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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浪漫言情] 少爺上花轎 作者:馥梅 [打印本頁]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3     標題: 少爺上花轎 作者:馥梅

簡介
「火玨」、「寒珀」相傳為一對夫妻劍,
它們不僅是神器,還會自己選擇主人,而火玨劍選上了他,
但是──為啥寒珀劍會選上姪兒啊?他們兩個都是公的耶!
為了避免別人誤會他性向有問題,他很努力跟姪兒保持距離,
可這臭小子也不體諒一下他的掙扎,竟然男扮女裝在他面前晃,
害自己被他這不合禮教的穿著搞得慾火……呃,是怒火焚身,
只好趕緊轉移注意力,隨口讚美剛好路過的風塵女子很漂亮,
誰知這番話卻引來他臉色大變,還威脅他要離莊出走,
讓他不得不找個理由硬是將他留下來,
他也才知道自己對他的在乎程度,早已超乎想像,
就在他暗暗苦惱時,莊內這會兒卻接二連三出意外,
而且目標鎖定的都是姪兒!但那傢伙傷的明明是大腿,
怎麼最痛的地方反而是腹部?更讓他疑惑的是──
他居然說這是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的「老毛病」……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4

楔子
他迷路了。
男孩俊秀可愛的臉上,閃過一抹困擾的神情,小大人似的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張望了四週一會兒。這兒每棵樹長得都一個樣,此刻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
看來今夜得露宿在這山林之中了。
沒有慌亂、哭泣,男孩鎮定地望了望昏暗的天色,白日時就較林外陰暗許多的林子裡,可以想像若天色暗了會是怎番的景象。
他摸了摸懷中隨身攜帶的打火石。他得趁天色未暗之時,撿柴生火,除了避免凍死之外,還能防止野獸的靠近。
他先挑了一棵高壯的大樹,決定今夜露宿的地方之後,開始在附近撿柴,柴火堆積的數量慢慢增加,正當他覺得已經足夠,抱著最後一捆柴火準備走回營地之時,一聲細碎的低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好像是動物的聲音?
他戒慎的放下柴火,在附近挑了一根粗大的枯枝緊握在手裡,循聲慢慢的前進,行了約半刻,他終於看見發出聲音的動物。
那是一隻被捕獸夾夾住後腿的白色狐狸。
「嗚……」白狐一邊舔著自己的後腿,一邊低鳴著,看起來非常可憐。
這裡有捕獸夾,就代表有獵人,也許明天一大早,獵人就會上山來檢查陷阱,他就能夠問路下山了。
「嗚嗚……」白狐哀哀低鳴著,突然,它偏頭望向男孩所在方位,那雙金黃的眼睛不偏不倚的對上藏身在樹後的他。
男孩一震,緩緩的步出藏身處。
白狐就這麼盯著他,一瞬也不瞬。
在它附近蹲下,男孩知道受傷的野獸攻擊性最強,因此不敢貿然接近。
「你好漂亮。」這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狐狸了,純白的毛色一定能讓獵人賺一大筆銀兩。
白狐還是盯著他。
男孩也盯著它,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接近它。
當他走到白狐若想攻擊他也輕而易舉的距離時,白狐依然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對不對?還是你認為我只是個小孩子,傷不了你?」男孩輕聲的說,視線忍不住移向它的後腿。那一定很痛。
心裡一陣不忍,他靠近捕獸夾,想要解救這只稀有的白狐。
然而就在此刻,白狐朝他低咆了一聲,狺狺警告。
「別怕,我是想救你,你不想離開嗎?明天一大早獵人就會來把你抓走了喔!」男孩喃喃低語,不顧它的警告,就伸手想要扳開捕獸夾……
「啊!」手臂一陣劇痛,但見白狐爪子劃過,在上頭留下幾道血痕。
不過他只是瞪了白狐一眼,繼續扳動捕獸夾,但年紀小的他,費盡力氣還是扳不動。
「可惡!」男孩咒罵,頹喪的坐在地上。
白狐似乎理解了他是想救它,於是伸出舌頭舔了舔他手臂上的傷痕。
「你現在知道錯傷我了吧!」男孩見狀,哼了哼,令他訝異的是,傷口被白狐舔過,竟變得比較不痛了。
真是神奇,這麼奇怪的白狐,說什麼也要救。
男孩審視著捕獸夾的大小,然後挑了根看起來還滿堅硬的樹枝,使力扳動捕獸夾,終於捕獸夾鬆動,白狐趁機掙脫。
之後,男孩放掉樹枝,砰地一聲,捕獸夾又夾了回去。
「我知道一些止血的藥草,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男孩將白狐抱到他的營地,低聲吩咐,就當白狐已經聽懂,轉身去找尋藥草了。
約一刻鐘過後,男孩抱著滿懷的藥草回來,咬開自己衣裳的下擺,撕下當布條,裹上藥草,綁在白狐的後腿。
「好了。」大功告成,男孩開心的喊。
白狐當真望了望自己的後腿,然後滿意了似的在他身邊趴下來。
「你真的是只奇怪的狐狸。」男孩咕噥。
白狐抬眼望著他,男孩也望著它,一會兒之後,男孩哼了哼。
「對啦!我這麼一個小孩子出現在這種地方才更奇怪,對吧!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其實……」他停頓一下,才又道:「我啊,是離家出走的,那裡根本不是我的家,我昨天晚上無意間聽見,我根本不是我娘親生的,娘親生的那個,一出世就死了,我是我大哥瞞著爹撿回家的棄嬰!難怪他們要把我送走,不讓我留在家裡,說什麼要拜師學武,其實是要趕我走,我就乾脆稱了他們的心,自己離開!」
男孩抿唇,沉默下來,心裡其實知道那些都是自己不想離開娘和大哥才說的賭氣話。
「我離開兩天了,我想,一定沒有人會為我擔心,不會有人來找我的……」事實上,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
大腿一重,男孩低下頭,看見白狐的頭趴上他的大腿,一雙金色的眼瞅著他。
「你該不會是在同情我吧?」他嗤之以鼻的哼道:「看看你自己,比我還狼狽,不用你來同情我。」
「嘻嘻……」突然,後方傳來一聲嘻笑,緊接著,一道身影慢慢的往男孩的方向「飄」了過來。
男孩動作快速的抱起白狐逃離那棵大樹,吃力得差點摔倒。
「別緊張,孩子。」來人一身乞丐裝扮,聲音宏亮,語調戲謔,表情嘻笑。
男孩戒慎的瞪著這名詭異的乞丐,光是以他剛剛「飄」過來的狀況看來,他若不是武功高強的人,就是鬼了!
可下一瞬間,男孩懷裡的白狐突然躍下,一拐一拐的跑到乞丐身前,用頭摩挲著他的腳。
「嘻嘻,我知道,我知道。」乞丐彎身輕拍它的頭,接著直起身子望向男孩。「是你救了我家的白狐啊!」
嗄?白狐是他養的?不是野生的嗎?
「我家白狐說要謝謝你呢。」乞丐嘻笑,從背後抓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直接丟給男孩。
男孩反射性的接住,沉重的盒身讓他退了一步,低頭望著盒身簡單的雕刻圖樣。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鐵盒子,沒啥稀奇的。
「這是什麼?」他疑問。
「你回去再自己看吧!」乞丐笑說。
「回去……」他低下頭。「我沒地方可以回去了。」
「是嗎?」乞丐意味深長說道:「怎麼我聽到有人在呼喚你的名字呢?從林子那頭傳來的。」指向男孩的後方。
男孩猛地回過身,極目望去,沒有見著什麼,也沒聽見什麼。
有些氣憤的回過身,卻發現乞丐和白狐都不見了。
錯愕之餘,隱隱約約好似聽見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烈──司徒烈──」
啊,是大哥的聲音!男孩興奮的轉頭,是大哥來找他了!
咦?等等,那個乞丐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低頭望著手上長方形的鐵盒,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5

第一章
「姜、小、路──」
就寢時間,從醉陽山莊二莊主司徒烈的「影園」裡,突然傳出一聲怒吼,驚飛了樹梢正打算休憩的鳥兒。
做著最後整頓工作的僕人們在嚇了一跳之後,便又繼續手上的工作,因為對於這種狀況他們已經漸漸習慣了。
不用想,一定是小少爺又惹二莊主發火,他只有在面對小少爺的時候,他們二莊主才會有「溫度」。
「姜小路,你給我滾出來!」司徒烈衣衫不整的從臥房衝出來,在空曠的庭院扯開喉嚨,吼著那個像是生來整他的小鬼。
「叔叔,我在這兒呢。」姜小路,現年十七,七歲時與親爹相認,卻依然堅持姓姜,他爹司徒逸和他娘姜綺瑤也不勉強他,由著他去。
司徒烈猛地轉身,就見他坐在長廊邊高高的圍欄上,兩隻懸在半空中的腿前後晃著,藉著長廊上高掛的整排燈籠所透露出的光芒,可以看見那張俊秀的臉上笑意盎然,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
是了,他臉上總是掛著明亮的笑意,彷彿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煩惱的事。
十七歲的小路,身形較同齡的男孩纖細,那俊秀的容貌,隨著年齡的增長,與大哥相似的程度就愈小,沒變的,是他依然該死的像小時候一樣,老是愛纏著他。
小路住在醉陽山莊多久了?七年多了吧?
七年前,大哥真正清醒之後,小路就來到醉陽山莊,美其名說要「陪伴」他,實則是陷他於水深火熱之中,光是想起曾經吃過小路煮的「甜食」,那種甜膩噁心的感覺就好像又在嘴裡攪和。
說來奇怪,這小鬼聰明得很,任何菜色,只要看過一次就會記住,做出來的菜色看起來也都非常的漂亮,讓人食指大動,唯一的問題就是,每一道菜都是甜的,而且都甜得可以膩死人。最離譜的是,當其他人全都食不下嚥,他卻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只能說,這小鬼的味覺太特別了!
想當初,他可是為了不再荼毒自己的胃,所以選擇犧牲清靜和時間,用學習經商的理由把這小鬼拴在身邊,讓他忙得沒時間進廚房才救了自己。但卻也因此,這幾年來,他無一刻能清靜,除了從小鬼十三歲那年開始,每個月都會固定回仙暇山的五到七日,那是他唯一能得到清靜的日子。
他到現在依然搞不懂,這小鬼為什麼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喜歡纏著他!
「叔叔,你傻啦?明明慌慌張張的來找我,怎麼找到了又發傻?」姜小路跳下欄杆,蹦蹦跳跳的來到他面前。
司徒烈回過神來,看見近在咫尺的俊秀臉龐,猛地往後退開一步。
「姜小路,我在等著你的解釋!」他想起剛剛為什麼會氣急敗壞的衝出來。
「解釋什麼?」姜小路笑問,伸手幫他整理衣裳。「叔叔,你也真是的,這麼大一個人了,連衣裳都穿不好。」
「如果不是你做了那種事,我會就這麼跑出來嗎?」司徒烈站著,任由姜小路幫他扣好布扣,拉整衣襟。
對於他這種舉止,司徒烈從一開始的拒絕,到抗拒,再到無奈的放棄,終於如今的習慣成自然。這小鬼愛當小廝就由他去當了。
「我又做了什麼事了?」姜小路幫他整好衣裳後才問。
「你還敢問!」司徒烈不敢置信的大吼。「請問你,我床上那個女人是誰?打哪兒來的?!」
「喔,叔叔是說牡丹姑娘啊!」姜小路輕笑。「叔叔真奇怪,昨兒個晚上叔叔一瞧見牡丹姑娘便說,姑娘家就要像她一樣,不僅貌似天仙,行為舉止也溫柔端莊。怎麼?不過才過一天,叔叔就忘啦?」
司徒烈皺眉。昨天晚上他說過這種話?這實在不可思議,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說那種話?
他只記得,昨天晚上他帶這小鬼去看戲,結果這小鬼像吃錯藥似的,突然說什麼想跟戲班子學唱戲,還跑到後台說服班主借他衣裳,如果他扮成小生的話,他可能反應還不會這麼大,問題是他竟然穿起女裝,烏亮的長髮垂放,用一個簡單的髮飾固定,上了妝,唇上點了一抹朱紅,還跑到他面前問他好不好看!
老實說,這小鬼打扮起來,簡直和女人沒兩樣,而且相當的……秀麗,美到讓他楞楞的盯著他回不了神。
對了,他想起來了,因為看到打扮成花旦的小鬼太過震驚,他一時之間對心頭那股騷動覺得莫名且驚駭,在轉移視線不敢逼視的同時,湊巧瞧見一名看起來就是風塵女子的姑娘陪著某位老爺前來看戲,便順口而出那一段話……
「就算我說過那樣的話又如何?你就可以把人送到我床上嗎?!」
「人家牡丹姑娘也對叔叔有意,既然叔叔對牡丹姑娘評價如此之高,我這個身為晚輩的,也是有成人之美啊!」姜小路笑得非常燦爛。
「姜小路,你笑得太假了!」司徒烈才沒被他騙過去。有誰會比他還瞭解這小鬼的性情?肯定是因為他說了那些話讓小鬼生了氣,所以故意整他的!
「馬上把人給送走,否則我就連你也一起轟出醉陽山莊!」
「叔叔明明喜歡牡丹姑娘,何必這麼矜持呢?」姜小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笑問。
「誰說我喜歡她?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喜歡』字了?」他惱吼。
「叔叔不喜歡?」
「不喜歡!馬上把人送走,然後你要負責把我的床拆了換新的,我房裡凡是她碰過的東西、踩過的地,全部都給我拆了丟了燒了!」司徒烈咬牙切齒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西側走去。
姜小路忍不住輕笑。看來叔叔是打算到專用的澡堂沐浴,洗去身上可能被牡丹姑娘沾染上的味道吧!
漾滿笑意的俊秀臉蛋轉向司徒烈的房門口,只見一名豔麗無雙的女子站在那兒,臉色青白交錯,好不精彩。
「啊,牡丹姑娘,失禮了,真的很抱歉。」姜小路先是一臉驚訝,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早就站在那兒似的,然後佯裝歉疚的賠罪。
「姜公子為何要欺騙奴家?」牡丹姑娘輕聲質問。就算她一雙玉臂千人枕,至少她在青樓裡是第一紅牌,何須來此受到這等侮辱!
「欺騙?」他一臉訝異。「牡丹姑娘為何有此誤解?」
「姜公子明明說二莊主對奴家有意,若奴家伺候得當,讓二莊主滿意了,他興許會收奴家為妾,不是嗎?」她的娘語調帶著怨懟。
「的確,我是這麼說過,我想,方才叔叔承認說過那些話的時候,牡丹姑娘也聽見了,由此可見,我並沒有欺騙牡丹姑娘,現在問題在於,看來叔叔並不怎麼滿意。」姜小路聳聳肩,臉上儘是抱歉的笑意。
「要怎麼滿意?二莊主一進房,發現房裡有人的時候,就直接將奴家給轟下床,連碰也沒碰奴家一下,奴家又怎能讓二莊主滿意?」牡丹姑娘因羞惱而漲紅了一張俏臉。
「唉……」他裝模作樣的一歎。「叔叔真是太不應該了,糟蹋了像天仙般的牡丹姑娘,辜負了美人恩,實在是……」他像是非常惋惜的搖著頭,一雙大眼勾魂似的望著她。「若我再長個幾歲,或是我能做主,我絕對不會讓牡丹姑娘離開的。」
牡丹姑娘聞言,立時顯得有些羞答答的。說實話,這姜小路雖然不姓司徒,可長得頗俊美,又年輕,如果……
「只可惜,我也是寄人籬下,人微言輕,什麼都做不了主,只能萬般無奈的送牡丹姑娘離開了。」他在她開口之前,趕緊又道。
「姜公子莫要責怪自己,奴家會記得公子的厚愛。」
「多謝姑娘,也請牡丹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叔叔的不解風情。」
「姜公子多禮了,奴家只不過是個風塵女子,二莊主對奴家的態度,已經算客氣的了。」她說的也是實話。
「那麼,我就在這兒多謝牡丹姑娘不見怪了。」姜小路風度翩翩的一拱手,行了一揖。
「姜公子客氣了。」她風情萬種的一福,回禮。
「轎子還在後門等著牡丹姑娘,我請僕人送牡丹姑娘。」他招來僕人,將人送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姜小路嘴角微微一勾。雖說牡丹姑娘也是挺無辜的,不過誰教她剛好被叔叔拿來氣他,只能對她說聲抱歉了。
他眼底難掩的精銳之氣,讓剛好有事要前來報告的僕人訝異的張著嘴,忘了要說什麼。
怎麼此刻的小少爺一點也不像平時那般親切隨和、平易近人?看起來反而比二莊主還……冷酷?
「林春,這麼晚了,有事嗎?」姜小路發現僕人,眼底精光盡斂,親切溫和的笑問。
「嗄?」林春楞了楞,眨眨眼,才猛地回過神來。「啊,是的,布行和米行的管事在大廳,說是有事要向二莊主報告。」
他蹙眉,「這麼晚了,事情很重要嗎?」
「這……劉管事和張管事倒沒這麼說。」
「我知道了,你去轉告兩位管事稍待片刻,我和叔叔晚點會過去。」他微笑的吩咐。
「是的,小少爺。」林春領命退下,心頭仍有些忐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看來,他真的是看錯了,小少爺還是那個親切溫和又善良的小少爺。
微笑的目送僕人離開,姜小路心裡微微一歎。嘖!麻煩還真多。
視線望了澡堂的方向,隨即舉步走去。
*        *        *
司徒烈將全身刷洗乾淨之後,跨進大大的浴池,靠著浴池邊閉目養神,紓解滿心的煩躁鬱氣。
真是可惡,那個小鬼明明知道他最厭惡讓女人近身,卻還故意這麼做,難道他真的太縱容他了嗎?
澡堂的入口處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知道是姜小路,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的禁地,除了姜小路敢堂而皇之的進來之外,即便是負責打掃的僕人也只會在固定的時間進來打掃,其它人不可能這麼大膽敢侵入。
「不要碰我。」司徒烈眼未睜,可是卻在姜小路碰觸到他靠在浴池邊的頭之前,便冷冷的出聲警告。
姜小路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一笑,縮回手,脫下鞋襪,捲起褲管,在浴池邊坐下,雙腳輕輕的踢著溫熱的池水。
「叔叔在生我的氣啊?」他明知故問。
司徒烈沉默。他當然在生他的氣,所以才不想理他,也不想看見他,免得遏止不了自己的衝動,伸手掐死他。
「我向你道歉,叔叔,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他軟言相求,語調充滿了懺悔。
司徒烈還是不說話。
「叔叔……我真的很抱歉,原諒我好嗎?」姜小路試探性的伸手輕輕碰他的肩,沒有拒絕。他忍不住揚起嘴角,伸手拂過司徒烈的髮,將他額前的濕髮向後撥,用五指梳著他的濕髮,像以往一樣,輕輕的按摩著他的頭皮。「如果不是叔叔在我面前大力稱讚牡丹姑娘,我也不至於誤會叔叔喜歡人家,然後為了叔叔,做出那種事,不是嗎?」
司徒烈咬牙,抬手揮開他的手,腳一踢,游到浴池的另一邊,轉過身與他遙遙相望。
「說到底,這還是我的錯嘍?」司徒烈瞪著他。他就知道,早就猜到是這個原因了。
糟糕,說錯話了。
「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姜小路在心裡一歎。「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自以為是,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這種事不會做,下次總會換別的事來惹我。」司徒烈冷沉的說:「小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也已經十七歲,不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心裡應該有數,難道你以為我會無限度的容忍你嗎?」
姜小路心下一驚,望著他冷然的表情和眼神,一會兒後徐徐一歎。
「我真的很抱歉,叔叔。」他知道,他踩到叔叔的底線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還不準備原諒你。」司徒烈從另一邊爬上浴池,精壯結實又修長的裸身毫不避諱的走到一旁的架子,拿下長袍披上。
「叔叔。」姜小路擋住要離去的司徒烈。
司徒烈停下,冷漠的垂眼望著他,沉默的等著。
姜小路張了張口,看著他愈形冷淡的表情,眼神閃過一絲陰鬱,隨即隱匿。
「既然你這麼生氣,連看都不想看到我,我想我還是離開醉陽山莊好了,免得留在這裡礙了你的眼,老是惹你生氣,而且……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
司徒烈微瞇眼。這個小鬼竟然膽敢對他說這種話!
他是反過來在責怪他嗎?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所以才不能讓他為非作歹?!如果他有把他當家人,就要放任他胡作非為?忍耐他無止境的作弄?!
司徒烈冷冷的瞪著他,最後一咬牙,冷哼一聲,「隨便你!」說完,便甩袖離去。
姜小路默默的望著叔叔的背影。嘖!反效果,看來這次真的惹火他了。
無奈的聳聳肩。算了,反正他回仙暇山的時間也快到了,就提早回去也沒關係,給叔叔幾天的時間消消氣,等他回來的時候就沒事啦!
哦……應該吧!
「叔叔!」突然想到兩位管事還在大廳等著,他趕緊追了上去。
司徒烈停下腳步,不過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只是沉默的等著。
「叔叔,布行的劉管事和米行的張管事在大廳候著。」
司徒烈沉默的轉了個方向,往大廳走去。
「等一下。」姜小路趕緊攔住他。「你不用回房換件衣裳嗎?」叔叔這種模樣,怎麼可以讓外人看見?
司徒烈蹙眉橫睨了他一眼,不過還是再次轉方向,走向自己的臥寢。
*        *        *
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司徒烈坐在椅子上,一張冷臉比外頭的冰雪更酷寒,抿緊的唇瓣顯示出他極度不悅。
對於自己滿肚子的火,他不是沒有疑惑的,除了小鬼的得寸進尺之外,是不是還有其它原因呢?要不然,七年來早已習慣小鬼偶爾心血來潮的惡整,為什麼這次會氣得不想原諒他?
不原諒他……難道就這樣讓他離開?
司徒烈的樣子讓兩位管事在這種寒冷的夜裡,緊張得渾身冒冷汗,不住的在心裡揣測,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者是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二莊主休息,所以惹他不高興了?
姜小路見叔叔久久沒有反應,在心裡無奈的一歎,只得代為開口。
「張管事,今年稻米歉收,米價本來就會漲,咱們米行的價格,還是官府公定的,蠶絲也是一樣,連著兩年養蠶的狀況欠佳,死了大半,今年蠶絲的價錢比去年漲得更凶,咱們醉陽山莊還是業界中漲幅最低的,若塗老爺無法接受的話,就請他另尋管道,要醉陽山莊以過去的低價將大半的貨物批給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小的知道,可是……」兩位管事面帶難色。
「可是什麼?這種小事,不像兩位管事所無法解決的。」
「是這樣的,小少爺,因為塗老爺態度強硬,與過去不甚相同,小的覺得古怪,所以才過來向二莊主報告。」
「態度強硬?」司徒烈終於開口。「塗進化說了什麼嗎?」
「塗老爺只說,勸我們還是乖乖賣給他,免得後悔莫及。」
姜小路在叔叔身旁坐下,靠近他低聲道:「這語氣,怎麼跟地痞流氓一個樣,過去只覺得塗進化囂張勢利了些,倒不知他原來是個土匪了。」
「劉管事、張管事,你們就照小少爺說的回覆塗老爺,醉陽山莊不做賠本生意,再說,米糧蠶絲存貨已稍嫌不足,更毋需削價販賣,另外,這幾日多留意一點,各個倉庫多派幾個人手看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差人過來通報,知道嗎?」司徒烈吩咐。
「是。」兩位管事恭敬的一揖,離開了。
司徒烈沉吟了一會兒,才轉向姪兒。
「小路,你上個月才與塗進化有過接觸,可有察覺什麼不對勁?」
「這倒是沒有,與過去一般囂張勢力……唉,等等,我想起來了。」他一擊掌。「當時與塗進化周旋到一半,他的僕人突然進來,對他耳語了一陣,之後他臉色大變,便匆匆結束那次的商談,趕去三樓的包廂。不過因為那裡非常隱密,加上我對塗進化的事也沒啥興趣,就沒上去一探究竟。」
司徒烈斂眉沉吟。
「叔叔,你對那個神秘人物有興趣嗎?」他疑問。
「嗯,能讓那個囂張且目中無人的塗進化臉色大變,且立即前往拜見的人物,的確讓人頗為玩味,你不覺得嗎?」
「我會去調查看看。」
「不,這件事我叫安多去查就行了。」那人很有可能是個危險人物,他不能讓小路去冒險。
「我知道了。」姜小路點頭。「那我捎個信到雷風堡,請外祖母派幾個人過來,如何?」
「也好,咱們醉陽山莊雖然人手眾多,可頂多只懂一些基本的拳腳功夫,聘請幾名武功不錯的人安插在守衛裡也好,以備不時之需。」
「好,我立刻就去。」
「風娘子願意借人嗎?」司徒烈望著他明亮的笑容,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淡漠地問。
「沒問題的,以前外祖母曾說,若有任何需要,隨時開口,她都會無條件幫忙,不過……」姜小路有些失笑地搖搖頭。「她也說了,她可以無條件幫忙,但若要動用雷風堡的賞金獵人,就得依他們的價位付賬,她可不負責。」
「這是當然。」司徒烈點頭。「那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等人到了之後,就由你負責安排。」說完,便走向大門。
姜小路微笑的望著他的背影。叔叔是不是忘了他剛剛才說要離開醉陽山莊啊?這件事交給他辦少說又得拖上好些天,這不是存心讓他走不了嗎?
不過沒關係,叔叔要當作沒那回事,他樂意從命,就當他沒說過吧!嘻嘻……
「對了。」司徒烈走到大門口,突然又停下腳步。「你的劍法練得如何?」
「叔叔問的是寒珀劍法嗎?」姜小路縱身躍到他身邊。
「還有你爹教你的御天十一式劍法。」司徒烈說:「我好像很久沒見到你練御天十一式了,怎麼回事?」
「叔叔,你真的很不關心我耶,御天十一式劍法,我從十三歲那年開始就沒繼續練了。」姜小路裝模作樣的歎著氣。
「為什麼沒繼續練?」司徒烈裝作沒聽到他沒良心的控訴,免得氣死自己。哼,他若不關心他,哪還容得下他在山莊裡惡整他!
「因為爹說御天十一式不適合我練。」他聳聳肩。
御天十一式不適合小路練?怎麼會呢?在他看來,小路頗有天分啊!不過既然是大哥的意思,他也不好過問什麼。
「那寒珀劍法呢?」
「至於寒珀劍法,該練的、能練的,我早就練得駕輕就熟了,當然也沒停頓、沒荒廢,至於其它的……」他又聳聳肩,似笑非笑的望向叔叔,「在『我的男人』還沒出現之前,根本無法練。」
司徒烈皺眉,臉色微沉。
小路七歲那年,因緣巧合遇到江湖老前輩空空神丐,據聞,他是一名鑄劍高手,可生平卻只打造了兩把劍,一把名為「火玨」,一把名為「寒珀」,這兩把神器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可見空空神丐的年歲著實令人驚疑了。
說它們是神器,一點都不誇張,相傳,兩把靈劍不僅會自己選擇主人,還會依照主人的力氣體態變換長短輕重。而這傳聞,他們也已經親身驗證其真實性。
最主要的是,「火玨」與「寒珀」還是一對夫妻劍,「火玨」是夫劍,「寒珀」則是妻劍。
說來奇怪,屬於妻劍的「寒珀」,當年竟然選擇了年僅七歲且是男孩的小路當主人,驚訝過後,這件事還被眾人拿來當笑談,連小路的爹,也就是他的大哥司徒逸,都曾開玩笑的說,將來小路如果變成姑娘家,他也有心理準備了。
似乎只有他,不覺得這件事好笑。
「小路,不要因為一把劍就斷定自己的未來,可能傳言有誤,也或許只是湊巧,當初拿到這兩把劍的人是一男一女,長期相處,日久生情,所以才結為夫妻,不是拿到這兩把劍的人就一定要結為夫妻,懂嗎?記住,你是男人!」
姜小路笑了。「叔叔,我的性別我自己清楚。我也不會因為劍的關係而斷定自己的未來,你放心吧!」
「很好,那就不要再說什麼『你的男人』這句話了,你是男人,不會有什麼『你的男人』出現。」
「叔叔,你不知道斷袖之癖嗎?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就會有屬於他的另一個男人啊。」
「小路,不要告訴我,你有斷袖之癖!」司徒烈瞪著他。
姜小路不答反問:「叔叔有嗎?」
「我當然沒有!」司徒烈皺眉。
「可是叔叔很討厭女人啊。」
「討厭女人並不代表就有斷袖之癖。」這個小鬼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爹娘當初到底灌輸了你什麼觀念,讓你的腦袋裡裝了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沒有啊,爹娘只是說,一切順其自然。」他輕笑。「叔叔不要緊張,到目前為止,除了外公、爹、叔叔,我完全沒有親近其它男人的念頭,不用擔心啦!倒是叔叔自己,都已經二十八歲了,上次我回仙暇山的時候,爹還說,叔叔該成親了,問我叔叔有沒有心儀的對象呢!」
司徒烈這下臉色更難看了,他冷冰冰的說:「叫你爹顧好自己就行了。」他完全沒有成親的念頭,反正要繼承醉陽山莊,有小路在就可以了。
在他心裡,自己只是暫代莊主一職,往後,等小路能夠獨當一面,他就會將醉陽山莊全部交給他,畢竟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司徒家的人。
「可是,男大當婚,叔叔確實該成親了。」姜小路認真的看著他。
「我的事輪不到你操心!」司徒烈冷冷的瞪他一眼,轉身離去,突然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是低低的說:「小路,這輩子我都不會成親,如果你爹再提起,你就這麼告訴他吧!」說完便跨步離去。
姜小路目送著他的背影,輕嘖一聲,然後抓抓頭,又聳聳肩,最後微微一歎,做事去了。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6

第二章
司徒烈站在櫥櫃前,一雙冷眼盯著最上層的抽屜,緩緩的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才將抽屜打開。
抽屜裡,擺放著一個長匣,他低著頭,微瞇眼望著長匣,他的表情,好像匣裡裝的是什麼怪物似的。
掙扎了一會兒,手伸了出去,但一碰觸到盒蓋又停了下來,從他的表情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他在猶豫著要不要將盒子打開。
長匣突然泛出些許紅光,他像被火燙著了般,猛地縮回手,砰地一聲將抽屜關上。
「不行!」他雙手抵著櫥櫃,低垂著頭,語調痛苦的低吼。「你知道,我不能讓你出現,你一出現,事情就無法收拾了,我不能……」
腦中閃過那抹牽掛的人影,他倉皇退開,轉身倉卒的離開。
沒想到才衝出房門,就差點和迎面而來的姜小路撞個滿懷,他及時煞住了腳,可是姜小路卻沒有。
「呀!」姜小路驚呼一聲,直直的撞進叔叔的懷裡。
司徒烈立刻圈住腳步不穩的姪兒。他可以閃開的,可是如果他閃開,小路很可能會摔倒。
「叔叔……」姜小路鬆了口氣,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方才在房裡所受到的衝擊尚未完全平復,此刻又迎上他明亮的笑容和燦亮的眼神,司徒烈竟覺心虛撇開視線,也鬆開圈著他的臂膀。
「你跑得這麼急做什麼?」司徒烈故作冷淡的問。
「找叔叔啊,守衛說叔叔回影園,所以我就來這兒找你了。」姜小路偏頭笑凝著他。
「找我有事?」司徒烈沒有撇開臉,只是以著比往常更為淡漠的語調和表情問。
姜小路敏感的察覺了,微微蹙眉,暗暗審視,心裡猜測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路?」司徒烈皺眉。不是急著找他,怎麼這會兒反而不說話了?
「叔叔,你臉色不太好呢,出了什麼事嗎?」姜小路關心的問。
「沒有。」司徒烈不想迎視那雙像是能看穿所有的清澈眼眸,那會讓他……無所遁形。
「叔叔,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剛剛是什麼樣的表情吧?」姜小路一點也不相信「沒有」這個答案。
他是什麼表情?
「你剛剛衝出來的樣子,就好像你房裡有什麼妖魔鬼怪似的,而你正倉皇逃命。」姜小路的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不要胡說八道了!」他加快腳步,不想承認,他逃離的,遠比妖魔鬼怪更令他……不知所措!「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喔,差點忘了,雷風堡的人已經到了,正在大廳等著,典祿說他找不著你,就趕緊通知我。」
「這麼快?」司徒烈非常訝異。不過才一天的時間,遠在鄱陽的雷風堡就已經派人抵達了?怎麼兼程趕路也不可能啊!
「我也挺意外的,不過去看看就知道啦!」
「你見過他們了嗎?」司徒烈走向大廳。
「還沒呢。」姜小路跟在他身旁,偏頭望著他,神情若有所思。
司徒烈當然察覺到他的視線,不過他裝作不知道,一路上目不斜視。
*        *        *
「小路──」
沒想到兩人一前一後才剛踏進大廳,都還沒定睛看清楚什麼,一聲嬌呼便開心的響起。
緊接著,一道香影撲面而來,在姜小路反應過來之前,他的人已經讓司徒烈先一步帶開,躍開兩步,躲過那道香影的奇襲。
「這位大叔,請你放開小路!」香影生氣的嬌斥,踱著腳,氣呼呼的指著圈在姜小路腰上的大掌。「放開放開!你這個大叔快放開小路!」
司徒烈皺眉。這個野丫頭到底是誰?除了自家人,醉陽山莊向來不招待女客,為什麼這會兒會出現一個野丫頭?而且……她剛剛叫著「小路」!
「香影?!」姜小路錯愕的喊。「你怎麼會在這裡?」
「先不要管我怎麼會在這裡,小路,你快點離開那個大叔啦!」留香影氣急敗壞的跳腳,乾脆衝上前,打算親手「救人」。
誰知司徒烈又帶著姜小路飄離她丈餘遠,讓她撲了個空。
「你這個大叔霸佔我的小路做什麼!」她生氣的說。
「她的」小路?司徒烈冷凝的瞇起眼。這種宣示所有權的說法聽起來非常的礙耳!
「香影。」威嚴的聲音響起,毋需提高音調,便非常成功的讓正在跳腳的留香影靜止下來。「別胡鬧,過來坐下。」
「是,爹。」她低著頭,偷瞪了司徒烈一眼,才乖乖的回到她爹身旁坐下。
司徒烈在她坐好之時,便放開姜小路,望向方才出聲那名男子。與大哥差不多歲數,外表看起來頗為嚴肅,怎麼會養出一個這樣的女兒?
「在下留衡,小女不懂事,司徒莊主請勿見怪。」他微一拱手。
「無妨。」司徒烈淡漠的說。
「留叔,我沒想到會是你。」姜小路有些驚訝。留叔可是雷風堡排名第三的賞金獵人,外祖母會派他過來,實在出乎意料。
「我剛好在附近,收到堡主的獵鷹傳書就先過來了。其它人從鄱陽出發,可能還要過兩三天才會抵達。」留衡微笑的望著他。
「留叔是來抓人的嗎?」
「對啊!是一名可惡的採花大盜。」留香影又忘了規矩,蹦蹦跳跳的來到姜小路身邊。「風二叔查到消息,說那名採花大盜逃到這裡,所以我和爹就來啦!小路,我自願當誘餌唷,很厲害吧!」
「香影不害怕嗎?」他笑了笑,突然感受到從司徒烈身上輻射出的怒氣。叔叔怎麼了?
「才不會呢,我好歹也是一個俠女耶,將來要當賞金獵人的我,怎麼可能這樣就害怕,少瞧不起人了。」留香影嬌嗔。
「人抓到了嗎?」
「當然抓到了。」
「好了,香影,到一旁去,爹要和司徒莊主談正事。」留衡命令。
「是。」留香影朝司徒烈吐了吐舌,拉著姜小路到一邊去。
「小路,我們好久不見了,你都不想我喔?」她噘著紅菱小嘴,有些埋怨的白了他一眼。
姜小路乾笑一聲。十六歲的留香影長得嬌俏迷人,可是卻是個令人頭痛的人物。
他瞥了司徒烈一眼,正好對上他冷冷的視線,接著便轉頭和留衡談起話來。
「小路!」留香影扯開他。「你幹麼老是看著司徒大叔啊!」
「香影,你坐,我得過去了。」
「不要啦,你陪人家啦,那些事讓他們去處理就行了!」她不依。
「香影,我有我的職責,不能放著不管。」他認真的說,拍拍她的手臂,順勢抽回被她抓住的左手,走向司徒烈。
「討厭!」留香影生氣的踱了下腳,悶悶的坐了下來,瞪著司徒烈。
突然,她微微瞇起一雙圓亮的眼,看看姜小路,又看看司徒烈。怎麼覺得他們兩人對視的眼神……好奇怪?
就在她滿腦子狐疑的時候,司徒烈朝她掃來冷冷的一眼,隨即又轉轉頭繼續三人的討論。
啊!可惡,那個大叔那是什麼眼神啊?她好歹也是鄱陽有名的小美人,他看她的眼神卻好像看著什麼髒東西,真是討厭!
氣得一時忘了方才的疑惑,留香影只記得,她討厭這個大叔啦!
*        *        *
雷風堡一次派出十名賞金獵人,在三天之內陸續抵達。
司徒烈沒有讓他們住進醉陽山莊,為了讓他們進出自由無所拘束,他安排了一間別苑給他們居住,並將調度的工作交給姜小路負責,自己則和他的影子護衛安多著手調查塗進化。
兩人隱身在此已經將近半個時辰,這裡,是城東一處廢墟……至少外觀,以及他的印象中,這裡是一棟荒廢已久的屋子,位於醉陽山莊東方,相隔不遠。據說,之前的主人因為女兒過世,傷心之餘便離開此處,自此這棟屋子就荒廢下來,而那已經是大約三十年前的事了。
可是當他們潛入園內,卻發現其中一進房屋,外觀雖然依舊是荒廢的樣子,可從窗戶望進去,可以看見裡面已經整修得非常舒適且華麗!
「你確定塗進化前幾天進出的地方是這裡?」司徒烈壓低聲音詢問護衛。
「是的,屬下確定。」安多低聲回應。
「可有看見他與何人碰頭?」
「沒有,裡面的人非常小心,從來沒有露面過,甚至不知是男是女,而且身邊僅有一名女僕,還是個啞巴。」
看來裡面的人非常謹慎,就算有心人打算拷問僕人,也無法逼一名啞巴說話。
「主子,您覺得……」
「噓,有人來了。」司徒烈示意護衛噤聲。
兩人屏氣凝神藏身於樹上,不一會兒,果真看見一名女僕走進這個院落,來到門邊,敲了敲門便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將所有的門窗關起來。
而在一陣奇怪的聲響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良久都不再有任何聲息。
太安靜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有人走進屋裡,他們不會認為裡面有人!
「不太對勁。」司徒烈低聲的說。照道理,憑他們的耳力,不可能完全聽不到任何動靜,除非是個高手,但是由方才女僕行走的樣子看來,她又不像是個懂武之人。
「嗯。」安多也有同感。「屬下去探探。」
「不。」司徒烈揚手阻止。「對方是何來歷我們毫無頭緒,不可莽撞行事。」
「主子有何打算?」安多問。
「你在這兒守著,觀察那名女僕出入的時間,以及屋裡的任何動靜,不過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知道嗎?」
「屬下知道。」
「自己小心。」司徒烈交代完,便悄然飛身離去。
他知道那個園子不對勁,可是看來暫時還查不出什麼,不過他可以先調查,當初那棟屋子裡到底發生什麼事。
或許來人與那段過去有關,也或許只是利用廢墟暫住,不管如何,他習慣掌握一切,有備無患。
*        *        *
「咦?這不是司徒莊主嗎?」一名路人瞧見司徒烈,立即上前打招呼。
「齊老。」司徒烈認出來人,一貫淡漠的朝對方點了點頭。
「真是巧,平日要見到你們一面還真不簡單,今兒個倒是前後碰到了,剛剛老夫才見到貴莊的路少爺被人抬了回去呢。」齊老撫著長鬚,好像很滿意今日的巧遇似的。
「什麼?!」司徒烈錯愕,旋即招呼也沒打一聲,旋身就往山莊飛掠而去。
「呀?怎麼原來司徒莊主是個懂武之人啊?」
司徒烈完全忘了自己平日在眾人面前一直保持單純商人的形象,一聽到姜小路被人給抬回山莊,便功力全開,直接飛掠趕回山莊。
*        *        *
「二莊主!」僕人們一瞧見他,立即大呼一聲。「二莊主,您可回來了……」
「小少爺人呢?送回懺園了嗎?」
原來二莊主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會這麼著急。
「是的,剛剛已經送回懺園,許大夫正在替小少爺……」僕人話都還沒說完,眼前已經不見他家二莊主的身影了。
司徒烈飛縱進入懺園,卻見兩名丫鬟捧著滿臉盆的血水迎面而來,那一大盆血紅的顏色讓他心驚。
「二莊主……」丫鬟們行禮,不過他視而不見的與她們擦身而過,衝進房。
「二莊主,您可回來了!」管家典祿一瞧見主子回來了,暗自謝天謝地。
司徒烈一樣沒有理會,直接衝進內室。
「小路!」一進入內室,便看見被剪開的褲管丟在地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視線往床上瞧去,姜小路那白皙修長的大腿上,有數道猙獰的傷痕劃過,直至小腿的一半,血,依然像泉水般從那些傷口往外冒。
「叔叔……」姜小路偏頭望向他,臉色蒼白,表情痛苦。
司徒烈走到床邊,抿唇望著那傷,沒有質問原因,先問大夫,「傷得如何?」
「傷口不淺,血流得很多,老夫已經將紮在傷口裡的木屑挑出,接著便要縫合,幸好沒傷著筋骨,日後不會有什麼不便,在傷口收口之前,最好不要下床走動,老夫估計要八到十天左右才能下床。」
司徒烈點點頭,在不影響大夫醫治的情況下,在床沿坐下,伸手握住姜小路置於身側的手。
「痛就喊出來,不要忍著。」他輕聲的說,一手按住姜小路的後腦,將他的臉壓進自己的懷裡。「別看傷口了。」
姜小路另一手揪著司徒烈的衣裳,終於在他懷裡低低的嗚咽出聲。
「叔……好痛,痛死我了……」
「我知道。」司徒烈皺緊眉頭。「許大夫,沒辦法讓他不這麼痛嗎?」
「二莊主,老夫有麻沸散,之前要讓小少爺喝下,可他不要啊!」許大夫示意一旁的學徒把桌上的藥碗端過來。「接下來要縫合傷口,肯定會比現在還痛,二莊主要不要試試,勸小少爺喝下?」
司徒烈空出一手接過藥碗。「小路,來,把它喝下。」
「我不喝,我不要不省人事。」
「聽話,小路。」
「不要!」姜小路撇開臉,抬手圈住叔叔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張嘴咬住他的頸子。
司徒烈身子一僵,眉頭微蹙,不過沒有阻止他,只將手上的藥碗交給一旁的僕人。
「就這麼縫吧!」他交代許大夫。
「會很痛。」許大夫歎氣。
「沒關係,他自找的。」司徒烈冷冷的說,感覺頸側的尖牙更陷入肉中。這小鬼!「縫吧!」
「是的,二莊主。」
「唔……」姜小路咬牙呻吟,嘴裡嘗到了血腥味,那味道,似乎能舒緩他的疼痛般。
司徒烈垂眼望著他,見他抓著他的手緊到關節泛白,以及微微顫抖著,大夫每下一針便劇烈一抖的身軀,他輕輕一歎,便任由姪兒在他身上肆虐了。
等到他察覺姜小路的牙關鬆了,低頭一瞧,人已經痛昏在他懷裡,滿臉的淚痕,蒼白的臉色,嘴角還有一絲血痕。
輕輕的將他歪垂的頭重新安置在自己的臂彎裡,頸子的刺痛讓司徒烈無奈的閉了閉眼。好像上輩子欠他似的,唉!
「二莊主,可以了。」許大夫終於將傷口縫好、上藥、包紮好,抹了抹汗,他將東西交給一旁的學徒收拾。「接下來的照顧要小心,每天要按時敷藥,內服外用皆不能斷,傷口則絕對不可以碰水,多吃些補血的藥膳會有幫助。」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啊,二莊主,您的頸子……」許大夫瞧見了司徒烈頸上帶血的齒痕。哎呀,這路少爺真狠,幾乎要咬下一塊肉來,肯定會留下疤痕了。
「不打緊。」司徒烈抬手摀住。
「老夫幫二莊主上藥吧!」
「這點小傷不礙事,不用麻煩大夫了。」他婉拒,轉頭望向一旁的管家。「典祿,派個人送大夫,跟大夫回去抓藥。」
「是,二莊主。」典祿拱手。「許大夫,請。」
送走大夫,司徒烈輕輕的將姜小路放平在床上,站在床邊,看著他的腿,眉頭愈蹙愈緊。無瑕的肌膚上竟然留下這麼猙獰的傷口,到底是誰傷了他?
「二莊主。」典祿重新進房。
「典祿,把今天陪著小少爺出門的僕人帶過來,我要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低聲吩咐。
「回二莊主,已經在外廳候著了。」典祿拱手道。
「你在這兒守著,小少爺等一下應該會醒過來,醒來時馬上叫我。」小路是痛昏的,等一下應該也會痛醒吧。
「是。」典祿恭敬的說。
司徒烈又低頭望著昏迷的姜小路,替他拂了拂披散的髮絲。這樣的他,顯得如此脆弱,原本就顯小的臉蛋,此刻的蒼白讓他更加心疼,早上明明就還活蹦亂跳的啊!
人生,太過無常,這個體認讓他心裡閃過一絲驚慌,如果小路就這麼……
搖頭甩去那個讓他恐懼的想法,他轉身走出內室,來到外廳,就見一個僕人跪伏在地上,他在椅子坐下,聲音冷沉的問:「怎麼回事?」
「回……回二莊主,小的進福,今天小少爺去巡視米糧倉庫,正要上二樓清點的時候,階梯木板突然斷裂,小少爺的腿就這麼卡進斷木中,原本只要小心的把階梯木板打掉,小少爺應該只會受到一些擦傷,可是……放在上層隔板的數包米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整個垮了下來,小少爺顧不得陷在裂縫裡的腿,硬是拔身而起,還順手將小的一起拉走,躲過那些掉下來的米糧,之後,小的就看見小少爺的腿血流不止,趕緊將他送回莊了……」
司徒烈冷眼微瞇。那些倉庫都非常堅固,且都有定時檢查、修護,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除非是人為的!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這件事,他會查清楚的。
「是……」進福猶豫了下,還是開口擔憂的問:「二莊主,小少爺的傷……」
「會痛上一陣子,不過不會有事的。」
進福鬆了口氣,躬身退下。
「等等。」司徒烈叫住他。
「是,二莊主有何吩咐?」
「進福,你到別苑去請留爺過來。」
「是。」進福匆匆走了出去。
司徒烈冷眼凝睇著窗外的飛雪。這件事若是人為,他一定會把那個人給揪出來凌遲,將那人身上的肉一塊塊給割下來,讓他嘗嘗小路受到的百倍的痛!
「二莊主,小少爺醒了。」典祿匆匆跑了出來。
司徒烈聞言,立即起身走進內室。
「叔……」姜小路偏頭,啞聲輕喚。
司徒烈迎上他的眼,在床沿坐下,替他拭去臉上的淚痕。
「我在這,沒事了。」
姜小路默默的望著他,抬手劃過他的頸側,那兒,有兩排紅腫見血的牙印。
「對不起,叔叔。」
司徒烈拉下他的手。「沒關係,這種痛我還忍受得了,你呢?還受得了嗎?」
「我還好。」他一頓。「叔叔,我想回仙暇山……」
「不行,大夫交代了,你必須臥床休息,否則傷口會惡化。」
「可是……我必須回去啊!」
「一個月不回去不會怎樣,我會捎信告訴大哥和大嫂。」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
「小路,夠了,不要受了傷才耍任性,等你傷好了,想怎麼任性都隨你,現在你最好給我安分的臥床休息,否則別怪我不顧你的傷勢,把你抓起來打屁股!」這小鬼,平時除了偶爾整他之外,從小就成熟得不像小孩,在他身上絕對看不到「任性」或「無理取鬧」,怎麼這會兒卻……
姜小路一怔。,打屁股?
「叔叔,我已經十七了。」又不是小孩子,還打屁股!
「我懷疑你受了傷就變成七歲!不,七歲的你還遠比現在成熟。」
姜小路無奈。他當然知道自己目前不適合移動,可是他真的必須回去啊!如果不能回去,就只好……
「叔叔,請你派人到仙暇山去,要我娘馬上趕過來,好嗎?」
司徒烈皺眉,「為什麼?」
「反正不是我回去,就是我娘過來啦!」他堅持的表示,卻不慎去動到腿,立刻痛白了一張臉,呻吟地將頭埋進被子裡。
「我會派人請你娘過來,這樣可以了吧!」司徒烈有些惱怒的低吼。
「馬上喔!」他強調。
司徒烈瞪他,揚聲喊,「典祿!」
「小的在。」典祿立即走進內室。
「馬上派人快馬到仙暇山,通知大莊主和夫人小少爺受傷的事,並轉告夫人,小少爺『堅持』請她『立刻』到醉陽山莊。」他咬牙惱怒的吩咐。
「是。」典祿恭身退下,辦事去了。
「謝謝叔叔。」姜小路笑了。
他蒼白的樣子讓司徒烈一陣心疼,放軟聲音,無奈的說:「就算動作再快,至少也得四天以上,你娘才會到。」
「我知道,時間差不多。」他點頭。
「什麼時間差不多?」司徒烈不解。
「沒什麼。」他笑了笑,倦極地閉上眼睛。
司徒烈見狀,沒再追問,抬手輕輕的撥開他頰上的發,低聲咕噥著,「都說自己已經十七了,怎麼還斷不了奶?不過才受了點傷就吵著要娘,七歲的你明明比現在還成熟,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叔叔……」姜小路握住他的手,閉著眼慢慢的說:「小花說,昨晚守倉庫的人不乖,拿著鋸子做壞事。」
司徒烈眼神冷冽。「『小花』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今天早上,所以我才想去倉庫看看……」姜小路將他的手拉到頰下枕著。「昨晚守倉庫的守衛有六個,叔叔要查就從他們身上查吧!」
「這件事我來操心,你安心的養傷。」司徒烈用自由的手輕輕拍撫著他。「對了,你不介意告訴我,『小花』是誰吧?」
姜小路輕輕一笑。「就是倉庫外面那隻狗啊。」
「那隻狼犬你叫它小花……」司徒烈對他取名的水平實在不敢茍同。
「白虎王我都叫它大白了,它們也都沒有抗議啊!」
「那是因為你特別。」司徒烈有些無奈的搖頭。小路確實是特別的,因為他能和動物溝通,而且不管是凶禽或猛獸,在他面前就會非常乖順。
「對叔叔來說,我也是特別的嗎?」姜小路睜開眼睛,望著他。
司徒烈心頭一震,一會兒後才慢慢的說:「你當然是特別的,特別,而且……獨一無二。」
姜小路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徐徐的閉上眼睛,終於累極睡去。
司徒烈凝望著他,良久,一聲歎息從他口中吐出。
他該拿他怎麼辦呢?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6

第三章
看著姜小路終於睡得安穩一點,司徒烈才鬆了口氣,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因為他的左手還被姜小路枕在頰下。
輕輕的打算抽出手,卻發現自己稍微一動,姜小路那雙眉便微微皺起,他只好乖乖的坐在床沿,不再試圖得到自由。
或許,他的「自由」在那年與他初見的時候,就注定被這小鬼奪走了吧!
突然又想到他藏匿在櫃子裡的長匣。不,或許他的「自由」,早在當初得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就注定失去。
「二莊主。」典祿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留爺和留姑娘已經到了,小的請他們在『喜客軒』稍待。」那是懺園接待來客的地方。
「留姑娘也來了?」司徒烈皺眉,想到那個丫頭,就覺得一陣頭痛。
典祿完全能理解二莊主不想見到留香影的原因。那小姑娘對二莊主的敵意不輕吶,好像非常不滿二莊主與小少爺之間親暱的關係似的。
「是的,留姑娘原本要直接進來的,可是小的告訴他們,小少爺好不容易才睡下。幸好留爺出聲制止留姑娘。」要不然他可以肯定,留姑娘才不理會他的勸說呢。也幸好她沒有直接闖進來,否則看見小少爺和二莊主現在這模樣,肯定會氣得不輕吧?
想當初小少爺一來到醉陽山莊,就都是以這種親暱的態度對待二莊主的,漸漸的,二莊主也就慢慢的習慣了,而他們這些下人,當然也已經看習慣了啦!
「小的看……二莊主也離不開身,怎麼辦呢?」
司徒烈望向姜小路。他是抽不開手,除非想驚醒他。
「請留爺過來吧!」
「留姑娘呢?」
「若她要進來,就先約法三章,要不答應,就不准進來。不用客氣,直接請留爺好好的管束她。」
「小的知道了。」典祿躬身退下,請人去了。
不一會兒,典祿領著留衡和留香影進來,可能留衡已告誡過她,所以她一進來,只用大大的眼睛瞪著司徒烈,尤其在看見他的手被姜小路當成枕頭的模樣,她的眼底更是火冒三丈,不過也算識相,只挑了張椅子坐下,沒有驚擾到姜小路。
「司徒烈無法起身招呼,請留爺見諒。」司徒烈淡漠的朝留衡點頭行禮,聲音輕細,避免驚擾姜小路。
「無妨。」留衡也壓低聲音。「小路的傷還好吧?」
「雖然傷勢有些嚴重,不過都是些皮肉傷,痊癒後不會有大礙。」他簡單的說明。「請留爺來是想勞煩留爺一件事。」
「我知道,我會去調查這件『意外』,二莊主只要將守衛的名單給我就可以了。」
「多謝留爺。」司徒烈很高興不用費神多作解釋。「典祿,等會兒把昨晚守夜的守衛名單抄給留爺。」
「是。」典祿領命走到外廳姜小路書寫的地方,備了文房四寶,將名單抄寫下來交給留衡。
「為何只有昨晚?」留衡疑惑。
「因為手腳是在昨晚動的,是那六人之中的其中一個。」司徒烈解釋。
「你又知道了。」一旁的留香影低聲咕噥。
沒有理會她,但他能理解她的懷疑,因為她並不知道姜小路有很多專用的「細作」提供他線索。
「香影。」留衡低聲喝止女兒。他當然瞭解女兒對小路的喜愛,所以對小路全心信任及接受的司徒烈很吃味,尤其小路又長期住在醉陽山莊,這幾年偶爾去一次雷風堡,也都是匆匆來去,更讓女兒對只聞其名的司徒烈敵意更重了。
留香影委屈的閉上嘴,可是仍不甘示弱的瞪了一眼司徒烈,無奈對方連看也沒有往她的方向掃一眼,只是專注的凝視著床上的人兒。
「既然範圍已經縮小了,我就盡快把事情調查清楚,不打擾了。」留衡決定速戰速決,盡快抓到傷害堡主寶貝外孫的兇手。
「請留爺多費心了,感謝。」司徒烈有禮的說。
「哪裡。」留衡一拱手,便要帶著女兒離開。
「我想要留下來!」留香影不願離去。
「等小路傷勢好一點,你再過來,現在他需要休息,你在這裡只會干擾到他,影響他的傷勢,你寧願這樣嗎?」留衡嚴肅的望著女兒。
她噘著紅唇,無奈的妥協,轉向司徒烈,語帶命令的說:「等小路醒了,一定要派人通知我,知道嗎?」
他終於望向她,「等小路可以招待客人的時候,我會派人通知留姑娘。」
「你……」留香影不滿。
「香影。」留衡制止她,對司徒烈道:「這樣甚好,讓小路安心養傷,我會管好小女的。」
「爹!」留香影好氣餒。
「多謝留爺體諒。」司徒烈淡淡的一笑。「原諒司徒烈不便起身相送。」
嗯,這是下逐客令了。留衡笑了笑,拉著不情願的女兒離去。
麻煩人物。司徒烈心裡低斥。
那個留香影真是個麻煩人物,他當然看得出來她對小路情有獨鍾,兩人年齡相近,真要說起來,也算是一樁好姻緣,只是那個小丫頭配不上小路!而且,他不認為自己放得了手……
該死的!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吁……」一聲輕歎,從應該是睡著的姜小路口中吐出。
「小路?」司徒烈訝異的低頭望向依然閉著眼的人兒。
姜小路緩緩的睜開眼。「香影走了?」
「嗯,走了。」原來他早就醒了。「吵醒你了?」
「不是,是痛醒的,聽到香影的聲音,就不敢張開眼睛了。」他又吁了口氣。
「你不喜歡她?」司徒烈的視線在他臉上梭巡著。
「不是不喜歡,香影是一個率真的姑娘,只是對於她的熱情,有點……無法消受。」姜小路苦笑。
「那就好。」司徒烈點頭,話一出口,似乎覺得這個回答好像有點不對,於是又解釋,「我的意思是,因為我沒讓她留下來,擔心你是不是會失望,所以聽到你說無法消受,才會說『那就好』。」
「我懂。」他微微一笑。
「能睡的話,再睡一下。」司徒烈望著他,心疼他蒼白的模樣。
「叔叔會在這裡陪我嗎?」姜小路問。
「不陪也不行,你還沒把我的手還給我。」司徒烈指了指依然被壓在他頰下的手。
「那我就不還了。」他輕笑,閉上眼睛,喃喃低語,「永遠都不還了。」
司徒烈凝望著閉上眼的他。永遠嗎?
*        *        *
三天後
深夜,姜小路突然醒來,異樣的感覺讓他心裡大呼不妙。
糟糕!來了!
怎麼辦?他現在若亂動,腿上的傷口九成九會讓他痛得半死,更有可能會裂開,然後明日一早,被叔叔發現的話,他鐵定會被罵得很慘,可是……不動不行!
他撐起身子,以盡量不讓受傷的腿太過費力的姿勢下床,慢吞吞的拖著腿走到後面的小房間。
就在此時,窗外掠過一道暗影,在他的門前停下,月光投射在門紙上的倒影動作鬼祟,一會兒之後,一柄薄刃穿過門縫,將門栓挑開,門緩緩的向內推開,暗影閃進門,再輕輕的將門闔上。
輕淺到幾不可聞的呼吸略顯急促,來人似乎有些緊張,不過仍握緊手中的薄刃,輕輕的深吸了口氣,當月光被雲層遮蔽,隱約的光線消失,他屏住氣息,悄悄的往床鋪靠近。
來到床邊,他舉高手中的薄刃,口中洩出低語,「別怪我。」
下一瞬間,薄刃毫不留情的刺入棉被之中,異樣的感覺讓來人一驚,動作快速的掀開棉被,伸手一摸。空的!
「嘖!沒想到在醉陽山莊裡也會發生這種事啊!」姜小路斜倚在牆上,雙手環胸,將重心放在沒受傷的腿上。「是不是叔叔的報復行動讓你的主人承受不了,所以決定殺了我這個重要人物以洩心頭之恨?」
司徒烈的行動是非常快速且無情的,有了小花提供的線索,加上留衡的協助調查,當天就揪出搞鬼的人了。
找到人,要問出主使者,對司徒烈來說更是易如反掌。因此,一查出是誰指使的,他便毫不留情的展開報復行動。短短三天,塗進化幾乎被搞得一貧如洗,接著便失蹤了。
不過眼前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塗進化請的殺手嗎?
如果是,他倒很意外,幾乎山窮水盡的塗進化,竟然還有能力請殺手?而且,這個殺手能在不驚擾到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到懺園裡來,也著實讓人心裡不愉快,千萬不要又是山莊裡有內應才好!
殺手飛快的旋身面對他,此時,月光鑽出雲層,從窗戶投射進來,隱約顯現出殺手的身形。
他沒有說話,薄刃一轉,往姜小路殺去。
姜小路咬牙,忍下身體的不適,拖著傷腳閃過對方客的攻擊,躲到桌子後面,身後,就是窗戶。
他以桌為屏與殺手對峙,並順手點亮桌上的燭火,室內亮起,殺手現形。嘖!蒙著面巾,果然見不得人。
「寒珀!」姜小路低喚,下一瞬間,放置在床頭的劍閃出一抹藍光,緊接著便凌空飛進他伸出的手裡。
殺手見狀有些吃驚,不過一下子便鎮定下來,「受了傷的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就算我沒有受傷,也很少有自己出手的機會呢。」姜小路處變不驚的笑道。喚來寒珀,只是預防萬一罷了。
「哼,逞強,你現在臉色發白,嘴唇泛紫,褲子上還染有血跡,想必是傷口裂開了,小子,你現在人很不舒服吧!你以為拿著一把短劍能有什麼作用?」殺手突然桀桀怪笑,似乎對自己處於有利的情勢很得意。
「你說的沒錯,我現在非常不舒服,所以心情也非常的不爽快。」姜小路臉色陰鬱的瞇了瞇眼,一向看起來天真俊秀的臉上突然變得有些陰狠。這個笨蛋根本不知道寒珀是神器。「我說過,就算我沒受傷,也很少有自己出手的機會。」
「司徒烈遠在影園,可能睡得正熟,懺園外面的守衛則打著瞌睡,根本一點警覺也沒有,你已經來不及討救兵了。」殺手冷笑,快速的移動,繞過桌子竄向他。
舉高手中利刃,殺手正打算一刀將他斃命之時,一聲獸吼乍響,緊接著,一隻通體白色的大老虎破窗而入,直接將迎面而來的殺手給撲倒在地。
叩的一聲重響,殺手的後腦重重敲在地上,敲得他眼冒金星,可是讓他蒙面巾下的臉色慘白的,是壓在身上的重量,以及那噴在臉上的熱氣和滴在臉上的口水。
「大白,別把人吃了,聲音鬧得這麼大,叔叔應該馬上就來了,這人等叔叔拷問結束,再給你當點心。」姜小路有些氣虛,靠著牆緩緩的滑坐在地上。他是故意嚇唬殺手的,反正那傢伙不會知道大白是不吃人的。
「吼──」白虎王咆吼,那激烈的氣息噴在殺手臉上,他登時白眼一翻,暈了。
下一瞬間,姜小路的房門被撞開,繼窗戶損毀之後,房門也跟著報銷了。
只見司徒烈僅著單衣,臉上佈滿焦急與驚慌的衝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守在懺園入口的守衛。
「我的天啊!」兩名守衛一看見巨大的白虎王,嚇得反射性的退了一步,想想不對,立即拔刀護在二莊主身前。「二莊主當心。」
「不要緊,你們退下。」司徒烈遣開他們,跨進房裡,視線掃了室內一眼,看見坐在牆角的姜小路。「小路!」他視而不見那只白虎王以及它前腳下壓著的人,直接衝到姪兒面前蹲下。
「嘿,叔叔。」姜小路臉色發白,卻還笑著打了聲招呼,率先開口安司徒烈的心。「放心,我沒事,他連碰也沒碰到我。」
司徒烈蹙眉,上下掃了他一眼,發現他褲子上的血跡。「傷口裂開了?」
「應該沒有裂開這麼嚴重。」他朝司徒烈伸出雙手。
司徒烈立即將他攬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抱起他送回床上,並拿來剪刀直接剪開他的褲管。
「叔叔,我真的沒事。」
司徒烈瞥他一眼,成功的讓他閉上嘴之後,剪開繃帶查看傷口。
「我說的沒錯吧,只是滲了點血,縫合的傷口並沒有裂開。」
確定傷口真的沒事,司徒烈才安下心,沉默地拿來傷藥和繃帶,替他重新上藥包紮,一會兒之後,他終於發現姜小路不對勁了。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他不放心的說。小路的狀況確實不太對勁。
「叔叔,其實我很痛……」姜小路的笑容有些虛弱。
司徒烈心一揪,他從來不曾看過姪兒這個模樣,這讓他向來冷沉的心慌了。
「我馬上派人去請大夫過來。」
姜小路趕緊扯住他的手。「不用了,叔叔,就算請大夫來也不能幫我痛,我忍忍就行了。」
手上冰涼的感覺讓司徒烈一驚。「你的手為何這麼涼?」
「因為我覺得很冷……窗破了、門壞了,寒風一直往房裡灌進來……」姜小路痛得好想暈倒,可是現在不行!「叔叔,你要不要先問問那個傢伙為什麼要殺我啊?」他試圖轉移司徒烈的注意力。
「他跑不掉。」司徒烈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專注的盯著他,手在他臉上輕輕摸索。他的臉色慘白,全身顫抖,冷汗直冒,嘴唇發紫,渾身冰涼,他到底是怎麼了?
「小路,你確定你只是傷口痛嗎?」奇怪,三日前剛受傷的時候,也不見他這麼痛苦,就連大夫在縫合傷口的時候,他都不像現在這樣!
「真的很痛,天氣這麼冷,讓我更痛了。」姜小路閉上眼,側躺屈著身子,氣若游絲的說:「叔叔,我知道現在已經三更半夜,大家都休息了,可是……可不可以請廚子起來幫我煮一鍋桂圓湯,讓我暖暖身子……」
司徒烈點頭,頭也沒回的喊,「來人!」
「二莊主有何吩咐?」房外已經聚集了幾名聽聞動靜,趕過來待命的僕人。
「派個人去叫廚子起床,煮一鍋桂圓甜湯送過來。」
「是。」一名僕人領命離開。
「我不應該聽你的,把懺園的僕人全都撤走。」若非他耳力好,又尚未睡下,小路出了事也無人知道。
「叔……」姜小路閉著眼低喚,伸出一隻手。
「我在。」司徒烈握住他的手在床沿坐下,靠近他,眼底滿是憂心。「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
「叔,你先把人綁起來,讓大白離開,免得嚇到人。」那守衛戰戰兢兢的模樣還真是有趣,如果他沒有痛得想一死了之的話,肯定會哈哈大笑。
其實門外那些僕人已經嚇到了。不過司徒烈沒說什麼,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低應一聲,走上前拍拍白虎王要牠讓開。
當作沒聽見門外一片抽氣聲,也無視白虎王威脅的低咆,司徒烈知道,白虎王不會對他怎樣。
將依然昏迷的殺手綁起來丟給守衛,讓他把人關到地牢。
殺手被押走之後,白虎王又吼了聲,才從窗戶躍出,消失在月光下。
「今晚你先到我的影園過夜,免得凍死自己。」
「不……不用了,隨便找幾塊木板把窗子和門釘起來就成了。」姜小路搖頭拒絕。
「小路,別逞強了!」司徒烈表情不豫。小路為何突然和他這麼見外?以往若非他趕人,他不是常常賴在影園不走嗎?
「唔……嗯……」陣陣的抽痛讓姜小路忍不住低低呻吟。
「小路……」司徒烈擔憂地蹙眉,將姪兒的髮撥到耳後,又摸到一手濕冷。
「叔……」姜小路呻吟著低喚。
「嗯?我在這裡。」司徒烈低語。
「叔,我娘……什麼時候會來……」
「如果沒有耽擱的話,這一兩天就會到了。」他立即說。忍不住有些心酸,縱使已經十七,畢竟還是小孩子性情,病痛了就找娘。「一定要你娘嗎?我陪著你不行嗎?」
「叔……小路好冷……」好痛……姜小路顫抖地抓住他。
「我帶你到影園去……」
「不行……」不可以去影園,這幾天……不可以……
「小路,乖一點,聽話!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司徒烈有些生氣,氣他都痛成這樣還這麼固執!
「可是……」姜小路不知道該怎麼說明。
「不用再說了。」司徒烈打斷他,轉頭吩咐僕人,「先去我房裡點兩盆火爐放在床邊。」
「是,二莊主。」僕人領命,匆匆跑向影園。
「叔叔……」姜小路無奈的低喚。
「閉嘴。」司徒烈不顧他的拒絕,拿出一件名貴的紫貂披風將他密密的裹上,然後直接將人抱起走回影園。
而姜小路,實在也沒力氣反抗了,只能無力的縮在他的懷裡。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很開心,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啊!唉……
回到影園,司徒烈將姪兒放在自己床上之後,立刻又搬出兩床棉被替他蓋上。這時僕人將兩盆火爐捧了進來,擺放在床邊。
「你們先下去。」他遣退僕人。
僕人們一一退下,室內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小路,有沒有暖一點?」他覺得有些熱了。
姜小路沒力氣說話,不過見他依然打顫的模樣,也知道他依然很冷。
司徒烈眉頭皺得更緊,乾脆脫下鞋襪和外衣,掀被上床,在不碰到他傷處的情形下,將他擁進自己的懷裡,並拉來棉被覆蓋住兩人,還運功提高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他。
姜小路背靠著他溫暖的胸膛,整個人幾乎都縮在他的懷中,那密實的溫暖從他的毛孔滲入肌理,驅走了骨子裡的寒冷。
冰涼的小手輕輕覆上環在他腰間溫熱的大掌。剛剛他已經處理過一次了,所以今晚這樣,應該沒有關係才對……
時間緩緩的過去,司徒烈察覺懷中的人已經不再顫抖,呼吸也變得平穩,知道他睡著了,才鬆了口氣。
小鬼這種不尋常的痛,讓他心頭有點不安,這一點也不像傷口痛的樣子,至少受傷之後,他並不曾有過像今晚這樣的情形。
明日一定要找大夫過來看診,還有,山莊的守衛也要好好的操練了!
才過了幾年的太平日子,守備就變得如此鬆散,不僅讓殺手潛入,都動手了還不知不覺,若非這幾年白虎王一直守在小路周圍,單憑小路現在的身子,根本擋不了幾招,或許等他聞聲趕來,小路已經……
他立即甩開那個不吉的想法,收緊手臂,把姜小路抱得更緊。他一定會好好的保護小路,絕對不會讓他出事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被突如其來的細微聲響驚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也睡著了。
悄悄的鬆開手,將姜小路安頓好之後,他無聲的滑下床,警戒的掃了昏暗的屋內一圈,下一瞬間,他飛快的出手。
一掌擊出,立即被擋下,昏暗中傳來一聲戲謔的低呼,「哎呀!烈好凶喔!」
「大嫂?!」他驚呼。這麼說來,擋下他烈掌的人就是……「大哥?」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7

第四章
果然是司徒逸和姜綺瑤!
「烈,咱們兄弟倆這麼久不見,這種打招呼方式還真是熱情吶!」司徒逸調侃地說。
司徒烈收掌,轉身拿起外衣披上,並穿上鞋襪。
「出去再說。」他輕聲的說。小路好不容易睡下,他不想吵醒他。
三人走到外廳,司徒烈點亮油燈。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以為你們至少還要一兩天才會趕到。」
「你大嫂急,所以我們就日夜兼程的趕過來。剛剛在懺園找不到人,問了守衛才知道你把小路帶到影園來了。」司徒逸扶著妻子在椅子坐下。「烈,如果我剛剛沒看錯的話,你和小路不僅同床共枕,還……」
「相公。」姜綺瑤平靜的打斷他。
司徒逸不太甘願的閉上嘴。真是的,他是小路的爹耶,問問都不行啊?
司徒烈則眉頭微蹙,當作沒聽到大哥曖昧的說法。
「烈,你……受傷了嗎?」姜綺瑤的視線落在小叔的褲子上,他白色的褲子染著幾小處紅跡。
司徒烈低頭,果然看見大腿處有血跡。
「不,我沒受傷,應該是從小路腿上沾染來的。」他斜睨大哥一眼。「小路畏寒,棉被火爐都沒用,所以我才抱著他,運功為他取暖。還有,既然你們去過懺園,那就應該有看見小路的寢房門窗都損毀了,這也是我為什麼帶他到影園來,這樣解釋,大哥滿意嗎?」他不想讓小路被大哥誤會。
「懺園又不是沒其它臥房……」司徒逸低聲咕噥。
「問題是我無法就近照顧!」司徒烈冷聲說.
「醉陽山莊什麼時候連個婢女或侍從都請不起了?」司徒逸故意問。
「那是因為小路不要!」司徒烈瞪著他。「大哥,難道你認為這幾年我都是這麼苛待小路的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
「嘴賤?吃醋?」姜綺瑤打斷丈夫,接口道:「烈,你不用理會你大哥,他只是在吃醋,誰教小路和你比較親,他心理不平衡。」
「娘子!」司徒逸抗議。
「叔……好冷……」內室低低的呻吟聲傳來,司徒烈立即撇下兄嫂衝了進去。
司徒逸和姜綺瑤相視一眼。
「綺瑤,你看烈他……是不是和小路……」司徒逸有些為難的望著愛妻。
姜綺瑤斜睨丈夫一眼。「不管怎樣,都是小路的問題,你不要管。」
「咦?可是我是小路的爹啊!」
「那又怎樣?小路的未來還是屬於他的,難不成會因為你是小路的爹,他的未來就會變成你的?」
「話不是這麼說,我總是有責任……」
「逸,小路是個很早熟、很聰明的孩子,打從五歲開始就有能力決定任何事情,如今小路已經十七,我們當爹娘的責任,就是當孩子的後盾,不管小路做了什麼決定,我們給予支持,當他在人生的旅途上跌倒了、受傷了,我們給予扶持,讓小路知道,有個家隨時歡迎他的歸來,懂嗎?」姜綺瑤鄭重的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可以插手過問就對了。」司徒逸歎息。
「很好,你聽懂了。」她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順便拍拍他的頭。
「有時候我覺得,我這個爹當得一點份量都沒有,你瞧,小路對烈比對我這個親爹還親,我這個爹啊……」
「有我這個娘子愛著,不夠嗎?」姜綺瑤笑凝著他。
他眨眨眼,一把抱住她,笑了。「夠了。」
「咦?大莊主、夫人!」端著熱騰騰桂圓湯前來的典祿,一看見司徒逸和姜綺瑤立即驚呼。
「輿祿,怎麼還叫我大莊主?我已經不做莊主很久了,而且你們怎麼還叫烈二莊主呢?應該直接叫莊主啊!」司徒逸笑道。
「這……這是二莊主堅持的,而且大莊主永遠是大莊主。」
「典祿,那是什麼?」姜綺瑤其實聞到味道就知道了,不過還是問一下。
「是桂圓湯,小少爺想喝甜湯。」
夫妻倆相視一眼,眼底的神情只有兩人知曉。
「怎麼是你端湯過來?」司徒逸問。
「小少爺身體不適,又有刺客潛進來對他下手,小的哪還睡得著,就趕緊過來探探了。」
「刺客?!」司徒逸和姜綺瑤驚呼。剛剛沒聽說這件事啊!「怎麼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不過刺客已經讓二莊主給制伏,暫時關在地牢裡,等二莊主審問。」
「哦?不用送官府嗎?」姜綺瑤疑惑地問丈夫。
「喔,送官府啊……」司徒逸有點尷尬的笑了笑。「我想烈審問完,就會送去了吧。」
姜綺瑤決定,對於小叔的作風,還是少問為妙。
「典祿,給我就行了。」她上前接過甜湯。「你們留在這裡,我進去照顧小路。」
她端著甜湯走進內室,看見司徒烈也躺在床上,而姜小路整個人縮在他的懷裡,一雙柳眉微揚,不過倒也沒有說什麼。
司徒烈看見她走進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她盛了一碗甜湯走到床邊對他說:「烈,這裡就交給我,你去休息吧。」
司徒烈猶豫了下,不過還是慢慢的抽身,輕輕的將姜小路放倒在床上,起身。
「小路的腿受傷了,身子一直發冷畏寒,我要請大夫過來,但他堅持不用,大嫂勸勸他吧。」
「我瞭解,你放心,小路這是老毛病了,確實不用大夫,我會照顧的。」她點頭。
「老毛病?」司徒烈蹙眉。「怎麼回事?」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啦,通常第二天就會好很多了,你不用在意。」她笑了笑。
他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大嫂並不打算告訴他,他若堅持,好像也越矩了,可是……
「烈,還有事嗎?」她微笑地問。
司徒烈懂得這是逐客令,雖然他才是影園,甚至是醉陽山莊的現任主人……搖搖頭,他轉身走出去。
姜綺瑤望著他的背影,最後微微一笑,走到床沿坐下。
「小路,你醒著嗎?」她柔聲問。
「嗯……」姜小路氣弱的低應。
「起來喝碗甜湯,會舒服點。」她用一手便輕鬆的把他扶起。
「娘,小路……好痛喔,當……人好累……」他話語不清的咕噥著。
「娘知道,忍著點。」她溫柔的安撫。「來,嘴巴張開,喝口甜湯。」
他張開嘴,喝下一口甜湯。「好燙……」他立刻吐舌散熱。
「熱才能暖身,你在畏寒。」
「可是剛剛好暖……」姜小路低歎,似乎非常依戀。
「剛剛是你叔叔抱著你,他還運功提高體溫溫暖你的身子。」
「我知道。」喝完一碗甜湯,他在娘親的撐扶下,無力的躺下。
「烈對你真好,不像對其它人,總是一副冷面孔,就連對逸也一樣是那種死樣子。」
「叔叔只是比較怕生。」他為司徒烈辯解。
「是喔,對你就不怕生。」姜綺瑤調侃。
「那是因為我不怕他的冷臉,纏著他直到他投降的。」
「行了行了,怕生就怕生。」不知道司徒烈聽了會有什麼表情?「既然這麼護衛他,娘都要吃味了。」
「嘻……娘有爹疼著,才不在意呢。」他輕笑,隨即低低的呻吟一聲,似乎又痛了。
「好了,別談那些,瞧你這麼難過的樣子,看來娘提早趕過來的決定是對的,正好趕上。」她溫柔的輕撫他蒼白的臉。
「小琴和外公呢?」
「他們讓你外婆接到雷風堡去小住一陣子。」
姜小路說的外公,其實不是他真正的外公,應該稱為舅公才對。他是姜綺瑤親生娘親的兄長,只是姜綺瑤並不打算改口,在她心裡,阿爹永遠是她的阿爹,所以也沒有要孩子們改口的意思。
「小琴一定很開心吧!」他低歎。
「沒錯,開心得要飛上天了。」姜綺瑤搖頭失笑。「對了,小路,你怎麼會受傷的?」將碗放回桌上,她坐在床沿,伸手進棉被裡,用自己熱熱的手替他按摩著。
姜小路舒服的吁了口氣,慢慢的將情形述說一遍。
「你叔叔的報復手段讓人有些膽寒,不知道是因為個性如此,或者是因為對方傷到的人是你?」她望著他低聲的哺道。
姜小路沉默,這點他也無法確定。
「小路,你還不打算回家嗎?」她突然問。
原本閉著眼的姜小路立即睜開眼,望著娘親。
「娘,您要我回去了嗎?」他一臉焦急地問。
她搖頭。「別擔心,娘不是那個意思,娘只是覺得你十七歲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知道,可是……我實在不知道,事到如今,我要怎麼說出口。」
「你可曾想過,如果有一天,擁有火玨劍的人出現了呢?」
「那並不能改變什麼,我自己的心意,我自己知道,就像叔叔說的,不該因為一把劍就斷定自己的一生。」
「烈說過這樣的話啊……」姜綺瑤挑眉。
「嗯。」他徐徐的閉上眼。「娘,我好累……又好痛……」
「乖,娘在這兒,你可以安心的睡了。」她輕撫著他,溫柔的低語。「其它的事,等這件事過了再說。」
「嗯,謝謝娘。」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姜綺瑤突然低低的開口,「小路,如果這個殺手也是塗進化請來的,你認為你叔叔會怎麼對付他?」
姜小路眨了眨眼,腦中閃過一些可能的景象。
「我想,那絕對是我一輩子也不想去承受的。」
嘖!烈只當個商人,沒有去當江湖大魔頭真是可惜。
*        *        *
「那個塗進化,怎麼愈來愈可惡了!」這邊,司徒逸也聽完了弟弟的解釋。你都把他整得快要變乞丐了,他還有餘力請殺手嗎?」
「晚一點問問看就知道了。」昏暗中,司徒烈沒有費心隱藏自己駭人的冷酷眼神。
「如果是他呢?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司徒逸好奇的問。
「你不會想知道的。」司徒烈冷漠的說。說起來,大哥比他仁慈太多太多了。
「唉……」司徒逸突然歎息。
司徒烈斜睨向身旁的大哥,只瞧見他仰頭望著夜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大哥為何歎氣?不贊同我的做法嗎?」司徒烈問。
「不是,我知道你是心疼小路,這件事由你去處理,我不想過問,我也不是在為這件事歎氣。」他搖頭。
「那大哥為什麼歎氣?」。
「你大嫂有身孕了。」司徒逸說。
「哦?」隔了這麼多年,又懷孕了?「大嫂已經快四十了吧?懷孕不會有危險嗎?」
「綺瑤才三十三!哪來快四十。而且大夫說了,她身強體健,就算生到五十歲也沒問題!」司徒逸瞪了弟弟一眼。
「既然如此,那大哥為什麼不開心?」五十歲?!到時候還生得出來才怪!
「我哪有不開心?」司徒逸皺眉,一副他怎麼會問出這種奇怪問題的表情。「我當然開心啊!」
「好吧,原來歎氣表示開心,是我誤解了。」司徒烈冷諷。「恭喜。」
「這一次,一定要讓她生一個真正的女兒給我!」司徒逸發誓似的宣告。
司徒烈狐疑的皺眉.「小琴不就是女兒嗎?」
他聞言,又是一聲長歎。「烈,你多久沒見過小琴了?」
「好像三歲後就沒見過了,怎麼了?」難不成讓大哥歎氣的,是小琴?
「她現在快十歲了,所有認識小琴的人,都以為她的名字是勤勞的勤,司徒勤!」司徒逸語氣顯得有些憤慨。「你知道為什麼嗎?」
「同音異字的誤解?」不過是個名字,有必要這麼……慷慨激昂嗎?
「錯!」司徒逸揚高聲。「是因為他們都以為小琴是男孩!」
司徒烈揚眉。「為什麼那些人會以為小琴是男孩?」
「因為……因為她看起來就像個男孩啊!」他有些激動的揮著手,一會兒之後,又懊喪的歎了口氣。「我想要有個可愛的女兒,她會穿著漂亮的衣裳,會對我撒嬌。結果,我的女兒卻比男孩更像男孩,統領著所有大大小小的孩子,根本是山上的小霸王一個,舉凡爬樹、射箭、抓野豬、剝皮樣樣精通,打獵的技術比我這個做爹的還厲害,每天滿山遍野的跑,比當初的小路更像男孩,誰會想到她竟然是個女孩?」
司徒烈有些啼笑皆非。「那是你們做爹娘的教養問題。」
「你以為我沒有試圖力挽狂瀾嗎?」司徒逸瞪了弟弟一眼。
「我相信你有。」司徒烈趕緊說:「別人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何必氣成這樣?」
「因為沒人相信啊!而且你大嫂對於別人的誤解根本一點也不在意,連想到要解釋的念頭都沒有,甚至還一臉狐疑的問我為什麼要解釋,說什麼是男是女又不是別人說了算,聽得讓我想吐血,總算瞭解什麼叫原來如此了!」
「什麼『原來如此』?」
司徒逸一頓,搖搖頭。「沒什麼,反正這一次如果生個女兒,我一定要親自教養。」
「那我就預祝你一舉得女,然後養出一個大家閨秀。」
「我也這麼希望,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比較擔心的是……無三不成禮啊!」司徒逸無奈的歎息。
「無三不成禮?」他不解。怎麼大哥今天說的話,常常像是天外飛來一筆,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
「對了!」司徒逸趕緊轉移話題。「烈,你什麼時候要審問那個刺客?」
司徒烈沉默了一會兒。「現在。你要一起來嗎?」
「好,一起去吧!」
*        *        *
天亮了。
兩兄弟立於大門口目送府衙的官差將人押走,司徒烈一臉凝重,沉默不語。
司徒逸伸手拍了拍他,可以理解弟弟的心理。
雖然那殺手武功不濟,可是脾氣卻很倔,怎麼也不肯供出主使者,甚至還服毒自盡,雖然他們及時封了他的穴道,並將毒逼出,不過他依然呈現昏迷狀態。
「別擔心,官府那邊會請大夫救治,一定能問出什麼的,再說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防範,就算對方想再對小路不利,也不會得逞的,你不用這麼擔心。」
司徒烈沉默了好久,才緩緩的開口,卻是提了個完全不同的話題。
「大哥,你知不知道在山莊東邊,離山莊不遠的那處廢墟,以前是住些什麼人?」
司徒逸聞言臉色微變。
他見狀,更覺事有蹊蹺。
「看樣子你知道。」他斷言。「告訴我。」
「烈,你先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在那廢墟裡,其中一進房屋近日經過整修,已有神秘人物住進裡頭,而塗進化,日前出入頻繁。」
「你覺得這個刺客和住在那裡的人有關?」
「任何可能性我都不會疏。」司徒烈說。這不僅關係到醉陽山莊,最主要還關係到小路,這兩起事件,都是找小路下手,他深感不安!
司徒逸蹙眉,一會兒後才微微一歎。「進去再說。」
兩人來到影園的書房。
沉吟了一會兒,他才徐徐的說道:「那棟宅子原居住著一對林姓父女,後來女兒過世,沒多久,那棟宅子就人去樓空了。」
司徒烈皺眉。這種解說太簡單了!
「那個林姑娘的死因為何?」
「烈,當初我只是一個小孩子,記憶並不是很完整,所以……」
「你知道。你記得很清楚,你甚至還盡量挑著無關緊要的說詞,想要敷衍過去,這只讓我更覺得事情不對勁!」司徒烈打斷大哥。
「烈,過去的事就讓它埋葬在過去,何必硬要挖出來呢?」司徒逸無奈的說。
「如果過去的夢魘已經來到現在,你還要隱瞞下去嗎?看看小路!」
司徒逸沉默,最後選擇說出事實。「那位林姑娘是爹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甚至私訂終身,沒想到後來爹卻拋棄林姑娘,選擇入贅醉陽山莊。
「又是和爹有關!不用說,那個老傢伙肯定是貪圖醉陽山莊的榮華富貴!」司徒烈冷聲嘲諷。
司徒逸沒有替梁和修辯解什麼,只是慢慢的敘述。
「我記得那年我大約六歲,我看見爹在後門見他們,那時林姑娘手裡還牽著一個男孩,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吧,頂多多個一兩歲。我沒聽清楚爹和他們說了什麼,不過卻看見他將林姑娘踢倒在地,林姑娘不住的哭喊。爹趕走他們之後,隔天,林姑娘懸樑自盡的消息就傳開了,沒多久,林姑娘的爹和那個男孩就離開了……
懸樑自盡?!司徒烈難掩驚愕,不過沒有對此表示什麼。一個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人又能如何?
「所以那個男孩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
「應該是吧!」
「既然是爹惹的禍,就由他自己去收拾吧!」司徒烈冷酷的說:「把人直接丟進那廢墟裡,隨便他們要殺要削,就是不要來動小路一根寒毛!」
「烈……」司徒逸無奈的低歎。「我知道你心疼小路,但是他終究是我們的爹。」
「不是我的!」司徒烈眼神冷凝。「不管怎樣,如果讓我查清楚那個幕後指使者跟這件事有關,我一定會把那個老傢伙從戲春園瞅出來!他休想在戲春園裡醉生夢死、逍遙生活!」戲春園位於醉陽山莊的東側,出宅邸東門的探春亭便可入圍,園裡共有三閣五軒,是梁和修的院落。
當初梁和修陰謀陷害司徒逸一家,所以這幾年來,他一直被司徒烈軟禁,甚少出現。可是他在戲春園裡的生活,可說是酒池肉林,活色生香得很!
司徒逸沒有嘗試勸說,因為他太瞭解弟弟的性情,尤其這些年來,姜小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對他來說,姜小路幾乎是他的一切了,所以凡是會危害到姜小路的,他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
「大哥,這是我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司徒烈聲明。
「我是小路的爹。」司徒逸提醒他。
「現在問題不在小路,對方是針對醉陽山莊來的,是醉陽山莊的問題,或者,你要回來當你的大莊主?」司徒烈問。
「當我沒說,行了吧?」司徒逸抬手妥協。真是的,最大的問題明明就是關係著小路,烈才會這麼激動,還否認什麼啊!「我們去看小路吧!」
司徒烈也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在他心裡,事情已經有了決定。
兩人沉默的回到司徒烈的臥房,才發現人已經被姜綺瑤抱回懺園。
司徒烈面容沉重的站在床前,盯著空了的床,那被子上的一點殘紅。小路的傷口又流血了嗎?他的病痛有舒緩了嗎?
「烈?怎麼了?瞧你一臉凝重的樣子,你在擔心什麼?」
「我沒有擔心什麼,我只是有個疑問。」司徒烈嚴肅的望著大哥強調。
「好吧,你沒有擔心。」才怪,明明一臉擔憂。「你的疑問我可以為你解答嗎?」
他頓了頓,轉身定了出去,邊走邊問:「昨晚大嫂說,小路那模樣是老毛病了,大哥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從昨晚到現在,這件事讓他一直掛在心上放不下。
「啊……」司徒逸張著嘴,臉色有些古怪,他煩惱的抓抓頭。這要怎麼說咧?「我想,關於小路的『老毛病』,還是讓小路自己告訴你好了。」
「不能醫好嗎?三手神醫也沒辦法嗎?」司徒烈追問。
司徒逸有些為難的看著弟弟,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搖頭道:「你不用擔心,那毛病不會要命,未來也有可能改善,現在只能平日多調養身子,等毛病犯的時候,看能不能減輕一點痛苦。」
「為什麼小路以前都不曾發作?」司徒烈不解。小路住在醉陽山莊七年了,他不可能毫無所覺,更何況,他從不曾對小路置之不理,如果這真的老毛病了,他不可能不會發現!
「那是因為小路這個老毛病有固定的週期,每次發作前,小路就先回仙暇山去了。」
「大哥的意思是……小路每次回仙暇山,都是要發作的時候?」司徒烈訝問。
「對。」司徒逸歎息的點頭,沒有發現弟弟聞言變得愈加冷凝的表情。「我這個當爹的,看了真的很心疼呢!」
司徒烈雙拳一緊。這麼說,小路每個月都會發作一次,而且都不讓他知道?
如此一來,總算瞭解為何小路都受了傷,還堅持要回仙暇山,原來是因為這樣!
他到底把他當什麼?!在小路的心裡,難道他一點都……
「烈!」司徒逸驚訝的低喊,立刻跳離三尺,順便一起將他帶開。
司徒烈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掌劈斷身旁的大樹。
他瞪著那棵倒地的樹,最後冷凝的轉身,改變方向,回影園去了。
哇喔!烈的火氣還真大吶!司徒逸瞪著那棵被攔腰劈斷的大樹,對著聞聲趕過來的僕人和守衛笑說沒事之後,轉身吹著口哨走回懺園。
娘子應該會很有興趣知道這件事吧!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8

第五章
昏昏沉沉之間,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對話,讓姜小路的意識慢慢清醒過來。
「……你是說,烈生氣了?」生氣?叔叔生什麼氣?「對啊,以我們當時的談話來推測,他應該是在生小路的氣。」叔叔在生他的氣?「為什麼?」對啊,為什麼?他什麼時候又惹叔叔生氣了?「烈很介意小路的『老毛病』,一聽到小路發作前都趕回仙暇山,就氣得一掌劈斷一棵大樹,我猜,應該是氣小路隱瞞他,對他見外還是什麼的?」
是這樣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對小路的感情就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深,就不知道是單純的親情,還是……」
「綺瑤,這樣真的可以嗎?烈畢竟是小路的叔叔啊!」司徒逸皺著眉頭,實在無法接受。
「你不是說烈和你不是親兄弟嗎?既然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那有什麼好在意的?」
「可是你應該清楚,問題不僅僅是血緣關係而已啊!稱謂上就會亂七八糟的!」
「不過是個稱謂,有什麼好在意的,至於其它『問題』,讓小路自己去解決就行了,你不要再插手了。」
「這種狀況,就算想插手也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啊!」他一臉無奈。「娘子,這一胎如果是女兒,絕對不可以再重蹈覆轍了,我一定要教養出一個嬌滴滴、溫柔又可愛的閨秀。」
「隨便你,你高興就好。」姜綺瑤忍著笑意。
「娘……」姜小路睜開眼睛。
「小路,你醒啦!」姜綺瑤立即來到床邊坐下。「我們吵醒你了?」
「不是。」他望著娘親。「娘,你懷孕了?」
「嗯,前幾日三手神醫幫娘診過,說兩個多月了。」她點頭。
「這樣啊,我又要有一個小妹妹了啊!」他高興的說。
「其實……」她望了一眼丈夫,才在姜小路耳邊低語。「三手神醫說,是男孩。」
「嘎?」他楞了楞,望向站在一旁的爹。看來爹一定會很失望吧!
「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在說什麼?不要老是把我排除在外啊!」司徒逸不滿的表示。
「放心,你遲早會知道。」姜綺瑤拍拍丈夫的手。
「我現在就要知道。」
「爹,您想要教養出一個大家閨秀的話,可能要再等下一次了。」姜小路好心的提示。
「什麼?」司徒逸微怔,一會兒後醒悟,望向妻子的肚子。「是男的?」
「嗯,三手神醫說是男孩。」姜綺瑤點頭。「逸,你很失望嗎?」
他搖頭。「不,是男是女,都是我們心愛的孩子。」
她笑了,偎進丈夫的懷裡。
姜小路望著爹娘親愛的模樣,眼底滿是羨慕。他要到何時才能……
「小路,你現在覺得怎樣?」
「已經好多了……」他猶豫了下,望著爹問:「爹,我剛剛好像聽見你說……叔叔生氣了,是嗎?」
「是啊,往常他再怎麼生氣,也總是冷冰冰的,這是我頭一次看見烈這麼大的火氣呢!」真是開了眼界,在佩服小路的本領之餘,也不得不承認,小路的存在對烈來說,的確是特別的。「你在擔心嗎?小路?」
姜小路神情的確是有些忘忑。「爹,叔叔……知道了嗎?」
「小路,你是指你的『老毛病』?或者是你對你叔叔的感情?」司徒逸不確定的問。
姜小路原本蒼白的臉浮上一抹紅。「我是說我的『老毛病』!」
「其實兩者你叔叔都不知道。」司徒逸好心的給了答案。
「小路,娘覺得,這兩件事都要由你自己告訴你叔叔,所以我不讓你爹插手。」姜綺瑤微笑的握住姜小路的手。「尤其是你的『老毛病』這件事,旁人似乎都覺得這件事非常重要,所以這麼重要的事,如果由別人口裡知道,你叔叔會更不開心的,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小路,爹想給你一個忠告,一有機會就趕緊說清楚,因為拖愈久,你就愈難開口,知道嗎?」
「我知道。」姜小路點頭。只是……說易行難啊!
「唉,當初應該就明說的。」司徒逸突然歎氣。
「問題是,我們根本沒想到這會是個『問題』啊!」姜綺瑤申辯。
「我看只有你們才會認為那不是問題!」司徒逸無奈的說。他深受其害,所以很同情烈,尤其如果他真的對小路有特殊感情的話……嘖!真可憐吶!
「咦?小路,你要去哪裡?」姜綺瑤制止準備下床的人。
「娘,我想去看看叔叔。」姜小路回答。
「可是你的身體……」
「我已經好很多了,您也知道,只有第一天比較痛苦。」
「我說的是你的腿傷。」她說。
「對啊,小路,有什麼事等你的傷好了再說,現在乖乖的躺回床上。」司徒逸也制止。
「可是叔叔他……」
「生個幾天氣死不了人的。」他不容反對的表示。
姜小路無奈的躺回床上。算了,等娘他們去休息的時候,再到影園去探探。
「娘,我現在好很多了,你趕緊去休息吧!你懷著身孕,連著三天日夜趕路,又照顧我一整夜,一定很累了。」
「沒錯,你是該去休息了。」司徒逸附和道。
「我會去休息,不過……」她斜倪著姜小路。「小路,我想你應該不會趁娘去休息的時候,偷偷下床吧?」
「呃……」他聞言一頓,妥協的歎道:「我不會,我會乖乖的躺在床上,這樣行了吧?」心思居然被看穿,太可惜了!
「小路,別擔心你叔叔,如果你這個時候還勉強下床去見他,只會讓他更生氣而已,懂嗎?」姜綺瑤拍了拍他。
他點點頭。「我會好好的養傷,娘請放心。」
姜綺瑤望著他,有些心疼的傾身抱了抱他,才起身跟著丈夫回臥房去。
「小路。」司徒逸走到門口時轉過頭來,溫柔的輕喚。「你知道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或有任何打算,爹和娘都是支持你的,對吧?」
他微笑。「我知道,謝謝爹。」
「加油!」司徒逸對他眨眨眼,扶著妻子回房。
姜小路的笑容在爹娘離開後,慢慢的垮了下來。
「吼--」一聲虎嘯傳來,他偏頭,正好看見白虎王頂開房門走了進來。
「大白,過來。」他朝它招招手。
白虎王走到床邊,靜靜的看著他。
「大白,你說我該怎麼辦?」姜小路輕撫著它的頭,順著它柔細的毛髮。
「吼--」它低咆一聲。
「你說的簡單,可是做起來很難的……」他低哺,瞥了一眼白虎王。「好啦好啦,我承認我膽小,可以了吧!」
唉……該怎麼開口呢?
*        *        *
連續五天,司徒烈都不曾出現在懺園裡,就連現在,司徒逸和姜綺瑤都準備要回仙暇山了,也不見他前來道別。
「爹,叔叔真的這麼忙嗎?」姜小路臉色不太好看的問。
這幾天,隨著身體的康復,他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陰沉,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司徒烈連續這麼多天對他不聞不問,尤其還是在他受傷加上身體不適的關頭!
「你叔叔這幾天都在忙著調查刺客的事,而且各家商行那邊,以前由你負責的事,現在也都是由他接手,再加上這幾天有幾家商行陸續出了些麻煩,烈是真的很忙,尤其還有一個留香影總是吵著要來看你,也都讓他給擋下來了。」司徒逸替弟弟解釋。
「對啊,小路,娘在想,你要不要跟我們回去住一陣子,等你傷好了再回來?」姜綺瑤提議。
姜小路望望爹,又望望娘,最後徐徐一歎。
「是叔叔希望我回仙暇山,是嗎?」
「這……」司徒逸有些為難。
「叔叔還在生我的氣,他不想見我,所以要趕我回仙暇山,對不對?」他委屈的道。
司徒逸望向妻子求救。
「小路。」姜綺瑤接收到丈夫的求救訊號,表情嚴肅的來到床邊坐下,拉著姜小路的手。「剛剛你爹說的都是真的,你叔叔真的很忙,要你回仙暇山的事,是我們自己的想法,你叔叔並沒有這麼表示,不過……確實有件事,我們一直考慮著要不要告訴你,又要以什麼方式告訴你,再三猶豫的結果,就拖到現在了。」
「娘,有什麼事請直接告訴我。」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直接告訴你。」姜綺瑤密切注意著他的表情。「城裡第一媒婆江媒婆,兩天前踏進醉陽山莊。」
「媒婆?」他楞了楞,好像一時之間無法將媒婆這個身份和醉陽山莊扯在一起,不過只一會兒,他臉色便沉了下來。「叔叔請媒婆上門,難不成他想要成親?」
「沒錯,你叔叔請江媒婆替他物色對象。」她點點頭。哇喔!小路的臉色好恐怖喔!
「叔叔開出了什麼條件?」
「五官端正,沒有殘疾,身家清白,年齡十八到二十二。」
「就這樣?」姜小路圓圓的大眼一瞇。
「就這樣。」她有點想溜了,因為她是第一次見到眼神這麼恐怖的小路啊!
這種條件,街上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叔叔是打定主意要成親就對了!姜小路憤怒的想。
「剛剛我們要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僕人領著江媒婆走進花廳,她手上還抱著一大堆的卷軸,少說也有二十卷以上,我想那應該是畫像吧!」
連畫像都送上門了!
「媒婆還在嗎?」他深吸了口氣,穩下心裡的火氣,平靜的問。
「我不確定現在還在下在,不過我們來你這兒之前還在。」
「我知道了,謝謝娘告訴我。」
「小路,你有什麼打算?」姜綺瑤疑惑的望著他。奇怪,為什麼突然平靜下來了?而且……太冷靜了一點吧!
「娘,叔叔非常討厭女人,尤其是聒噪的女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促使叔叔找媒婆上門,我可以肯定,此刻他一定非常後悔了,所以根本不用擔心。」他微微一笑。
「你這麼有把握?」她有些懷疑。
「跟叔叔生活了這麼多年,如果還不瞭解他的話,這些日子就白活了。」姜小路輕笑,接著又有些無奈的搖頭。「不過由此可見,他真的非常氣我,氣到一時失去理智,才會自找罪受。」
「看你這麼肯定的樣子,我想我們也不用為你擔心了,不過……男大當婚,小路,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我會繼續努力,如果最後事情無法如我所願,我就會回去。」
「小路……」
「娘,你瞭解的,如果叔叔成親,我就不可能留在山莊了。」
「我瞭解,沒關係,家裡的門永遠為你開著,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姜綺瑤輕撫著他的臉。「小路,我們得趕路了,你自己要保重,還有……不要逞強,好嗎?」
「我知道。」姜小路站起身準備送行,不料卻被壓回床邊坐下。「娘?」
「你的腿傷還沒完全痊癒,不用送我們了,我們認得路出去。」她表示。
「嗯,娘、爹,你們也要保重。」
「對了,小路,香影的事,你也要好好的想清楚,你該知道她喜歡你。」姜綺瑤提醒。
他一頓,無奈的點頭。「我知道,娘,你放心,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
「我相信你。」姜綺瑤拍拍他的肩,跟丈夫離開。
目送爹娘離開,姜小路默默的坐在床沿,好一會兒才長長的吐了口氣。這次叔叔真的氣得不輕吶!氣到甘願忍受聒噪的媒婆,看來要滅火得花費一點心思了。
該怎麼辦?雖然對娘說得很有把握的樣子,可是只有自己心裡清楚,他依然擔心得要命,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叔叔成親!
可是……他要拿什麼理由阻止?尤其之前他還對叔叔說過男大當婚呢!
還有香影……
煩惱的歎了口氣。算了,一件一件來,先去見叔叔再說!
*        *        *
瞪著桌上那一大堆的畫像,司徒烈難掩眼底厭惡的神情,表情顯得比往常更加冷凝。尤其江媒婆還在他耳邊滔滔不絕,聲音尖銳又高昂,不時發生的咯咯笑聲刺耳極了,更讓他頭痛欲裂!他已經厭煩聽她說東家姑娘多好、西家姑娘多棒、南家姑娘多美、北家姑娘多優,這些誇大不實的一言論!
可惡!他明明在生那小鬼的氣,為什麼卻自己惡整自己?他到底在發什麼瘋,為什麼把自己陷於如此境地?
「叔叔。」
這聲輕喚,宛如天籟,穿透江媒婆的滔滔不絕,為司徒烈掃去一身的煩躁。
他猛地抬起頭來望向花廳入口,姜小路穿著一身白色衣袍,披著白色的披風站在門口,他的身形幾乎與門外的雪地融合在一起,披風隨風飄揚著,一時之間讓司徒烈有種錯覺,好像他即將消失一樣!
是了,他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腦袋失常,自找麻煩的找媒婆上門了。
因為他明明在生小路的氣,所以故意不去見他,故意讓自己忙碌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可是,僅僅數日不見,他卻發現自己竟是如此想念小路,擔憂他的傷勢和病痛。
擔憂的情緒他還可以理解,但是想念……
這讓他嚇到了,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非常疼愛小路,也隱隱發覺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太對勁,但是都讓自己以親情作解釋給壓抑下來,不願再深入去探討,可是這種深而猛的思念,卻讓他無法再欺騙自己。
該死!他們不僅是叔姪,小路還是男孩啊!他只是想疼他寵他愛他,結果竟然……變了質!
他是真的嚇到了,而且不知所措、慌了手腳,像是急著想撇清所有似的,衝動之下,便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哎呀!這不是小少爺嗎?沒想到小少爺已經長得這般俊俏了,再過個兩年,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啊!」江媒婆尖銳的聲音劃破兩人之間沉靜的氣氛。
司徒烈皺起眉頭,頓覺這媒婆惹人厭的程度瞬間提高不少。
姜小路則露出微笑,拖著微跛的腿走進花廳。
司徒烈一看見他跛行的樣子,立即起身快步來到他身邊,幾乎是將他整個人提起的狀態下,帶他到椅子旁讓他坐下。
「誰准你下床的?」司徒烈沉聲質問。明明是個早熟懂事的孩子,為什麼就不知道好好的照顧自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他總是放不下心,日積月累之下,就這麼將這小鬼給掛在心上。
「叔叔,我已經沒事了。」姜小路鬆了口氣。叔叔就算很氣他,可還是很關心他的。
「你的身子……」司徒烈才剛開口,就被聒噪的聲音打斷。
「哎呀!二莊主,我看乾脆也順便幫小少爺物色個對象好了,小少爺好像也十七、八歲了吧?這個年紀正好……」
「閉嘴!」司徒烈冷斥,江媒婆的提議讓他聽了很不舒服!
江媒婆瞼色一白,趕緊閉上嘴巴,不敢再打擾了。
「叔叔。」姜小路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嚇到江媒婆了。」
司徒烈冷凝的瞪他一眼,才轉向江媒婆。
「你可以回去了。」他和小路談論事情,不想有個外人在一旁窺伺。
「哦,是,那這些畫像……」江媒婆指著桌上的卷軸。
「全部帶走,我不需要了!」他斷然的說。他向來不會自找罪受,錯一次就夠受了,他不會笨到繼續下去,至於對小路的異樣感情,他會自己想辦法處理,但絕類不是以荼毒自己的方式!
姜小路眼神微閃,嘴角忍不住微勾。他正在煩惱該怎麼毀掉那些畫像呢!現在可好,省了他的麻煩。
江媒婆愕然。不需要了?
「可是……二莊主不是想物色一個成親的對象嗎?這些姑娘無論是家世或是才貌都是萬中選一,二莊主一定可以從中找出合適的莊主夫人人選。再說,二莊主今年二十八歲,若今年不成親,明年遇九不適合成親,這一拖,就要到三十了……」
「不用了,你走吧!」
這不是在耍她嗎?虧得這些個名門世家一聽聞是醉陽山莊二莊主要招親,便忙不迭的送上畫像和大筆的銀兩,就是希望她能替他們的女兒或妹妹多美言幾句,如今二莊主打了回票,似乎又不打算找對象了,這……她如何交代啊?
「可是……」
「典祿!」司徒烈不想再聽她聒噪的聲音。「拿十兩銀子給江媒婆,送她出莊。」
「是。」典祿恭敬的領命。「江媒婆,請。」
「這……好吧,改天如果二莊主還有需要,一定要找我江媒婆,我也會替小少爺留意好對象,一定可以……」
「江媒婆,請吧!」典祿見二莊主的臉色更冷了,趕緊打斷江媒婆的滔滔不絕,將人送出去。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39

第六章
沒了江媒婆,花廳一下子變得安靜,司徒烈立即退開,與姜小路保持距離。
「你找我有事?」他冷淡的問。
「我只是來轉告叔叔,爹娘剛剛離開了。」姜小路漾著輕淺的笑容,乖巧的回答。
「這件事我知道。」司徒烈皺眉。「你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拖著傷腿走到這裡來?」
「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夫也說現下可以慢慢的行走,鍛煉一下肌肉,免得僵硬了。」
司徒烈瞼色沉凝的瞪著他,一會兒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的老毛病……」猶豫了下,又閉上嘴。
「已經沒事了。」姜小路接口。「叔叔,我知道你氣我隱瞞你這件事,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隱瞞的,只是……」
「無所謂,我可以理解。」司徒烈淡漠的打斷他。「反正我也不算是你真正的親人,你不想讓我知道是理所當然的……」
「叔叔!」姜小路有些激動的喊:心痛的撲上前抱住他。「叔叔,不要說這種話,是我的錯,請你……不要說這種話……」話到最後,嗓音有些哽咽。
司徒烈有些僵硬的任由他抱著,聽到他哽咽的聲音,閉了閉眼,無奈的歎了口氣,再次投降。
「別哭了,你是男人,別為這種小事就哭。」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背。他就是對他沒轍,見不得他傷心,見不得他受傷,見不得他流淚,見不得他受一點點委屈--
「不是的。」姜小路低聲的說。
司徒烈沒有聽清楚,於是問:「你說什麼?」
「不是的。」姜小路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臉上掛著兩行淚,圓圓的大眼經過淚水的洗滌,顯得異常的清澈明亮。
不是?什麼東西不是?
司徒烈有些疑惑的蹙起眉頭,不懂他的意思,但是看著他臉上那種像是義無反顧的表情:心頭莫名的閃過一絲不安。小路……想對他說什麼嗎?
「叔叔,你想知道我的老毛病是什麼嗎?」姜小路堅定的望著他,輕聲的問。
他蹙眉。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預感,好像聽了之後,他和小路之間將會有重大的改變!
「你不用勉強自己告訴我。」他只能這麼說。
姜小路搖頭。「我沒有勉強,只是自從知道我和娘從來不知道這是問題,但在他人眼中卻是大問題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你,叔叔,在告訴你之前,我希望你能瞭解,我真的不是有心隱瞞你的。」
司徒烈心頭的不安瞬間擴大數倍。為什麼小路的話,讓他聯想到數日前大哥說的話?
可是大哥當時說的是……小琴,是小琴沒錯!
「叔叔,其實……」姜小路沒有注意到司徒烈眼底閃過的一抹驚慌,因為他一直在培養自己說出口的勇氣。「我其實是……女的。」
「什麼?!」司徒烈不敢置信的低呼。
「我的老毛病,其實就是……」姜小路微微紅了瞼。「是月事來的時候會很痛,三手爺爺曾經說,只要生過孩子之後,就會有所改善了。」
下一瞬間,司徒烈退開,驚愕的瞪著他……不,是她!
姜小路見狀,有些焦急的拚命解釋。
「事實上,外公當初幫我取的名字是姜寶璐,『被明月兮佩寶璐』的寶璐,不過平時都叫我『小璐』,全名幾乎沒叫過,再加上以前住山上為了活動方便,一直是男裝打扮,因此漸漸的,在大家以為我是男孩的情況下,就認定我的名字是叫『小路』了。
「可我真的不是有心隱瞞自己的性別,完全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很重要,因為我從小就是這樣,我娘也是這樣,直到十三歲那年,我回仙暇山的時候,初潮來訪,我爹才知道我是女孩,我和娘也才知道,在別人眼裡,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可是……知道是問題之後,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了……」
司徒烈還是不發一語的瞪著她。
「拜託,叔叔,請你說句話……」她低聲懇求。
他搖搖頭,緊接著,旋身飛縱離去。
「叔叔!」姜小路大喊,只可惜,司徒烈轉眼問便不見蹤影。
*        *        *
小路竟然是女孩!
司徒烈低著頭,震驚的瞪著自己的手。所以,她的肩膀才會這麼纖細,她的身子才會這麼柔軟?所以……寒珀劍才會選小路當主人!
這幾年來,自己疼著的、寵著的、抱著的……是個女孩!
想到這幾年來,她甚至還經常往他懷裡鑽……
咱答一聲,掌心突然冒出一滴鮮紅,他先是疑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
搗住鼻子,鮮紅的血從指縫溢出,他瞬間漲紅了臉。
該死!
現在他終於理解大哥那天晚上為什麼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什麼「原來如此」、什麼「無三不成禮」,原來都是因為小路是女的!說什麼小琴比小路當初更像男孩,原來是指小路當初也是這種情況!
也難怪大哥會說御天十一式劍法不適合小路練,因為那劍法太過陽剛,是屬於男人練的劍法!
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大哥說他與姜小路同床共枕的曖昧模樣。如果他知道小路是個女孩,他絕對不會……
不會嗎?
如果現在事情重來一次,他會因為已經知道小路是個姑娘,就放任她痛苦畏寒下去?
不,他不會眼睜睜的看小路痛苦,他一樣會作同樣的選擇。
握緊拳,姜小路是女孩的事實充塞了他的腦袋。她是女孩,那麼,他們之間就有可能……
司徒烈一驚,懊惱的一拳搥向樹幹。他在想什麼?他在想什麼啊?他妄想跟小路之間有什麼可能性嗎?就算小路是個姑娘又如何?他們依然是叔姪啊!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仍是為禮教所不容!
雖然他向來對那些禮教規範嗤之以鼻,但是他卻不忍心讓小路背負世俗道德的枷鎖,不忍她受到任何批判!
「可惡!」忍不住低咒一聲,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麼多一點!
「嘻嘻……真是巧啊!」突然,戲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猛地轉過身。這裡是屬於醉陽山莊的私有山林,不該有人闖進來的!
「好久不見了,孩子。」一名乞丐打扮的老人家斜臥在一棵大樹的粗幹上,笑著朝他揮揮手。
司徒烈皺眉。這乞丐是誰?為什麼覺得有種熟悉感?
「哎呀!小傢伙不認得老乞丐啦?」老乞丐笑嘻嘻的坐了起來,從樹上緩緩的飄了下來。「真可惜,老乞丐我正想問問,我送你的東西好不好呢,沒想到你卻不記得了。」
啊!司徒烈想起來了。他就是他小時候離家出走的時候遇到的老乞丐,那只白狐的主人,也就是送他……那個東西的人!
「我記得你,空空神丐老前輩。」司徒烈冷靜的說:「不知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你……」空空神丐指了指他。「要不要先把你的鼻血擦一擦?」
司徒烈紅了臉,趕緊抹掉臉上的血。
「孩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空空神丐突然問。
「只是走走。」他不懂空空神丐問他這個問題有什麼目的。
「寒珀在哭呢。」空空神丐突然說。
司徒烈一震,訝異的望著他。「前輩剛剛說什麼?」
「寒珀能感受主人的情緒,它的主人非常傷心,所以它也在哭泣。」
小路……在傷心?
「孩子,你知道二十年前,我為什麼將那個東西送給你嗎?」
「因為我救了白狐。」他回答。
「對,你救了白狐,因為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自己已經處於困境之中,卻還會對弱小伸出援手,那時,『火玨』就選擇了你。這幾年,它能體會你的猶豫、你的顧慮,所以一直安分守己,順從你的安排,可是如今,寒珀哭了,它已感受到,沒辦法再隱匿於黑暗中了。」
司徒烈變了臉色,「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是她的叔叔!就算她是姑娘,可是我們的關係依然不會改變,所以……」他握緊雙拳。「火玨絕對不能現世!」
「已經來不及了。」空空神丐搖頭笑道。
「什麼?」他驚愕。
「來不及了,孩子,火玨已經現世了。」空空神丐指著他的身後。
他猛地回頭,就見醉陽山莊的方向,一道紅光竄向天空,宛如烈焰沖天……
「我的天啊!」不是宛如,而是真的烈焰沖天,醉陽山莊失火了!
小路!
小路行動不便,小路在山莊裡!
司徒烈縱身飛掠,急速的往山莊飛奔。
小路……小路絕對不能出事!
「嘖!連道聲再見也沒有,胞跑得這麼快是發生什麼事嗎?」空空神丐語調戲譫。
「吼!」一聲虎嘯在他身後響起,白虎王慢慢的走到他身邊。
「哎呀,你來啦!」他笑著朝它打聲招呼。「嘻嘻,別這樣嘛!火玨現世就是這個模樣,我怎麼知道那孩子不知道那只是幻象。」
白虎王又是一陣咆哮。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玩了總可以了吧!」空空神丐一副很無奈的樣子。「真是的,你當白狐的時候可愛多了,一點也不像現在這麼囉嗦!」
「吼--」
「也不像現在這麼龐大,脾氣這麼差!」
「吼--吼!」
「真是的,你跟在小姑娘身邊那麼多年,怎麼脾氣沒變好一點啊!」
「吼!」
「我不是喜歡管你,只是疑惑嘛!咦?你不回去小姑娘身邊了?哈!小姑娘呼喚你的時候,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一人一獸,絮絮叨叨、咆哮低吼,一來一往的,慢慢消失在山林的小徑上。
*        *        *
看到在火焰中安然自在來來去去的僕人們,司徒烈就知道那些烈焰只是幻影,而且,是只有他才看得見的幻影。
他知道,是火玨。
他直接走向影園,沿途對與他行禮的僕人、上前詢問關心的典祿都視而不見,他的世界在此刻是空無的,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典祿擔憂的吩咐一旁的僕人匆匆離去,他走進臥寢,反手將門關上。
走到櫃前,他慢慢的將抽屜打開,抽屜裡的長匣,此刻被紅光包覆著,那激動的氣息在週遭竄流,火玨感應到它的妻,不再沉默。
「我不能……不能讓你現世,你該瞭解的……」司徒烈輕撫長匣,喃喃低語。
火玨在他手上已經二十年了,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這就是火玨,關係火玨與寒珀是夫妻劍的傳說,是在小路得到寒珀之後,聽到大哥偶然提起時,他才知道的。
他記得當時自己內心是如何的錯愕與震驚,並且發誓,在他有生之年絕對不會讓火玨有現世的機會,只是……
就算沒有火玨,小路依然來到他的身邊,漸漸的蠶食了他的心,鯨吞了他所有的感情,然後在他苦苦壓抑的時候,竟如大哥曾經的戲言,小路變成了姑娘。
長匣突然劇烈的震動,紅光轉炙。
司徒烈抬起頭來,像是有所感應,緩緩的回過身,接著便快步走向房門,將門打開。
「叔叔!」焦急的呼喚,讓司徒烈身形微僵。是啊!叔叔,他是叔叔啊!
偏頭望向花廳那端,看見姜小路踉艙奔來的身影,那一剎那,他忘了自己的掙扎以及顧慮,兩三步快速飛奔到她面前,剛好圈住她跟艙撲跌的身子。
「你跑得這麼急做什麼?你忘了自己的腿傷還沒痊癒嗎?!」他有些惱怒的低吼,惱她總是不知道照顧自己,惱她總是讓他的情緒起伏這麼大,所有的慌與亂,都只為她!
她的氣息微亂,扶著他的雙臂穩住自己,氣都還沒喘過來,就焦急的詢問。「叔叔,你沒事吧?」
「有事的是你吧!」他扶著她在一旁的石椅坐下。「說吧!不顧自己的傷勢,冒著跌斷脖子的危險跑過來,是為了什麼?」
「我聽到僕人說你臉色倉皇的衝了回來,然後又神情恍惚的走回影園,他們同你行禮,你毫無反應,典祿很擔心,就派人去通知我,我好擔心你是下是發生什麼事了?」她焦急的審視著他。「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司徒烈望著她,硬是壓下內心的騷動。小路與他的定位非常清楚,他們是叔姪,就算小路是女孩,就算火玨現世,他也不能讓他們的關係產生混亂!
姜小路不放心的上下審視他,發現果真一切完好的時候,終於鬆了口氣。
放下心的同時,也想起兩人之前的問題,她表情變得有些忐忑。
「叔叔,我……」她抬頭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都瞭解。」司徒烈打斷她。其實震驚過後,他就可以理解了,畢竟連身為小路爹的大哥,都是她來初潮的時候,才知道她是姑娘的,他只能說,這對母女觀念太特異了。
「真的嗎?你不怪我了?」她的眼神品亮,一掃方才的哀傷。
「不怪你,我可以理解那種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的為難。」有點心疼的望著她微紅的眼眶。方才,她在哭吧!
「太好了!」她開心的歡呼一聲,撲進他的懷裡。「太好了,叔叔,我好怕你從此以後都不理我了,你剛剛說什麼不是親人的話,讓我好傷心。J
「沒事了,是我不好,我只是一時之間太過驚訝才會那麼說,不是有心的。」溫柔的拍拍她,可下一瞬間,他突然想到,她是個姑娘的事實。
「小路。」他極力維持自然,克制想要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不願放開的衝動,輕輕的將她推開。「以後不可以再有這種舉動了。」
「什麼?」她疑惑。
「既然你是個姑娘,就不可以動不動就抱上來,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我是你的叔叔也不行,知道嗎?」他力持冷靜的勸說。
「我不要,我喜歡叔叔,開心的時候我會想要擁抱你,難過的時候會想要窩在你的懷裡,為什麼不行?」她搖頭。
「因為你是個姑娘!」他無力的說。為什麼這種事要他這個當叔叔的來教導?
「我從出生就是女的,為什麼以前可以,現在就不行?」
「那是因為以前我不知道!」他真的有種她愈活愈回去,愈大愈不成熟的感覺。
「這太奇怪了,叔叔。」姜小路歎氣。她當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她當然知道這有違禮教,但是她卻不知道叔叔會這麼在意,他向來不在乎那些禮教道德規範的,怎麼這次卻鑽牛角尖了,這讓她怎麼辦呢?
「一點都不奇怪。」他想要退開。「從此刻開始,你最好牢牢記住。」
「我不要。」她圈住他的腰不放,賴在他的胸膛死命的搖頭。
「小路,放開我。」司徒烈想要掙脫,卻發現除非自己不怕傷了她,否則根本無法掙脫她的箝制:心臟的跳動慢慢的加快了速度,他所有的感覺全都集中在懷中的人兒,強烈的意識到,這是一具女性的軀體。「小路,別這樣,放開我。」
「叔叔,我喜歡你。」她在他懷裡抬起頭來,仰望著從小就戀上的人。
這麼直接的言語,讓司徒烈的心受到不小的震撼,但是他知道,她說的喜歡,不是男女間那種喜歡。
「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他拍拍她,像往常一樣。
「叔叔,我是認真的,我很喜歡你。」她無奈的重申,知道他根本還把她當孩子,把她的喜歡當成親人間的喜歡。
「我知道啊,我也……」司徒烈一頓,迎上她熱切的眼神,倏然醒悟她說的喜歡確實是……男女之愛!
他難掩眼底的激動情緒,怔怔的望著懷裡的人,她的小臉蛋上有著羞澀的紅暈,明亮的眼神是那麼堅定,但是他仍看見那一絲絲的不安。
是啊,她是個姑娘呢,在還下確定他的感情之下,這麼不顧一切的表白,怎會沒有不安呢?他忍心傷她嗎?
但,若接受,往後她肯定會受到更多傷害--從週遭的人、從他們共同的家人,甚至是從他們彼此!
「叔叔,我們一起生活七年了吧!七年的時間,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個性嗎?」似乎看見他眼底的拒絕,姜小路堅定的聲明。
司徒烈文言。他怎麼會不瞭解這個小頑固!
只要她下定決心的事,誰也別想動搖,不管花多久時間,她都會堅持下去,就好比當初她決定要來「陪伴」他一樣!
也就是說,她不會死心的。
理不清此刻心裡那種奇怪的情緒該怎麼形容,不過有一種情緒他很清楚,那是鬆了口氣。
可是……不行!
「小路,我是你的叔叔,這點永遠不會改變,我也不想改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對她冷漠。「你最好冷靜下來好好的想清楚,以後我不想再聽見類似的言語,聽清楚了嗎?」
「如果聽見了呢?叔叔打算怎樣?」她緊盯著他。
司徒烈沉默了一會兒,低垂的眼睫緩緩抬趄,眼底竟是一片冷然。
「若是再讓我聽見,你就必須離開這裡。」
姜小路知道他是認真的,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很肯定,叔叔對她也是有情,怎麼……
難道那只是自己會錯意?一相情願而已?
「我知道了。」暫時休兵,但是她絕對不會放棄的,等她找到他的心結,她一定將他擊得潰不成軍,棄械投降!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40

第七章
一切似乎都恢復原狀,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姜小路將自己深濃的感情暫時隱藏起來,以過去的態度對待司徒烈。她知道只有這樣做,才能讓他卸下心防,一改最近這種僵硬的應對,恢復成過去那個疼她、寵她、縱容她的叔叔。
「叔叔!」她從外頭奔進,意思意思的敲了兩下書房門便推門而入。
「小路。」司徒烈表情先是微微一僵才恢復正常,無奈的望向她。「我和安多正在商討事情呢。」
「叔叔,出事了啦!」姜小路才不管,直接走到他身邊坐下。
她的貼近讓他身子僵了僵,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裡作怪,這些都是過去她慣常的舉動,她只是像過去一樣罷了。
是啊,小路恢復得很快,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只有他自己依然掛在心上……
有些懊惱的甩開那種令人不悅的思緒,他起身踱離她身旁,保持一點距離,讓自己能專心。
「說吧,出了什麼事?.」
「剛剛我從街上回來,聽到一個消息,塗進化死了。」姜小路乾脆佔據整張大椅子。
「塗進化……死了?」司徒烈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與安多相視一眼,才又望向她。「這個消息正確嗎?」
「當然,塗進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結果今天清晨屍體在河邊被人發現,已經報官處理了。」她說。
司徒烈沉吟,臉色有些冷凝,一會兒之後,他走回書桌前,拿起桌上一本冊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疑惑的接過。
「這是安多稍早之前拿給我的,是從塗進化府邸書房的暗格中找到的。」
她翻開冊子,第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塗進化的私人賬冊。」她望向安多,調侃地笑道:「安多,沒想到你也有當宵小的本領呢。」
安多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眼底有些詫異的望著主子和小少爺。好奇怪,他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什麼事了嗎?主子和小少爺之間的氣氛,已經沒了之前的自然,隱隱之間有種讓人難以忽視的緊繃感,氣氛實在有些……詭異。
不過這不是他能過問的事,他還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妥當。
「咦?叔叔,你看!」姜小路指著賬冊上的一個人名。
司徒烈走過去,熟悉的名字映人眼簾,讓他眼底的神情益發冷酷。
「小少爺也發現了?」安多點頭。「還有這裡呢。」他熱心的替她翻頁,指苦另一處同一個人名。
「耶!」她驚訝,望向沉默不語,表情卻非常冷酷的司徒烈。「叔叔……」她在桌下輕輕的握住他的手。
司徒烈身子微微一震,視線望向身旁的她,充斥在週身的冷酷氣息慢慢的收斂。
他知道小路只是在安慰他,這是她過去很自然的動作,如果他不願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那麼就更該像往常一般自然相處才行!
於是他回握住她的手,對她微微一笑,無聲的告訴她,他沒事。
安多眼觀鼻,鼻觀心。他沒看見主子和小少爺之間含情脈脈的樣子,他什麼都沒看見。
「從這本賬冊的往來項目推斷,請工人整修那棟屋子的人就是塗進化,而出錢的人,則是老爺。」談公事,對,談公事就好。
司徒烈表情凝重。他早就猜到這件事跟那個老傢伙脫不了關係,可是卻沒想到,那個該死的老傢伙竟然涉入如此之深,他甚至已經可以斷定,老傢伙就是主謀!
「現在的疑問就是,塗進化跟我爹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那樣的人會聽命於我爹?他的死因是什麼?住在那間屋子裡的人是誰?還有……」司徒烈一一分析。「我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唉……幾年前的教訓,祖父似乎已經忘了。」姜小路低喃。
「被我削了一隻耳、斷了兩條腿,行動都不便了,他的野心卻依然沒有消失。」司徒烈沉吟了會兒。「就是不知道他這次打算怎麼做了。」
「對了,叔叔,那個刺客呢?。」姜小路問。
「還在昏迷中。」他搖頭。「就算醒了,我也不認為他會說出什麼。」
「說的也是。」如果會透露消息,當初就不會服毒自盡了。
司徒烈想了下,轉向安多問:「那問屋子,這幾日都不見有其它人出入嗎?」
「沒有,屬下盯了那麼多日,就是不見住在裡面的人露過面,也沒有任何訪客,只有那個啞巴女僕偶爾出入……」
「等等!」司徒烈拾手阻止他繼續報告,蹙起眉頭。「安多,有見過那啞巴女僕送膳嗎?」
「沒有……咦?!」安多驚訝的望著主子。
「哎呀!不吃不喝,難不成遇到仙了?」姜小路調侃。
「不下不,也許不是仙,而是盤桓在廢墟裡的鬼魂。」
「主子……」安多望著沉默的主子。
「叔叔,我猜想,如果不是裡面根本沒住人,就是另有通道可出入,你覺得哪一種可能性比較高?」她偏頭笑問。
司徒烈微微一笑。這小鬼,總是這麼聰穎,他想到的,她也能同時猜到。
「後者。」他肯定的說:「這麼大費周章的重新整修內部,為了掩入耳目,外觀還保持廢墟樣,如果沒人居住,就太說不過去了。」
「我想也是。」她也是這麼猜的。「那接下來叔叔打算怎麼做呢?」
「既然塗進化死了,就代表他也只是小角色,沒了利用價值便被滅口。不過無妨,我們手上還有一條線索。」他冷冷的看著帳簿上的人名。
「梁和修。」姜小路也望著那個名字。
「對。」他點頭。「安多,從今晚開始,你到戲春園去監視著,有任何異狀馬上來向我報告。」
「是,屬下遵命。」安多一抱拳,就打算離開執行主子交代的任務。
「等等,安多。」姜小路出聲阻止。
「小少爺有事吩咐?」他頓下腳步。」
「小路,你有什麼意見嗎?」司徒烈問。
「監視戲春園的事交給我負責就行了,至於安多,我想麻煩你幫我辦一件事。」
司徒烈聞言皺了眉頭。「小路,雖然你的武功不錯,可是……」
「叔叔,你不用擔心,我怎麼可能親自出馬呢?你該知道,我有很多就算面對面被撞見,也絕對不會被懷疑的幫手,不是嗎?」她笑望著他提示。
「你是說……『它們』啊!」司徒烈恍然大悟。
「是誰這麼行?」安多好奇的問。
「抱歉,安多,這是秘密,我不能透露它們的身份。」她非常抱歉的說。
「不,沒關係,小少爺不用這麼介意。」安多趕緊搖頭。
「好,監視戲春園的事就交給你處理,那你要請安多辦什麼事?」司徒烈又問。
「我要請他幫我送一封信到別苑給留叔和香影,請他們明日晚上到山莊一趟,我要請他們用膳。」
司徒烈不懂。只是送封信,為什麼要安多?隨便派個僕人就行了啊!
不過他沒有當場質疑她的決定,等安多拿著信離開之後,他才問她這個問題。
「叔叔,你應該也看出香影喜歡我吧!」
他抿唇點頭。就算知道她是姑娘,她與留香影不會有什麼發展,可是聽了心裡還是不太高興。
「我娘上次離開的時候,叮嚀我要好好處理這件事,所以我想把這個問題解決。」
「這跟派安多送信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啦,不過昨天安多在回來的路上,不小心跟香影撞在一起,結果他對香影一見鍾情,可是他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讓他送信過去,算是間接介紹他們認識嘍。」
「有這種事?」司徒烈訝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小飛和小翔告訴我的。」她微笑。
「哦?」乾笑一聲。「可否請教,『小飛』和『小翔』又是何方神聖?」
「就是雷風堡那兩隻送信的獵鷹啊!」
兩隻凶禽被叫做小飛和小翔……他再次對她取名的水平歎息。
「好吧,讓安多送信的目的我瞭解了,可是請留氏父女用膳,跟解決留姑娘對你的迷戀有什麼關係?」
「叔叔,難道你們以為我真的這麼不知不覺嗎?」她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息。
「什麼?」司徒烈一頭霧水。他們怎麼可能把「不知不覺」這個詞套在她這個鬼靈精身上?
「不管是外公、爹、娘,或者是衛琛、狄躁,乃至於你,你們每個人只要一聽到我要下廚就臉色大變,彷彿天要塌下來似的拚命想辦法阻止。我不是這麼遲鈍的人,我當然知道有問題,雖然小時候曾被爹說什麼『君子遠庖廚』給哄過去。」
她白他一眼,又接著說:「我也倒是真的吃不出來我做的飯菜有什麼不對,可是光是看你們的表現,我就知道問題很大。」
司徒烈尷尬的一笑,「你打算用你引以為傲的廚藝嚇跑留姑娘?」
「香影對吃的方面非常挑剔,連醉香樓大廚做的菜,都被她嫌棄過呢。」
「那還真是挑嘴啊!」他有些訝異。醉香樓可是城裡第一大酒樓呢,美食佳餚遠近馳名,如果連醉香樓大廚做的菜都嫌棄,那可不是普通的挑嘴而已。這麼挑嘴的話,那留姑娘平時都吃什麼?空氣嗎?」
「雷風堡的廚子曾是皇宮裡的第一御廚,據說香影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出門在外的時候,都是她親手準備的。所以我打算下廚做幾道菜,然後讓她知道我非常熱中烹飪,喜歡親手準備膳食。
「也就是說,如果香影堅持要和我在一起,就得餐餐吃我做的菜,我想連你們都無法下嚥的東西,她就更別提了,一定會打退堂鼓的。」唉!實在很傷心呢,一直以為自己手藝很棒的。
「小路,對不起。」他有些心疼的低語。
「算了啦,一個人太完美是會遭天嫉的,所以有個小缺點的話,才能長命百歲。」她一下子就變得開朗。
「不過你確定這樣就能讓她打退堂鼓?」司徒烈非常懷疑。畢竟如果他有資格選擇的話,他寧願餐餐吃「甜食」,也不願失去小路,不過想這些太多餘,他根本沒有選擇的資格。
「放心好了,香影對食物的挑剔,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她根本無法忍受一丁點不合口味的東西。」姜小路一副安啦的表情。「不過……嘿嘿!」她突然好笑兩聲。
他一驚,「不過什麼?」
「明天的晚膳你也要出席,順便幫我說話,增加可信度。」
司徒烈臉色一白,最後在她期待的眼神下,無奈的妥協。
*        *        *
「噗--」兩道噴泉不約而同的從兩張嘴噴出,是不知情的安多以及嬌俏的留香影。
「嗯!這是什麼鬼東西?呸呸呸--」留香影拚命吐出嘴裡那種甜膩的味道。
安多吃一口就知道這桌看起來很美味的菜餚,是出自小少爺之手,他有些哀怨的望向主子。為什麼主子沒告訴他呢?如果他早知道是小少爺下廚,他根本不敢聽從命令坐下來一起用膳,主子根本是打算拉人作陪,有難同當嘛!
至於留衡,倒是比較給面子,雖然表情很古怪,不過還是把嘴裡那口甜膩的菜給吞了下去。
在場只有姜小路和司徒烈吃下第二口桌上的「佳餚」。
許是有了經驗,也有了心理準備,更可能是想要跟留香影一別苗頭,司徒烈表現得很自然,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著。
「拜託,這是什麼東西啊!我生平可沒吃過佛跳牆是甜的!」留香影端起桌上的酒杯,將酒一口灌進嘴裡,用美酒漱口後直接吐在碗裡。
「香影,不可如此無禮。」留衡好不容易壓下那股噁心的感覺,終於有餘力出口制止女兒的無禮。
「這不是無禮,難道你們以為這些……這些……」她一時之間找不出適合的詞彙來詮釋,一隻纖指指著桌上「看」起來真的很美味的菜餚。「這些東西能下嚥嗎?我就不相信你們有勇氣吞下第二口!」
「哦,我想是有人吞得下第二口。」安多小小聲的說,眼底充滿敬畏的望著主子。他想,只有跟隨主子多年的他看得出主子每吃進一口,眼下肌肉便一陣抽搐,至於小少爺就不用說了,能做出這種膳食的人,味覺肯定本身就有問題。
「天啊!你們舌頭有毛病嗎?這種……東西你們也敢入口?!」留香影大驚失色。「不,基本上把這種東西端上桌就是一種大罪!不不,光是讓做出這桌東西的人進廚房掌廚,就是罪大惡極!」
「怎麼了?小路做的菜不合留姑娘的胃口嗎?」司徒烈故意問,還刻意夾了塊甜燒鴨入口。
「嗯!」光是看見他吃,她就感到一陣噁心。「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合我的胃口?這根本是……」她一頓,臉上的表情充滿不可思議與震驚,她顫抖著手指指向桌上唯一吃得津津有味的姜小路。「你……你是說,這些……東西是小路做的?!」
「留姑娘不知道嗎?小路非常喜歡下廚,只要她有空就會下廚做一桌好菜,我呢,則會拿出一壺好酒,兩人同桌暢飲,大啖美食佳餚,甚是暢快。」司徒烈忍住笑,維持慣有的淡漠正經模樣。
一句話,他說得一本正經,倒是姜小路頭低得更低,吃得更專心,她心虛啊!
安多和留衡的表情也滿精彩的,而留香影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已經驚得出不了聲音。
「小路的手藝鮮少有人比得上。」這是實話。「她還說,以後若成親,要天天下廚為心愛的人做菜呢。」
留香影差點掉了下巴,錯愕的張著嘴,久久,終於閉上,大驚失色的表情慢慢緩解。
司徒烈心裡有些不安。看吧,他就說這招沒用!
「呵呵,一個大男人下什麼廚啊?再說憑小路的家世,根本不需要他下廚,更別說是天天了。」留香影突然呵呵笑道:「小路,你說對不對?」
「香影說的沒錯。」姜小路終於抬起頭來,剛剛扒飯扒得太專心,嘴角不小心拈著一粒甜甜的飯粒。
司徒烈限自然的伸手替她拿掉黏在嘴角的飯粒,兩人視線糾纏了下。
「哈,我就說嘛!」留香影鬆了好大一口氣。
「可是我很喜歡下廚做一桌菜,跟心愛的人一起用,我覺得這是我愛的表現呢,所以叔叔沒有誇大,我是這麼決定的。」姜小路微笑的接口。
留香影的臉色倏地刷白,瞠著一雙圓圓大大的眼,眼底充滿驚恐。
「你……你有毛病啊?!」她失聲大吼。
「香影……」留衡終於開口,觀察了這麼一會兒,他已經可以看出司徒烈和姜小路在玩什麼把戲了。
雖說女兒被人這麼嫌棄,打算用這種辦法逼退,讓他心裡有些不悅,可是感情的事確實是不能勉強,只不過……司徒莊主在這裡面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呢?叔叔嗎?
「爹!我受不了!怎麼會有人這麼糟蹋這些食物?難道你們也要睜眼說瞎話,欺騙小路說這些……這些東西好吃嗎?」
留衡深知女兒的個性,平時不管再怎麼霸道驕蠻,只要他一出聲,她就會乖乖閉嘴,可是一旦碰到跟「吃」有關的事,連他也無法制止了。
「香影,你覺得我做的菜不好吃嗎?」姜小路一臉失望的問。
留香影一對上她那充滿失望的大眼,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那些真實卻殘忍的批評。
「還……還好啦!」
「真的嗎?」姜小路心裡很訝異。
「不要叫我說第二次。」留香影恨恨的說:「以後你別再進廚房了,一個大男人,君子遠庖廚你不知道嗎?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留姑娘,這是小路的興趣,也是她從小的心願,我想一個外人是沒有權利干涉的。」司徒烈說,很熱心的拿起湯碗,替留衡添了碗湯。「留爺,喝碗湯,這竹筍是今天清晨現採的,非常的鮮嫩。」
留衡變了臉色,已經放下多時的筷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可司徒烈才不管他,他得想辦法把這桌菜給推銷出去,免得最後這些東西都要落入他的嘴裡。
「來,留姑娘,聽說留姑娘的廚藝乃是一絕,能讓廚藝精湛的留姑娘覺得「還好」的菜色,對我們這些平凡人來說,已經是美食了,所以你也多吃一點吧!」他熱情的用新的筷子替留香影夾了甜燒鴨、甜青菜、甜紅燒蹄膀、甜西湖醋魚,直到整個盤子堆滿了,才萬般不得已的歇手。
裝作沒看見留氏父女大變的臉色,以及姜小路一臉的忍俊不住,他難得的露出笑臉,轉向安多,一看見他抖著手護著自己的碗盤,說老實話,他很不忍心摧殘他的忠心護衛,可是……
看了眼桌上十道「佳餚」,上面的菜除了他剛剛送出去和小路自己吃掉的之外,幾乎都沒動呢。
「安多,你不用拘束,自己動手,『多吃一點』!」他相信他忠心的護衛一定聽得出他話語裡的警告。
「嗄?」多……多吃一點?!安多哀怨的望著主子。想他忠心耿耿,如今卻要落得這般下場,他好可憐啊!
「通通不要吃了!」留香影受不了的吼,直接打掉安多認命拿起的筷子。「這種鬼東西誰吃得下啊!」
「香影?!」姜小路適時的驚呼。
「小路,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真相,你煮的東西根本不能吃,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甜的,連飯都是甜的,光是剛剛我不小心塞進嘴裡的那口,那種恐怖的味道就足以讓我三天食不下嚥,你知不知道啊!」她根本是瘋了的吼著,愈看整桌的菜愈是礙眼。
「大家快閃!」留衡不愧是留香影的父親,見女兒的眼神不對,表情一凜,出聲警告的同時,人已經起身躍離餐桌數丈。
司徒烈反應也快,看見他閃人,抓著兀自大快朵頤的姜小路也跟著閃,順便好心的警告忠心護衛,「安多,快閃!」
安鄉不傀是忠心耿耿,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主子話一出口,他的身體就跟著動作,閃到主子身旁。
「怎麼了?為什……」安多疑問尚未說完,只見留香影已經掀翻整桌的菜餚。
匡郎砰鏘一陣響,碗、盤、匙、筷、盅、鍋、杓落了一地,餐桌四腳朝天,湯湯水水燒嗚蹄膀一片狼籍。
「呼--」在場三個男人同時鬆了口氣:心裡忍不住歡呼一聲,太好了!
安多更是誇張,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激動的對留香影說:「謝謝、謝謝。」
司徒烈差點失笑。老實說,如果不是小路在場,他也會跟留香影道謝。
「香影,你好過分!」姜小路大喊,這會兒可不是在演戲。
「小路,你該清醒了,不要再糟蹋食物,會遭天譴的!」留香影毫不客氣的吼回去。
「我就是喜歡做菜,怎樣?你管不著!」
「我才懶得管你,不過我好心勸你,如果將來你真的有喜歡的人,勸你不要做菜給她吃,否則就算她僥倖沒被你毒死,也會馬上逃之天天的!」她雙手抆腰,毫不客氣的批評。
「你……你……」好毒喔!她沒想到香影說話會那麼毒。「嗚嗚……叔叔,香影好過分喔!」轉身將臉埋進司徒烈的懷裡,嗚嗚低泣。
「小路不哭,是留姑娘沒有口福,我們別理她。」司徒烈有模有樣的拍著她的背,說著違心之論。
「吼!」留香影聞言差點吐血。「丟臉!姜小路,你太丟臉了!我真是錯看了你,你根本不是男人!我不要喜歡你了!我們走!把這裡留給這對有『口福』的叔姪,讓他們一起噁心到死好了!」她受不了的轉身,拉著人就走,沒想到自己罵人的話切中事實,姜小路確實不是男人。
「咦?」安多錯愕的被拉著走,焦急的回頭望向主子,沒想到主子竟然對他揮手無聲的道再見,而留衡也拍拍他的肩,一起跟著走了。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42

第八章
等到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司徒烈又變得有些僵硬了。
「那個……小路,他們走了。」他對埋在他懷裡的人兒說,表情非常的不自然。
姜小路抬起頭來,一臉乾淨清爽,沒有哭泣的痕跡。
「香影知道我不是男人了?」她可愛的眨眨眼。
他頓時忘了兩人間的不自在,忍不住微微一笑。「不,她是在罵你。」
「嘻嘻,成功了!」她開心的一笑。「之前香影說『還好』的時候,嚇了我好大一跳呢,看來她真的很喜歡我,害我心裡有點愧疚,這樣欺騙她……」說到最後,有點黯然的歎氣。
「以後再好好的跟她賠罪吧。」他安慰她。
「好,為了表示我賠罪的誠意,我親自下廚做菜給她吃。」
「小路,你是想氣死留姑娘啊!」那不是賠罪好嗎!
「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啦!」
「你喔!」司徒烈有些無奈,又帶點寵溺的搖頭,望著她燦爛的笑靨:心裡突然萌生一股衝動。「小路,我……」
「嗯?」她微偏著頭,狐疑的笑睨著他。
他心下惶惶猛地退開一步。他想說什麼?他要說什麼?他……能說什麼?!
「叔叔?」姜小路似乎察覺什麼,有些焦急的催促。
「不,沒事,沒什麼。我房裡還有事,我先回房了。」他搖頭,轉身快步離開。
「叔叔!」她大喊,追了出去。
「叔叔!」追著、喊著,可前方的司徒烈沒有停步的意思。
沒錯,他的身份是叔叔,就算……就算有情,也只能掩藏在心裡。
「等我,叔叔,等一下!」姜小路功力遠不如司徒烈,若他存心不讓她追上,她是絕對追不上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到影園,在他進房之前,她倏地大喊,「司徒烈--」
他渾身一震,腳步踉膾的停下。她叫他……什麼?
「抓到你了!」她趁機趕上,伸手抓住他的手,預防他再逃走。
「小路……」他只能低喚她的名字,此時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生怕一出口,就無法收拾。
「如果你介意的是『叔叔』這個身份、這個稱呼,那麼從此刻開始,我不再叫你叔叔。」她宣告。冰雪聰明的她,怎會不知道向來視禮教如無物的叔叔,突然在意起世俗的眼光,原因是什麼?除了擔心她受到傷害之外,還會有什麼!
「就算你不這麼叫我,也不能改變我是你叔叔這個事實。」他聲音低啞。
察覺他的語調轉變,知道他已經動搖,她立即說:「不,事實應該是,就算我叫你叔叔,也不能改變我們之間沒有血緣,不是真正的叔姪這個事實。」她認真的說。
司徒烈凝望著她。喜歡上一個人,讓他為了這個人變得膽小,顧慮也多了,只因為在意!
「就算如此,大哥和大嫂也不可能坐視不理。」這才是最大的難關,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但是對於大哥,他無法不在乎。
「他們早就知道了。」姜小路專注的看著他。
他錯愕的瞠大眼。「小路,你說『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大哥知道了什麼?」
「爹娘早就知道我喜歡你,而且他們都支持我。」
「怎麼可能?」他不敢相信,這種可以說是「亂倫」的事情,大哥怎會贊同?
「為什麼不可能?我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爹上次離開的時候還要我加油呢!」
真的嗎?大哥大嫂是贊同的?!
司徒烈好訝異,無法接受這個驚人的消息,可卻覺得心頭的大石放下了一大塊。
「就算如此,可是你年紀還小,你的感情……」
「我已經十七歲了,我娘當年十六歲就有我了喔!」她突然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叔叔,你可知道我七歲那年,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為什麼我就想留下來陪你?」
他搖頭。這點是多年來他一直不懂的。
「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大白總是對我說著你的故事,你的離家出走,你救了白狐,你拜師學武的情形,你的孤獨、你的寂寞,我從小就知道了。
「你也知道我是個早熟的孩子,早在那時,我就喜歡你了,並且告訴自己,一定要讓你喜歡上我,這樣我就能夠永遠陪在你身邊,愛你,讓你快樂,讓你不再寂寞孤單。」
司徒烈震驚的望著她,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這種情形!
「大白怎麼會……」
「大白就是白狐啊!它是神獸,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唷!只不過那臭大白居然乖乖聽空空神丐的話,沒告訴我爹沒死的消息,說是會打亂命運原本的安排,一直到我與爹相認之後,它才……」
她後面的話他根本沒聽進去,只吃驚的忙著消化白虎王就是白狐的訊息。
如果它就是白狐,這麼說……小路知道火玨在他這裡?
「小路,你知道火玨……它……」
「我不管!」姜小路趕緊打斷他。「叔叔,你自己說過的,不可以因為一把劍就斷定自己的未來,所以我才不管火玨劍在誰手上,反正我只喜歡你。」
司徒烈怔了怔。原來……她不知道!所以她喜歡他,是純粹的喜歡他,跟火玨無關!
「小路,你真的確定是我了嗎?」他的表情有些掙扎,帶點痛苦,語調低啞的問:「你應該知道,我原本打定主意一輩子不成親、不接觸感情的,一旦我認真了就不會放手喔,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一毫的不確定,請現在就離開,我可以當作沒這回事,否則……就算以後你後悔了,我也不會放你走的。」
姜小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堅定的感情了,於是乾脆抬手將他的頭拉下,認真嚴肅的望進他的眼底。「叔叔,你聽好,我絕對不會後悔,所以,也絕對不准你放手,以後,如果你敢拿什麼為我好的理由離開我,我就……讓自己永遠不好!」她大聲的宣示。
司徒烈吁了口氣,緊緊的將她擁進懷裡。「我投降了,『為了』你好,我只能乖乖的投降了。」
「嘻嘻,這還差不多。」她心滿意足的抱住他。終於啊!她終於將叔叔手到擒來了。
抱了良久,直到察覺袖中寒珀劍不太對勁,她才不太甘願的鬆開他。
「叔叔,寒珀好像有點奇怪。」她將它拿出,遞到他面前。「你看,寒珀從剛剛就好像一直想要飛出去的樣子……哇!」話還沒說完,手中的寒珀劍便真出鞘飛了出去,脫離她的掌握。
「小心!」他在寒珀劍突然恢復原本大小的同時,反射性的將姜小路攬進懷裡,護著她避開鋒利劍尖。
「寒珀為什麼……」訝異的低喃突然一頓,她從他的懷裡望出去,看見從房裡飛出另一把劍,兩把劍在空中交錯,下一瞬間,合而為一,然後落在他們旁邊的石桌上,紅光與藍光慢慢的隱匿。
「怎麼回事?」她錯愕的瞪著石桌上的劍,不解的抬起頭來望向司徒烈。
他望著合而為一的雙劍,再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眼底閃過一抹不自在。
「叔叔,那是火玨,對不對?」姜小路問。
他輕咳一聲。「對。」
「你竟然是火玨的主人!」
「看來是如此。」他有點尷尬的說。
「這麼重要的事,叔叔竟然一直瞞著我!」她不敢置信的喊。
「我不得不,小路,你該能理解的。」他垂眸望著她。
「好吧!我能理解。」她無奈的一歎。「大白真是可惡,竟然瞞著我這件事。」不忍怪心愛的人,只能轉移怪罪的對象。
「其實我很感謝大白瞞著你。」司徒烈終於露出一抹微笑。
「為什麼?」叔叔就這麼不喜歡跟她扯上開系喔!
「就因為大白瞞著你,我才能確定你不是因為火玨劍,也不是因為傳說才喜歡我。」
「嘻嘻,叔叔你很沒自信喔!」她突然嘻嘻一笑,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小路……」司徒烈紅了臉,他並不曾與姑娘家這般接近過。
「好吧,看在因為這樣讓叔叔對我的愛有信心的份上,我就不怪叔叔和大白的隱瞞了。」
「你還真寬宏大量呢。」他忍不住調侃。
「嘻……」姜小路輕笑,膩在他懷裡好一會兒,才甘心放開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雙劍,把它們分離,將火玨劍交給他。「吶,你的火玨。」
「謝謝。」司徒烈接過。
「叔叔,你有火玨的事沒人知道嗎?」她好奇地問。
「你是說,除了空空神丐和大白他們之外嗎?」
「對啊!除了他們還有現在的我之外,爹他們也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搖頭。
「難怪。」姜小路點點頭。「對了,叔叔,既然火玨已經出現了,那我們什麼時候要開始練『鴛鴦劍法』?」
他又紅了臉,有些不自在的撇過頭,避開她熱切的眼神。
「我想……我們現在還不適合練鴛鴦劍法。」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適合?」她好奇的問。
「小路,你沒看過劍譜嗎?」司徒烈一臉的尷尬。
「沒啊,其實鴛鴦劍法的劍譜在我娘那兒,她還沒拿給我。」她搖頭。
難怪!司徒烈忍不住歎氣。
「小路,我們要練鴛鴦劍法,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行。」
「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我們成親之後。」
*        *        *
成親……
姜小路一臉傻笑,雙手托腮,癡癡地望著伏案審閱賬冊的司徒烈。
叔叔說,要和她成親呢!嘻嘻……
司徒烈強烈的感受到她的視線,雖然極力想要當作沒事,可是她不時傳來的低低癡笑,嚴重的干擾到他。
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甚至不曾掩藏過自己的感覺,想擁抱他,就擁抱他,想親吻他,就親吻他,常常賴在他身上就是一兩個時辰,她的熱情與率真讓他幾乎招架不住,差點就在成親前把她給……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紅了臉,趕緊撇開那些思緒。
他們還有問題沒有解決,暗處依然有不懷好意者窺伺著,梁和修的目的和陰謀尚未明朗化,因此,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他們已經決定,他們之間的事暫時還是秘密。
只是……她再這樣下去,他如何把持得住?
「小路,去做你的事,不要在這裡干擾我。」最後,他只能無奈的將她驅離,免得像前幾天一樣,什麼事都做不成。
「我的事都處理完了。」姜小路說,站起身走向他。
「不要過來。」他立即喊。
她步伐一頓。「為什麼?」
「如果你過來,我今天又什麼事都做不了了。」他瞪她。
「叔叔,你這個樣子讓我更想親近你了。」她不禁失笑,不顧他的制止,直接飛撲到他懷中,又磨蹭又偷親,吃盡豆腐。
司徒烈有些無語問蒼天。他們之間的角色是不是錯亂了?其實小路是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這麼說來,他就是那個遭調戲的良家婦女了……
「叔叔,我真的好喜歡你喔!」她突然將臉埋進他的懷裡。
司徒烈心一柔,聽出她語調裡隱藏的哽咽。這麼多年來的壓抑,也難怪感情能說出口之後,她會這麼頻繁大膽的示愛。
他是心疼她的,拾手輕輕的擁抱住她,溫柔的拍拍她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良久,她才抬起頭來,眼神異常燦亮的望著他。
他心下一凜,「小路,你想做什……」
話沒來得及說完,她的身子向上一挺,紅唇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後在他驚詫的瞠大眼眸時,輕笑一聲,離開他的懷抱。
「好啦,叔叔,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既然我的事都處理完了,我看我就到廚房去做幾道菜,今天晚上幫叔叔加菜吧!」話才說完,人已翩然飛出書房,眨眼問不見蹤影。
做菜?
司徒烈還來不及從她的偷吻中回過神,等到聽進她說的話,原本染上薄紅的俊顏霎時一片慘白。
天啊!小路……要下廚!
「不!小路--」顧不得之前才說工作做不完,他這會兒毫不猶豫的拋下堆積如山的賬冊,直接衝出書房,阻止即將發生的「慘事」。
所幸,及時阻止了姜小路,但是也犧牲了他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以及……全身的豆腐幾乎都被吃光了……
「放心,叔叔,我會負責的。」臥房裡,姜小路咯咯輕笑,果真像個獸慾得逞的登徒子。
「小路……」司徒烈幾乎要掩面歎息。「這不是姑娘家該說的話。」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他被她怎樣了呢,不過是豆腐被吃多了點,還沒完全被攻陷。
「好啦,讓人家負責啦,要不然我就來造成既定的事實,讓你不得不讓我負責。」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兩人都衣衫不整,但是該遮的也沒有露出一點。
「拜託,小路。」司徒烈整張臉都紅了。這小鬼,明明依然一副男裝打扮,可是已經有當妖女的本事了。
「好,我接受你的拜託。」她打蛇隨棍上,故意曲解他的話意,話一說完就準備動手。
「住手,小路!」他奮勇抵抗,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貞操。
「嘎--」突然,窗外一聲尖鳴傳來,解救了節節敗退的司徒烈。
「啊,是小飛!」姜小路望向窗外,再低頭望向司徒烈,非常惋惜的輕嘖一聲。「好吧,算你運氣好,這次就繞過你,不過下次你就別想逃出我的魔掌了。」她故意裝出一副邪佞的模樣。
「你喔!頑皮。」司徒烈非常無奈的搖頭,起身整裝,兩人來到窗口。
姜小路伸出手,下一瞬間,停在窗外樹上的獵鷹飛了過來,雄赳赳地停在窗口。
「小飛,你來啦!」她搔搔它的下巴和脖子。
獵鷹一邊叫,她一邊點頭低喃,「喔喔,這樣啊,原來如此……嗯嗯,我瞭解……嗯?哪邊轉……喔,這樣啊,那你直接叫小呆來告訴我嘛!」
獵鷹振翅飛起,不一會兒,腳下抓著一條蛇丟了進來。
「喝!」司徒烈立即把她帶開,看那尾蛇三角形狀的頭,就知道是尾毒蛇。
「別擔心,叔叔,它是小呆啦!」姜小路拍拍他環在她腰上的手,示意他放開她。
小呆?司徒烈有些無力的放開她,看見她蹲了下來,跟一尾毒蛇溝通。
「小呆,你要告訴我怎麼走嗎?嗯,我知道……這樣啊,原來是左轉,然後呢?喔喔,我瞭解。是的,記住了……是是是,我知道這幾天你辛苦了,我真的非常感謝小呆。
「啊?你不喜歡小呆這個名字啊?我覺得很可愛呢……當然是真的啊,非常可愛喔!嘻嘻,那我就繼續叫你小呆了……好,謝謝你,辛苦你了。」
司徒烈看見那尾蛇一溜煙便鑽了出去。看來那尾蛇最後還是叫「小呆」了,唉!
姜小路站了起來,對著獵鷹招手,它再次飛到窗口。
「小飛,辛苦你們了……好好,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我保證我一定會小心的……嗯,不要緊,叔叔會保護我的……好,謝謝你,小飛,也幫我跟小翔說謝謝唷!再見。」
獵鷹又長哨一聲,振翅飛去。
「怎樣?」面對這種詭異的狀況,司徒烈完全不驚訝,早就習慣了。「它們說了什麼?」
她興奮的望著他,然後笑了,「叔叔,今晚大家睡下之後,我們去探險,至於現在,我得先畫路線圖,免得到半夜我就忘記了。」她邊說邊走到桌邊坐下,開始畫起圖。
「路線圖?」他疑惑。
「對啊!戲春園裡有密道喔!」
「密道?是剛剛小呆告訴你的?」他詢問。
「嗯。」她將墨吹乾,又查看了一逼。「應該沒錯才對。」
「密道通到外頭?」他看見其中一條密道從東面牆延伸到醉陽山莊外頭。「知道通到哪裡嗎?」
「嘿嘿,當然知道啦!」她眨眨眼。「不過叔叔可以猜猜看。」
他望著路線圖,估測著距離,沉吟了一會兒,便肯定地道:「林家廢墟。」
「答對了,叔叔好厲害。」不吝惜的誇獎。
他淡淡一笑。「原來住在林家廢墟的人是利用密道進出,所以我們已經可以肯定,這件事跟爹脫不了關係了。」
「叔叔,小呆說這些密道在當初建莊的時候就一併建好了,怎麼你和爹都不知道嗎?」她疑惑地望著他。他們才是山莊的主人,不是嗎?
「醉陽山莊是當初外公建給我娘和爹成親的新居,建莊的時候,連大哥都還沒出生,我想可能連我娘都不知道吧!」
「奇怪了,那密道難不成是曾祖父建的?」姜小路沉吟。
「不,當時山莊的興建全權由爹監工,而且密道只有戲春園有,又有通往林家的密道,再加上戲春園打從一開始就都是我爹專用的,所以那些密道除了是我爹設計的之外,還會有誰?」
「祖父真的是……好好詐。」她歎道。
「而且野心勃勃,他一直想要得到醉陽山莊的一切!就跟他說過,醉陽山莊只能傳給姓司徒的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他卻不死心,老是作怪,真是可惡!」司徒烈冷沉的說。
「現在就差不知道住在林家廢墟的人是誰,跟祖父又是什麼關係?」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的開口,「我猜想,那個人應該是我爹的私生子。」
「嗄?!」她錯愕。
「這件事我是從大哥那裡聽來的。」他將往事生口訴她。
「好可惡,祖父怎麼可以這麼可惡!太過分了!」她握拳怒喊。「可是……這說不通啊,如果住在廢墟裡的人真的是伯伯的話,他怎麼會聽祖父的話來傷害我們呢?他如果有恨,也應該是針對祖父啊!」
「不知道,不過我們會查清楚的。」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典祿在門外喊著,「二莊主,大事不好了,囤放米糧的倉庫失火了!」
*        *        *
那一夜烈焰照亮夜空,醉陽山莊囤放米糧的倉庫,在短短數個時辰裡,付之一矩。
那一夜的喧囂與奔波,在清晨來臨,天空下了一場大雨之後,終於畫下句點。
那天清晨,司徒烈站在焦黑,猶冒著熱氣煙塵的廢墟前,表情冷凝至冰點。
這一陣子以來,醉陽山莊名下的產業、商行,都陸陸續續出了大小不一的事故,讓他們光是善後就幾乎疲於奔命,更別提其損失有多慘重了,可是,這卻是他第一次變臉,在冷列的眼底添進一抹殺氣。
因為姜小路哭了。
在那場祝融中,損失的身外之物就不用提了,但是一人死亡,三人命在旦夕,數人輕重傷的結果,讓她難過得哭了。
那天,看她振作自己,不顧天寒地凍,渾身又被大雨淋濕,強抑痛苦的安撫著那些守衛和工人的家眷,司徒烈的心揪著、疼著、不捨著。
內外煎熬的狀況下,又剛好碰上月事,這一次的來潮,她痛得比以往更劇烈。
而這一次,姜綺瑤因為嚴重害喜,遭司徒逸強力禁止,沒有過來。
現在姜小路痛苦的躺在床榻呻吟著,但心中仍牽掛著那些傷心難過的家眷,以及隱藏在暗處,想對醉陽山莊不利的人。
司徒烈衣不解帶,守在床邊看護她,握住她的手,力道適中的按摩著她的手掌虎口根部的「口谷穴」,接著是膝蓋內向上三個指頭的「血海穴」足踝關節往上四根指頭高度的「三陰交穴」、足踝關節後側與肌腱中間的「太溪穴」、大腳趾側邊腳普。與腳板中界的「公孫穴」,以及腳背岵吊三根腳趾骨的凹陷中的「太衝穴」。
由上往下,他仔細的在每個穴道按揉,就這麼一循環,姜小路竟覺得痛楚減緩了,雖然還是痛著,可卻是在她能忍受的範圍裡。
「叔叔……」她不禁訝異。他怎麼會懂這些?
「好點了嗎?真的有效用嗎?」司徒烈急切地問。
「嗯,好很多了,叔叔怎麼懂這些?」她啞聲問。
「我問大夫的。」他微微紅了臉,仍不太放心的觀察著她。「你臉色還是很差,看起來還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她虛弱地說:「不過比較沒那麼疼,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我已經叫廚子煮紅豆湯了,應該快送過來了,大夫說可以喝紅豆湯,也有功效。」
「叔叔,謝謝你。」哪個男人會為女人的月事這麼費心呢?
「別說傻話了,只要你乖乖的休息,不要逞強就好了。」他輕輕的為她拭去額上的冷汗,對於她仍偶爾低吟、抽氣,就知道疼痛只是減緩,並無法完全免除。
「唔……」扯住他的衣袖,姜小路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渾身開始發冷打顫、.
司徒烈立即上床,坐在她身後,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運功溫暖她。
「有時候……我好想開自己的肚子把子宮拿掉!每次一痛起來,我就想去撞牆,想著乾脆這樣死去算了,想著……為什麼當女人這麼痛苦……」
「小路,我們成親吧!」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42

第九章
司徒烈的脫口而出,讓姜小路以為自己痛得神智不清,出現幻聽了。
「叔叔,你剛剛……說了什麼?」她不太確定的問。
「我說,我們成親。」他重複一次。「等你月事結束,我就去跟大哥提親,我們挑個日子成親,成親之後,我們馬上生個孩子。大夫說,像你這種狀況,只要生過小孩,大部分都會獲得改善。」
「叔叔……」姜小路很感動。想像著叔叔一個大男人,卻鉅細靡遺的問著大夫女人家的事,她就好感動。
「你不願意嗎?」他緊張的問。
「不是的,我只是……很開心。」她搖頭,雖然虛弱,仍是開心的笑了。
他鬆了口氣。「我會先捎封信給大哥,告知他這件事,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叔叔,我想等事情解決了再來談親事,好嗎?」
「你是說……跟醉陽山莊作對的人?」
「嗯。」她點點頭。「這兩天是不是又出事了?」
「你不用擔心,都是些小事。」
「叔叔,我想知道。」她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轉身面對他。「告訴我。」
他無奈的一歎,只能照實說出。
「向來供應我們布匹的織廠突然斷貨。新春將至,是戶戶裁製新衣的高峰時期,但醉陽山莊六家布行卻面臨無布可賣的窘境。」
「合作那麼多年,為什麼突然斷貨?」她疑惑的蹙眉,隨即一驚,焦急地問:「難道……織廠也出事了?」
「不,你別慌,織廠沒出事。」司徒烈立即安撫她,知道她被之前那焦黑的屍體給嚇到了,一直擔心其它人也會受到傷害,聽說是有人以兩倍的高價,買斷織廠所有的布匹,並且願意負責償還織廠與醉陽山莊的違約金。」
她鬆了口氣。「沒出事就好。」
他有些失笑,忍下住提醒她。「小路,織廠違約,害我們損失龐大呢。」
她重新窩回他的懷裡,對於這點不予置評。比起有人傷亡,沒有布可以賣對她來說只是小事。
「還有呢?」
「還有,古玩鋪子原本已經與北方一位古董大戶談好一批古玩,而這批古玩裡有大半的貨品,是鋪子接受客人預訂的,結果臨上船前,整批古玩被人高價買走,若一個月內找不到同樣的替代物品,咱們古玩鋪子就要賠了銀子又賠上商譽。」
姜小路蹙眉。「同一個人所為?」
「八成是,看來繼滋事分子之後,商場上又出現一個專門與醉陽山莊作對的人了。」司徒烈一點也不懷疑對方是針對醉陽山莊而來的,畢竟事情做得太明顯了。
「叔叔,你覺得滋事與作對的人是同一批人馬嗎?」
「可能,雖然手段不一,但是每個人行事作風不一樣,那批人馬又不一定只有一方。」
「那你覺得這件事跟祖父有關嗎?或者,是住在林家廢墟的人做的?」她握住他的手。
「不知道。」司徒烈反握住她,將她略嫌冰涼的手包在自己掌中輕輕揉著。「對方的舉動能成功,除了要有錢財之外,還得有龐大的權勢做後盾,否則合作多年,撇開利益不談,也有道義和情意在,織廠的劉老闆和古玩的張大戶也不是那種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商人,所以肯定是有讓他們不得不答應的壓力存在。」
「所以不太可能是祖父。」姜小路理解的說。
「沒錯,爹本身不可能,他也沒有那種朋友。」
她點頭。「所以咱們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確實的身份與來歷,還有目的又是什麼,對不?」
「嗯。」他低應。「小路,有件事要麻煩你……」
「我知道。」她打斷他。「我會請二舅幫忙調查一下對方的身份和來歷。」要調查任何事,找雷風堡的風汐海就對了,只不過……他老是獅子大開口,開出的價碼可不是普通人付得起的。
「謝謝,不過記得請你二舅口下留情,千萬不要開出嚇死人的天價。」
「唔,這我就沒把握了。」她忍不住失笑,卻又因為一陣悶痛與酸軟,讓她白了臉,呻吟一聲,埋進司徒烈懷中。
「又痛了?」他焦急地問:「奇怪,紅豆湯怎麼這麼久還沒送來?」
「沒事,只是一點痛而已,此超過去好很多了。」她趕緊安撫他,立刻言歸正傳,「二舅如果獅子大開口,我可以請外婆幫我們講個價,她出馬的話,應該有談價的空間才對。」
司徒烈心不在焉的點頭:心疼她,所以也不再顧忌什麼,伸手置於她腹下,溫暖她。
「還冷嗎?」好一會兒,察覺她似乎不抖了,身體暖了,臉上也不再死白,心稍稍安下。
「好多了,不過……」她的臉微微的紅了起來。
「怎麼?」他從後側探頭過來,狐疑的問。
「可能要麻煩叔叔抱我到小房間去,我必須處理一下。」她小小聲的,有點羞赧的說。
司徒烈聞言,也微微紅了臉,不過他立即下床,一把將她抱起。
「小路,你真的不需要一個婢女嗎?」
*        *        *
林家廢墟裡,高大粗獷的男子放掉一隻送信鴿,拆開方才解下的紙條。
「風汐海?」待看清內容之後,兩道粗眉皺了起來。
為何雷風堡的風汐海會介入這件事?
醉陽山莊和雷風堡有何關係嗎?否則光是替雷風堡的賞金獵人追查消息就夠風汐海忙了,要他再接外人的生意,實在不太可能。
「爺?壞消息嗎?」立子男子身旁的年輕侍從恭謹的問。
「你自己看吧!」男子將紙條遞給他。
侍從接過,匆匆看了一遍。「爺,若風汐海出馬,怕是不消多久,咱們的底就全被摸清,怎麼辦?」
「風汐海的介入確實在我的意料之外,不過也無所謂,司徒烈的動作太慢,我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風汐海的介入或許能加快進展的速度。」男子態度狂放,傲然地說。
「那……醉陽山莊那邊需要通知一聲嗎?」
男子沉吟了一會兒,最後搖頭,表情變得冷酷。
「嗯,只要告訴他事情的進展就行了,至於風汐海的事就不必說了,讓他多作幾天美夢,等他下地獄的時候,或許能聊以安慰。」
「是。」
「對了,叫他安分一點,不要再擅自行動,像燒倉庫那種舉動不准再發生,否則我就撒手不管了。」
「是。」侍從恭謹哈腰,從一處暗門離開。
男子拿起桌上酒壺斟了杯酒,拿起酒杯朝半空做了個敬酒的姿勢,接著手一橫,將酒慢慢的倒在地上。
「敬你,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安息了。」
入冬以來第一次,大雪連下三天,今兒個一早,大雪好不容易停了,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刺眼的白,樹梢、屋頂,任何能積雪的地方,此刻都積滿了雪。
不過,雪雖停了,金烏也微露光芒,可冰冷的空氣依然凍入骨髓,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節,能躲在被窩裡是最好不過了,如果還有個人肉暖爐的話,那就更加的舒適愜意。
司徒烈此時已經穿戴整齊,看窗外雪已經停了,外頭的小徑上,僕人們正在剷除積雪,幾名僕人的小孩在雪地裡打雪仗,不過玩歸玩,他們還懂得保持安靜。
他轉身走到床邊,低頭望著床上圓拱狀的棉被堆,眼底閃過一抹寵溺,搖了搖頭,在床沿坐下,推了推棉被堆。
「小路,起床了。」
「吾嗯……」棉被堆動了動,傳出一聲吳嗅軟語之後,又沒了動靜。
「小路,快點起來,我們還有好多事要說呢!」他繼續溫言低喚。
「叔……抱抱……」姜小路翻了個身,終於破繭而出,朝他伸出雙手。
他彎身將她抱個滿懷,順勢將她拉出被窩。
「唔……好冷喔!」她抗議低喃,更加往他的懷裡鑽。
「起來動一動就不冷了。」他拍了拍她的背,讓她坐在腿上,伸手拿來吊在盆架上的毛巾,直接往她臉上抹去。
「哇!」冰涼的毛巾讓她差點跳了起來,非常成功的將所有的睡蟲給驅散。「叔叔!你好壞喔!」
「我如果壞,早在一個時辰前就把你從被窩裡挖出來了。」他用食指頂了下她的額頭。「趕快起來梳洗換裝,有客人。」
「有客人?誰啊?」她坐到一旁,動作快速的穿上鞋襪,跳到盆架邊梳洗。
「討債的。」他開玩笑的說。
「啊?是二舅!」
誰知她一下子就猜中,看來果真是個人人皆知的討債鬼。
「典祿是說,雷風堡派人送消息來了,不過並不確定是不是風汐海本人。」司徒烈笑了笑,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溫聲叮嚀,「等會兒要規矩些,知道嗎?」
「如果我答應規矩些,今晚叔叔是不是不再反抗,也乖乖聽話呢?」她的笑競帶點邪氣。
「小路……」司徒烈想要去撞牆。「你月事來的時候,文靜多了。」無奈的歎氣。
「嘻嘻……」她忍不住輕笑。「我就當你答應了,走吧,見客嘍!」
兩人並肩步向大廳,還沒進入,便從敞開的大門看見在廳內來回踱步的身影。
姜小路一看立刻楞住。「怎麼會是那丫頭!」
「小路,你認識?」司徒烈疑問。他看見來人四個,可為首的,應該是那個……小姑娘?是小姑娘吧?因為小路叫她丫頭,可是怎麼看,明明就是個小男孩啊!
啊!難道是……
「是小琴」他輕聲詢問。
「對。」姜小路有些無奈的點頭。「進去吧!」
兩人尚未踏進大廳,司徒琴已經先一步看見他們,立即氣勢十足的朝他們走來,小小的身軀,隱藏旁薄的氣勢,說她是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絕對沒有人會相信的。
「路哥哥!」她大喊,直接奔出大廳,另外三名「跟班」也跟著走出來,幾個人就這麼站在庭院裡。
見到她的樣子,司徒烈終於能體會大哥的無力,突然之間有些同情他了。
「小琴,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二舅托你送消息過來嗎?」
「沒錯,二舅托我送消息給路哥哥。」她手一伸,其中一名「跟班」立即將一封信放在她手上,她接下之後,轉手遞給姜小路,看也沒看司徒烈一眼。
司徒烈眉頭微微蹙起。這丫頭,多年不見,為何會感覺到她對他有敵意?
「小琴,你的禮貌呢?」對於她的視而不見,他有些不悅。「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她瞥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了聲,「叔叔。」
「嗯。」他點頭,恢復成冷漠的模樣。「你爹娘知道你在這裡嗎?」
她撇了撇嘴,一看就知道不怎麼想回答,最後還是沒好氣的開口,「我直接從雷風堡過來的,你說他們知不知道?」
「這些年來,你爹娘是這麼教你禮貌的?」他不悅的冷下臉。
「我……」司徒琴一窒,被他的冷臉微微嚇到,隨即懊惱的吼,「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今天也不是來和你們講禮貌的!」
「小琴,不可無禮!」姜小路不知道妹妹是怎麼了。
「哼!」她惱怒的轉身進屋。
「這丫頭!」司徒烈皺眉。
「叔叔,別生氣,小琴平常不是這樣的。」姜小路將信交給他,低聲安撫道:「外頭風冷,咱們進屋吧!」
司徒烈也不是真的要跟一個小女娃計較,所以跟著姜小路進屋之後,也不再理會坐在一旁嘟著嘴不高興的司徒琴,立即拆開信,信上果然寫著他們所需要的資料,巨困蕹遺。
「怎樣?叔叔,是他嗎?」姜小路在他身旁坐下,沒有注意到妹妹眼底透著古怪。
「是他。」司徒烈點頭,將信交給她:心頭著實不輕鬆。這是個大大棘手的人物啊!
「真的是伯伯……」姜小路看完數據,眉頭也皺了起來。「我不懂,他都已經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商業霸主了,以他的行事作風,應該不屑做那種傷天害理之事,而且醉陽山莊之於他,也是毫無價值的,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為了復仇?不通,不通啊!」
「沒錯,這件事不太合理,他若要復仇,對像應該是梁和修,可是照目前看來,他好像是在幫助他……!」確實不通!「可若不是復仇,醉陽山莊又何時得罪過他?」
「路哥哥。」司徒琴站了起來。
姜小路拾起頭,「小琴,有什麼事嗎?」
「我有些話要跟路哥哥說,路哥哥可不可以出來一下。」她說著,便率先走出大廳,來到庭院,那三名跟她一同前來的男子也跟著走了出去。
姜小路和司徒烈相視一眼,眼底有著同樣的疑惑,不過還是起身走出廳外。
「小琴,外頭天寒地凍的,有什麼話不能在屋裡說呢?」
司徒琴轉過身,一看見叔叔也跟著出來,兩人甚至是並肩靠站在一起,壓抑多時的情緒突然爆發了。
「路哥哥,聽著,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答應的!」
司徒烈和姜小路一頭霧水的互視一眼,不過疑問先擱一邊。
「小琴,你在說什麼?」姜小路問。
「路哥哥,我是絕對反對到底的!」
「你到底反對什麼?」姜小路皺眉。真是的,沒頭沒尾的,誰知道這丫頭到底反對什麼,不答應什麼啊?
「我絕對不叫你叔母,也絕對不會叫叔叔姊夫!」司徒琴堅決表示,「所以,我反對你們在一起,反對到底!」
兩人恍然大悟,可是……「小琴,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你們都送信給爹娘說要成親了,還問我怎麼知道的!難道你們以為這麼重要的事,爹娘應該瞞著我嗎?」她大吼。
「就算你反對,你以為我會在乎嗎?」司徒烈皺眉。
「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不過我告訴你,他們是雷風堡的賞金獵人,今天我不是來勸說的,我是打算直接抓路哥哥回去的,我一定要把你們兩個分開!」司徒琴雙手抆腰,撂著狠話。
司徒烈和姜小路望向那三個賞金獵人。那三人僅僅是立在原地,便覺其氣勢不凡,一看就知道是高手,真要打起來,他們未必是那三人的對手!
「小路,我有個疑問。」司徒烈低聲問,似乎一點也沒將司徒琴的豪語,以及那三個難敵的賞金獵人放在心上。
「什麼?」姜小路似乎也不怎麼擔心的樣子。
「從小琴剛剛說不要叫我姊夫,不要叫你叔母看來,她明明知道你是『姊姊』,為什麼還要叫你路『哥哥』?」
「這……」她楞了楞。老實說,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耶!現在想想,是啊?為什麼呢?「應該……是習慣了吧?」
「所以你其實也不知道,可能根本連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吧!」司徒烈瞭解的點點頭。這三個母女的性情真是……
「你們不准說悄悄話了!」司徒琴瞧見他們兩個親密的樣子,氣得直跳腳,立刻對三個賞金獵人下命令,「把路哥哥給我抓回去!」
三人互視一眼,便拔身而起,朝司徒烈和姜小路兩人攻了過去。
「得罪了,路少爺、司徒莊主。」其中一人代表告罪,便展開一場搏鬥。
「你們不是認真的吧?」姜小路一邊接招,一邊詢問。
「堡主授命,我們當然非常認真。」賞金獵人嚴正的說:「但是如果技不如人,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姜小路終於肯定他們確實不是認真的,只是礙於外婆的命令,不得不接受孫小姐的無理取鬧,應付一下。
「你們想要一勞永逸,不再接這種爛差事嗎?」她嘻嘻一笑,與其中一人交錯而過的時侯突然道。
與另外兩人周旋的司徒烈明聞言緊張的說:「小路,別做傻事!」不愧是一起生活多年,他太瞭解她了,一聽就知道她又想做傻事了!
只不過他還是慢了一步,姜小路急攻倏擋的招式猛地一收,獵人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手中的大刀卻趕不上腦袋的速度,來不及收回,硬生生的在她臂上劃下一道傷。
頓時,雪地渲染上一朵朵剌目紅花。
「小路--」司徒烈暴吼,手中的劍不再留情的一掃,隔開了兩名賞金獵人,飛奔至她身邊,及時將軟倒的她攬進懷裡,抬手點了數點,制住臂上的穴道,減緩血流的速度。
「路哥哥!」司徒琴驚恐的喊。路哥哥受傷了!
「站住!你不要過來!」司徒烈朝奔來的她怒吼。這個任性、胡鬧、刁蠻的野丫頭!「現在你最好不要靠近我,否則我只好對不起你爹娘了!」他沒把握現在的自己能不能忍下胸口這股殺人的衝動,就算小琴只是個十歲大的小姑娘,就算她是大哥的女兒,但是傷了小路,他也無法輕饒,只能保持距離了!
「來人!快去請大夫!」他揚聲大吼,僕人立即領命飛奔而去。
「叔叔,別擔心,只是小傷……」姜小路想要安慰他。
「閉嘴!」他低吼,抽出懷裡的手巾,仔細的替她綁上。
「路少爺……」傷了她的賞金獵人臉色難看。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說到底,我還要向你道歉。」她搖頭。「我會去信告知外婆,絕對不會讓她怪罪於你們,也會告誡她,我的傷全都是她縱容小琴的結果,所以你們以後應該不會再接到這種任務了。」
「路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帶你回去啊!」司徒琴在十步之外喊著。她被司徒烈那恐怖的神情嚇到,果真不敢踏向前一步,只能焦急的在那兒跳腳。
「小琴,你年紀還小,所以我不會怪你的,不過……你希望我快樂,還是希望我難過?」姜小路問。
司徒琴張了張嘴,又委屈的閉上,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路哥哥,難道不跟叔叔在一起,你就不會快樂嗎?」
「是的,小琴,跟叔叔在一起,就像是我來世一遭的目的,若沒有達成目的,那我這一輩子就白來了,白過了。」她認真的回答。
抱著她的司徒烈閉了閉眼,眼眶有些熱。
「路哥哥,你好過分,那麼爹娘呢?我呢?所有其它人呢?我們算什麼?」司徒琴聞言,傷心的吼。
「我很抱歉,小琴,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都是我最親的親人,可是,我指的是人生的伴侶,爹娘有彼此,你的將來也會遇到另一個人,而叔叔……就是我的未來。」
「可是……如果路哥哥和叔叔在一起就沒有未來了,你知不知道啊!」她惱怒的大吼。「你會死的!」
司徒烈低頭望著姜小路,剛好對上她上揚的眼。
「小琴!你該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才對。」他沉聲警告。
「我說的是真的!」司徒琴氣得大吼,一會兒之後,又軟聲哀求著,「叔叔,你離開路哥哥,好不好?你讓路哥哥跟我回家,好不好?路哥哥跟你在一起真的會死的!你不要害死路哥哥。」
「小琴!」姜小路倏地大吼。「你再胡說八道,我要生氣了!」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這是九指爺爺說的!」她吼回去。
司徒烈一驚。是九指怪叟說的?,
那麼……是真的?他會害死小路?!
「九指神算為什麼會這麼說?」他怒問。
「娘送信給外婆,說了你們的事,我聽了很不開心,叔叔是叔叔,怎麼可以跟路哥哥成親,可是爹娘都答應,外婆和我也沒辦法反對……」
「小琴,我要知道九指神算為什麼這麼說!他是怎麼算出來的?!」司徒烈打斷她。
「前幾天三手爺爺和九指爺爺到雷風堡作客,他看我悶悶不樂,就問我為什麼不開心,我就把你們的事告訴他,九指爺爺用你們的姓名算了下,就說了那個結果!」司徒琴生氣的瞪著他。「為什麼死的是路哥哥?為什麼路哥哥會死,你卻可以活蹦亂跳的!」
姜小路徐徐一歎。原來如此,她才在疑惑小琴反常的舉止,以及外婆無理的寬容,原來是這個原因咽!
「現在你們知道了,叔叔,你還堅持要害死路哥哥嗎?」
司徒烈一震,臉色冷凝,眼底一片惶恐。他……要害死她嗎?
手突然被緊緊一握,他低頭望著姜小路,迎上她堅定的眼神,他知道她的意思是……
「就算我真的會死,我也不會離開叔叔,我寧願跟叔叔在一起,開心的迎向死亡,也不願離開叔叔,痛苦的活著。」她揚聲對妹妹說:「小琴,離開與否的差別,在於死得其所,以及生不如死。」
「所以……你不離開?不跟我一起回家?」司徒琴傷心的問。
「我很抱歉,小琴。」她搖頭。
「你們……你……」司徒琴氣得直跳腳,最後驀地哭喊,「我討厭你們!我討厭路哥哥,我討厭叔叔,我討厭那些喜歡、那些愛,你們通通去死好了,我……我不管你們了!」
見妹妹飛奔離開,姜小路要三名賞金獵人趕緊跟上,護送她回雷風堡。
一下子,又剩下他們兩人,真是一場無妄之災……
「叔叔,我的傷不礙事,你不要擔心,也不要生氣,好嗎?」
「你什麼都考慮到了,為什麼就是沒考慮到你自己?沒考慮到我?」司徒烈痛心的問。
「叔叔……」她知道自己的舉動不只傷了自己的身體,也傷了他的心。
「算了,什麼都不要說了,我帶你回房。」他打斷她,將她抱回房裡。
雪,緩緩的飄下,將地上渲染開的紅花,慢慢的覆蓋……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44

第十章
「你身上的疤痕愈來愈多了。」司徒烈看著她手臂上已經開始結痂的刀傷,食指輕輕劃過那道傷口,心疼的低歎。
「你會介意嗎?」姜小路抬手瞧了瞧那道刀疤。這個是還好,不像腿上的那麼難看。
「不是介意,是心疼。」替她抹上藥,纏上繃帶。「小路……」他有點猶豫的低喚。
「嗯?」她微笑地望著他:心裡其實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這幾天,九指神算判了她死刑的事,一直掛在他心上,連眨眼的時間也沒忘過。
「小路,我們去找九指神算問個清楚,好嗎?」他終於說。
她立即搖頭。「叔叔,他們兩位老人家已經離開雷風堡了,別說他們行蹤飄不定,就算找到人,做事全憑喜好的他們,還不一定要見我們呢,更何況,見到了又如何?問清楚了又怎樣?不管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既然如此,要答案又有何用?」
「或許有化解之道。」他不放棄的說。
「如果化解之道就是分離呢?」她反問:「你就要離開我嗎?」
他困難的搖頭。他太瞭解她的性情,就像她之前「保證」過的,如果哪一天他以「為她好」的理由離開她,她一定會讓自己永遠不好。
他毫不懷疑她會說到做到。
「叔叔,我們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別去想了,別忘了咱們還有好多刻不容緩的問題還沒解決呢!我覺得擔負諸多性命與家庭生計的醉陽山莊,比我現在的個人問題重要多了。」
司徒烈痛苦的閉了閉眼。他想要告訴她,那些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她,可是他知道她關心那些人,與他們同喜同悲。
身子突然被抱住,他張開眼睛,只見姜小路在他的懷裡,緊緊的抱著他的頸子。
「小路?」
「別露出那種表情啊,叔叔。」她心痛的低語。「你會心疼我,我也會為你心痛,看到你那種痛苦的表情,我好心痛。」
他緊緊的抱住她,「好,我們把它拋到腦後,沒必要去理會,因為我已經知道,九指神算這次算錯了。」
「哦?何解?」她放開他,疑惑地問。
「因為假若你死了,我絕對不可能還活蹦亂跳的活著,所以他算錯了。」
她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他生死相隨的承諾。
「對,九指爺爺算錯了,我們別再去想這件事,我們還是去見伯伯吧!」姜小路突然說。
「不行,他的事我會處理,你還是乖乖養傷就好了。」
「叔叔,我只是受了點皮肉傷而已!」她抗議。
「那又怎樣?」司徒烈不讓步。不管怎樣,他已經被她嚇夠了,從今以後絕對下再讓她莽撞行事。
她歎了口氣。真是的,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叔叔這個意外,唉!算了,就安分的養傷吧!
「好吧,我乖乖養傷,不過,養傷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總覺得伯伯的作為透著古怪耶!」她側身靠著他。「你看,祖父要他找殺手殺我,以他的能力,要請一流的殺手很簡單。可是他請的卻是只三腳貓,輕而易舉的被我們逮到,行動失敗。」
司徒烈沉默著,靜靜的聽她分析。
「還有,塗進化的私人賬冊,安多說他會知道書房裡暗格的位置,以及暗格裡有重要東西的消息,是因為塗進化的僕人聊天時談起被他聽見了,對不對?」
「嗯。」他點頭。
「這就更奇怪了,既然是重要的東西,為什麼僕人會知道,而且還拿來當閒談的話題?再說了,那只是本普通的帳冊,實在算不上重要,照道理講,連放在那種地方都顯得不必要。
「畢竟,那本賬冊對其它人而言根本毫無價值,除了我們,因為裡頭的往來項目是讓我們確定祖父又在搞鬼的證據。這一切,你不覺得都很奇怪嗎?」
「你懷疑連那兩個聊天的僕人都是梁浩聲安排的,為的就是要將矛頭指向那老傢伙?」
「很有可能。」她點頭。
「目的呢?」司徒烈沉吟。
「不知道。」她搖頭,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他蹙眉思索了一會兒,「我想,我大概知道他的目的了。」
「咦?真的嗎?」姜小路訝異。「他的目的是什麼?」
司徒烈沒有回答,不過他想,如果一切如他所猜測的,那麼這個梁浩聲的個性,或許跟他差不多。
「叔叔?」她疑惑地喊。叔叔在想什麼?
他摸摸她的頭。「這件事你就別再管了,我來處理就行了。」
「可是……」
「不用擔心,我已經可以確定梁浩聲並沒有打算傷害我們。」
「真的嗎?」姜小路其實也有這種感覺,只是難免擔心。
「真的,相信我。」
*        *        *
深夜,司徒烈沒有利用密道,而是直接走進林家廢墟,立在荒蕪雜亂的庭園裡,望著透出微光的屋內。
「司徒莊主既然都來了,應該也不用在下出身相迎,請自己進來吧!」裡頭突然響起宏亮沉穩的聲音,光是從聲音就能聽出此人內力深厚,不是簡單人物。緊接著,那扇向來緊閉的門從裡往外開啟。
沒有人開門,可見梁浩聲是故意顯示自己的功力吧。
司徒烈沒有猶豫,表情冷漠的跨進屋裡,只見一名男子坐在桌前,桌上放著一壺冒著煙的熱茶,兩個杯子。
兩個?是方才有客人?或者……梁浩聲早已在等他出現?
「司徒莊主不用客氣,請坐。」梁浩聲表情平靜的招呼。
司徒烈在他對面坐下,看他伸手提壺,斟了兩杯,袖袍似有若無的一揮,茶杯便滑向他,並在適當的位置停了下來。
「簡陋粗茶,司徒莊主請不要嫌棄。」
「梁堡主客氣了。」司徒烈淡漠的說,端起茶,也不擔心對方會在茶中下毒,姿態愜意的慢慢品茗。
「呵呵。」梁浩聲呵呵一笑。「看來風汐海已經將我的生平送到司徒莊主手上了!。」
「收到好一陣子,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前來拜見梁堡主。」司徒烈也淡淡一笑。「不知道梁堡主撇下天抗堡繁忙的事務前來……幫醉陽山莊做了那麼多事,目的為何?」
「只是想借司徒莊主之手做一件事罷了。」
「梁堡主客氣了,只是……梁堡主為何認為,我會答應借你一手呢?」
「因為在下非借不可。」梁浩聲平穩地說:「而且司徒莊主就算不借也不成,除非你想眼睜睜的看著你擱在心上、捧在手心呵護著的『美玉』因此毀壞。」
司徒烈冷眼微瞇。美玉?他是指……小路?
突地,司徒烈一凜。寶璐意指美玉,而寶璐是小路的正名!
他倏地拔身往門外飛掠,卻在門口被人給擋下,對方一掌劈來,他驚險的避過,身體以困難的角度彎折後翻躍開。
在他退回屋內之後,對方便沒有繼續攻擊,看來意在留下他。
「梁堡主意欲為何?」司徒烈冷聲質一問:心中掛著姜小路的安危,此時九指神算的斷旨在他腦中迴響著。不該啊!不該放她一人!
「方才在下已經說過,想借司徒莊主之手做一件事。」梁浩聲微微一笑。
「什麼事?」
「請司徒莊主親手殺一個人。」
司徒烈眼下肌肉一抽,看來他之前猜測的沒錯!「梁和修!」
「沒鍔。」梁浩聲也不拐彎,直接承認。
「為什麼?」梁浩聲的行事作風已經把他搞糊塗了。
「很簡單,為了無聊的報仇罷了。」梁浩聲聳聳肩,又倒了杯茶,意態悠閒的品啜。
「無聊」的報仇?「既然梁堡主認為無聊,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就只是為了要借我之手殺了梁和修?」
「就是因為無聊,卻又必須去做,只好想辦法增加一點趣味性,而且,還不能在下自己,或是手下動手,甚至花錢請殺手動手都不行,所以只好動點手腳,請司徒莊主親自出馬了。」
沒辦法,外公太會煩人了,以死相逼要他為娘親報仇。說真的,他從來不認為自殺的人值得同情,就算是自己的娘親也一樣,被男人拋棄了又怎樣?那種爛男人自動離開不是更該慶幸嗎?竟然還自殺,簡直蠢得要命!像他的女人就很棒,母老虎一隻,又凶又強硬,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善良了!
真是的,要不是那隻母老虎三申五令不准他雙手染血,他早就一刀殺了梁和修省事,也能早點回北方去,努力讓母老虎生只小母老虎了。
司徒烈狐疑不解。為什麼不行?
不過他沒問,因為他不認為梁浩聲會告訴他。
「你把小路怎麼樣了?」要殺梁和修沒問題,十年前他就認為他該死,讓他茍活十年,是因為大哥的仁慈!可是這梁浩聲若敢動小路一根寒毛,他一定會讓他們父子共處黃泉!
「我沒把她怎麼了,只是為了預防司徒莊主心軟下不了手,在下布了個很簡單的局罷了,司徒莊主應該猜得出來,此刻你的『美玉』在誰手上吧!」
司徒烈立即聯想到,「梁和修!」
「聰明!」梁浩聲意思意思的拍了兩下手。「實在很難理解,司徒莊主明明挺聰明的,怎麼會拖這麼久才找上門呢?在下原本預估不用十日便能解決,結果拖了這麼久。」
司徒烈已經懶得跟這個怪人多說廢話了,旋身飛掠而出,如他所料,梁浩聲的手下並沒有再出手擋他.
「直接上戲春園找人,免得遲了,傷了『美玉』的話,我可不負責。」後頭傳來梁浩聲內力雄厚的聲音。
司徒烈一旋身,往戲春園飛去。
這一次,要徹底解決!
*        *        *
姜小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只是覺得,能和平解決的事,就毋需動用武力,只是這一次,她後海了。
明知道梁和修心懷不軌,她卻因為僕從兩滴虛假的眼淚而傻傻的趕來戲春園,以為祖父發生不測,害自己落入敵手。縱使心裡有所防備,可是一看見倒在地上的祖父,她還是焦急的上前查看。
在她轉頭要僕從趕緊去請大夫的瞬間,梁和修以沾有毒藥的針人她的手臂,癱瘓了她的四肢。
唉!她真是對不起叔叔。
面對親祖父,姜小路頭一次體認,一個人真的可以壞到骨子裡去。
「祖父,為何你這麼執迷不悟呢?就算所有能繼承醉陽山莊的相關人物全都死了,只要莊主令牌不在你手上,醉陽山莊依然不會是你的,而我相信,叔叔絕對不會把令牌交給你的!」
「他會的。」梁和修頭髮已白,多年荒淫無度的生活讓他更顯老態龍鍾,可即便如此,他那雙眸子依然充滿野心。「這次,我會讓他乖乖的把令牌交出來。」
「就算得到醉陽山莊又如何?眾叛親離是祖父想要的嗎?」
「只要有財富、有權勢,那些都是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他哈哈一笑。「小鬼,想動之以情讓我饒你一條小命是不可能的,今天我一定要取你的命,順便告訴你,此時此刻,司徒烈那個臭小子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姜小路一震。不!別慌,叔叔不會這麼簡單就死的,而且九指爺爺說會沒命的人是她,不是叔叔!
「擎兒!」梁和修突然喊。
耶名把姜小路騙來的僕從立即出現。「義父。」
義父?姜小路訝異。原來祖父收這個僕從為義子,借此收買他。
「擎兒,把他抬回懺園。」梁和修交代。
回懺園?姜小路疑惑。回懺園做什麼?
那名叫擎兒的人一把將她扛起,梁和修則坐著加了木輪的椅子跟在後頭,三人前後來到懺園,這裡,除了白天定時過來打掃的僕人之外,夜裡一個僕人也沒有。
「把這條白綾掛上梁。」梁和修從椅子下拿出一條白綾交給義子。
「你要製造我自縊的假象?」姜小路領悟。
「沒錯,你還會留下遺書,說明不堪承受親叔長期對你變態的姦淫,只求一死獲得解脫。」梁和修得意的說著。
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他不僅要殺了他們,還要敗壞他們的名聲,這梁和修惡劣至極!
姜小路這會兒真的忍無可忍了。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事到如今,你又能怎麼阻止我呢?」
姜小路被擎兒給抓了起來,強押著往白綾而去。
向來晶亮有神的美眸瞬間變得陰森詭譎,她眼底流光閃動,腦裡對著虛空呼喚。
大白,救我!
小呆,領著你的同伴來吧!
醉陽山莊裡所有的朋友們,來吧--
擎兒扛著她站上椅子,並將白綾套上她的脖子,就在要將她丟下的那一瞬間,樑上白綾突然斷裂,飄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梁和修怒喊。
「我不知道啊!」擎兒驚慌的說。
姜小路仰頭,看見整排的老鼠從樑上跑過。
謝謝。她對那群老鼠道謝。
「義父……你……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突然,擎兒抖著聲音問。
「沒有,我什麼也沒聽到,不要拖拖拉拉的,趕快把他再吊上去啊!」梁和修急切的命令。
「可是我有聽見,好像……好像是……」
「是虎嘯。」姜小路好心的給他答案,順便提醒梁和修。「祖父,你似乎忘了十年前的事了。」
粱和修一頓。十年前的事?虎嘯?老虎?
啊!他聽楚流雲提過這小鬼是如何脫逃的,可是當時他認為那是楚流雲編得最爛的一次借口,難道……難道不是嗎?
「是真的喔,祖父。」姜小路的笑容好詭異。
梁和修有些驚恐的望向她,立即被她眼底的神情給震住。這個小鬼……這個小鬼不是他抓的那個,不一樣……這是不一樣的人……不不,這個不是人,他是……鬼!
「哇啊--那是什麼鬼東西!」擎兒突然恐懼的大叫,手忙腳亂的跳上桌子,不敢置信的瞪著蔓延過來的蛇群。
它們好像是從地底冒出來似的,就像是水一樣,一直一直冒出來,淹沒整個地面,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啊啊--」擎兒放聲尖叫,因為他看見義父被群蛇纏住,脫逃不了。
「啊!」梁和修恐懼的大叫。「把它們趕走,小路,快把它們弄走,我是你的祖父啊!」
「你是嗎?」她的聲音陰森森的。「你若只要殺我,我還不至於發火,頂多只是想辦法脫逃,可是你卻要用那麼狠毒的手段破壞叔叔的名聲,我怎能饒了你這個禍害!你本來就該死,殺人償命,倉庫的大火,你害死了兩條人命啊!」生命垂危的三人,日前又有一人去世了。
「我知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要死!」他驚恐的吼著。「小路小路,好孫兒,看在你爹的份上,不要殺我!」
姜小路沉默了。爹若知道會難過吧?
眼底陰森的流光慢慢的隱匿,她徐徐的一歎。
小呆,請你的朋友離開吧,謝謝你們的相助。
婦人之仁。小呆不屑的哼。
蛇群慢慢的退了,直到一隻不剩之後,粱和修才鬆了口氣,涎著虛偽的笑和涕泗縱橫的臉對著姜小路道謝。
「乖孫兒,好孫兒,爺爺我真的知錯了,嗚嗚……」
默默的望著他,再望向不知何時已經嚇昏在桌上的擎兒,已然恢復平常神情的姜小路微微一歎。
大白,請你進來接我,我四肢都無法動彈了。
「吼--」
一聲虎嘯響起,悄悄伸手進懷裡的梁和修嚇白了臉,不敢再妄動,靜待時機。
一會兒之後,一隻白虎王從房門走了進來,粱和修渾身顫抖的縮在椅子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就見它走到姜小路身邊,將人馱到背上,看也沒看他一眼的就要走。
就是現在!粱和修很清楚的聽到自己的聲音,伸手進懷中拿出預藏的匕首。多年的訓練,今日得見成果!
奮力的擲出匕首,森冷的刀光閃動……
「小路--」司徒烈厲聲大喊,飛身而至,見到那朝姜小路筆直射去的匕首之時,要換招隔開匕首是來不及了,他只能急速飛掠而至,橫身以肉體擋住那把匕首。
「叔叔?!」動彈不得的姜小路無法回頭看清楚發生什麼事,但是那砰然落地的巨響,以及司徒烈痛苦的悶哼讓她知道,他以身擋去她的死劫!
「不……不--」她狂聲怒吼。「小呆!」
下一瞬間,數條毒蛇凌空飛至,尖銳的毒牙沒入梁和修的頸項。
他才剛領悟自己可能除掉了司徒烈,都還來不及開心,已經瞪大眼睛,沒了氣息。
「叔叔?叔叔!」姜小路哭喊著。「大白,送我過去,快點!」
白虎王將她送到倒地的司徒烈身邊放下。
「叔叔,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叔叔,叔叔……」她哭著、喊著,恨自己四肢無法動彈,不能緊緊的抱住他,不能查看他的傷勢。「叔叔,叔叔」
「烈……」一聲低低的,帶點痛苦抽氣的聲音響起。
她怔了怔,旋即回過神來。「叔叔?」
「烈,至少這種時候,叫我一聲『烈』不為過吧?」司徒烈痛苦的睜開眼睛。
「烈!」她立即喊。「你沒事嗎?傷得怎樣?傷到哪裡了?」
「沒事,匕首插在我的背上,應該沒有傷到要害……」他微喘著,咬牙怒道:「那些該死的守衛、僕人,到現在還沒出現!我發誓等我傷好了,一定要操死他們!」
「叔叔……」她哭了。「你好傻,幹麼替我擋刀啊!嗚嗚……」
「因為我要證明九指神算是錯的,我會保護你,不會害死你!」
「笨蛋叔叔!笨蛋!」她還是哭著。「嗚嗚……等我能動了,我一定……一定要……」
「要打我?」他歎息。
「要馬上把你變成我的人!」她宣告。
「小路……」好無奈的閉上眼。「大白,拜託你去找幾個人來吧,要不然我怕我會流血過多而死。」他喃喃低語。
沒想到白虎王竟然聽話的轉身跑了出去。
「原來……我也有馴獸的功力啊?」司徒烈訝異,不過沒力氣表示什麼。匕首上好像有毒,他快要……
「叔叔?叔叔?」姜小路察覺不對。「烈?醒醒,烈--」
作者: wish26150    時間: 2009-5-30 00:45

尾聲
今日是醉陽山莊二莊主大喜之日。
據說新娘子是司徒家的遠房親戚,鄱陽雷風堡風娘子的心肝孫女,姜寶璐,簡直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一對。
新房裡,司徒烈掀了喜帕,癡望著首次女裝打扮的新婚妻子,眉如遠山,不畫而黛,藹水雙眸,盈盈流盼,朱唇盈潤,俏鼻秀挺,粉嫩雙頰白裡透紅,肌膚似吹彈可破,好一個絕世佳人!
就見那朱唇微掀,漾起一抹迷人笑靨,霎時更讓他神魂顛倒、迷醉不已……
「叔叔,你終於是我的人了!」姜小路開心的跳了起來,一把抱著他。
所有迷障全數散去,司徒烈先是一歎,然後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何妨?他就是愛著這樣的她,絕世佳人只要偶爾現個身就可以了。
「還叫叔叔啊?」他的小娘子何時才能改口呢?
「哎呀!我習慣了嘛。」姜小路俏皮的吐吐舌,然後有些不放心的審視著他。「叔叔,你的傷真的好了嗎?」
「早就痊癒了,體內的餘毒也已經全部排出,你不要擔心。」
「幸好那匕首上的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他還算沒有完全泯滅良性吧!」她有些感歎的說。
司徒烈不打算告訴她,梁和修要的確實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只是被梁浩聲給騙了,只給了他普通的毒藥。
「別談他了,我們……」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讓司徒烈微惱地皺了眉頭。是誰這麼大膽,敢來鬧他的洞房?!
「烈,抱歉,請際開個門好嗎?」
「是爹!」姜小路訝異蛇說。
「大哥想幹麼?」司徒烈無奈的轉過身。既然是大哥,他只好開門了。
沒想到門一開,門外站著的可不只司徒逸一個,還有兩名老者。
「烈,這兩位是……」
「三手老童、九指怪叟。」司徒烈一下子便聯想到。
「哎呀!小伙子反應很快嘛!」三手老童呵呵笑道,大大方方的不請自入。「唷!水靈靈的小姑娘,真是漂亮啊!」
「三手爺爺、九指爺爺。」姜小路有禮的二順。
「呵呵,果然是人要衣裝,這一打扮起來,乖乖不得了,簡直漂亮極了。」九指怪叟推了司徒烈一把,也走進新房裡。
司徒烈氣結。這兩個江湖有名的老頑童是想怎樣啊?
「烈,稍安勿躁,我們不會耽擱太久的。」司徒逸微笑的拉住弟弟……女婿……哦?該怎麼稱呼咧?
「對啊,年輕人,別這麼火啊!」九指怪叟呵呵笑著。「怪老頭我可是特地來幫你們卜上一卦的。」
「不用了,多謝前輩費心,不過不需要了,未來的命運,我們不想知道太多,能攜手走到何時,就到何時,我們無怨無悔。」姜小路走到夫婿身邊,兩人十指相扣,情比金堅。
「很好,這樣很好!」三手老童大力贊同。「根本不必聽這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老小子我給你們靠,一定保你們長命百歲。」
兩人相視一眼,欣喜的微笑。
「多謝前輩。」司徒烈誠心的說。
「老小子,你本來就知道他們會長命百歲了,還搶什麼話啊?」九指怪叟嗤之以自畀。
「哼,是你自己手賤算錯人家的命,還敢在這裡喳呼!」三手老童哼了哼。
咦?算錯?司徒烈和姜小路訝異的互望。
「我哪有算錯,我一沒他們的八字,二沒見過他們,我算的是『司徒烈』和『姜小路』這兩個姓名而已,誰會知道『姜小路』其實不是『姜小路』而是『姜寶璐』,這差很多耶!」
「狡辯!自己無能,還敢狡辯。」三手老童才不接受呢。
原來……一對新人微笑相凝,忘了他人的存在。
原來他們能一起活到好老好老呢。
「叔叔,真是太好了,對不對?」姜小路微笑。
「對啊,真是太好了,如果你能改口不再叫我叔叔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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