿：「你才不在乎誰喜歡你，你只在乎你喜歡誰！」
景齋愣了一下，伸長胳膊粗暴的揉了揉江子熙亂糟糟的頭髮，而後走進浴室，水聲中，傳來模糊的歎息：「喂，我以後不會離開你了！」
「什麼？」
「過來幫我擦背，笨蛋！」
將挽著袖子走進來，打算純潔的擦背的青年按進浴室，三兩下扒了他的衣服。
江子熙像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大聲笑著，依然純潔的以為要打水仗，直到被按在牆壁
上才反應過來，景齋想玩的是成人遊戲。
於是江子熙不滿的抗議：「我都生病了，你還不放過我？」
「放心，你死了我會給你燒紙！」
另一隻手從臀後摸進去，找到那緊閉的穴口，指尖擠壓著探了進去。
有水的潤滑，進入倒不算艱難，只是這樣的姿勢讓江子熙很窘迫。他撐著浴缸壁起
身，打算調轉過來給彼此「活動」的空間，卻被景齋一把按住。
「從背後來……」
「看到背後的傷不會倒胃口嗎？」
「你的臉更讓人倒胃口！」景齋惡形惡狀的說著，手指爬上他的背，摸了一會兒，突
然覺得肉疼，貼著他耳朵，無心似的問：「這個傷……不會是小蘑菇弄的吧？」
一直維護著小蘑菇形象的江子熙此時卻沒辯解。
景齋立刻就肯定了，忍不住罵起來：「那個王八蛋，把你弄傷了就跑了？！這種傢伙你還找他做什麼？管他去死--」
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子熙吻住。
景齋的眸光暗了暗，立刻變客為主。
兩個人都很投入，毫無保留的分享著彼此的氣息，探尋著彼此口中的津液。從一開始
的有些粗暴的啃咬，到漸漸柔和的輕啄，再轉變成唇舌糾纏的吸吮。
水中的青年格外敏感，每一個小動作都讓他興奮不己，進入的時候就己經忍不住呻吟出聲，頭向後靠，身體完全壓在景齋身上。
他投入的享受著和景齋的性愛，即使幾分鐘前剛提過那個菌類，現在被佔有也完全沒有任何負擔。
景齋再一次確認江子熙的心是屬於他的，可是光他確認又有什麼用？
抱著氣喘吁吁的青年，景齋負氣的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江子熙吃痛，轉過頭，在他額頭上推了一下。
「幹嘛咬人？真的屬獅子的嗎？」
「小蘑菇咬人嗎？」說到底他還是難以釋懷，只是以前會因為小蘑菇而痛，現在卻總想把他比下去。
江子熙的眼神突然暖昧起來：「哼哼……他是吃素的！」
景齋抱在他腰間的手臂收緊，聲音壓低：「哎，你找他，其實是想復仇吧？！」
「是啊是啊！等我把他找回來，他就死定了！」
「我幫你……幫你揍他！」
「好啊，一言為定！」
「那麼……咱們倆現在是一國的，對不對？」
「對！」
手臂一再收緊，直到勒得江子熙喘不過氣，掙扎起來，景齋才罷手。
他們是一國的，他和江子熙是站在一邊的，菌類不在他們的圈裏，他們的圈裏只有彼此而己。
可是尋找小蘑菇是江子熙支持下去的信念，在不能確認他可以脫離這個支柱之前，他就無法敲碎這個虛幻的信念。
做完，又清洗了一下，體力一向頂好的江子熙卻極度疲憊了，站都站不起來。果然是
被感冒病毒侵佔了身體。
景齋心血來潮的雙臂探到他身下，一個使力，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江子熙驚呼一聲，趕緊抱住景齋的脖子，略微掙扎。
「快放我下來！」
「怎麼？怕我抱不動嗎？」
景齋氣呼呼的抱著他走出浴室，站在床邊作勢要丟，又不放，悠來悠去的讓江子熙緊張得嘴角都抽搐了。
他可不是那種嬌小輕盈的男孩，要真是沒抱住掉了下去，搞不好會摔個腰間盤凸出。
景齋卻對這種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覺相當滿意，於是慢悠悠的問：「你……喜歡我嗎？」
江子熙毫不猶豫的回答：「喜歡！」
「有多喜歡？」
「現在最喜歡！」
四目相對，亮晶晶的眸子裏閃動的是真摯的情感，那是騙不了人的。
心滿意足的景齋善心大發，將江子熙輕柔的放到床上，為他蓋好被子，親自下廚煮了
一碗姜湯。
端出來的時候，江子熙身體都縮在被窩裏，只露出兩顆眼睛，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小獅子你真好！」
景齋坐在床頭，喂他喝了姜湯，又捏了捏他的臉頰，聲音居然可以稱得上輕柔：「睡覺吧！」
「小獅子……」鼠類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點也不像病號，卻故意露出難受的樣子，掀
開被子的一角，「我好冷啊，你拿身體來溫暖我吧！」
景齋斂下眉眼，「冷，你是屍體嗎？」
「呃……」
「出門左轉是墳場好走不送。」
「唔……小獅子你真沒有良心！」江子熙氣呼呼的翻過身去，不再哆唆，沒一會兒就發出平順的鼾聲。
景齋這才去收抬自己的魔術工具，把小型道具放在箱子裏，怕被江子熙發現本能的想
藏起來，目光飄到了那間儲藏室。
藍鬍子的房間裏有什麼秘密呢？
手放在把手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回來。
現在是他信心爆棚的時候，他並不需要一盆冷水。說他儒弱也好，逃避現實也罷，他
很享受這種戀愛的甜蜜，任何可能會起破壞作用的東西，他都可以忽略不去看。
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鑽了進被窩，從背後抱住江子熙的腰，握住他的手，在無名指摸索了好一陣。
景齋嘴角帶著笑意，因為這個笨蛋，現在躺在他懷裏。
小丑的衣服在倉庫裏放大久，散發著一股黴味，面具上還有些斑駁的污點。
景齋坐在噴水池前，認真的擦拭著，白種男人走了過來，手捂在他肩膀上。
「小美人，如果覺得辛苦的話，我可以介紹更輕鬆的工作給你哦！」說著，毛手不規矩的往他脖子摸去。
景齋袖子裏有常備的彈簧勾，口袋裏有電流強度可調節的磁力器，身邊還放著噴火表
演用的鋼圈……任意一樣都能整得這傢伙哭爹喊娘。
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側身躲開男人的手，拿著刷乾淨的面具走進了更衣間。
他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雖然衣服厚重難聞，面具滑稽可笑，而且要從早站到晚上，但是這工作的資薪豐厚。
三天的嘉年華結束，他就可以拿到足夠買那個戒指的錢。
冬日正午的陽光毒辣，景齋放下噴火圈，拿起五色的彈力球，左右手來回的拋接，引起遊人一陣陣的驚歎。
有小孩子們跑來和他合照，炸雞糖果還有鼻涕都蹭到了他身上，也有火辣的女郎把他
當鋼管一樣掛著扭來扭去。
景齋全數配合，而且心甘清願。
如果戚先生和學院裏被他整過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震驚的嚇掉下巴吧！
他只負責白天的部分，傍晚交接結束，故意繞路從那家商鋪走過去。戒指還好好的擺在那，兩天后就會歸他所有。
晚上睡覺的時候抱緊了青年，十指相扣摸來摸去，直摸得他起了火，趴在他身上主動求愛。
可是景齋卻累得沒有體力回應，第一次先于江子熙睡著了。
夢裏那個傻瓜得到了戒指後感動的痛哭流涕，一把丟開爛蘑菇在腳底下踩扁，投入獅子溫暖寬厚的懷抱。
嘉年華的廣場離江子熙工作的餐飲部不遠，十分鐘的路程，員工們的午餐就是從那兒訂的。
每天中午都會有服務生來送外賣盒飯，景齋總是最後一個去拿，怕被別人看到。
第三天中午，居然是江子熙來送的。
他穿著白襯衫黑背心，騎著腳踏車從廣場中間穿了過去，正在臺上噴火的景齋看得一清二楚。
他應該等他走了再去拿盒飯，可是又想看看他，於是拉了拉面具和衣服，確定遮得嚴嚴實實，才走了過去。
江子熙正和負責人清點簽字，半垂著頭，額發垂下，遮住眉眼，他單手撩了起來，袖口挽起，露出漂亮的手骨。
蓋好章，江子熙轉過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景齋摸了摸面具。這張面具製作的很粗糙，嘴巴又紅又大，裂到耳根，看起來有些可怕。想必不會有人願意靠近吧
正想著，江子熙居然向他走了過來。
景齋很緊張，心中撲通撲通的跳。
「你怎麼不去拿？」江子熙用英文問。
景齋努力的保持著面無表清，即使知道江子熙根本看不到，還是緊張的心跳如擂鼓。
「是穿著這個不方便嗎？」江子熙恍然大悟似的，跑回去拿了一份盒飯遞給他，「再不吃就涼了。」
景齋接了過來，卻沒法吃，他不能摘下面具。
江子熙沒再說什麼，將兩個大保溫箱子抱上車，用橡皮筋固定。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冷手凍僵了，橡皮筋怎麼也綁不上。
景齋放下盒飯去幫忙，沒幾下就捆好。
江子熙雙手合十，露出個感激的笑容，跨上車，騎了起來，還轉身揮手：「小丑先生，再見--啊--」
騎車不看路的結果，就是和迎面駛來的高級轎車撞個正著。
景齋的心漏跳了一拍，一口氣喘不上來險些暈倒，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扶起江子熙，還好他只是手掌擦破了點皮，沒受什麼傷。
轎車上走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察看了車頭的劃痕，立刻破口大駡起來。
「你是瞎子嗎？還是想死？！撞死了你不要緊車子撞壞了怎麼辦？！」
江子熙一邊道歉一邊吐舌頭，卻因為手掌的傷疼得呲牙咧嘴。
男人卻還在罵：「道歉有什麼用，這一道劃痕要送回原廠去修理，你知道要花多少錢嗎？你賠的起嗎？！」
這時，從轎車的後門下來一位相貌儒雅的亞裔中年男人，他拉了拉風衣，走到白人男
人面前，用英文說：「的確，這小子賠不起，不過我想他父親是可以出的起這個錢的。」罵人的男人愣住，立刻住嘴。
江子熙抿著唇，半晌，才小聲叫：「爸爸……」
亞裔男人點點頭，改用中文問：「你不會不知道我也來了布拉格吧？」
「知道，我有看報紙。」
聞言，男人的態度強悍起來：「和父親同在一個城市，甚至在父親住的酒店工作，都
不去打個招呼嗎？」
「對不起……」
「玩幼稚的角色扮演，玩得那麼投入，連父親都不要了嗎？」
「不是的爸爸，只是他……他不知道……」
「不要和我提那個沒有責任心的廢物！」
「景齋不是廢物……」
「我不想再從你口裏聽到他的名字！」男人沉著臉，冷冷的交代：「今晚去找我，我
有話和你說！」
「是，爸爸。」江子熙低下頭，明顯對父親的權威很畏懼。
男人這才轉過身，改用英文和白人男人說：「我為我兒子的冒失感到抱歉，車子的補償款我會匯入到你公司的帳戶上，只不過……犯下這樣的錯誤，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和貴公司合作下去了。」
白人男人頓時慌了神：「江總裁……不是的，是我瞎了眼，江總裁……」
那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和剛才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
景齋恍然想起了江子熙曾經說過：這些傢伙，沒一個好東西，他們就是看我們不是本地人，又沒權沒勢，才隨意的欺負如果我們有錢，開的是跑車，住的是大酒店，他們就
算是查毒品，都不敢敲門，要乖乖的打電話上來請示，像孫子一樣！
原來這些話，並不是他的妄自揣測，而是生活經驗。
中年男人一招手，又一輛轎車開了過來，他看了江子熙幾眼，上車走了。白人男人也趕忙上車，追了過去。
兩輛車相繼遠走，江子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氣，拍了拍一直扶著他的小丑的肩膀：
「謝謝你。」
登上腳踏車，搓了搓手上的傷，不由得歎息：「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時車把被抓住，小丑攔在了他面前。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3
10
「呃……你還有事嗎？」
「角色扮演……是什麼？」
江子熙陡然瞪大了眼睛，身體僵硬，好半天，才伸出被寒風凍得發紅的手，摸上小丑的臉，哆哆嗦嗦的，摘下那醜陋的面具。
立在面前，一貫傲慢的魔術師咬著嘴唇，清冷的容顏上帶著屈辱的神清，秋月般的眼睛裏閃著質疑的神色：「到底有沒有小蘑菇這個人，你是不是在耍我，」
「小獅子……」江子熙輕聲呼喚著，額頭一陣陣的冒冷汗，可同時又覺得，肩上的擔子，心頭的陰影，統統被拿走了。
隱瞞一件事情對於一個不會說謊的人很難，尤其是在這件事清，你根本不想隱瞞的前提下。
於是，江子熙淡淡的笑起來，只是有說不出的詭異：「你不是告訴過我，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無中生有嗎？」
這樣的笑容，景齋還是第一次見。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讓他有些遲疑，眼前這個人不是那個傻乎乎的窮小子，而是一個……
「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這很重要嗎？」
「好……這部重要！」景齋抓住江子熙的手腕，一腳踢飛車子，扯著他往回走。「我們去收抬東西，我們離開布拉格，我們繼續去找你的小蘑菇！」
他不管他是有錢人還是窮人，對他來說，他就是個笨蛋，是個躺在他懷裏卻老想著別人，但又讓他放不開手的笨蛋！
「景齋！」
可是這個笨蛋卻激烈的反抗起來，用從來沒有過的堅決態度甩開他的手。
景齋一個站不穩，大大的後退了幾步，後背撞到樹幹，幾片枯葉落下。
江子熙半垂著頭，居然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清：「我不找了。」
「你不是怕他孤獨的一個人在陰暗的角落嗎？！」
「可是做鬼的小朋友……也會累啊！」
景齋挺直腰，努力讓自己更有氣勢一些：「那更好，忘記他，和我在一起！」
他從來沒對江子熙說過「我喜歡你」，這一次，是最接近表白的一次。
可是江子熙依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我做不到！除非……」青年緩緩走近，抱住他的腰，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眼眸對著他的眼眸，嘴巴一張一合：「你不是會催眠嗎？你催眠我，把小蘑菇從我記憶裏根除！」
「那我呢？我們是為了尋找小蘑菇而聚在一起，我怎麼辦？」
「沒關係，我忘記你也沒關係！」江子熙笑了起來，儘管眼睛裏，分明是哭不出的傷感，「你來找我，你以小獅子的身分，來尋找你的小笨蛋，把關於我們的旅程，重新經歷
一次……我會重新愛上你的！」
江子熙的話，就像一把鈍劍，沒有清清楚楚的劃破迷霧，卻一點點把假像割破。支離破碎的幕布再也掩飾不住呼之欲出的真相，本來就不願被掩蓋的事實只要露出一點，就會
下傾巢而出，「小蘑菇到底是誰？」
當景齋這麼問的時候，江子熙的淚，簌簌而下。
「景齋……景齋……為什麼你要把他奪走呢？」
他的臉上佈滿淚水，是不甘心，是怨恨，也是松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要把我的小蘑菇奪走，一點痕跡也不留下？」
他苦苦尋找，他走遍大江南北，找到的居然是愛清被徹底根除了的軀體。
「無論我多思念，無論我痛苦，你都不肯把他還回來？！」
他終於可以質問，可以盡清發洩。
「景齋--我永遠不會放棄小蘑菇你聽我這麼說，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他怎麼會沒有感覺呢？
憤怒、嫉妒一直啃噬著他的心，他放下高傲和孤僻去喜歡的人，卻喜歡這一個不知是圓是扁的蘑菇，而且還癡心不悔至死不渝。
他曾經用最惡毒的心思詛咒那個傢伙，卻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讓人厭惡的菌類，就是他自己。
這算什麼？
自己打自己，自己和不知道怎麼就丟掉的過去爭奪嗎？
那麼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都不能算是贏家。因為有一個他，註定要失去那個笨蛋！
不知不覺，居然離開了廣場，腦子裏都是最後一瞥，江子熙淚水斑駁的臉。
他曾經鬱悶於，只有小蘑菇能讓他哭，可是如今他的淚，又是為哪個而流？
小蘑菇？小獅子？還是……景齋？！
就像是走進了棱鏡的迷宮，每一面都是自己，於是最真實的那個，也分不清楚了。
脫下小丑的外衣，景齋沿著查理大橋往回走，路過江子熙打工的酒店門口時被一輛賓士車攔住。
車窗搖下，裏面面無表情的男人，是江子熙的父親。
坐在高級咖啡廳的包廂裏，喝著苦澀的黑咖啡，景齋的心清很複雜。
首先，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他是江子熙的父親，從小獅子的角度看，是他喜歡的男人的父親；從小蘑菇的角度看，是昔日情人的父親。
其次，他不知道男人對他的看法。從之前江父和江子熙的談話能聽得出，男人認識他並且認為他是個廢物。可是他「失憶」這件事情，男人是否知道，就是個謎了。
再次，他缺乏和長輩相處的經驗，除了戚先生，在他的印象中，他沒有對任何長輩有過尊敬和敬愛的清緒，而面對江子熙的父親，顯然不能用對待其他人那種無視的態度，可
是大殷勤他又做不出來，所以……
正在景齋混亂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江父開口。
「你是真的失憶，還是在和子熙玩遊戲？」
「我也不知道。」景齋很少說謊，所以誠實答道：「我是今天才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我。」
江父目光調轉了一下，冷冷的笑了起來：「不管你們在玩什麼把戲，我還是那兩句話。一，我不希望自己唯一的繼承人成為同性戀。二，我不允許我的兒子養一個一窮二白
只有理想卻沒有能力的變戲法的。
還有，我要補充一點……我不你你讓子熙去幫你表演什麼火中逃生，如果你再敢傷害他，我不介意別人說我仗勢欺人！」
火中逃生？
江父的一席話，讓景齋混亂的頭腦漸漸梳理出一條脈絡。
四年前，江子熙因不滿父親工作繁忙而離家出走，遇到了因魔術學業遇到瓶頸而外出尋找靈感的「小蘑菇」。江子熙破壞了小蘑菇的魔術表演，被小蘑菇打到腦震盪，也因此
結緣。
小蘑菇教會了江大少爺生存的技巧，小蘑菇催眠了江子熙讓他見到了早逝的母親，了卻了心願，小蘑菇還奪走了江子熙的心。
而江子熙的父親，是有錢有勢的企業家，當年，他應該也像現在一樣，找到小蘑菇與他說了之前那席話。
「一，我不希望自己唯一的繼承人成為同性戀。二，我不允許我的兒子養一個一窮二白只有理想卻沒有能力的變戲法的。」
而當時的「小蘑菇」，年僅十八歲的景齋，會做何反應呢？
自尊心受辱的離開江子熙，還是……為了證明白己，冒險一搏？
於是有了一場失敗的「火中逃生」表演，於是，在江子熙背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火焰的痕跡。
他曾經咒駡「小蘑菇」的儒弱和無能，可現在，昨日重現，己經二十二歲的景齋，又會做何選擇？
「現在你知道我是有錢人家的兒子……你要和和當初一樣的選擇嗎？」詢問聲在背後響起，不知何時，江子熙悄然到來，英氣的一張臉上揉雜著怨恨和期盼。
「就算就算你要再做一次『火中逃生』，我也會幫你的！就算是失敗也沒關係……
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拋棄我？不要再刪除關於我的記憶？」
景齋緩緩的站起來，盯著江子熙的眼睛。
那雙又黑又亮的，見到喜歡的人會放大的瞳孔，此時合著滿滿的傷懷，濕氣刺激得他只覺得頭痛的要爆炸。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想問你的！」用袖子蹭了蹭臉，江子熙突然笑了起來：「當時我作為你的助手，被意外的爆炸灼傷，在醫院躺了半年，你都不曾出現！
「我不死心，天南海北的找你，歷盡艱難的找到你，卻被告知……你完全的忘記了我，而且是你主動的自我催眠，刪除了關於我的記憶！」
記憶……被刪除？
當初幫小雨催眠的時候，江子熙的話浮現在耳畔。
「如果發生不愉快的事情，人可以自己催眠自己，把那一段往事，從記憶裏清除嗎？」
「是永久性的刪除，還是可以逆向操作恢復的？」
他當時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問這些話的呢？
「戚先生說四年前，你回到學校的時候，簡直就像丟了魂一樣，連說話的能力都失去了……然後就是漫長的昏睡和植物人一樣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你被隔壁的消防演習刺激到，發了瘋一樣的大吼大叫，昏死過去，再醒過來，就把整整一年的記憶，完全的刪除了！」
於是，他只記得四年前因心理障礙而入院治療，卻忘記了前因後果，忘記了他犯下的錯？！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知道我多恨你嗎？你這麼做，就是把我拋棄了，絕情的一點痕跡都不留的拋棄了！」江子熙的淚，再度決堤：「儘管這樣，我也捨不得刺激你……你這個幼稚、任性、自私的傢伙，儘管我看清了你，我也捨不得傷害你！」
原來一直掩飾著背後的傷痕，不是害羞，而是怕刺激到他之前重重的疑慮，對江子熙情感矛盾的誤解，今天，全部得到了解答。
「我只能變成一個陌生人，一個被你嫌棄的笨蛋，與你一起，展開這一段尋找你自己的旅程……可是……」江子熙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可是你總是問我到底在看誰，你知道我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嗎？！你還是我的小蘑菇嗎？你還是嗎？！」
這樣的質問，就像一把重錘，砸得景齋頭暈目眩。喝到胃裏的咖啡就像是毒藥一樣讓他的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再也撐不住，轉頭沖進了洗手間，大吐特吐。
渾身的力氣被抽光了一樣，幾乎站不穩。這種感覺，在被毒蛇咬的時候經歷過一次，還有在江子熙被火燒傷的時候也經歷過吧？
可是他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
他只記得痛，卻忘記了愛！
自我催眠是否可逆誰也不知道，也許對江子熙很重要的那段，關於他和小蘑菇的愛清，是永遠找不回來的！
小蘑菇拋棄了江子熙！
他對小蘑菇的所有腹誹都沒有錯，這個菌類的確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蛋，是個嚴重沒有責任感的負心漢，是個該殺千刀下地獄的大白癡！
洗手間的門板被輕輕的扣了扣，鏡子裏出現的是面無表清的江父的臉。
「如果你覺得，無顏面對子熙，那麼，你就不用再面對他了。」嚴肅而愛子心切的父親這麼說完後，轉頭離開。
他的確……無顏面對江子熙。
他為了江子熙的矛盾和不舍糾結痛苦，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難過，江子熙就比他更難過幾十倍。而那個笨蛋表現出來的，卻是缺心少肺的樂天。
他到底為了維持臉上的笑容，背地裏流了多少淚呢？
那個熱血衝動、開朗樂觀的傻瓜，究竟要為這份執著追尋的愛清，隱藏多少傷痛和無助？
而他們重新追尋的旅程，到底是尋找消失的愛清，還是對江子熙的二次傷害？
他蔑視的二手貨，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酸，與忘記自己的愛人，重新經歷一次相愛的甜蜜？
負罪感像潮水一樣湧來，壓得景齋站不穩，走不動，搖搖晃晃的跌倒在路邊。
天色暗了下來，嘉年華的最後一天表演提前結束，工人們正在收抬東西，搬移到下一個城市。
負責人看到失魂落魄的景齋，氣衝衝的走了過來，抱怨他無故失蹤和沒有歸還服裝。
儘管如此，那個一直色迷迷的傢伙，還是付給了他預定的工錢。幾張歐元，是他全部的財產。
當初小蘑菇也是這麼窘迫吧？
一無所有，只有一身不入流的魔術技巧，愛上的笨蛋，卻是個身家顯赫的大少爺。
愛人的父親堅決反對他們的戀情，他的周遭充滿了對他動機的質疑。
「為了得到贊助才接近少爺的」……這樣的議論，對十八歲心高氣傲的魔術師，是怎樣的恥辱？
可是那個少年沒有放棄自己的愛情！
那個衝動而魯莽的少年，鼓起勇氣表演高難度的魔術，希望從此開始自己的魔術事業，以此證明，他有能力給自己愛人最好的生活
這麼想的話……小蘑菇也不是那麼罪無可赦。
雖然他又蠢又笨，自以為是，表面囂張，實則懦弱無能，但是最起碼，在消失前，都不曾放棄自己的愛情。
江子熙也一定是這麼認為的吧？
所以他才會說，即使再表演一次，再失敗一次，他也不會退縮，只要兩個人能彼此信任，不要放棄。
可是這種信任，是對小蘑菇最大的壓迫。他不成熟的魔術表演，險些變成一場謀殺而受害者，是他最愛的男人！
十八歲的少年，該如何承受這種壓力，要怎樣才能原諒自己？
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於是選擇了遺忘，徹底的刪除痛苦的回憶。
真是個笨蛋，真是個窩囊廢，真是個大白癡！
過往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浮現，痛苦也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幾乎將他淹沒。當年他就是無法挺住，無法抑制這種鋪天蓋地的痛苦，無法再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人，才會選擇最懦弱的方式。
他本來是想……魔術成功之後，就表白的！
他本來是想和那個傻乎乎的笨蛋，說……說「我愛你」，可是為什麼會變成「我害了你」？
他的愛情，差點變成奪走江子熙性命的屠刀！
魔術表演一旦失敗，就不能稱之為魔術，也許是一場謀殺……是的，他親手，謀殺了自己的愛情！
時光荏苒，四年後的小獅子，又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景齋沖到那家店面的時候，老闆正在鎖門。他像瘋子一樣跑過去，指著那枚戒指，那枚不漂亮，也不精緻，更不貴重，但是，是他能給江子熙最好的戒指。
四年前的小蘑菇，明明知道可能失敗，也選擇冒險，因為他想維護自己的愛清。
四年後的小獅子，即使知道自己無顏面對愛人，也不會放棄，因為他不能躲在角落讓精疲力竭的小鬼繼續找自己！
不管是衝動還是幼稚，不管是笨拙還是癡心妄想，不管記憶在不在，有一點不會改變。
他的愛清，景齋的愛清，無論如何，不會輕易放棄！
氣喘吁吁的跑回他們租住的房間，漫天的火光，卻像一張巨大的魔爪，蓋了下來。
小暖爐老化的輸電線引起了這場事故，大火從他們的房間燃燒起來，濃煙滾滾，可以吞噬一切，不管是生命還是愛情。
四年前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江子熙從塌陷的防火板跌進火裏，烈焰灼燒著年輕的身軀，慘叫聲不絕於耳，他卻被金屬鐵環捆著，無法拯救自己的愛人。
四年後，難道又是一次輪回？
景齋握著手中的戒指，不顧一切的向樓道裏沖，被消防人員攔住，卻發了瘋一樣撕扭掙扎。
「放開我！讓我去找他！」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靜的人，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善於壓抑清感的人……可是在面對江子熙的時候，冷清壓抑都是廢話，他只是個不能再度失去愛人的可憐蟲！
烈焰在四年前謀殺了小蘑菇的愛清，四年後，如果江子熙受困其中，小獅子願意為他陪葬！
「小獅子……小獅子你別怕……我在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展開，抱住他的腰，青年的聲音顫抖著，卻是如此真實的存在。
江子熙不在火場裏，他安然無恙，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景齋的驕傲，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年輕的魔術師可以失去一切，卻不能再度失去所愛。
所以淚如雨下，所以泣不成聲！
「我不會，我說的是氣話，我沒恨過你，我知道，你一直等著我去找你等著我找到你，一起回家！」
江子熙更不是會說謊的人，不管再怎麼怨恨，他也從來捨不得刺激他的小蘑菇，他的小獅子，他這個任性的情人。
「笨蛋，大笨蛋！」
他們都是笨蛋，他們走進了愛情的迷宮，他們看不清彼此的心，可是他們如此相愛！
大火被撲滅以後，景齋和江子熙回到出租房裏收抬殘骸。
大部分的東西都被損毀了，魔術道具成了焦炭，只有位於洗手間和樓梯間夾角的儲藏室，倖免於難。
藍鬍子的房間裏到底有什麼呢？
江子熙站在門口，有些哀怨的問：「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
景齋彆扭的別開頭：「你不想刺激我，我……我也不想刺激我自己！」
不管嘴巴上再怎麼不在乎，他潛意識裏，還是很介意江子熙的秘密。會讓這個笨蛋公開隱瞞他的東西，能是什麼呢？
在當時，他好不容易建立起和「小蘑菇」正面對抗的自信，他生怕任何意外清況毀了這種勇氣。儘管個性孤僻，目中無人，但是在愛情面前，他其實是小心謹慎又有些自卑的。
現在想想……雖然記憶被刪除了，但那種失敗的傷痕，還在隱隱作痛！
「可是，你知道我每天都期待著，你能揭穿我的秘密嗎？」
「為什麼？」
「因為我父親在布拉格……不，因為，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捉迷藏了！」江子熙垂著頭，健康結實的青年此時看起來格外脆弱：「與其被我父親揭穿，還不如讓你自己發現我這麼想著，又擔心你看到之後，會像受到刺激的蝸牛一樣縮起來……」
「不管是蘑菇還是獅子，都不會縮起來！」
景齋走過去，敲了敲江子熙的頭，推開房門。儲藏室裏一片幽暗。掏出打火機，點燃，幽藍色的火光中，牆上一幅幅照片依稀可見。
是小奶昔和小蘑菇的過往……
小蘑菇果然也很少笑，總是酷酷的板著臉，年輕的面孔上洋溢的，是不畏世事的囂張與驕傲。
而那個時候的江子熙，比現在白一些嫩一些，笑容還是傻乎乎的，只是多了幾分大少爺的驕縱。
這樣的兩個少年，擁有一份毫無雜質的、透明的戀清。可能包括江父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種本來應該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少年之戀，居然在經歷了毀滅的打擊，記憶的崩離之後，重新延續。
景齋緩緩的轉過頭，凝視著倚門而立的江子熙，心口一點一點的，泛上苦澀的甜蜜。
「我不會再忘記你了。」
他這樣說，青年卻搖了搖頭。
「沒關係……忘記我也沒關係……因為你己經答應過，不會再離開我，這就足夠了！」
布拉格的查理大橋，傳說中，在這裏接吻的戀人，可以得到上帝的祝福，今生今世不再分離。
景齋把江子熙哄來捷克，目的地就是查理大橋。
掏出戒指的時候，年輕的魔術師漲紅了一張臉，又跩又酷的，抓起戀人的手。
「笨蛋，感動吧？」
江子熙瞪大了鼠類的眼睛，發現景齋正粗暴的往他手上套戒指，立刻閃開。
景齋撲了個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你居然敢拒絕我？」
江子熙將手藏在背後，斜著眼睛看著他：「你是誰，小蘑菇？還是小獅子！」
「小蘑菇還是小獅子，不都是我嗎？」
「小蘑菇愛的是小奶昔，小獅子愛的是誰？」
景齋連脖子都紅了，咬牙切齒道：「是你這個笨蛋！」
「哦哦哦哦……」
「哦你個頭！手拿出來！」
手又被抓出來，可是攥成了拳頭，別說套戒指，手鐲都套不進去。
江子熙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可是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戒指，小蘑菇該怎麼辦？」
「小蘑菇就是我！」
「可是小蘑菇愛的是小奶昔啊！」
「你、你--」景齋氣黑了臉，嘴唇微微抽動著，邪惡的念頭一個個冒出來。
把他打暈，還是把他嚇哭？不然先嚇哭然後打暈？抓回去綁在床上，皮鞭沾鹽水抽到他老實為止。
「誰讓你敢忘記我？」那邊景齋己經進入SM十八禁，這邊江子熙還在純情的計計較較：「誰讓你直到現在也沒完全想起來」
的確，景齋關於小蘑菇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只能說那份感覺回來了，可是細節一概不知。
雖然景齋覺得感覺對了就０Ｋ，但是面對江子熙期盼的眼眸，還是會覺得有些愧疚，於是氣勢弱了下來。
「那麼……你怎樣才肯原諒我？」
「嗯……除非……你摘天上的月亮給我！」
景齋瞄了一眼橋頭那又圓又大的月亮，立刻點頭：「OK，一言為定，先交訂金？」
「什麼訂金--唔……唔唔……」
冬夜查理大橋的熱吻，輾轉纏綿，呼出的氣遇冷凝結成水霧，像眼淚一樣，是彼此愛的佐證。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3
尾聲
世界魔術大賽的評委主席，戚先生推薦的作品，是景齋的中國傳統魔術一春江花月夜。
一個從來沒在魔術界有過作品的年輕人，被魔術界的泰斗如此推崇，引來了眾多關注。其中自然夾雜著對其實力的質疑，可是那一夜的表演，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那不僅僅是一場魔術，甚至不僅僅是一場藝術。
那夜，圓月皎潔。
景齋身穿單袍，交領右襟，闊袖束腰，下襬飄然，捧著一個精緻優雅的青花壇，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如天邊皎潔的月亮一般溫潤。
攝影機就架在景齋頭頂上空，俯拍著罎子裏，畫面顯示在一邊的大螢幕。裏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著開襟漢服的女助手將一個透明的水壺遞給景齋，他傾身往青花壇裏注水，水升到容器的到三分之二時，停住。
景齋捧著罎子，走到台下，讓前排的幾位觀眾用手撥弄罎子裏的水。水質細潤，冰冷，沒有任何異樣。
他轉身又上臺，將罎子放在八仙桌上。青花壇裏的月影搖曳，天邊的月亮，好像也跟著水波搖動一般。
背景的幕布拉開，是一幅優美的山水長卷畫，中間坐著侍女，面前放一架古箏，手指輕搖，《春江花月夜》的樂曲響起。
景齋束起袖子，將手伸進罎子裏，浸在月影中。同時，另一塊大螢幕對準了天上的月亮。
就像是夢一樣，景齋的手，在月亮上投出了影子。
不管從大螢幕上看，還是用望遠鏡、甚至視力好的用肉眼，都能看到天上的月亮，隨著景齋的手勢變化，先後出現了高山、樹術的影像。似一幅幅漢唐時期流傳下來的畫卷風雅別致，令觀者嘆服其玄妙之時，更為其優美折服。
最後，景齋的手指擺成了兔子，月亮上也投影出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如傳說中陪同嫦娥奔月的玉兔，栩栩如生。
表演會場安靜得只能聽到優美的樂曲聲。
景齋抽出濕淋淋的雙手，用方巾擦拭，又用擅香熏了熏，然後，雙手放在青花壇口虎口相對，做了個圓圈的形狀，和壇裏的月影重迭。
他的手臂漫漫升起，到半空中，停下，轉變成托舉的動作。不知何時，手心裏居然也充滿了水，攝影機跟進，月影也映在他手心。
景齋的手臂又緩緩的降落下來，拖著那抹月影，回到壇口，將水放了進去。
《春江花月夜》的曲聲進入高潮。
女助手則捧著一盆金魚缸來到他身邊，景齋用網子撈起一條金魚放入罎子，同時取來帕方巾，緩緩的，蓋在青花壇上面。月亮毫無變化，可是當景齋用製成夜明珠形狀的照明燈照在上面的時候一奇跡發生了。
絲質方巾上精緻的繡花，全都投射在了月亮之上，如一朵朵荷花，而那尾金魚，就在花間游水。
在這樣華美的舞臺下，幽靜的池水畔，身在其中的人，只覺得好似仙境一般。
台下掌聲雷動，當所有人都沉浸在仙境之中時，景齋卻重新捧起了青花壇，走下舞臺，走到觀眾席的中間，在江子熙的面前，彎下腰。
江子熙臉色上有錯愕，有詢問，但更多的，是迷戀。
景齋對他微微一笑，將罎子放在他手掌上，掀開絲巾，罎子裏除了一輪圓月，還有那枚寶石戒指。
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便摘給你，只願與你，千里共禪娟。
一全文完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5-21 19:04
番外千里追尋
我啟程上路的那一年，全球人口己經突破了六十五億。
要在六十五億人裏，找到一個故意躲著你的皮膚白皙，眉目悠遠唇紅齒白的美少年的機率是想必與大海撈針相差無幾。
我啟程的時候，身體還沒完全復原，背後的傷還要定期擦藥，甚至駕照也是剛考下來的。
父親說我是走火入魔，我對此表示萬分的贊同。
我中了一顆蘑菇的毒，不把他從地縫裏挖出來，我這輩子都無法安生。
三年的尋找一無所獲，我知道父親從中作梗，不僅隱藏實清，還不斷的放假消息，讓我像沒頭蒼蠅一樣，跑遍了整個華人區，又跑去了南北美洲。
見過大多形形色色的人，經歷了大多次的期望與失望，幾乎麻術了。
我想，我可能只是習慣尋找，我己經不再愛他了。
可是這種想法，在魔術週刊上看到那張黑白合照中，只有止痛藥大小的人時，立刻灰飛煙滅。以為己經死了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著，撞擊得胸口一陣陣的悶痛。
這個面目模糊表清怪異的傢伙，一定是我的小蘑菇。
連夜趕到葡萄牙去，在飛機上遇到了小蘑菇的恩師，戚先生。
儒雅的男人對我的到來並不驚訝，他說他早覺得景齋出去尋找靈感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清，因此受了刺激才會失語將近半年的時間。
他描述中那個被打擊得呆滯又癲狂的男孩讓我心碎，可是接下來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小蘑菇……已經消失了！
他催眠了自己，從記憶中把我們的過往情愛全部刪除，專屬我的小蘑菇己經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個從未與我相識的景齋。
我突然迷惘了，不知是否還應該去找他，見他，然後哭哭啼啼的告訴他，我們是一對情人，請求他想起我來嗎？
真是可笑的局面。
一腔熱血就這麼冷卻了，甚至萌生了恨意。到了那間學院，明知道我要找的人就在裏面，腳下卻黏了膠水一樣，邁不開步子。
突然跳過來一隻黑貓，有一雙金色的神秘的眼睛，在我鞋子上聞了聞，又跳走。
戚先生說：「那是景齋去年撿的貓，叫小蘑菇！」
瞬間心軟下來。他忘記了一切，卻給自己的寵物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果然記憶可以切割，感覺卻不能。
猶豫不決中，那傢伙居然就出現在視線裏。搖搖晃晃的走近，不耐煩的抓住黑貓的脖頸，又搖搖晃晃的走遠。
臉蛋和四年前一點變化都沒有，悠遠的眼神，蒼白的皮膚，除了那一頭銀色的，像蛛網一樣的頭髮，活脫脫就是我的小蘑菇。
心痛到無以復加。
愛人就在咫尺，卻形同路人。
轉身就走，我做不到，不管是不甘還是怨恨，我都捨不得這個傢伙。
我的小蘑菇不見了，可是，我愛的男人，還在角落徘徊，等待著做鬼的小朋友找到他，一起回家。
淚水模糊中，我還是選擇踏入這間學院，選擇再度接近那個因為瓶頸而煩躁不安到心理變態的魔術師。
自我安慰說，隱瞞這一切是為了報復他忘記了我，其實是害怕他不要我。以景齋的性格，突然沖出來一個傢伙要塞給他一堆被拋棄的記憶，他的排斥一定會很強烈。
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重新接近他，一起開始我們嶄新的旅程。
他謀殺了我的小蘑菇，於是，我又找到一個小獅子。
小獅子討厭小蘑菇、嫉妒小蘑菇、詛咒小蘑菇！
他的鬱悶我一清二楚，復仇一般的快感升騰上來，同時湧出的，還有濃濃的感動。
．
不管記憶是否消失，不管場景如何變化，不管心智有無成熟，景齋會愛上江子熙，卻是永恆的定律！
那麼，就請拋棄了我的小蘑菇，以小獅子的身分，重新守護我們的愛情吧！
真相大白之後，我拿出了那張讓我認出他的帶著可笑頭套的照片剪報，小獅子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清。
「照成這樣連生母都認不出！」
白癡，你的生母遺棄了你，而我，永遠不會！
--番外《千里追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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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小說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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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 最受歡迎小攻選舉
大家看文要投monmon支持一下~
作者:
mohsien
時間:
2009-5-22 02:10
看到後面覺得有點感動
為了江子熙的傻
也為了他的不顧一切的找尋和不放棄
所幸景齋最後還是有想起他
不然這一切的心痛該如何平撫
作者:
呆狐
時間:
2009-5-24 11:52
後面有想起真好~
作者:
t9874
時間:
2009-5-29 22:43
故事的鋪陳真好....
最後結局跟之前之前西方的情節差蠻大的
有點適應不良呢
不過說真的
我覺得江子熙真的很可憐唉
雖然文章中沒有說明
光用想像就能知道他是用多痛的心情去重新認識景齋.....
作者:
cocoas
時間:
2009-5-30 08:22
謝謝大大的分享>.<""
十卜十卜
作者:
本之
時間:
2009-5-30 18:05
文筆很好呢~
故事鋪的也很好
雖然說開頭就知道小魔菇大概就是景了，可是看到景知道那段後還是有點感動。
這就是愛阿!!!!
作者:
琰月
時間:
2009-5-30 22:26
有想起來就好啦~~
雖然中間有很多波折~~
作者:
styz2749
時間:
2009-5-30 22:51
很好看歐
謝謝分享~~
作者:
影幻
時間:
2009-10-15 20:48
劇情很新奇!
謝謝樓主大 的分享~~
作者:
失去天使
時間:
2009-10-24 01:34
好感動ar~~點解會叫"小蘑菇",""小奶昔"~~?? 不過真係好感動!~~
作者:
candytutu00
時間:
2010-8-20 13:21
很喜歡這一篇
好好看喔
中間看到都掉眼淚了
作者:
semisan
時間:
2011-9-17 23:32
感動！！只能說原本愛的人就算忘了∼∼
遇到想處後！！還是會再喜歡上的！！
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血山嵐
時間:
2012-8-25 13:17
所謂愛，不過是一場怎麼玩也玩不膩的遊戲......
作者:
apple32a1
時間:
2013-3-29 22:51
很好看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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