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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古代架空] 《莫笑言》作者:樹梢【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vincy100    時間: 2009-6-9 20:13     標題: 《莫笑言》作者:樹梢【完結】

𨪜𨪜
𨪜𨪜第一章
𨪜𨪜洪王朝五二二年,勝帝崩。
𨪜𨪜
𨪜𨪜 勝帝七子,韶齡十一的太子李顯即位,號顯帝。
𨪜𨪜
𨪜𨪜 第三日夜,勝帝次子李烽帶兵逼宮,皇太后被殺,顯帝退位,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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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數日之間,皇宮三易其主,李烽登基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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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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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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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熊熊的火焰緊緊包圍了我,殘虐的吞噬著視線所及的每一處地方,整個世界沈入了我的恐慌之中。
𨪜𨪜
𨪜𨪜 透過淚水濛濛的雙眼,我慌亂的跑入一處宮女的住處,努力的將身體擠入一個小小的壁櫥中。黑暗,無助,恐懼,那是我所有的世界。
𨪜𨪜
𨪜𨪜 櫃子上有個小洞,我壓抑著抽泣的聲音,將眼睛貼在上面。
𨪜𨪜
𨪜𨪜 一片通紅的天空下,無數的士兵在搜查著我。領頭的那個男子手中提著尚且滴血的刀,火光映紅了他獰笑的臉,腮上幾滴尚未拭淨的鮮血格外刺目。
𨪜𨪜
𨪜𨪜 那血,屬於我的母后。
𨪜𨪜
𨪜𨪜 一個除了我,誰都不愛的女人一個只有我,無法不愛的女人。
𨪜𨪜
𨪜𨪜 那間,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
𨪜𨪜
𨪜𨪜 「繼續找,找到那個小子後格殺勿論!」男子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咆哮著。
𨪜𨪜
𨪜𨪜 我雙手緊緊抓住身上的衣服,顫抖卻始終無法停止。
𨪜𨪜
𨪜𨪜 呼吸停止了,胸口擁滿了窒息般的痛苦和對死亡的恐懼。
𨪜𨪜
𨪜𨪜 屋外,是化身為惡鬼向我索命的二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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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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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猛然間,李顯翻身坐了起來。
𨪜𨪜
𨪜𨪜 夢醒了,貼身的衣服卻已經被冷汗浸透。
𨪜𨪜
𨪜𨪜 他重新躺回床上,急促的呼吸和揪心的恐懼卻遲遲無法平息。那個夜晚已經整整過去十年,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將它徹底遺忘。可是在重回京城的第一個晚上,那索命惡鬼般的二皇兄又清晰地回到他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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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陽春三月,踏著一地的桃花柳絮,披著一身的春光明媚,李顯又回到闊別十年的京城。這裡的街道,依然如記憶中繁華嘈雜,川流不息,沒有絲毫的改變。改變的,不是它,而是他。他不再是身穿龍袍的少年,也不再是這個京城的主人,一個只作了三天的皇帝——顯帝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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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現在的皇帝是長他十二歲的二皇兄。
𨪜𨪜
𨪜𨪜 十年前的一場宮變,掙扎於死亡邊緣的他,被一個陌生的蒙面人所救。為躲避二皇兄的追殺,十年間他在那個人的撫養下,躲藏在一處僻靜的山中默默長大。
𨪜𨪜
𨪜𨪜 簡陋的茅草屋,連綿起伏的山巒,於四季轉換中不時變化著色彩的叢林,還有每月定期前來探望的那個人,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𨪜𨪜
𨪜𨪜 那個人,李顯始終只能這樣稱呼他,因為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李顯他的姓名,更不許他喚他「師傅」。甚至連他的容貌、年齡、身份,李顯都一無所知。
𨪜𨪜
𨪜𨪜 每次相見,一張冰冷的人皮面具遮蓋他的容顏。
𨪜𨪜
𨪜𨪜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隱瞞勝過欺騙。
𨪜𨪜
𨪜𨪜 在他的悉心教導下,李顯習武,讀書,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武功是否高強,文章是否出世。十年間,除了那個人,他從未見過另一個會說話的生物。
𨪜𨪜
𨪜𨪜 本以為今生注定如此悠閒的度過,一個月前,那個人卻突然對他說:「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你也該離開這裡了。去闖闖江湖吧。」
𨪜𨪜
𨪜𨪜 茅草屋被燒掉了,那個人從此不再來。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重新回到了世間,可是江湖在哪裡?
𨪜𨪜
𨪜𨪜 於是,他回到自己唯一知道的地方——京城。
𨪜𨪜
𨪜𨪜 短短一個月中,李顯聽說了不少關於烽帝的事情。
𨪜𨪜
𨪜𨪜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作個聖明的天子,不過二皇兄作到了。剽悍專斷卻又英明的君主,確實像是他的作風,一如他當年持刀殺入宮中之時,沒有必勝的把握,只憑著一股對自己和母后的深深恨意,他硬是把自己這個皇帝拉下龍椅。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在山林中隱居十年,李顯不知自己究竟改變多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已不再為失去的地位耿耿於懷。
𨪜𨪜
𨪜𨪜 唯一放不下的,是殺母的仇恨。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母后,由一個小宮女一路爬上皇后的寶座,這條路上又怎能少得了無辜者的鮮血和屍體?在宮中,這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𨪜𨪜
𨪜𨪜 奇怪的是,父皇偏偏喜歡這樣的母親。
𨪜𨪜
𨪜𨪜 許是他自己懦弱的性格吧,總是對這樣強勢的女子有著一絲憧憬般的愛戀。
𨪜𨪜
𨪜𨪜 母親當上皇后前的最後一個犧牲品,就是二皇兄的生母,前皇后許氏。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若不是他殺了自己的母親,奪了自己的帝位,或許李顯會一生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吧。
𨪜𨪜
𨪜𨪜 不過十年前,李顯已用自己所有的一切,還清母親從他那裡奪來的所有東西。
𨪜𨪜
𨪜𨪜 現在,欠債的人是他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那個人常對李顯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𨪜𨪜
𨪜𨪜 那個人一定沒有恨過,所以他哪裡知道,有時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𨪜𨪜
𨪜𨪜 不過恨歸恨,孑然一身的李顯從沒幻想過行刺仇人。
𨪜𨪜
𨪜𨪜 現在的烽帝,對李顯來說已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𨪜𨪜
𨪜𨪜 重回京城,為的不過是給母親的墳上添一柱香,捧一掬土。真的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忽然又覺得往事好遠好遠,那一香一土,添了,又能如何?
𨪜𨪜
𨪜𨪜 母親的墳墓,李顯始終沒有去過。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仗著往日在宮中的御膳坊曾經學過幾個菜,李顯化名在一家名為迎客來的酒樓找了份工作,酒家不大不小,客人不多不少,工作不輕不重。客忙時,站在火邊汗流雨下的為陌生人炒菜做飯。閒時,他便帶著一身的油污於後院的柳樹下發呆,靜看時間慢慢流逝。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有時,他竟想就這樣過完一生也好。
𨪜𨪜
𨪜𨪜 就這樣在迎客來混了一年,李顯竟漸漸愛上這份工作,把心思全部投入摸索新式飯菜的配方做法上,巧妙的把民間飯菜的味道與宮廷飯菜的做法融合在一起。他親手烹製的幾道新菜越來越受歡迎,往日的小酒家也一天天興旺起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遠離爾虞我詐的欺騙和兄弟鬩牆的仇殺,簡單的日子如淙淙小溪,緩緩流逝。
𨪜𨪜
𨪜𨪜 他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讓東家給自己提薪,然後娶個平凡的女子成家。
𨪜𨪜
𨪜𨪜 算來自己也二十二歲了,以常人的標準看,早該成家立業。
𨪜𨪜
𨪜𨪜 花匠的女兒,剃頭師傅的女兒,什麼出身的女子都可以。找一心愛之人相伴,然後,他要把過去二十二年的自己徹底遺忘。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這天中午,忙過了客多的時間,李顯出了廚房,想去找東家商談加薪的事情。以自己現在迎客來第一招牌大廚的身份,他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𨪜𨪜
𨪜𨪜 剛出廚房,卻被一陣悠揚的笛聲吸引。笛聲時高時低,婉轉處如夜鶯低唱,高昂時如百鳥齊鳴,恰應了這一季的湖光春色。情不自禁的,他竟追隨這笛聲而去。
𨪜𨪜
𨪜𨪜 樓後有一處紅色涼亭,四下碧水環繞,楊柳垂岸,風景煞是清幽。正是為那些不勝酒力,中途逃席暫避的客人所設。
𨪜𨪜
𨪜𨪜 此時碧波之上,涼亭之中,正安然坐著一位華衣男子,遠遠的只見他面水而坐,看不見其容貌。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不願上前打擾,施展了輕功,放輕腳步,悄然靠近。
𨪜𨪜
𨪜𨪜 自回塵世,第一次用這習練十年的輕功,竟是為了偷聽他人吹笛,那人若是知道,不知會怪自己暴殄天物否?
𨪜𨪜
𨪜𨪜 忽而,那笛聲嘎然而止,吹笛之人猛然轉身,恰與李顯照面。
𨪜𨪜
𨪜𨪜 此人約摸二十五、六的年紀,與長相平凡的李顯相比,容貌甚是英挺,俊美的如同畫中之人。一襲顯貴華衣,昭顯著主人高貴的身份,更映襯著那眉宇間四射的光彩。舉手投足中,如是讀書人般的儒雅文靜,腰間卻又別著把寶劍,單看那鑲滿寶石的劍鞘便知價值不菲。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好輕功,直到閣下近我三尺之內,我方發現。」那人冷笑一聲,右手已按在劍柄之上,「閣下是誰?意欲何為?」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知他誤會,卻也並不驚慌,拱手為禮,答道:「在下是這酒樓的廚師,適才是為公子笛聲所吸引,不想打擾公子雅興,得罪之處還請莫怪。」
𨪜𨪜
𨪜𨪜 「廚師?看不出這酒樓倒是個臥虎藏龍之處,連小小廚師也有如此武功。」他發出輕蔑的一哼,右手長劍出鞘,直指李顯,道,「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𨪜𨪜
𨪜𨪜 「不敢當,在下姓李。」李顯身形不移,緩緩抬起頭來。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看清李顯容貌的一那,那人呆住了,連手中的長劍也情不自禁垂落下來。
𨪜𨪜
𨪜𨪜 他以為自己看到一溪緩緩流逝於時間縫隙的冬泉,波瀾不興的溫和,出濁世不染的清洌。仔細看時,不由又暗笑自己的失態,那不過是一個長相極為平凡的男子,身著一襲染了幾處油污的青衣,除一雙秋碧泓水般清澈的眼睛,再沒有任何出眾之處。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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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奇怪的是,這個平凡的男子,卻偏偏有著吸引他人目光的親近溫和,讓自己忍不住一再細細打量。
𨪜𨪜
𨪜𨪜 軒昂卻不驕挺的眉梢,爍華卻無冷傲的眼睛,淡淡一笑時,如有春風輕然拂過心田。這並不美麗的眉眼唇,卻又居然無一不像極了記憶中的那一人
𨪜𨪜
𨪜𨪜 正在思索間,卻見李顯道了句:「告辭。」便要離去。
𨪜𨪜
𨪜𨪜 「等等,我沒準你走。」命令般的口吻。
𨪜𨪜
𨪜𨪜 看慣世情冷暖,這等小小的無禮自激不起李顯的怒氣。他停了腳步,回身問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𨪜𨪜
𨪜𨪜 華衣公子一雙修長的單鳳眼微微起,悠然的笑容中透著幾分狡詐的味道,倒像只得意的狐狸。
𨪜𨪜
𨪜𨪜 「既聽了曲子,難道不稱讚兩句便走嗎?」他揚起挑戰意味的一笑。「這首曲子可還中聽?」
𨪜𨪜
𨪜𨪜 知道對方有意考探,李顯沈吟道:「公子此曲名為《碧霄天》,乃是上古古曲,當世已少有人知。適才聽公子笛聲,揚揚灑灑,頗有『直上碧霄九重天』的豪情壯志,正應了原曲的意境,很是傳神。不過,在下聽公子曲中似乎含了幾分難與人道的苦衷,又隱有刀光劍影、陰謀算計的殺戮之意。曲為心聲,《碧霄天》所抒發的原是寓天地之精美廣闊於一心之意,非胸懷寬廣者不能得其真諦,是以公子之曲還欠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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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怒色於華衣公子眉宇間一現即隱,一雙細長鳳目精光迫人的打量著李顯,口中卻渾然無事般的道:「原來是行家。既如此,就奏上一曲火候已到的,讓我聽聽。」
𨪜𨪜
𨪜𨪜 長笛遞了過來,李顯卻不接,笑道:「賞曲者未必會奏曲,就如公子這吃菜者未必會炒菜一般。在下不過是個操賤業以餬口之人,豈敢在客人面前班門弄斧?」
𨪜𨪜
𨪜𨪜 「哼,既無此能,何必口出狂言?」
𨪜𨪜
𨪜𨪜 知道自己實言相告挫傷了對方的自尊,李顯卻無意爭辯,只是淡淡的道:「在下廚房裡還有事,不能耽擱,失陪了。」
𨪜𨪜
𨪜𨪜 「別急著走。」說著,華衣公子冷不防的伸手過來,抓向李顯的右手。這一抓中,隱含了少林虎爪手的招式變化,不是親近,倒成了考究武功。
𨪜𨪜
𨪜𨪜 哪想李顯竟然不躲不閃,任憑右手命脈落入了對方手中,嘴中還悠然的道:「在下火灶上還有菜要炒,耽擱了客人吃飯,只怕要丟了餬口的差事。還請公子別為難小人一介平民了。」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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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華衣公子聽了,不屑的一哼:「既有武功才學,偏偏這副小民樣子倒又作的像。」
𨪜𨪜
𨪜𨪜 「在下本就是個小民,何有像與不像?才學武功不能當飯吃,倒不如廚藝來的有用。我不過是個市井俗人,是公子錯愛了。在下告辭了。」右手腕輕輕一抖,一招鯉魚滑,輕輕巧巧甩脫年輕公子的手。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被握處那溫熱的體溫和柔和的觸感,又豈是武功所能甩落?
𨪜𨪜
𨪜𨪜 離去時,始終沒有回頭的李顯自然不會知道,身後之人是如何目光灼然的望向他的背影。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才回到後院不久,就見東家喘著粗氣急急地跑來。他不禁微微奇怪,東家是個有名的慢脾氣,來這裡一年了,還從沒見過他快步走過路。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不等李顯開口詢問,他卻伸出胖的滾圓右手,一把拉起他就走。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頭一次看他慌亂成這個樣子,李顯倒覺好笑,默默任由他拉著自己一路進了前院酒樓,跟著他上了二樓的雅間。只見裡面坐著兩個錦衣公子,坐在正座的那個約莫十五、六的年紀,一張學著大人樣顧作矜持的臉上還明顯帶著未脫的稚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閃著富家公子獨有的驕縱蠻橫光芒。年紀稍長的那個也是一身的綾羅綢緞,卻恭恭敬敬的坐在下首相陪。李顯定睛看時,居然卻是剛剛於水邊吹笛之人。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看兩人進來,他們兩卻仍是頭也不回的繼續把酒聊天。李顯站在東家身後耐心等著,卻眼尖的發現,桌上由自己主勺的那幾碟主菜已經幾乎吃得一乾二淨。
𨪜𨪜
𨪜𨪜 『莫不是打賞?』李顯暗暗想著。『結賬時賞給櫃檯上就是了,又何必叫自己這個不上檯面的廚師出來。難道竟是想挖自己回府做飯的不成?看這兩人打扮神態非富即貴,十之八九和官家脫不了干係。』李顯委實不想和他們打交道,只是一時又找不出理由來落跑,只能繼續等著。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好容易兩人酒足飯飽,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一直侍立一旁的兩人。
𨪜𨪜
𨪜𨪜 正座的少年目光在李顯身上轉了幾圈,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示意另一人開口。另一位公子衝他微一頷首,轉向李顯。
𨪜𨪜
𨪜𨪜 目光甫接觸到李顯,那公子嘴角含笑,炙熱詭異的視線卻在他臉上停留了好一會,直到少年奇怪的推推他,他這才對李顯道:「這位乃是當今聖上的獨子,安王殿下。」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原來是他!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恍然大悟,難怪看著眼熟,原來竟是那個小侄子,李忻恬。他出生時,李顯剛滿六歲,第一次抱他時,還不小心失手把他摔了下來,幸好一旁的隨從手腳利落,接住了他。至今猶記襁褓中的他揮舞著一雙胖胖的小手,蹬著雙腿哇哇大哭的樣子。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想起往事,一縷笑容竟爬上唇角。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急忙收回飄遠的思緒,繼而又收起了笑容。
𨪜𨪜
𨪜𨪜 耳邊,只聽對方繼續說道:「算你的福氣,王爺他看上了你的廚藝,想聘你回府做廚師。你收拾一下,今天就過去吧。」
𨪜𨪜
𨪜𨪜 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好像給了對方天大的恩賜。
𨪜𨪜
𨪜𨪜 若在常人,或許這真是求也求不來的恩賜。可是對於李顯,和宮廷相關的任何地方都是那場噩夢的延續而已。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垂著頭,盡量裝出應有的恭敬:「王爺的恩典,小人感激不盡。可是,小人從沒伺候過王爺這樣的大人物,乍進了王府,我怕是伺候不來。還請王爺——」拉長的尾音委婉道出了他的拒絕。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碰了個釘子,安王氣憤的冷哼了一聲。倒是一旁的公子沈的住氣,仍是雍容依然的問道:「這是推托之詞。你不願進王府,可是有什麼特殊的理由?」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我」李顯一時語塞。理由,我是那個當今皇帝沒殺成的三日皇帝,時隔十年,又潛回京城,本想為母上香即走,卻因懷念故土留了下來。這樣的理由能說嗎?
𨪜𨪜
𨪜𨪜 遲疑了片刻,在問話人敏銳逼人的眼神注視下,李顯終於囁嚅著嘴唇,努力裝出一臉滑稽可笑的癡呆相,斷斷續續的說道:「那個因為他是男的」
𨪜𨪜
𨪜𨪜 實話?廢話?還是莫名其妙的話?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知道自己找了個最糟糕的理由,可是做戲裝傻的效果卻比想像的好。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一愣,露出了與他年紀相稱的爽朗笑容,明快的像個大孩子。他指著李顯的鼻子,笑罵道:「原來是個白癡,虧你炒的一手好菜。」
𨪜𨪜
𨪜𨪜 另一個年輕公子也笑了,雙眼中卻沒有相稱的笑意,怪異得令人有些發毛的眼神在李顯身上不時遊蕩。
𨪜𨪜
𨪜𨪜 適才水邊偶遇,李顯話說太多,更露了一手武功,和剛剛那騙人的癡呆表情實在矛盾。李顯不禁暗自後悔,他這一招對付心無城府的小侄子便罷,看來眼前的這位公子卻是個厲害角色。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剛剛自己也是多事,如果沒有被那首悠揚的《碧霄天》引去駐足便好了。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是否每一種『如果』都終會歸於同一個命運的終點呢?
𨪜𨪜
𨪜𨪜 安王停下笑聲,對李顯道:「既然你不伺候男的,伺候女的總沒問題吧?逸嵐,這人手藝不錯,索性你帶回去給我大皇姐使喚吧。」
𨪜𨪜
𨪜𨪜 那公子聞言收回了在李顯身上打轉的目光,望向安王的雙眼迅速恢復了平日的溫雅,爍人的光彩盡皆收入了眼底深處,儒雅的像個溫溫公子,拱手道:「既如此,我代公主多謝王爺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恍然大悟,原來他便是楓葉山莊的少莊主楚逸嵐,也是當今聖上的駙馬爺!
𨪜𨪜
𨪜𨪜 十年前,二皇兄就是借了江湖第一莊楓葉山莊的力量,又拉攏當時的禁衛軍統領,才結束了自己的帝王生涯。
𨪜𨪜
𨪜𨪜 莊主楚嘯天在他登上帝位之後卻功成身退,婉拒了所有的封賞,至今也沒有人知道身為江湖人士的他為何要涉足這場宮廷政變之中。
𨪜𨪜
𨪜𨪜 五年前,烽帝將長女容華公主下嫁給楚逸嵐。這位公主便是當今皇后的掌上明珠,也是安王同父同母的胞姐。此後,楚逸嵐雖是白衣,卻多涉足官場,與安王府關係日益密切。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轉向李顯,問道:「你的名字?」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低著頭,亮出用了一年的化名:「二狗。」
𨪜𨪜
𨪜𨪜 一個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是他現在身披的外衣。
𨪜𨪜
𨪜𨪜 沒有再容他拒絕的餘地,當天,李顯便隨楚逸嵐來到了楓葉山莊。
𨪜𨪜
𨪜𨪜 楓葉山莊坐落於京城郊外,依山傍水而建,幽靜的像個道觀。叱吒江湖,臥虎藏龍,顯赫聲名,全部掩蓋在清靜幽美之下。
𨪜𨪜
𨪜𨪜 偽裝,是最好的欺騙。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來到楓葉山莊時,莊主楚嘯天已經臥病多時,閉不見客,莊中所有的事物都交給獨子楚逸嵐掌管。容華公主與他的感情聽說不錯,深居於山莊深處的梧桐院,從不外出。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山莊中幾乎是三步一小崗,五步一大崗,守衛森嚴。不知是天下山莊盡皆如此,還是獨天下第一莊如此。
𨪜𨪜
𨪜𨪜 這裡的工作比迎客來輕鬆,薪金也高出許多。可是除了廚房和自己的住處,其它地方都不允許李顯走動,甚至連出府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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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於高山叢林間跑慣的他,如何耐得住這樣狹小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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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白天人多眼雜,李顯只好埋頭幹活。入了夜,他便施展輕功溜進山莊深處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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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帶上一壺酒,幾個小菜,尋一處僻靜的地方,自斟自飲。有月時賞月,無月時盼月,有地為席,天作頂,人生足以。日子雖然過的平淡,倒也有幾分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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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惜他忘了一句俗話: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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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安然過了數日,這晚的月亮甚是圓亮,怕是又快到中秋了吧?一片清冷的銀白灑向人間,美的令李顯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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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收拾了些酒菜,他輕輕推開房門,確定了四下無人,迎著明亮的月色,一路向後花園而去。繞過熟悉的假山群,踏著崆峒的山影,眼前出現一片青翠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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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隨意撿了處乾燥的地面坐下,他放下手中的酒菜,還沒來得及享受美味,竹林的那一端隱隱傳來一個女子的喘息聲。
𨪜𨪜
𨪜𨪜 難道是在做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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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雖不是聖人,可也沒有偷窺別人辦事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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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賞月的興致沒了,他也只能自認倒霉。草草收拾酒菜,打算就此回屋。邊低著頭暗暗歎息,邊繞過假山,猛然間眼前一個黑影擋住去路。他抬起頭來,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楚逸嵐。而他的手中,正拽著一個女子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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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剛剛那聲喘息並非來自高潮的愉悅,竟是這女子臨死前的最後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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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定睛看時,這女子他認得,乃是楓葉山莊的少夫人容華公主身邊的大侍女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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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與公主素來感情甚睦,無論這是否是他掩人耳目的表面功夫,李顯都想不出他為何要殺翠玉。正因為他不會輕易殺她,所以李顯知道自己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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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並非我尋是非,有時是非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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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垂下眼簾,雙手垂在身側,輕輕道了聲:「少莊主。」便肅立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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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似輕鬆隨意,其實他已全身蓄勢待發,只要楚逸嵐一出手,他立刻施展輕功逃跑。以楚逸嵐在江湖上的排名,李顯沒自信能在他出聲喚人之前一招殺人於無形。既如此,也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只可惜從此再也回不得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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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扔下逐漸冰冷的屍體,卻沒有向李顯走過來的意思。他站在原地,起猶如狐狸般的雙眼,直直盯著對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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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暗想,他應該認不出自己是誰,不要說十年前他沒見過自己,就算是二皇兄本人與現在的自己照面,恐怕也難以辨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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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身處狡詐與欺騙中的小孩,到心理年齡在青山綠水中逐漸退化的青年,無論容貌氣質,李顯都已改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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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何況他的容貌既不像妖艷的母親,也不似俊美的父親,一張美名之可稱清秀,實際只是平凡無奇的臉是他所獨有的。李顯相信單從容貌上,楚逸嵐是辨不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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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那目光卻似是能直透人心底,犀利的令人頭皮發麻。
𨪜𨪜
𨪜𨪜 「山莊之內處處遍佈崗哨和巡邏之人,你是如何從下人的住處到這裡來的?」他問。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少莊主,我是走來的。」其實他是用跑的,不過這樣的謊話應該無傷大雅吧。
𨪜𨪜
𨪜𨪜 「哼。」
𨪜𨪜
𨪜𨪜 這樣從鼻子裡憋出來的冷笑實在有傷他翩翩公子的形象,李顯暗自想著。
𨪜𨪜
𨪜𨪜 才一個走神,楚逸嵐竟已無聲無息欺近李顯身前。雖然他週身全無殺氣,李顯還是暗暗運氣於右掌之上,不過也沒有出招。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的武功李顯見過,他的輕功遠在自己之下。從他手下逃跑,對李顯來說應該不太困難。確定了自己的安全,李顯倒很想和他再多耗上些時間,將事情探個究竟。
𨪜𨪜
𨪜𨪜 有時,好奇心是件很麻煩的東西。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的手在李顯胯下輕輕一拂,隨即收了回去。
𨪜𨪜
𨪜𨪜 夜色漸濃,剛剛還是碧空明月,此時滿天星斗卻已被烏雲遮去光輝。昏暗之中,李顯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𨪜𨪜
𨪜𨪜 「你不是太監,可是卻會作宮廷味道的菜餚,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入耳的話語如同數九寒冬中冰面之下的湖水,冰冰冷冷的流過。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仍然低著頭,專注的盯著他雙手的每一個動作。
𨪜𨪜
𨪜𨪜 「二狗。」李顯簡單的答道。
𨪜𨪜
𨪜𨪜 「你從哪裡學的廚藝?」
𨪜𨪜
𨪜𨪜 「養父教的,他生前是御膳坊的太監。」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忽而笑了,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實來歷,可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實話。二狗?太監的乾兒子?明明有一身足以躲過莊裡好手的輕功,胸中又有萬千才智,卻偏偏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裝低三下四的賤民,怪癖。」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既然知道自己不會說實話,又何必多此一問?不知誰才有怪癖。李顯心裡這麼想著,臉上不知不覺便現出了譏諷的笑容。
𨪜𨪜
𨪜𨪜 十年遠離人群,過著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生活,後果便是如此。他已不再像在宮中時那樣,想哭時能笑,想笑時能哭了。心中所想,不經意間便表露在外。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伸出兩隻手指,托起李顯的下巴,李顯就勢抬起頭來,只見楚逸嵐的臉上已沒有剛剛陰險的笑容,一雙細長的鳳目中閃著興趣盎然的光芒,直直的望向他。
𨪜𨪜
𨪜𨪜 早聽說有專喜歡男子的那種變態,可是沒聽說楓葉山莊的少莊主有這種嗜好啊。
𨪜𨪜
𨪜𨪜 何況李顯自信以他的容貌,也沒達到能招來變態蒼蠅的程度。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這爍爍的目光又該作何解呢?
𨪜𨪜
𨪜𨪜 「你的笑容帶著憤世嫉俗的譏諷,這雙眼睛偏偏又清澈的無慾無求。這兩樣自相矛盾的神情在你的臉上又和諧的那麼自然,真是奇怪。倒頗有幾分『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的高潔與苦痛混合的味道。」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覺得比較奇怪的人是他,這種時候不該是做詩抒情的時機吧?況且——還是《佳人》這種應該在女子身上的詩句。
𨪜𨪜
𨪜𨪜 「我認識一個人,他的眉眼之間和你好像。就連神情也有幾分的相似,冷漠中帶著而瀟灑,似是秋夜的冷月。不過,他更像是一輪圓月,溫和圓潤。而你,像輪新月,還有尚未抹平的稜角。」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少莊主是想說,你要代天來磨平新月的稜角嗎?」李顯暗自冷笑,好一個自大的男人。
𨪜𨪜
𨪜𨪜 「月亮,月初而缺,月中而圓,自有天數,何勞我出手?」楚逸嵐雖是笑著,口氣卻越發狂妄起來。李顯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不變,心底卻暗自好笑。似他這般連老天爺都不放在眼底的人,才是該好好磨磨稜角的新月,哪來的資格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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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我不喜歡二狗這種賤名。」
𨪜𨪜
𨪜𨪜 「抱歉,我喜歡就好。」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厚著臉皮一笑,完全罔顧當事人的意願:「以後我便喚你阿離,記得啊,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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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越發糊塗起來,楚少莊主這種態度哪裡像在處理來路不明的敵人,簡直像是在——泡女人!他若是厲聲叱問,或是喚人拿自己,倒也不難應付。偏偏是這種反應?
𨪜𨪜
𨪜𨪜 十一年的太子生涯,三天的皇帝生活,十一歲時的李顯早已知道,善意是這世上最不可相信的東西。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決非會在月圓之夜為暖月所感,濫施溫情的瘋子。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他一時又難以看破對方此舉的陰謀,只能冷眼旁觀,暗自戒備。
𨪜𨪜
𨪜𨪜 「呵呵,你戒備的神情太明顯了。這麼可怕的表情,與這明月之夜如何相配?」
𨪜𨪜
𨪜𨪜 「與明月之夜或不相稱,與殺人之夜卻相配的很。」李顯淡然試探著。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終於移開托起李顯臉龐的手指,雙臂交叉在胸前而立,臉上顯出一番玩味的神色來。他注視李顯良久,終於問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何殺那個女人嗎?」
𨪜𨪜
𨪜𨪜 「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何不殺我。」
𨪜𨪜
𨪜𨪜 「好大的自信,你如何知道我不殺你?」
𨪜𨪜
𨪜𨪜 滿天烏雲逐漸散去,燦爛的星空從黑色的空隙間灑落點點星光,映起一片皎潔的月色。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此時負手而立,俊若神的臉上刻畫出一抹逍遙翩翩的微笑,好一副絕美的謫仙圖。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相信,這雙潔白修長的雙手居然也會取走他人的性命。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與那死去的女子並無深交,也並不覺得她如何可憐。可是眼前的楚逸嵐卻莫名的勾起了他的厭惡。這樣虛偽的笑容,讓他不由得又想起身處宮廷之中的那種感覺。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二皇兄篡位逼宮那日的早朝,他還畢恭畢敬的向自己磕頭跪拜,誓言忠君。翻手之間,卻又刀劍相向,恨不能殺之而後快。宮廷之中,誠然少不了謊言相欺,虛情假意,可是李顯卻自小厭惡這些,直覺的想要避開。這或許,也是他注定要敗在二皇兄手中的原因。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至少在你完全罔顧我的意願,硬是送了個俗氣的名字給我的時候,我還想不出你為何要送名字給一個你要殺的人。」
𨪜𨪜
𨪜𨪜 「俗氣?你敢說這個名字俗氣!」怡然的笑容那間凍結了,肅殺之氣籠罩了楚逸嵐週身,刺骨的寒意從這個男人身上不斷散發出來,飄散在十月的寒夜之中。
𨪜𨪜
𨪜𨪜 從今晚見面到現在,這是他首次散發出如此明顯的殺意。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立刻後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右腿邁開微彎,右手微微抬起,全身的勁力全部運於右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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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比起劍法,拳法是李顯最得意的功夫。
𨪜𨪜
𨪜𨪜 一個人不可能隨時都帶著劍,但他卻隨時都帶著拳頭。
𨪜𨪜
𨪜𨪜 另一項他學的最用心的功夫則是輕功,沒有人真的可以天下無敵,永遠不敗,所以逃命的功夫是不得不學的。他相信,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是勝者。
𨪜𨪜
𨪜𨪜 有了雙拳雙腿,李顯並不怕他。
𨪜𨪜
𨪜𨪜 比起笑得曖昧的楚逸嵐,他寧願面對這樣赤裸裸的殺意。
𨪜𨪜
𨪜𨪜 殺氣與殺氣相撞,空氣凝結在冰冷之中。
𨪜𨪜
𨪜𨪜 兩人相互對視著,卻沒有人先出手。
𨪜𨪜
𨪜𨪜 終於,楚逸嵐先動了!
𨪜𨪜
𨪜𨪜 他的右手緩緩抬了起來,李顯則專注地觀察著他右臂移動的軌跡,就在李顯將要出手的時候,楚逸嵐的右手卻落在他的唇上!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掩著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阿離,你拉起架勢來怎麼像個莊稼漢?好了,收起你那難看的姿勢,我不發火了。天涼了,你早點回去睡吧。這段日子我忙得很,怠慢了你。過幾日得空了,我們再慢慢的『徹——夜——』暢談。」拉長的身影中似乎含著某種曖昧情色的暗示。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說完,他竟徑直轉身離去,再不向李顯看上一眼。
𨪜𨪜
𨪜𨪜 月涼如水,銀波淼淼。四周歸於一片寂靜之中。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低頭看看拉在身後的影子,剛剛與楚逸嵐的一番對話此時回想起來竟如同做夢一般。眼光移轉,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屍體,心中越發朦朧起來。
𨪜𨪜
𨪜𨪜 他為什麼不殺自己呢?
𨪜𨪜
𨪜𨪜 如果換作他是楚逸嵐,要他不殺撞破自己秘密之人,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對自己有用之人!可是自己對於他又有何用處呢?他甚至連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曉。或者,他其實早已識破他的來歷?也許,但不太可能。又或者,殺死容華公主的身邊人,對楚逸嵐來說已不再是值得隱瞞的秘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每一個深宅大院都藏有自己的秘密,楓葉山莊也不會例外。可這秘密若是牽扯上當朝駙馬和公主,它就不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秘密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不認為一個侍女的死能掀起滔天之波,可是不好的預感卻縈繞心底,遲遲不能散去。驀然間,臥病從不見客的楚莊主和深居莊中從不外出的容華公主,兩個從不現身莊中的人躍上他的心頭。他們是自願隱居,又或是被逼軟禁呢?眾多猜測頓時化作思緒糾纏在一起。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想起初次相遇時的那一首《碧霄天》,更覺楚逸嵐此人心機深沈,決非等閒之輩。
𨪜𨪜
𨪜𨪜 在這號稱天下第一莊的楓葉山莊中,究竟在醞釀著怎樣的風暴呢?
𨪜𨪜
𨪜𨪜 而這一場風暴又將襲向誰的命運呢?
𨪜𨪜
𨪜𨪜 忽而,抬眼望向星空,無數繁星交相輝映,閃爍在廣闊的天際。人生的起起浮浮,苦痛興衰,在這無袤永恆的星空之前,顯得何其渺小。榮華富貴,大起大落,他人一生的經歷,李顯已在十一歲時遍嘗。從此以後,他只為自己而活。是楓葉山莊的秘密也罷,是事關國運的變故也好,與自己有又何干?剛剛那浮起的好奇心,現在想來真是好笑。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思及此處,李顯當即決定立刻離開這裡。
𨪜𨪜
𨪜𨪜 到底作了一年廚師,李顯也不知不覺中沾染上小老百姓的習氣。要走,卻無法如俠客般走的瀟瀟灑灑,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想到一年工作的積蓄還放在房裡,他捨不得立刻就走,轉身往住的地方而去。回屋,收拾個小包裹,正要離去之時,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兩個女子閃身走了進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將收到一半的包裹藏於床後,藉著屋內昏暗的燭光,細細打量著來者。前面的女子美目顧盼,身姿娉婷,裊娜中頗帶英氣。被她擋在身後的女子秋波流轉,旖旎生輝,眉蹙憂愁,玲瓏綽約。閑靜處如姣花照水,行動時威儀自現。一見之下,他已幾乎肯定,這必是容華公主無疑。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喂,臭廚子,你膽敢再盯著我家公主亂瞧,我挖了你的雙眼!」走在前面的女子扶著容華公主坐在屋中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對李顯一聲嬌叱道。
𨪜𨪜
𨪜𨪜 「靈玉不得無理。」容華公主低聲斥責,繼而轉向李顯,問道,「你是安王舉薦來此的那個廚子?」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點點頭,心中已經大致猜到她的來意。
𨪜𨪜
𨪜𨪜 「我有件要緊的信件一定要交給安王,你可能去辦此事?」
𨪜𨪜
𨪜𨪜 原來翠玉便是由此被殺。李顯搖搖頭,道:「管家不許我們下人隨便出莊。」
𨪜𨪜
𨪜𨪜 「我知道。」她道,「可是此信事關重要,我一定要送出。而你,只是個與我,與楚家無關之人,或許能出的莊去。你若能辦成此事,安王定有重賞。」
𨪜𨪜
𨪜𨪜 一雙燦若秋水的星眸定定望著李顯,李顯不由暗暗惋惜,倘若她不是自己的侄女,倘若自己只是一個名為「二狗」的普通男人,或許會毫不猶豫地為眼前的女人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吧?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會來求自己這個不上檯面的小人物,可見他猜測的不錯。容華公主定是被楚逸嵐軟禁了,不論楓葉山莊在進行何種陰謀,都已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翠玉傳信不成被殺,再也無人可派的容華公主無奈之下竟找上了他這個廚子。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確是這莊中唯一能為她送出此信之人,也是這莊中最不願意攪入這趟混水之人。誰敗誰勝,誰權誰貴,誰起誰落,與早已淡出權力之爭的他都再無干係。
𨪜𨪜
𨪜𨪜 想到這裡,李顯眼角的餘光掃過靈玉緊按佩劍的柔夷,若是自己搖頭拒絕,這劍勢必化為索命利器殺人滅口。倘若交起手來,今晚他便難以安安靜靜的離去了。想到此處,李顯點下了頭。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容華公主留下信後立即離去了,李顯於燈下掂著這封薄薄的紙柬,卻不曾打開。反正自己也不打算為她送什麼信,索性拿起到火上,想要一炬焚之。燈火搖曳,他忽而想起些什麼,又收回了信件放入包裹中。這信或許日後還有用處,不急著焚於一時。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屋外天色漸明,趁著最後一縷黑暗尚未散去,李顯急忙推開房門,準備離去。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第二章
𨪜𨪜
𨪜𨪜 推開房門,但見天色已經微微泛白,一輪姣月隱於薄霧晨曦之後,正是晨曦交接之時。不知不覺中,今夜竟已將盡。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盡情呼吸了幾口微涼的新鮮空氣,振奮起一夜未眠的精神,藉著世人尚未從安眠中醒來的最後寂靜,放輕腳步施展輕功,躍過重重房宇屋舍而去。一路上,幾次遇到換崗交接的巡邏者,都有驚無險的躲了過去。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待出了楓葉山莊,他才鬆了半口氣。
𨪜𨪜
𨪜𨪜 此刻的天空,將落的月亮,初升的朝陽,漸隱的星辰,各佔天空一角,交相爭輝,別有一番情致。可惜他雖有心駐足欣賞,卻無此機緣。
𨪜𨪜
𨪜𨪜 輕歎了口氣,重新邁開腳步,向與京城相反的方向急奔而去。
𨪜𨪜
𨪜𨪜 避過寬敞的大路,李顯撿著行人稀少的小路一路前行。一路上,不時回頭確定是否有人跟蹤。
𨪜𨪜
𨪜𨪜 道路兩邊,郁色蔥蔥,零星點綴著朵朵淺白的野花,不時飄來的陣陣清香令他不由回想起居住了十年的山林。
𨪜𨪜
𨪜𨪜 如此行了兩個多時辰,眼前出現了一處小鎮。
𨪜𨪜
𨪜𨪜 連續一夜的奔波忙碌,此時李顯已疲憊不堪,再也舉足難行。
𨪜𨪜
𨪜𨪜 到了鎮上,尋了處小客棧住下,進了客房,扔下包裹,李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身體明明已經倦怠無力,精神卻遲遲難以從剛剛的緊張中鬆弛下來,反而愈加亢奮,心中像是懸著某件事情未辦,卻又一時想不起為何。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如此在床上翻滾兩個來回,他索性坐了起來,打開包裹,坐在桌邊,拿出容華公主的那封信細看。
𨪜𨪜
𨪜𨪜 信有三頁,頭一頁字跡有些潦草,看得出是持筆之人倉促間寫成。說的是一年前莊主楚嘯天病危,接著楚逸嵐便軟禁容華公主,一手持掌楓葉山莊的大權。而後他於內在莊中暗養兵士,於外暗中聯絡朝中諸多官員,準備宮變。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看到這裡李顯不由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𨪜𨪜
𨪜𨪜 以楚逸嵐如今的身份地位,能讓他垂涎心羨的也只有皇帝的寶座了。烽帝治世雖是清明太平盛世,不過以他霸道的作風,恐怕十年來也得罪不少朝中顯貴大臣。聯絡這批人篡位奪權,確實是絕好的機會!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楚逸嵐畢竟不是李姓皇族,就算宮變成功,他自己也坐不上皇位。恐怕是立個傀儡皇帝,自己暗中操縱。
𨪜𨪜
𨪜𨪜 走了片刻神,李顯接著看下去。
𨪜𨪜
𨪜𨪜 果然如他所想,楚逸嵐確是尋了個傀儡,而他宮變推翻烽帝政權的理由竟是——扶持十年前被烽帝篡位所廢的三日皇帝李顯!
𨪜𨪜
𨪜𨪜 看到這裡李顯險些笑出聲來,真是造化弄人,不用說,他尋的傀儡必是個假李顯。而他,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來歷,否則昨晚又怎肯放過自己這個真李顯?
𨪜𨪜
𨪜𨪜 翻到第二頁,字跡越發潦草起來。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發難在即,容華公主不但列出兵變的時間安排,更細細陳列參與此事的諸多官員,其中不乏帶兵的大將。據李顯看,楚逸嵐這場宮變安排的遠比當年二皇兄推翻自己的那次要縝密細緻的多。果如容華公主所寫的話,十之八九烽帝難逃此劫。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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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到最後一頁,卻全部是離奇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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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略通梵文等他國文字,看上去不像是別種語言文字,恐怕是通信人之間的暗號密碼,只有當事之人才能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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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掩上書信,李顯不禁感慨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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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年前,二皇兄借楓葉山莊之力篡奪了自己的皇位。十年後,他的兒子又因緣巧合的將自己送入楓葉山莊。接著,想要借自己之名謀反的楚逸嵐撞見真李顯,容華公主又試圖借自己之手通知二皇兄謀反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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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般糾纏錯綜的關係,是否也是一種緣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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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至於楚逸嵐昨晚放過自己的原因,此時李顯心中也略略有了些猜測。既然已經不知不覺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他也要給自己準備條可退之路,以備萬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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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沈吟一下,他翻出紙硯筆墨,模仿著容華公主的筆跡將信件重新抄寫一份,只有最後那張鬼畫符的東西不曾仿寫。而後,李顯將假信放入包裹中,真信放入懷中,至於那篇鬼畫符,他則在屋角掘起一塊石磚,將它壓在下面,又小心翼翼將石磚恢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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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做好這些,他方才覺得肚子餓。出客棧,在鎮中繞了幾圈,尋處僻靜的街頭攤位,囫圇吞棗的吃碗麵,這才返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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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客棧外拴了匹棗紅色的駿馬,李顯微微一笑,他果然來了。推開房門,進了客房,果然只見楚逸嵐正坐在桌邊,手裡拿著他剛剛仿寫的那兩頁信,一臉的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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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見李顯回來,楚逸嵐衝他微微一笑:「你總算回來了,害我等了好久。」若是單聽他溫柔的聲調,倒像是與心愛的女子幽會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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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正猶豫著要不要做出副驚訝的表情令他得意一下,楚逸嵐已晃著手中的書信,接著說道:「仿的不錯,第一次看到容華公主的筆跡就能模仿到這個地步,看來我的阿離很有些特殊才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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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何時自己竟成了他的阿離?此人的厚顏功倒也非常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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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過李顯本來也未以為倉促之間偽造的信件能騙過此人。只是借此令他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認為此信確實只有兩頁。看來對方果然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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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少莊主,你昨晚之所以未殺我,為的就是這封信吧?你早就料到走投無路的容華公主會來找我送信,所以才隱忍放我一條生路,等我拿到信後才來截停此信。只是我不懂,你為何放我出莊,等我來到此處後才來取信?我若是跑了,或是真的把信送去了安王府,你豈不功敗垂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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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你知道。」楚逸嵐故意誇張的一呼,道:「我是想知道公主到底知道多少機密,所以一直在等她的信。昨晚我本來已經抓住了翠玉,可惜她臨死之前竟把信撕碎吞下肚。如此一來,我只好等公主找下一個送信人,也是最後一個她可能去找的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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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是很想直接把信截停在莊中,不過山莊離京城太近,阿離你的武功好像不錯,萬一在莊中拚殺起來,走露消息,趕明兒個安王問起我來:『楚少莊主,昨晚你莊裡打殺些什麼?是不是有刺客啊?我皇姐可有事情?要不讓她回宮先住兩天,這樣安全些。』」楚逸嵐學著安王說話的口吻和神態,惟妙惟肖。可惜李顯這個觀眾卻笑不出來。「——這樣我豈不難辦?所以只好先放你出莊再說。阿離你沒有為公主美色所惑為她賣命,我很是高興。可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信送來給我呢?難道你心中沒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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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險些噁心的浪費了剛剛那碗難吃的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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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本來派了人跟蹤你,沒想到阿離你的輕功實在太好,我派去的人跟你不上。不過你沒有馬,輕功再好一夜之間能行多遠?這京城四周遍佈我的眼線,你剛到此客棧,便有人飛鴿傳書給我,我便趕來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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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如此,多謝少莊主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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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謝不謝,阿離你何必對我如此客氣呢?反倒生疏了。只是阿離你的疑心倒也很是重,自從來了客棧你連水都不喝一口,吃飯也跑去外面現吃現作的小攤,不覺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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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了活命,我也是無可奈何。若不是遇上少莊主這檔事,我倒是很想悠悠閒閒的繼續當我的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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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蹙起兩縷英挺的劍眉,說道:「阿離,你何必總是一口一個少莊主,叫的好不生份。你就喚我逸嵐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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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好。」李顯一口回絕,「在下不覺得和楚少莊主親密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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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也不覺的尷尬,聳聳肩,繼續道:「也罷,我捨不得逼迫你,阿離。說實話,我沒想到公主只不過知道這點事情,否則我也不會為了弄到這封信大費周折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阿離你還是把原件交還給我吧。我不想和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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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確定自己打得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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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離你輕功很好,武功當也不錯。我沒那麼托大,既然來尋你,當然要多帶些人手,外面早就佈滿我的人,好漢難敵眾拳,反正那封信於你無用,阿離你還是乖乖的把它交給我吧。不然動起手來傷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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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須動手,單是楚逸嵐這副哄女人用的噁心口吻,李顯便覺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他從懷中取出那封原件,拿在手中,道:「信我可以給你,可我憑什麼相信你拿了信,不會殺我滅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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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捧著心口,立刻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東施效顰,今天李顯算是看到現場真人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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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離你怎麼能這麼懷疑我呢?你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殺你呢?再說——」忽而,楚逸嵐嬉笑的神情消失了,現出一抹陰森森的笑容來,令人毛骨悚然,「阿離你雖然小心防備,難道你以為這樣我便下不了毒嗎?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現在運氣試試,行到天璇穴可是內力凝塞,再難前行?你再看看腹下,可是有一塊小小的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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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中一驚,饒是他小心戒備,難道還是不知不覺中著了對方的道?他掀起上衣一看,果然小腹上不知何時已凝聚了一塊黑色斑痕,而內力也確如他所說運行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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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暗自沈思之時,突然發現楚逸嵐一臉曖昧的笑容,兩眼灼灼的盯著自己赤裸的肌膚。李顯不由臉上一紅,立刻放下衣服,這才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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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吟吟笑道:「昨晚你我在園中對月盡興暢談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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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深吸了口氣,這人臉皮也太厚了吧,昨晚他們那是對月盡興暢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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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已派人換了你房中的蠟燭,此燭中混入了唐門毒藥,你回房點蠟之時,便已中毒。加上你一夜行功奔波,自然毒發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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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刻李顯卻是惡念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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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本他計劃待楚逸嵐取走那兩頁原信後,立刻以輕功逃走。既然想要的東西到手,加之明悉自己無意效忠烽帝,在此關鍵時刻,楚逸嵐當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於京城附近窮追不捨的全力追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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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料到此人如此狡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中了他毒手。此時李顯只想著如何取楚逸嵐的性命,拉他給自己陪葬。一時間,腦中閃過百十招能在一招之間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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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哼了一聲,他雖只當了三天的皇帝,畢竟也是貨真價實的洪王朝第十五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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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前十四代皇帝哪一個升天之時不是有大批的宮女嬪妃陪葬,而他卻只拉了這麼個陰險小人同死,說起來還是他比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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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呵呵,阿離你現在的表情好生恐怖,讓我猜猜你在想些什麼?你在想用什麼方法能殺了我賠你一條性命,可對?哎,阿離,你真是不瞭解我,我怎麼捨得殺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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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少莊主,你少說了一個字,應該是你怎麼捨得——不——殺我吧?」李顯將原信放回懷中,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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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嘻嘻一笑,居然站起來向李顯走了過來。機不可失,李顯左掌凌空一擊,趁他閃身躲避之時,右掌平平探出,直指他的心臟。對於楚逸嵐以攻為守擊向他胸前的凌厲掌風,李顯不閃不避。在楚逸嵐擊中他之前,他必能先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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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眼見李顯勢同搏命般的絲毫不加防衛,楚逸嵐臉上一愣,掌風微偏,避過了他。同時自己借勢左旋,堪堪躲過李顯的右掌,卻被對手的右手食指劃破胸前的衣衫,裂開一個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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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招未成,李顯迅速變掌為拳,揉身再上。楚逸嵐一手接住了他的拳頭,臉上現出不耐的表情,低聲道:「住手,再聽我說一句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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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愣之下停住了手,冷笑道:「說吧。」楚逸嵐武功不弱,可若是只攻不守,他有自信於數招之間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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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整整衣衫,又捋捋微微蓬亂的頭髮,已經恢復往日的雍容之色,笑道:「阿離你的武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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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句話說完了。」李顯抬起拳頭便要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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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討厭,你怎麼這麼性急,我是給你下了毒,可又沒說不給你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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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此言一出,李顯果然停下了動作,站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起眼睛打量著他:「我為什麼要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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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見李顯暫時停止了進攻,楚逸嵐走過來,拉著他的手引他走到床邊,並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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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隻手探入李顯的懷中,取走了那封原信。他展開信看看,笑著收回自己衣袖中,道:「是公主的筆跡。她還有沒有交給你別的東西?」說到後一句話時,語氣中已半是試探,半是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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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說著,楚逸嵐一手環在李顯的腰間,另一手再次探入他的懷中,這次卻是不安分的四處遊走,隔著裡衫輕輕撫摸。頓時,李顯只覺像是被條蟒蛇纏住週身,被那隻手接觸的地方傳來陣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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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要發怒,楚逸嵐卻附到他的耳邊,吐著熱氣,柔聲道:「阿離,你雖不是絕色,可我喜歡你的容貌和你的笑容。迎客來酒樓一見,我幾乎是對你一見鍾情。若你肯讓我做一次,我便把解藥給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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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聞聽此言,李顯怒極反笑:「哈哈,楚少莊主,若是你真想殺我,便是我讓你做一百次你也不會奉上解藥若是你真想救我,我又為什麼要白白賠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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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畢竟是楚逸嵐,被李顯說破心思,他非但沒有一絲不豫和愧疚,反而哈哈一笑放開了手,道:「不愧是我的解語花,你怎麼會這麼瞭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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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很簡單,因為我也曾是這種人。』李顯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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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過阿離,我確實想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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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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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的眼神變的飄離恍惚起來,認真的神情和剛剛判若兩人,似乎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往事。好一會,他終於收回了心神,悠悠的道:「既然你疑心如此之重,一定要知道為什麼,那我告訴你。我識得撫養你長大的那個人,那個時時帶著人皮面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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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聽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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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很意外吧?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可是我卻知道。我識得他已有八年了。當我知道他在山中收養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孤兒,且月月去看他時,我也頗感意外。沒想到以他的身份,居然會有這份菩薩心腸。後來你上京來,一到京城我便知道了,只是沒去看你,直到那日在迎客來我才第一次見到你,而後就對你一見鍾情。」說到一見鍾情這四個字,楚逸嵐的語調又立刻噁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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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離,看了這封信,你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了。我雖識得你養父,可你卻不是我的人,我不得不防你。不過看在你養父的面子上,只要你不來妨礙我,我自然也不會殺你。解藥,我一定給你,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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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意味深長的看了李顯一眼,繼續說道:「解藥不在我手中。我給你下的是唐門的『逸花散』,你也應知道,唐門毒藥雖有外傳於親朋好友,唐門的解藥卻從不外流。你的毒雖已發作,但一時不會致命,大概還有三天的時間。我把我的寶馬借你,三天之內你定能趕到唐門總堂所在的孟陵。我已和掌門的唐老夫人打好招呼,只要你去了,他們就會把解藥給你。你也知曉,三天之內我就要在京城動手,我這樣做既可以保證三日之內你不會給我搗亂,也能保住你的性命,豈不是兩全其美?阿離你是個聰明人,當不會為了效忠素未謀面的烽帝而不顧自己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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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暗中冷笑,你如何知道我就真是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烽帝我不止見過,只是我決不會救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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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等你毒解之後,我這裡也大功告成。到那時,你再回來還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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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沈吟片刻,站了起來,帶著幾分憤恨說道:「我的毒若真的解了,我就賣了你的馬,決不再回來。可是,你若是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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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截住他的話,耐心的道:「阿離,你現在身中劇毒,而且外面又佈滿我的人,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何必如此費心的騙你?」看到李顯臉上的疑慮漸少,他又笑道:「阿離你真是小氣,馬你不還就算了,可你真的捨得再不來見我?若是再也見不到你,我卻是捨不得呢。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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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聲巨響,李顯一掌擊在床柱上,木屑四濺,一根結實的實心木柱從中整整齊齊折斷。柱頂撐起的床帳壓倒下來,楚逸嵐慌忙起身躲開,身形中已帶幾分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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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再不理會他,拿起自己的包裹,出門牽了那匹駿馬,直奔孟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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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路不分晝夜的狂奔,反正胯下騎的是楚逸嵐的馬,一點也不覺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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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月的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漸漸吹去心中種種不安。百般無聊之中,他又想起那晚的容華公主。她和那個侍女想必也中了同樣的毒吧?沒有解藥,她二人豈不也是命在旦夕?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好笑。她父親與自己有殺母之仇,他為什麼要替仇人擔心女兒的生死?何況現在自己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來的餘力為他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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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日夜兼程趕路,到了第三天的早晨李顯已提前到達孟陵。對於楚逸嵐的話,他始終半信半疑。像他那種人的話若是全信,最後只會連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李顯沒有如他所說的去登門表明身份要解藥,而是先花了三個時辰的時間在城裡四處打聽唐門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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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銀子花了一些,功夫卻沒有白費。到了中午,李顯按照打聽來的情報,來到城裡的一處酒樓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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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據說,唐老夫人第四個兒子的第三個小妾與前夫所生的兒子程令遐,迷戀這家酒樓的老闆娘,每天中午都要來這裡喝酒吃飯,藉機糾纏一番。程令遐雖是唐門一員,卻是外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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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按照唐門的規矩,他是不能得授唐門毒藥和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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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唐門的武功倒還平平,不足為慮,只是他們防不勝防的用毒功夫和形同鬼魅的暗器手法實在令江湖人士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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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既不會這兩門功夫,任他習得多少唐門武功李顯也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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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午時刻,程令遐準時來了酒樓,大概是沒想到在孟陵城裡有人敢對唐門的人下手,身後只帶了兩個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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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這一頓飯足足用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等他戀戀不捨的告別老闆娘,李顯尾隨其後而出。待他走到一處僻靜的小巷,李顯蒙了面,不費吹灰之力便劫走他,放那兩個小廝回去報信,要唐門人於今夜之前到城外的一處廢廟,以逸花散的解藥來換程令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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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黃昏時分,夕陽西沈,天那一端已被染成一片緋紅。破廟四周,是一片寂寥景色,偶爾有孤鳥驚飛,劃過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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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被點了睡穴,正在一邊昏睡。李顯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默數著天邊飄過的朵朵白雲。唐門人一向最重本門弟子,他相信他們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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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撩起上衣,只見腹上黑斑已擴散到碗口大小,越發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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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毒發,恐已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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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放下衣物,重新將目光投入那一片寂寥景色之中,落日埋入天之盡頭,剛剛還一片金黃的天空漸漸昏暗下來,抬頭環顧,四周靜的有些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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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轉頭看看身邊的程令遐,年輕的嘴角兀自掛著幸福的笑容,可是做了什麼美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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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淺淺一笑,解開他的昏睡穴,同時食指如電點遍他四肢穴位,令他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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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穴道雖解,他卻依然睡的安適,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身在綁匪之側,猶能如此安睡,連李顯也不禁佩服起此人的胸襟。推推他的肩頭,強把他和周公的棋局中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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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醒醒,天色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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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扇動著雙睫,終於睜開似醒非醒的雙眼,不滿的道:「就是天都黑了才該睡覺啊,你叫醒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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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臨危之刻還能有這份幽默,李顯不由對他又生幾分好感,四下寂靜無聲之處,能有此人對談,倒也減退幾分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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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剛剛做夢了?」李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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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躺在地上無法活動,只能轉過頭望著坐於他身側的李顯,說道:「是啊,做了個好夢。我夢到阿香終於答應嫁給我了。對了,阿香是誰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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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當然知道,那便是程令遐迷戀的那個酒樓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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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不等他作答,程令遐已連珠炮似的接著說了下去:「她是我喜歡的女人。她的丈夫死了,可是她很堅強,還一個人經營著丈夫的酒樓。我幾次向她求親都被他拒絕了,她說她還忘不了死去的丈夫。不過沒關係,我會等的,一直等下去,直到她重新愛上我。嗯,你有做過些什麼美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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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美夢?李顯默默回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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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一歲之前的那些日子他都不大記得了,逃離皇宮之後,開始的幾年中,他一遍遍做著被二皇兄一刀殺死的噩夢,無數次一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屋外,只有夜鳥啼哭於山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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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後來記憶慢慢淡了,噩夢也漸漸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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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不再回想,不再害怕,也不再做夢了。沒有夢的人生,是否算是場美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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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搖頭:「沒有,我很少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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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咦?你都不做夢嗎?那你有沒有夢到過自己喜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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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沒有喜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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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親人呢?總有關心你,愛護你的親人值得你去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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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再次搖搖頭,唇邊現出的淒涼微笑卻被蒙面的黑布遮擋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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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活著的親人當中,已經沒什麼值得我去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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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子啊」程令遐頓了頓,歎道,「那你還真是可憐。你活著不覺得孤單嗎?若是我的話,一定早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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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孤單?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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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苦笑著,可是一旦習慣之後,感情便會逐漸麻木,痛苦也就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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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過去的十年中,只有月末的五天那個人會來看他,察看一月的武功和功課進展,然後留下一個月的口糧匆匆離去。餘下的大半個月中,他就靠著練武和讀書打發時間,任年華日日飛逝。寂寞時,他聽泉水淙淙,看日薄西山,與花木為伴,和鳥獸嬉戲。遣散了孤寂,餘下了閒適。他從不覺得自己真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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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有程令遐被關愛包圍的幸福,他也自有自己遠離塵世的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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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會殺你的。」李顯緩緩開口,「只要解了我身上的毒,我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從此再不履凡塵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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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程令遐笑道:「否則我神經再粗也不會和綁架我之人如此交談。我武功不好,唐門的暗器毒藥又一竅不通,書也沒讀過多少,可以說是身無一技之長。大概是因為這樣吧,我的直覺反而格外的准。哪些人心懷叵測,哪些人心地善良,我總是能感覺出來。譬如說唐老夫人吧,她雖對我和對別的孫輩孩子一般,可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她覺得我是唐門裡無用的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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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倒是。」李顯點點頭,頗為同意的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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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我後爹就特別喜歡我,雖然他平常總繃著臉,雖然他的幾個親生兒子都很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心中待我不同。」程令遐一臉幸福的表情,週身洋溢著溫和的氣息。這樣純白無暇的心靈,對於浮沈於俗塵的人們,無異於溫暖和煦的陽光,怎能不吸引渴愛的靈魂的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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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以,你別怕,我後爹一定會拿解藥來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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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由被綁架之人如此溫言軟語的安慰,李顯險些失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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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奇異的是,心中種種不安竟在不知不覺中減少許多。驀然間,對於程令遐又生出幾分感激之情。他轉過頭,直視著程令遐在暮色中逐漸朦朧的年輕臉龐,笑道:「你也別怕,你是個好人,就算唐門的人不拿我要的解藥來,我也不會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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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猶豫的問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原本你打算如果拿不到解藥,就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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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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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什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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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和你交談之前,你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而我關心的,是我的生死。值此危急關頭,你的生死對我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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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現在呢?」他不死心的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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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搖頭,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去,將耳朵附於地面之上。遠處,隱隱傳來兩人的腳步聲。喜悅之情頓上心頭,戒備之色也隨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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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唐家的人,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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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夜色,像塊巨大無比的布幕漸漸拉開,高高的天空中,星星一顆一顆的跳了出來,那麼高,那麼亮,又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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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曾經屬於李顯自己一人的那片山林,此時也在如水的月光下籠罩上薄薄的銀紗了吧?如果,如果可以回去,他想遠望起伏的群山在夜中變得小巧,山與天在乳白色的光環中漸漸融合,他想親手撫摸那一排排翠綠的樹木,馴服的站在那裡,在月光下落下斑駁的倩影,他想傾聽那幾隻夜遊的小鳥跳動在枝葉間的翕嗦聲,偶爾發出清脆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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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去那裡,回去那個屬於他的寂靜又安全的世界中,只要,他能拿到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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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遠方,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快速靠近。當前的一人正是唐門的掌門唐老夫人,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年紀不過四十多歲。李顯正在猜測他的身份,程令遐卻已高興的叫了出來:「爹爹,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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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起身沖二人稽手道:「唐老夫人,唐四爺,幸會幸會。在下深知唐門毒藥和暗器的厲害,所以請二位駐足,不要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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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二人在丈餘外定住了身形,唐老夫人手中的龍頭枴杖深深插入了土中,挺直身形,朗聲道:「閣下膽子不小,膽敢在孟陵城內綁架我唐門的孫輩,要挾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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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長輩如此誇獎,李顯只好謙遜道:「唐老夫人過獎,在下的膽子其實沒有老夫人所想的那麼大,若非貪生怕死,我也不會來求解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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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哼。」她冷哼一聲,問道,「閣下要逸花散的解藥是自己服食還是為他人所求?若是閣下自己用,我可以解藥相換令遐。若是閣下為他人所求,哼哼,唐門祖規,解藥蓋不外傳,我身為唐門掌門,不能壞了祖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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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敢讓老夫人為難,這解藥我是自己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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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她回頭從四子的手中接過一個黑漆漆不起眼的小木匣,拋給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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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打開木匣,頓時香氣四溢,匣中端端正正擺著一粒碧綠的丸藥,晶瑩透明。在這昏暗的夜色中令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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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就是逸花散的解藥,現在服下之後,一天內你所中的毒即可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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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望著手中的丹丸,在夜色中閃爍著流光異彩,抬頭環顧,四周人們的面容已在黑暗中逐漸模糊,朦朧中竟覺得有種非現實感。夢寐以求的解藥,真的如此順利就到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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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唐老夫人一雙鷹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李顯,而唐四爺的視線卻始終集中在程令遐身上,盛滿關愛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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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轉頭望向程令遐,後者白淨的臉上帶著會意的微笑回望著他的後爹,似乎在安撫對方莫要為他擔心。那間,李顯羨慕之心油然而生,更又說不出的苦澀蕩漾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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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的母親,一個陰險狠毒的女人,卻是這世上唯一曾經用這樣慈愛的目光注視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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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宮廷的爭權奪利中,母親輸了高顯地位,也輸了自己的性命,而自己,失去的卻是這世上僅有的一個愛他之人。大千世界,他想找一個角落安穩的度過歲月,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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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抬眼望著那對視的父子,朗聲說道:「唐老夫人,唐四爺,這解藥我服。令公子我卻暫時不能放,待到我確定這解藥為真,而我安然無事時,我自會放了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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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視線穿透靄靄的夜色,藉著清涼的月光,李顯隱約捕捉到唐四爺眼中的一絲慌亂,可是那慌亂一閃而逝,快到令他懷疑那是否是銀白的月光反射下的片刻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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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唐老夫人仍舊繃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道:「老身如何知道閣下所中之毒一解,便會依約放回令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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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笑道:「老夫人說的沒錯,可是在下又如何知道這解藥是真,能解我所中之毒呢?不過在下縱然有所懷疑,還是只能服下此藥。一如老夫人縱然擔心在下毀約,還是只能答應我的要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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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唐老夫人的目光在李顯和躺在地上的程令遐之間幾番游離,終於咬牙道:「好,老身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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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點點頭,張口吞下了那顆丸藥。然後在唐家二人的注視下像提貨物似的提起程令遐,牽過馬匹,翻身上馬。一夾馬鞍,正要絕塵而去,一直默默跟在唐老夫人身後的唐四爺突然開口道:「請等一等,你究竟何時放回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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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生恐事情有變,不想再多和他浪費唇舌,也不答話,一揚馬鞭,跨下的寶馬一聲嘶鳴,奮起四蹄,揚長而去。身後,只留下一道揚起的塵埃,模糊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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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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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夜狂奔離了孟陵城,第二天,腹部的黑斑逐漸散去,內力行滯的症狀也消解,李顯心中垂懸的一顆心逐漸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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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帶著程令遐漫無目的的閒逛幾天,確定再無毒發的症狀,到了一處無名的小鎮上,李顯給他些盤纏,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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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哪知程公子卻言道,他從未離開過孟陵城,此番既是出來了,定要李顯帶著他好好遊玩一番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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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趕快回去,豈不惹的你後爹和娘親空自為你擔心牽掛?豈非不孝之舉?」李顯曉之以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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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關係,我已經修書一封,一會兒托人送回孟陵,告訴他們我沒事了。要雙親勿要為我掛念,我四處走走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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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你的阿香呢?你不想念她嗎?」李顯再動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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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啊,離別可以讓愛情的味道愈加濃厚,所以我決定再多想念她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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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之後,任憑李顯舌若燦花,費盡心機,就是勸不動這位大少爺乖乖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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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負著手在原地轉了兩圈,突然靈光一閃,程少爺要學逍遙遊俠縱情江湖,他卻沒有義務作他的跟班兼結賬人。古人云,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當以先人哲言為嚮導,和他分道揚鑣便是,何必管他程令遐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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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如此,恕我不能奉陪公子之雅興了。」李顯說完,默默的收拾起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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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聽了也不攔他,仍是坐在原處,輕歎道:「也罷,你走好了,我一個人去玩。反正我也沒打算去太多的地方,逛逛北邊的蘇杭,溜溜東邊的崑崙山,再看看西邊的大海,還有南邊的蒙古草原,然後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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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看看他一臉的興奮期待,頓時右手撫上抽痛的太陽穴。蘇杭在南邊,崑崙山在西邊,大海在東邊,蒙古草原在北邊,居然一個方向也沒說對!放他一人的話,李顯強烈懷疑他是否能找的到家。不,應該是確信無疑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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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走好了,既然你不肯陪我,我也不能強求。否則,不就與你劫持我為質逃脫孟陵的行為一般無二了嗎?」哀怨的語調。眼中卻閃著調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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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像連胃也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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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真的一定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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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一臉誇張的決然:「對,我程令遐今生只立過兩次志願,一願早日得阿香芳心,娶她為妻。二願相陪兄台,共游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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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陪我?你說反了吧?是我陪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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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一雙烏黑的星眸閃爍著欣喜,帶著笑意望向李顯:「對了,相處這麼多天,你從沒告訴過我你的姓名呢?以後我們結伴而行,我總不能總是『喂,喂』的喊你吧?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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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要隨口說出那個庸俗不堪的化名,雙唇卻在接觸到程令遐期盼的目光時失去了原有的功能。欺騙別人並不困難,欺騙自己的心卻是最難的。程令遐就有著這樣一雙神奇的眼睛,似乎隨時可以觸摸到他人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秘密。欺騙這樣的他,如同將自己的污穢暴露在銀白廣闊的天地之間,令人愧疚的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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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現在,我的名字叫二狗。」李顯猶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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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皺起眉頭。這樣的表情並不陌生,下面他該如每個聽到過這個名字的人一樣,咧開嘴嘲笑道『好俗氣的名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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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有趣的名字。有新意,比我的名字好玩多了。你自己取的嗎?」程令遐笑了,紅潤的雙唇翹起,勾勒出莞爾的一笑,「現在叫二狗,那你以前叫什麼名字?一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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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屏息凝視著他,李顯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不停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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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砰,砰,砰一聲又一聲,似乎要衝破鬱悶的胸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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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依稀記得四歲的時候,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教他寫了兩個字: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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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問他,這可是市井民間的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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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說,傻字單人旁,因為每個人都會犯傻,不分富貴或貧窮,顯赫或低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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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後來那個曾經手把手教他寫字的小太監如何了?是已經死在那場推翻自己的宮變中,或是仍然默默的活在那個宮廷的一角?李顯已無從知曉,可是他脫口而出的話語,自己卻用了十八年的時光才略略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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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過去的名字是——李顯!」脫口而出的禁忌,那是一個塵封十一年的名字,一段落滿灰塵的記憶,卻帶來一種揭開面紗後清爽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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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顯,透亮的瞳仁中清晰的折射出他的身影。沉默的空氣凝滯在倆人之間。或許,他還是不應該如此輕率的對別人道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可是他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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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終於,程令遐長歎口氣,感慨的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你為什麼現在要改名換姓了。原來是因為——」他抬起眼簾,直直的望著李顯,「因為你過去的名字太無聊了!雖說是父母給的名字,可是,哎,這麼沒特色的名字,難怪你要改名字呢,我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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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像是看到世所稀有的珍貴動物,繞著他前前後後打量了幾圈,試探的問道:「我是說,我真正的名字叫李顯,十八子的李,顯要的顯,這個名字你沒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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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老老實實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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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一年前的那個『三日皇帝』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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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再次無比誠懇的點頭,虛心求教道:「為什麼那個皇帝叫三日啊?李三日,實在是個不可多的好名字,前所未見的新穎,不愧是一國之帝的名字,果然遠高明於吾等平民百姓。」接著他又急忙補充一句:「不過你現在的名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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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會心一笑,明白了,程大公子不但沒讀過多少書,連對名字的審美觀也很有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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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這樣,李顯帶著程令遐離開了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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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前一後騎在馬上,他放開了韁繩,任由棗紅馬放開四蹄,奔向它想奔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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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靜聽強勁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遍目所及的是金秋十月的秀麗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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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目不轉睛的東張西望著這完全不同於孟陵城的郊野景致,時而帶著欣喜的笑容回過頭來對李顯一笑,那間某種溫馨甜蜜的暖流如五月的淙淙小溪流淌過李顯的心田,於微涼的風中送來絲絲暖意。那種充滿心底的感覺,不是波濤洶湧的激戀,不是甜甜蜜蜜的愛情,包含著某種憧憬般的羨慕,像是朋友卻又比朋友多了些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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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喜歡程令遐純真無暇的靈魂,潔淨無憂的笑容。在程令遐的身上,他看到了幸福的樣子和純白的顏色。而那是從前的他不曾有緣體會的。這樣毫無理由把一個幾乎陌生的人視為最親近的人,李顯知道,他——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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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想就這樣與朋友結伴,永遠一路走下去。隱居青山碧水間固有超脫塵俗之幽靜,卻安得這般煥發心底的溫馨?紅塵雖是無盡煩惱,可若是有人相伴,這次他寧願留下,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是一個如此討厭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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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抓起韁繩,讓馬匹放緩了前進的腳步,慢慢行去。眼前,一條寬闊的大道延伸向地平線的那一端,極目望去,看不到盡頭的風景。清風拂過,帶來陣陣郊外獨有的清新空氣。程令遐深深吸了口氣,回首笑道:「這裡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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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句話一天裡我已經聽了十七遍。你還有沒有其它的詞彙可以表達喜愛之情?」李顯笑著嘲弄他的文學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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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東南西北,明川秀水,有友相伴,這樣的旅程,他真希望它永遠不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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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天後,京城中宮變的消息傳來,烽帝被軟禁宮中,十一年前的三日皇帝復位登基,功臣楚逸嵐受封為丞相,一手把持朝政。容華公主自殺身亡,皇子安王李忻恬脫逃出京,天下通緝。據說,他逃往了南方江浙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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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也正帶著程令遐向江浙而去,因為程令遐說,他想看西湖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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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及至親眼見了,才能深深體會到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中的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意境。一座座突兀的山巒包圍著波光漪漣的西湖,依山傍水的景色可謂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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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湖畔邊沿岸停泊著一艘艘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遊船。泛舟西湖,微風輕撫,遊船在湖中輕輕搖擺,好似躺在搖晃不定的搖籃之中,週身有柔柔的陽光沐浴,輕輕的湖水滋潤,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攪動起圈圈漣漪慢慢擴散開來,這樣的旅程,定是難以言喻的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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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是——李顯卻無福享受。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沮喪的坐在岸邊,遠遠眺望著湖面上一艘艘來來往往的遊船,漫無目的的找尋著載著程令遐的那一艘,心情已經跌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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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他李顯,雖非一代奇才文豪,可也胸有點墨,略通書畫;雖不敢自稱武功天下無敵,舉世無雙,也堪能擠身江湖一流好手之中。文武全才的他,居然會——暈船!
𨪜𨪜
𨪜𨪜 甫一上了遊船,船才滑出六七尺遠,李顯已俯身在船沿,吐的一塌糊塗。老船工一面強忍著笑意,一面說道:「客官,這暈船的人我見的多了,像您這個暈法的我滑了一輩子的船,還是頭一回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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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可奈何之下,李顯只得要他送自己上岸,讓程令遐一人去遊湖。而他,只能呆坐在岸邊,數著天邊飄過的白雲,任無聊的神經一點點變得近乎癡呆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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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而,一陣喊殺聲由湖上傳來,衝進了李顯空白一片的腦海中。他急忙坐起身,極目望去,只見一艘遊船在艄公的急速划動下迅速向岸邊靠近,船尾緊急跟著三艘小船,若干個持刀的大漢立於船頭,不時大喊著「快,快點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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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頭頓時一沈,莫不又是程令遐惹了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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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以他數日與之相處的經驗而談,程大公子遠不像他看上去的那般無害,喜好多管閒事,打抱不平的特殊癖好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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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每次只要他大喊一聲:「喂,住手,你們怎麼可以」,李顯無辜可憐的胃部立刻開始陣陣抽痛。然後,只好無奈的掄起雙拳,在他懇切的目光中被逼走上了『大俠』的道路。這次,他又要救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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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前面的那艘小船靠岸了,李顯已看清衝下船向自己跑來的兩個人後,這次不僅是他的胃在痛,連頭也痛的要裂開了。那一前一後向他奔來的正是程令遐和——安王李忻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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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說了他南下逃亡的消息,卻沒想到會於斯時斯地與之再會。如果可以選擇,李顯真想把他當作空氣,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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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有了牽著他的手向自己奔來的程令遐,有了喊殺著緊追其後而來的追兵,李顯也無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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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及至奔近,看到李顯,李忻恬一愣,圓圓的臉上現出疑惑的神情,問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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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我。」李顯點點頭,簡潔準確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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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們認識?太好了,李兄,幫幫忙。」程令遐拉著他躲到李顯的身後,很沒意氣的將他推向那一群高舉著刀劍撲過來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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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知此時若是出手救下李忻恬,必定後患無窮,再無寧日。可是,人,程令遐已經帶回來了,此時要和他撇清關係也是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只得振奮起精神,帶著雙拳衝入敵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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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來者共有十一人,武功強弱不均,卻看得出師出同門。幾番有人想要衝破李顯的拳風衝向他身後的兩人,都被李顯逼退。幾次嘗試失敗後,敵人慢慢靠攏集結,打算先集中力量幹掉李顯再去捉拿李忻恬。十一個灰衣人影在他身邊不斷交錯,來來往往,一時打成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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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抽眼看看遠遠躲在樹後的程令遐和李忻恬,心下暗暗著急。程令遐的武功不過是三腳貓的把式,難以護身。從剛剛李忻恬奔跑的身法看,他的武功也比程令遐高明不了多少。敵眾我寡,萬一一個疏忽,有一人脫身攻向他二人,一招之下就足以致兩人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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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看著環繞穿梭的人影,忽而殺機四起。今日若是放他們其中任何一人脫身,他和程令遐相救朝廷逃犯之事勢必傳回京城,想要與他逍逍遙遙共游江湖,便成了南柯一夢。要繼續他們的旅程唯有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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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定要速戰速決!李顯一個虛招恍倒其中武功最弱的一人,搶過他手中的長劍,左手捏個劍訣,長劍乍出,如出水蛟龍般源源不斷的襲向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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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套劍法是那個人離去之前最後傳他的一套武功——雷霆劍,傳授之前他曾殷殷叮囑,若非性命悠關,萬不得已之時,不可使出此劍。迄今為止,李顯還沒惹上過厲害到能逼他使出此劍的對手。是以,這還是他首次使出此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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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二十招之後,劍招越發熟練起來,內力逐漸凝聚於劍上,雷鳴之聲隨著出劍之時隱隱響動起來,越來越震耳欲聾。十一個敵人轉瞬之間已被李顯殺了五人,其餘六人終於後退幾步,恐懼的看著他,恨然道:「你你是魔教左護法若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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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鮮紅的血從劍尖一滴滴滴落塵土中,身邊圍繞的,是五具剛剛嚥氣的屍體。第一次殺人,李顯卻絲毫沒有不適的罪惡感。弱肉強食,世界原本如此。我不殺人,人便殺我。為求自保,殺人又有何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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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頭看看程令遐,透徹的瞳孔中卻清晰的映出了他的驚恐和不解。李顯差點忘了,純潔的如同初生之嬰的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血腥殺戮。生命在於他,從來是不分貴賤的寶貴。李顯低頭看看染滿鮮血的長劍,頓時心頭湧上無比的愧疚,似乎心底那一點點自私的念頭都已被他徹底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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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抬頭望向餘下的六人,冷然道:「不錯,正是本君。還要再打嗎?」雖是首次聽說什麼若離君,可是以對方對他的恐懼程度來看,若是冒認能嚇走敵人,便不必繼續在程令遐面前殺人。不能斬草除根固然後患無窮,但總勝於被他唾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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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六人互相對視一眼,不捨的看看幾乎到手的獵物,又恨然的向李顯瞪了幾眼,終於抬起同伴的屍身,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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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失神的望著屍體拖走後那一片血跡和敵人遠去的背影,手中的長劍越發握的緊了。現在追上去斬盡殺絕還來得及。就在這時程令遐走上來,掰開他的手,取走了他手中的長劍,扔於地上,柔聲道:「對不起,李兄,我又多管閒事了。可是我剛剛遊湖,看到那麼多人追殺一個少年,而且他的船漏了水,眼看就要沈了,我總不能裝作沒看見,見死不救吧?只是我沒想到對手那麼厲害,還連累你殺人,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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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繃緊的神經在聽到他的聲音的同時一下子鬆開了,李顯低頭望著映在他眼眸深處自己的身影,霎時腦海中一片清明祥和,似乎剛剛的那一場殺戮不過是場恍惚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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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要安慰他幾句,忽然一旁傳來李忻恬蠻橫中尚帶著點童音的聲音:「原來你姓李,喂,李二狗,看在你身手還不錯的份上,本王特准你跟隨身邊。雖然你的武功也不怎麼樣,不過本王從京城帶出來的人一路上都折損光了,本王就勉為其難的暫時讓你作我的侍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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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這不識相的小侄子打斷了溫馨的對視,李顯一腔的不滿立刻化為炮火向他發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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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落魄江湖之人還自稱什麼本王?倒不知你這般的自高自大,看不清形勢是否也是復位的手段之一?省省吧,李忻恬,你要麼向我道謝然後趕快消失,要麼現在立刻滾蛋,我沒心情再救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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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許是自小從未被人冷嘲熱諷過,又或是乍逢家國變故,李忻恬眼圈一紅,鼻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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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悄悄拽拽李顯的衣袖,似是埋怨他不該對一個落難的少年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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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輕歎了口氣,放緩了語調,說道:「算了,你不用向我道謝,也不用滾蛋。我們走總可以了吧?令遐,我們走。你別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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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牽過繫在樹上的棗紅馬,扶程令遐上去,自己接著翻身坐在他身後,一夾馬墜,正要揚鞭催馬前行。餘光不由掃過仍然定定的呆立在原地的李忻恬,他正緊咬著下唇,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猶如被拋棄的小狗般怨恨的望過來,少年臉龐上強裝出的自傲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不安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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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轉過頭來,一言不發的看看李顯,又看看他,再看看李顯,再看看他,游離不定的目光已經充分表達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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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終於李顯翻身下馬,牽起韁繩,沉著臉對李忻恬說道:「想跟我走就快點上馬,我們先出城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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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著李忻恬笑逐顏開笨手笨腳的爬上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一想到此番難免又要和那狐狸轉世般奸詐狡猾,癩蛤蟆再生般厚顏無恥的楚逸嵐扯上關係,李顯的胃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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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出了杭州城,於郊外的小樹林裡尋了處乾燥寬敞的地方,此時天色漸暗,一行人便決定露宿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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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初春時節,南方的夜晚卻沒有一絲冷寒之感,怡人的晚風不時拂面而過,帶來陣陣清涼。李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野外生活,比起身處繁華的街市,這樣四下靜寂無聲的環境反倒更令他心安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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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程令遐卻是自小生長富貴之家,何曾這般風餐露宿?對於不得不讓他夜宿野外,李顯心中惴惴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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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在程令遐卻並不在意,反而笑著安慰道:「這裡很好啊,可以邊睡覺邊看星星。我看比住在客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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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邊睡覺時還能一邊看星星嗎?倒不知還有人能有此絕技。況且,若是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住進客棧,李顯懷疑他是否還會覺得觀星的夜晚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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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生起火堆,李顯靠坐在一棵大樹下,注視著程令遐沉沉睡去,甜美的微笑浮起在唇邊。抬首,透過繁茂的樹葉間的空隙,仰望著無限蒼穹,十年寂寞的生活似乎徨如隔世。雖然糾纏於繁華塵世,可是身邊卻突然多了一人相伴,回想往事,究竟自己是如何熬過那孤寂的十年?又或是,與他的相遇已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改變了自己的瀟灑淡漠,喚醒了自己對關愛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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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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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遐想突然被李忻恬打斷,這才想起如今身邊又被迫多了一人。生怕他打擾程令遐的安睡,李顯略帶厭煩的轉過頭,壓低聲音問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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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的武功好像還不錯嘛為什麼當初甘願在京城裡作個默默無聞的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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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關你的事。」李顯撥弄著篝火,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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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後來你為什麼離開楓葉山莊?裝膩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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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同上,不關你的事。」李顯垂著頭,猶如入定的老僧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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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問問題是李忻恬的自由,要不要回答是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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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遲疑了片刻,李忻恬又道:「那你教我武功好不好?以後,我回了宮,會重重賞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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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教。」李顯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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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過了今日,自己定要想辦法甩掉這個大麻煩,誰耐煩日日帶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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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知是否感到些許寒意,李忻恬縮起身子,抱著雙膝出神的望著跳動的火焰。突然,他猛地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李顯面前:「師傅,求求你,請您收我為徒傳我武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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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師傅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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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激動之餘口齒不清的發音,竟讓李顯聯想到他們之間切不斷的血緣關係。眼前漲紅臉蛋的少年漸漸和十一年前的自己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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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二皇兄,你可曾想到過,當年你一手造成李顯的命運,今日你的兒子又再次被迫品嚐?勝者王,敗者寇,權力的爭鬥中沒有對與錯之分,像我這樣的失敗者原本沒有可憐他人的權力,可是卻還是無法做到不顧影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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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歎了口氣,放緩了顏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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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五歲。再有兩個月我就滿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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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嗯。」李顯點頭道,「我要和你說清楚,我十一歲起始練武,至今已有十一年,才有今日的成就。你今年已快滿十六,武功根基又不好,這個年紀才從頭練起,不知要花費多少年月才能有所成就。何況,就算你武功大成,單憑武功也不足以殺楚逸嵐報仇。如今他位高權重,要扳倒他救你父親,決非單單練好武功就可以。這些你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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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重重點著頭:「我知道,我要學武,就算只能變強一點點,至少我想要保護自己!我從京城逃出來後,是十幾個自小跟隨我的侍衛一路保護我到這裡,結果,現在只剩下我一人了。我身邊已經沒有可以為我犧牲生命的人,我也不想再看到有親近之人為我而死了,所以我一定要變強!師傅,請您收我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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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定定的望著他的雙眼,一個月前初見時,這雙眼睛還屬於一個無憂無慮的王族少年,如今清澈的眼底已層層積澱了沉重而堅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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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年肆意玩樂的安王,從此不復存在於世間。他終於緩緩點下了頭,說道:「既如此,你磕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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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欣喜若狂的眼神閃過少年的雙目,李忻恬慌忙俯身接連磕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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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待他磕完三個頭,李顯扶住他,道:「我的武功是一個不知名的陌生人傳授給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也不知道自己的師門傳承。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從今以後我當如當年那個人傳我武功一般,盡心教你。我沒什麼可叮囑你的,你如今身份再不比舊日,但願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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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答應了,爬起來坐到李顯的身邊,調皮的問道:「師傅,你的劍法很恢弘,不過名字就不怎麼氣派了。這個是你的真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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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笑了:「名字不過是代表一個人的符號,叫什麼又何所謂?楚逸嵐這名字倒是瀟灑出世,叫這個名字的人還不是醉心於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一個人但求問心無愧,活出真自我就是了,姓甚名誰代表不了任何涵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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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皺起眉頭思索著,點點頭,又搖搖頭,看看李顯的臉色,又再次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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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心裡不以為然是吧?」李顯問道,「不同意就說出來,我雖是你師傅,並不想事事要你聽從。除了練武,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今天追你的人是何來歷?你又為何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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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談到政事,李忻恬的臉色復又沉重起來,向李顯婉婉道來宮變後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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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洪王朝的地方最高官吏稱之為總督,一手把持各省軍政大權。顯帝復位後,中央官員多已歸順,王族成員中卻還有人質疑顯帝的真實身份,表面禮敬尊帝,內裡還在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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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地方總督多出自貴族門下,以其為朝中靠山,因而也有不少地方仍持中立觀望姿態。出自忠親王李烈門下的江浙總督李順原本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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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忠親王你知道嗎?」說到這裡,李忻恬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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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點點頭,沒有答話。就算十一年未見,他的記憶還沒衰退到連自己的大哥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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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繼續敘述著,江浙是全國最富庶的地方,中央稅銀四分之一出自於此。他帶著屬下逃來此處原本是想拉攏李順,開始時對方客氣接待,忠言鑿鑿,不想突然翻臉,他才在屬下的保護下再次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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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剛剛相遇時追殺他的人就是李順的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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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你說李順為什麼突然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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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不過是忠親王的一條狗,和你翻臉的不是他,是忠親王。可能是忠親王已經承認顯帝,歸順楚逸嵐,更可能的,是他自己想做皇帝,你就成了多餘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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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嘶嘶作響的火焰在夜色中盡情舞動著,李顯拾起身邊的樹枝,不時扔進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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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火焰把李忻恬的臉映的紅彤彤的,像個熟透的紅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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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呆呆的望著遠方,問道:「師傅,那你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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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現在?當然是——睡覺。」李顯背靠著粗大堅實的樹幹,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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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7 21:13 編輯 ]
作者: vincy100    時間: 2009-6-9 20:21

𨪜𨪜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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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夜晚的郊外並不如世人所說的那樣寂靜無聲,夜鳥驚飛聲,風拂枝葉聲,種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形成一首獨特的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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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並沒有沉沉睡去,靜靜聽著身邊兩個人沈睡的呼吸聲,他知道現在需要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初回京城,他本想做個普通人平靜度日,奈何時不我予,命運中與帝王之家相關聯的那條看不見的線又把他拉回了熟悉的權力爭奪中。與程令遐閒適共游的日子固然美好,可他知道,在他手牽著李忻恬出現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為這樣與世無爭的歲月畫上句點。逃走的殺手必定已將消息傳回了李順處,忠親王很快就會知道,楚逸嵐或許也會知道。他單槍匹馬,僅靠一人之力帶著兩個武功低微的公子哥亂闖,危險可想而知。當務之急,是要送程令遐回唐門。然後,他會繼續賣力的去追求他的阿香,偶爾在閒極無聊的時候想起曾經有一個有著奇怪名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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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腳下的旅程原本就有盡頭,這樣結局從來都是必然,只是提前了數日到來而已。比起人生漫漫百年,無非滄海一粟而已。雖有遺憾,終會遺忘。只有對於過往的美好記憶猶如齒間遺香,蕩然心中。如此,他已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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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救救我」夢語的呢喃傳來,李顯睜開眼睛,循聲望去,姣好的雙眉蹙起在李忻恬的額上,幾聲輕聲的呼喊後,一切歸於平靜,他重又回到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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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時無聊的衝動收下他為徒,可是又該如何處置他呢?李顯知道,李忻恬真正想要的,是救回他的父皇,奪回屬於他的生活。從他堅毅的眼神深處他已知曉,唯有這個願望是這個徒弟決不會放棄的。他的心境,李顯並非不懂,可是以他一個小小孩童的力量,又能做些什麼呢?而自己,決不想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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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要回去屬於他的世界,結束了這段旅程,一無所有的他也該回去了。山野之間,藍天之下,碧水之濱,那個是不需要名字的廣闊天地,最適合如他這般孑然一身的人。他想帶李忻恬同去,可是他不確定他耐得住那樣的空幽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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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今以後我當如當年那個人傳我武功一般,盡心教你」話已出口,他絕不失言。如果李忻恬不肯隨他歸隱,那麼他會在那裡耐心等待,直到他想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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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到生長的山林,李顯的心穿越了重重距離,飛回了那個平靜無波的地方,似乎明天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可以親手撫摸著熟悉的叢林樹木,傾聽著林間小鳥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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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晚熟睡,直到第二天太陽高昇李顯才醒來。腳邊的篝火早已燃盡熄滅,程令遐和李忻恬還在沈睡。叫醒他二人之後,李顯提出要送程令遐回家,他打著哈欠,漫不經心的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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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好,反正我也玩膩了,不知阿香有沒有想我?我好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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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幸福的程令遐,癡情的程令遐,天真的程令遐,單純的程令遐或許這就是自己傾羨著他的原因吧?看到如此幸福甜蜜的想念著愛人的程令遐,就連李顯心頭也蕩起了幾分旖旎心動,其中卻又無法不含了略略苦澀之意。這般天真無憂的幸福,或許是終己一生,也無緣擁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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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三人繞開大路,一路喬裝打扮,向孟陵而去。三個人只有一匹馬,行進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加上新徒弟急著學武,於是李顯便利用餘暇的時間開始傳授他武功。李忻恬內力不濟,記性卻是世所少有的極好,傳過的武功路數,他只要看一遍便能將招式記得分毫不差。只是沒有相稱的內力融於招式之中,耍的再精彩也不過如舞蹈般好看而已,無法克敵。內力的修為決非一蹙可就,李顯只能將修煉運使的口訣傳了他,由他自行體會,慢慢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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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如李顯之前懷疑的那樣,時日一長,程令遐便開始對風餐露宿的日子叫苦不迭,不復當初枕星而眠的心情。帶著李忻恬這個欽犯,而李顯又不懂易容之術,不這樣東躲西藏又能如何?李顯只好一邊安慰著鬧小孩子脾氣的程令遐,一邊盡力加快腳程趕路。早點送他回家,一顆懸著的心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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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半月的行程,距離孟陵城已經越來越近了。過了今晚,大約明天正午就能到達目的地了。天色漸晚,三人決定當晚就宿在半山間的一處小樹林。程令遐和李忻恬去採摘蘑菇作今晚的晚飯,而李顯則打了只大山雞,圍坐在篝火旁烤雞,等待著他們的歸來。忽而,李忻恬駕著他那蹩腳的輕功,從遠處飛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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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是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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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從烤山雞的篝火中抬起頭,望著怒容滿面的徒弟,烏黑的長髮如今有些凌亂的披散下來,貼在微汗的臉頰上。往日嬌嫩的肌膚已在逃亡的生活中被陽光烤成了健康的麥芽色,奔跑之後的胸膛強烈的起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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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是和令遐去採蘑菇了嗎?摘好了嗎?晚飯要吃的。小心別摘回來毒蘑菇。」李顯看看烤的嬌嫩金黃的山雞,火候正好,從火上取了下來,才淡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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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少轉移話題!我問你,你是不是那個『三日皇帝』的李顯!要不是程令遐無意中告訴了我你真正的名字,你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著我?」怒火上湧,他的面色一片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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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現在的徒弟,居然敢這麼和師傅說話。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李顯一邊繼續著無用的歎息,一邊問道:「是又如何?我告訴你又能怎樣?你還想和我來個熱淚盈眶的叔侄相會,互相擁抱痛哭流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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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顯然有點傳染到程令遐的白癡的小徒弟真的認真考慮起李顯的提議。為免於自己唯一的一套乾淨衣衫沾染上不必要的眼淚鼻涕,李顯慌忙開口轉移他的思緒:「好了,現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可以告訴你的師父兼叔父今天晚飯的蘑菇可有采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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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不過我已經採了好多了,餘下的程令遐一個人就能搞定了。」轉移話題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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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是說,你把他一個人扔在山上了?」李顯皺起眉頭,責備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路癡,他一個人怎麼回的來?快去把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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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撅起了嘴巴,露出了許久未見的孩童神情,恨恨的道:「你就知道護著他,寵著他,他又不是你的徒弟,也不是你的親人,應該是我比較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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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臉奇怪的瞪了他一眼:「你鬧什麼孩子脾氣啊?快點去把程令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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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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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丟了他,晚餐的蘑菇也就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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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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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口裡這麼說著,李忻恬卻在原地挨著李顯坐了下來,迎著李顯詢問的目光,他撒嬌道:「反正程令遐還要有一會才能采好蘑菇,我一會去接他就好了,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師傅你也太過擔心了吧?就一會,我們聊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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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的神情認真中帶著點莫落,金色的夕陽穿過枝葉間的空隙投射在他的側臉上,看上去像個寂寞的小孩。李顯不忍心的歎了口氣,問道:「好吧,你要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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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你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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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的嗎?別告訴我你有老年健忘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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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他生氣的瞪了李顯一眼,絲毫不示弱的反駁道,「說到年紀,你比我老,要患老年癡呆也是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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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聳聳肩,沒有說話。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稍稍一激就恢復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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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瞪圓的眼睛漸漸恢復了常態,帶著點試探的味道,他輕聲問道:「我是說,師傅你不恨我父皇嗎?為什麼又要收我為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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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知道他想問這個問題,李顯並沒有感到意外。變換了個看起來更嚴肅的坐姿,他誠懇的答道:「我是恨他,不過這是我們兄弟倆人之間的恩怨,和你沒有關係。你放心,雖然我是第一次收徒,不過我會做個好師傅的。嗯」覺得自己說得過於篤定,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盡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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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有了李顯的承諾,李忻恬似乎安心了許多,一絲淺淺的笑容蕩起在他的唇角,露出兩個酒窩,映襯著兩個若隱若現的虎牙,顯得格外可愛。慢慢的,他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帶著笑意望著李顯,問道:「師傅,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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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李顯臉微微一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一直努力擺出的師傅架勢瞬時消失待盡。佔到了上風的李忻恬卻不依不饒的繼續取笑道:「師傅你害什麼羞啊?這種事情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說說看吧,到底有沒有啊?是女人還是男人?你瞪我做什麼,喜歡男人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府上原來還養了兩個孌童呢。我聽說,皇爺爺有個小弟弟就喜歡男人,後來還為了一個男人離宮出走了呢。他要是還活著,現在也不過三十多歲。說起來,我們李家原本就有喜歡男人的血緣。我還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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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說夠了沒有?」李顯板起面孔,生生打斷了他絮絮叨叨的宮廷密聞傳,「趕快去接程令遐。這是師傅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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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是。」他笑著答應了,起身而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李顯突然有種無力感。身為師傅的尊嚴居然這麼快就被徒弟踩在腳下了,難道他真的沒有為人師表的威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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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天的越來越昏暗了,夜色逐漸降臨。李忻恬離去好久了,卻始終沒有回來。守在明亮的篝火旁,李顯開始擔心的四下張望著。迷路了?應該不會。又或者,出事了?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騰的站了起來,打算去尋找他二人。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離,我們好久不見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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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怦怦的心跳聲在耳邊清晰可聞。李顯緩緩的轉過身去,笑盈盈的立於身後的頎長身影正是楚逸嵐,在他手中拎著的是被綁成粽子一般的李忻恬,而擎著火把站於他身側的卻居然是相伴相游月餘的程令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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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緣無故糾纏在他身邊的程令遐,是他從未懷疑過他的純真還是不想去懷疑?又或者,只因在他身上的這份純潔是李顯深深渴望卻從不曾找到的人性最美的一面?因為有他相伴的日子彌補了自己十年的孤獨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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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笑的時候紅潤的雙唇微微翹起,俏皮的像個天真的孩子。騙人的,這些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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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早在十一年前被二皇兄篡位之時,他就已接受這世間謊言和欺騙的存在。他以為自己早已不會再為世情冷暖而心痛,可是眼前的現實依然如一根尖刺深深刺入了他的心中,血淋淋的揭開了隱藏了十一年的舊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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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闔上雙眼,再次睜開時所有的痛心都已掩去。所謂痛楚,他絕不想暴露在一臉得意之色的楚逸嵐面前供他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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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好整以暇的望向夜空,一輪園月當空,又是一個月明星疏的夜晚。遍地銀光撒下,照亮了他的側臉,薄薄的唇帶著刻薄微微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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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猛地拔劍在手,劍尖直指楚逸嵐,心中的疑慮油然而生。以自己的武功,何以楚逸嵐居然不帶一兵一卒前來,只身前來拿他?以楚逸嵐的性格也決不會如此托大,他必勝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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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熟悉的狡詐笑容堆起在楚逸嵐的臉上,「你在想,聰明如我何以孤身前來呢?姓楚的傢伙是不是又在耍什麼花招呢?」一雙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黑漆眸子在李顯臉上一晃,又抬眼望向圓月當空,緩緩的道:「你看,月亮又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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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清風拂體,月照殘影,李顯全神戒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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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上月此時,也是個月明氣爽的幽靜夜晚,我們在楓葉山莊的後花園中不期而遇,分外驚喜。」聽到這裡,李顯只想笑,張開嘴,卻只發出一聲冷笑來。楚逸嵐也不在意,繼續厚著臉皮說道:「還記得後來你中了逸花散的毒,我為你指路唐門以求解藥嗎?其實——」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在月光下厚顏無恥的閃著銀光,他看向李顯的目光中透出陰冷狠鷙的毒辣,話語中卻仍是毫不相配的溫柔,「其實那根本不是毒藥!阿離,我對你一見鍾情,怎麼捨得對你下毒呢?何況唐門的毒藥雖然神奇,也沒有神奇到僅靠聞聞味道就能置人於死地的。阿離,你好像對毒藥真的一竅不通呢,就和養你長大的那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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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毒藥!腦中猶如被人重重一擊,李顯卻仍然不死心的追問道:「那麼那些症狀呢?內力行走不暢和淤積的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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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個啊,倒確實是那支蠟燭的功效,不過也僅有如此而已。如果你不去服那顆所謂逸花散的解藥,三四天後便會自行消失。」他呵呵一笑,一隻貓頭鷹驚飛過夜空。「阿離你很是小心,蒙了面去要解藥,不過亦是無用。你開口要逸花散的解藥時,唐門的人就知道是我的心上人到了。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叫做逸花散的毒藥!表明身份的暗號,等於是你自己親口傳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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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盯著李顯的眼睛閃著泠洌的寒光,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完全相反的表情搭配在一起,形成不和諧中的和諧,加上一身謫仙般的卓然風姿,遍體的銀色月光籠罩,觀者無不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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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打迭起精神,苦笑道:「那我你騙我服下的自然才是毒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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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搖著頭,一臉的惋惜:「怎麼能說是騙呢?多不雅。這種情形應該形容為巧施妙計。何況這『四月丹』煉之不易,說實話我也捨不得浪費。不過呢,我對你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真想日日抱著你說盡天下最動聽的誓言。只是前段時間我實是忙了些,分身乏術,又怕把你一個人扔在莊裡悶的無聊,而你一無聊呢,又恐以你的武功,會在緊要關頭給我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來。因此上我只好先找人陪你四處玩一玩,散散心,再用點小藥丸讓你乖乖隨我回京。沒想到托你的福,還能順便把安王帶回去,阿離你真是幫了我的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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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哼一聲,明明是世上最動聽的愛情告白,從楚逸嵐的嘴裡說出來,無論怎麼聽都像是陰謀的前序曲。所謂對自己一見鍾情的說法他當然不信,楚逸嵐安插程令遐在自己身邊自然是為了監視自己。只是看樣子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程令遐沒有告訴他嗎?他又為什麼要替自己隱瞞?帶著疑惑李顯望向一直默默站在楚逸嵐身後的程令遐,他低垂著頭,目光盯向地面,始終不敢和李顯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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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今晚的月色真是好美!」能在此關頭發出如此做作無用的歎息的人當然是楚逸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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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據李顯所知,對方絕不是會在敵人面前有心風花雪月的雅人。他在拖延時間?他在等什麼嗎?援兵?又或者是自己的毒發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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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猛然間大悟,楚逸嵐之所以敢只身前來是因為今晚就是『四月丹』毒發的時刻。剛剛的細細解說也是為了等這一刻。以他的精明小心絕不可能算早了時辰,真正的原因在自己!剛剛服下那所謂的逸花散的解藥後的幾天,李顯因為疑心解藥有假,曾經以內力裹住藥性,令其緩緩釋放。就是這楚逸嵐萬萬沒有想到的一點點小心,為他爭取了難得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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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恐怕那笑意正濃的楚逸嵐心中也在惴惴,為何他身上的毒遲遲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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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手中的長劍微微顫抖,蓄勢待發。目光緩緩掃過楚逸嵐淡笑無波的面孔,最後落在了他微微抬起的右掌上。掌緣距李忻恬的頭頂僅有寸遠,隨時可以將其斃於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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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抬頭一笑,問道:「楚少莊主,不,現在該稱呼你楚丞相了。不知楚丞相這次親自前來見我這個無名小卒,可是有意給我解藥呢?」李顯問的淡然,楚逸嵐答的也淡然。「那要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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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面不改色,腦中卻在飛快盤算。既然程令遐是楚逸嵐的人,那麼在杭州的時候他為什麼要求自己救下李忻恬?如果楚逸嵐要殺李忻恬斬草除根,一路之上程令遐也有無數下手的機會。所以楚逸嵐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生擒。如此想來當初程令遐要求往江南一遊恐怕也是楚逸嵐授意,意在借自己的武功救下李忻恬後再把他送到他的手中。可是他又為什麼想救烽帝的骨血?倘若異地而處,李顯相信自己早在杭州之時,就會借李忠之手殺了李忻恬,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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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太多的疑問,不想再想了,也沒有時間再想了。陡然間,李顯身形暴起,一劍直攻楚逸嵐的下腹。雷霆劍法,沒有虛招,沒有守勢,劍劍直攻敵人要害。沒想到他突然動手,楚逸嵐還是於危急片刻閃身躲過了這一劍,懸於李忻恬頭頂的右掌也就隨主人離開了原位。李顯等的,就是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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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程令遐手中劈手奪過李忻恬,李顯提著綁他的繩子,飛快的向山頂急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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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輕功不如李顯,追趕不上,只得叫過屬下,咬著牙道:「叫山下的人守住下山的路,再叫一部分人上來搜山!要快,他們跑不了,一定要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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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山勢並不陡峭,藉著皎潔的月光,李顯健步如飛。記憶中,一生的輕功也未如此強過。偶爾回頭望去,遍山中早已亮起無數火把,如荒野的鬼火四處游離。還好剛剛一念之差沒有貿然衝下山去,不然已經恰好撞在了楚逸嵐的伏兵手中。只好待到了山頂之後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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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夜風拂過嶙峋怪石,發出夜梟悲鳴般的聲音,迴盪在山谷之中。於接近山頂的地方李顯尋了處還算隱秘的山洞,小心佈置了些雜草樹枝遮住洞口,他這才解開李忻恬身上的繩索,掏出他口中的破布。本以為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不是「謝謝」也應是「多謝」,沒想到他竟迫不及待的抱怨自己不該跑上山來,縱能拖延片刻時間,這也是自入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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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個道理李顯如何不知?帶著挖苦的口吻,李顯答道:「多謝你提醒。沒辦法,你師傅沒有通天本領,武功有限,帶著你這麼個武功低微的徒弟,我可衝不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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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微愣了一下,李忻恬道:「既如此,你何不拋下我自己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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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想聽什麼回答?師傅捨不得你,師傅不能拋下你。然後聲淚俱下肉麻兮兮的痛訴師徒情深?抱歉,你師傅沒那麼偉大。你剛剛也聽到了,我中了『四月丹』的毒,毒發在即,我拋下你跑掉也沒用,只好勉為其難作次好人,至少想辦法救救你了。敵兵畢竟在移動,不可能沒有破綻。只要找到包圍圈的薄弱處,我就帶你衝出去。咦,你沒在聽我說話?」猛然間,發現李忻恬口中唸唸有詞的正在發呆。李顯推他一下,他這才回過神來,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直直望著我,緊咬著下唇,片刻眼睛便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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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定然是自己中毒的事情了。其實他這麼愛惜生命的人又何嘗不擔心了?只是擔心又有何用?拿出師傅的氣度,李顯安慰他道:「別擔心,好在這裡離孟陵不遠,等我們脫了困,我就闖去唐門找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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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點點頭,擦乾眼淚,道:「這個『四月丹』我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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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噢?」於是李顯不恥下問道,「你聽說過?毒發是什麼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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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以前聽大內侍衛閒聊時說的,這種毒藥之所以叫『四月丹』,是因為每到月圓之夜發作,共有四次。第一次毒發在丹田,會化去中毒者所有的內力。」聽到這裡,李顯點點頭。難怪楚逸嵐敢不帶兵士前來,想必是以為他武功已失。李忻恬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第二個月圓毒性會由丹田順著經脈融入週身,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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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等一下,你剛剛說第一次毒發在丹田?」李顯忽然打斷了李忻恬,問道,「可是丹田中先是一悸,繼而如無數牛毛細針亂刺,又痛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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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欽佩的望著李顯:「原來師傅也知道這種毒,比徒弟知之更細。也對,你原來是皇帝,而我是王爺。現在你是師傅,我是徒弟。本來你就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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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多謝繆贊,不過我確實沒聽說過。」李顯彎下身去,豆大的汗珠順著面部曲線流了下來,滴落塵土,後面的話開始斷斷續續,「我知道是因為有實際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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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搶上一步扶住了李顯的肩膀,驚亂,恐慌,關切,種種表情在月色下分外清晰。顫抖的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忽然,他張開雙臂,緊緊把李顯擁在懷中。他的表情從李顯的視線中消失了,眼淚繼而滴落在李顯的背後,濕潤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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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內力開始不受控制的散溢出丹田,散功的痛楚讓李顯只能緊緊咬住下唇,勉強壓抑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身體在痛苦中麻木了,意識卻在此時分外清晰起來。抽泣的聲音不斷侵入耳中,他在為誰而哭?為了毒發的師傅,或是前途未卜的自身?無所謂了,現在的李顯只能感覺到,從他相擁的懷中傳來的人體的溫暖。十一年了,母后死去的十一年中,再也沒有人這樣擁抱過他了。可笑的是,如今給他這份感動的人,竟是當年殺母仇人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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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突然,李顯奮力推開李忻恬,直視著他正哭的難看的面孔,說道:「別哭我不會讓你有事也不會讓這十一年的功力白白浪費現在我就把所有的功力都傳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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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李忻恬張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晶瑩的淚珠兀自掛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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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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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木輪碾過地面傳來刺耳的尖叫聲,吵醒了熟睡的李顯。感覺身體在顛簸中移動著,他抬手掀開車窗簾的一角,耀眼的陽光便瀉了進來。他歎了口氣,放下了窗簾,片刻的光亮消失了,寧靜擴散在四周的昏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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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背叛無奈別離痛苦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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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場噩夢。天已明,夢卻遲遲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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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毒發功散的時刻,李顯痛下決心,將全身功力輸入了李忻恬的體內。運使之法早已傳過他,自此以後,李顯十一年練就的功力便屬於另一個主人了。與其兩個人同歸於盡,活下一人就還有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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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輕抬手臂,陣陣酸痛順著指尖傳來,虛弱又疲憊,就如昨晚傳功完成之時。那時,他渾身虛脫的躺在地上,看著李忻恬盤膝行功,引導體內的功力歸入丹田。好一會,他終於睜開眼睛,昔日頑皮的雙眸中已多了份內斂的光華,四射的神采。踏著沈痛的腳步,他走到李顯身邊,讓李顯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默默垂淚,盈眶的眼淚頓時模糊了他眼中的光亮。雖然有些猶豫,李顯還是把當初他的姐姐,榮華公主托自己送信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聽了,片刻的恍惚,卻沒有隻字片言的責怪。李顯又把自己藏下最後那頁以暗號密碼寫成的信件的地點細細告訴了他,叮囑他日後去取,或許對他有所幫助。李忻恬點著頭,還是沒有說話,一雙手扶起李顯的身體,讓他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懷中。李顯不喜歡這個姿勢,嚴重有損他身為長輩的尊嚴。不過又不得不承認,這比躺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要舒服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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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透過洞口,可以清晰的看到不斷移動著的萬千火把,如點點繁星鋪散在黑夜中,蜿蜒連綿。黑夜是最好的掩護,李顯催促著李忻恬從火把最少的那一側速速下山逃走。他遲疑再遲疑,淚水再次湧出,最終還是聽從了勸告。他們彼此都沒有說「再見」,因為不知道此一別能否再見。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李顯的世界再次沈入了孤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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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天色將明的時候,楚逸嵐的人尋到了睡的正香的李顯。聽說,引他們發現此處的正是他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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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刻,李顯睜大眼睛期待著楚逸嵐氣急敗壞的表情,落入眼底的卻是含著一絲惋惜半分柔情的神態。害他至此的罪魁禍首又何必裝出這樣的慈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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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很果決」他輕聲說著,「中了『四月丹』的毒的武林高手你不是第一個,可是能毫不猶豫的將一身功力傳與他人的你卻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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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直視著他的雙眼,想從中挖掘出多一點失敗和挫折感來滿足自己的惡興趣。結果卻失望了。李忻恬最終從楚逸嵐手指間逃跑了,為何他的眼中映入的卻只有自己的身影?李顯漠然道:「柔情感化計我已經領受過一次了,閣下若是足夠聰明就不必再白費力氣,親自出馬使第二次了。李忻恬逃去哪裡了我不知道,知道也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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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剛剛略帶悲傷的笑容轉瞬而逝,下一刻出現在楚逸嵐臉上的是以往熟悉的狡詐笑容,輕柔的嗓音再次被肉麻的嬉笑取代。比起剛才失常溫柔的楚逸嵐,恢復了原狀的他反而令李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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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小小孩童,手中無兵無權,跑就跑吧。憑這個是打擊不到我的,阿離。」楚逸嵐雖然口中說的輕鬆,可是能讓他無功而返,李顯的心中隨之湧起了一絲報復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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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了武功,這下你可從我身邊跑不走了。來,阿離,我們回京了。」楚逸嵐俯下身,竟然用抱女人的姿勢來抱李顯。無力反抗的李顯只得惱火的任由他抱著自己步出山洞。洞外,刺目的陽光灑落大地,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李顯仰望著碧空萬里,心底一片茫然。他自問也算是通達人情世故,深悉人心險惡,為何卻偏偏看不透楚逸嵐的舉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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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而,行進的馬車停了下來,拉回了李顯的思緒。車門打開,楚逸嵐抱著水和食物鑽了進來,招呼道:「來吃點東西,待會我們再繼續趕路。」李顯一言不發的接過食物,他卻無意出去,坐在身邊笑盈盈的看著李顯。真是嚴重影響胃口。儘管如此想著,肚子卻無視主人的反感消化了所有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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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吃喝完畢,李顯抹抹嘴,繼續躺下闔目休息。一直如件大擺設般擺在一旁的楚逸嵐突然開口問道:「阿離,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回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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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當然想知道。不過通常別人提出這種問題,就是在等待著對方會問道「為什麼」。可惜李顯從心底不喜歡讓他如願,於是乾脆清楚的答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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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低沈的笑聲傳來,即便闔著眼睛李顯也能想像出他此刻的表情。剛剛吃完飯,實在不想浪費食物讓自己作嘔,於是李顯強行從腦海中驅散了這幅肖像圖。才想著碰了這個軟釘子的楚逸嵐總該乖乖離去或是大發雷霆吧,一隻手指卻覆上了他的唇,順著唇線的線條慢慢撫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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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美的唇。」楚逸嵐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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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股惡寒油然而生,李顯啪的打落了他的手指,睜開眼睛瞪視著對方,不待他開口大罵,眼前一張英俊的臉孔在不斷靠近中迅速擴大,終於溫熱潤濕的雙唇吻住了他,靈動的舌撬開了齒間雙貝,輕輕舔舐著,熱情糾纏著,不斷求索著。那間,眼前一片眩暈。猛然回神,李顯對準他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血腥的味道頓時瀰漫在彼此的口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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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做什麼?」如一隻警覺的猛獸,李顯怒氣沖沖的瞪著他。旋即又即後悔,不過是一吻而已,最多是反胃半天,又不會少塊肉,何必於此時激怒他?人在屋簷下,活命要緊。想到這裡,憤怒減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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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擦擦唇邊的血跡,挑挑左眉,卻沒有發怒。癟癟嘴,他嘲弄道:「當然是接吻了。別裝傻了,我繞了這麼個大圈子,費勁心思把你弄到手帶回京,不是為了這個還能為何?難道弄你回去當廚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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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撫撫自己的臉頰,實在想不出自己的容顏如何能吸引到這位楚大公子。對於這樣恬不知恥的要求,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楚逸嵐一人能說的如此悠然自得,理所當然。流落江湖,他早已斷了復位之念,一心只求與世無爭,平靜度日,不想卻竟被霄小暗算於先,無恥鎖囚於後,那間,心中又恨又怒。想他李顯畢竟曾是一國之君,王室之後,豈受他區區陰謀篡位的楚逸嵐如此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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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強壓著臨近爆發的怒氣,李顯低沉著嗓子,道:「我既落在你手中,你要殺便殺,可是休想如此羞辱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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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羞辱?我沒有啊。」楚逸嵐一臉的狀似無辜,「我楚逸嵐容貌出眾,手握天下,如此英雄少年你就不動心嗎?你當然會愛上我啦」他看看李顯一臉的不屑,改口道:「好吧,如果你愛上我,我們這就是兩情相悅,怎麼能說是羞辱呢?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目不識寶,不肯愛上我,那也應形容我為一往情深啊,羞辱一詞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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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從你剛剛那番噁心之極的話說起。」李顯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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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倏忽收起了嬉皮笑臉的嘴臉,雙目如兩點寒星居高臨下的望著李顯,語氣中透著說不出的堅決:「羞辱?沒錯,就算我羞辱你,你又能如何?你武功已廢,身中劇毒,落在我手裡,就只能任我處置。何況以我的地位容貌,能看上你算你的福分。否則,你以為自己現在還有性命在嗎?」才說完這幾句話,他忽然又嘻嘻一笑,柔聲說道,「阿離,你剛剛又怒又恨的眼神真是讓人著迷,我這麼喜歡你,你卻看我不上,真是讓我傷心欲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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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啊。」李顯接話道,「那就請閣下立刻自絕吧,我樂觀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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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一個無情之人哪,不過就連你對我這不冷不熱的態度我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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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變態,自虐狂,神經病。李顯在心底暗暗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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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你這個樣子,我倒不忍心強迫於你了。不過你身上劇毒未解呢,一月之後便又要發作了。你若是不答應我,我可是不會給你解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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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閣下這種行為似乎就稱之為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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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也可以不顧性命的拒絕我啊。」楚逸嵐笑的甚是得意,似乎篤定對方不會拒絕。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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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第一,楚逸嵐並沒有隻字詞組明確說過,只要李顯答應了他,他便會將解藥奉上。第二,就算他說了,李顯也絕不相信。綜上所述,這樁很可能賠了自己又折命的買賣李顯是不會和他作的。直直的望著他的臉,李顯拉長聲音說道:「那好,我——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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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的俊顏陰了一下,再陰了一下,忽然轉為晴空萬里,綻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好,太好了。阿離你拒絕人的樣子真是太帥了,不愧是我看上之人。我此生所遇之人,除一個人之外,阿離你是第二個能拒絕我楚逸嵐之人。倘若你乖乖就範,說不定我吃干抹淨也便沒了興趣,如此傲然,才不枉我這一番大廢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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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尊貴如楚丞相也對貓捉老鼠的遊戲感興趣?」李顯挑釁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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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由得你隨便說吧,你莫擔心,我素來不喜用強,自然也不會用恃強以武力迫你,離下次毒發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且耐心等你的答覆。」終於,楚逸嵐退出了狹小的車廂,留下一室的靜寂。只聽的車外一聲清脆的「出發」聲傳來,身下的空間又開始了晃動中的前進。李顯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車頂中央,不知不覺中唇邊露出了恨然的笑容。等我的答覆?好,楚逸嵐,你耐心的等吧。我李顯的性命自己會保全,何需靠出賣自尊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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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不知不覺,李顯唇邊浮起冷冷一笑。以血還血,無極不用,這些幼時太傅們所教的話語又浮上心頭。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李顯沒了武功,卻決不會乖乖任人擺佈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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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而,眼前浮現出楚逸嵐對自己說著「一見鍾情」的柔情模樣。雖然明明知道那假裝出來的情話中難有真心的成分,卻是許多年來,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著「喜歡」,不由得還是片刻失神。淡淡傷感,終究歸於蒼涼一聲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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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世事無常,人情狡詐,不過如此。除了被殺的母后,他還能從何處期翼獲取一份真誠無欺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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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貪圖盡快趕路,結果當晚一行人錯過了宿頭,只得露宿野外。馬車不止一輛,楚逸嵐卻偏偏要擠在李顯那輛車中睡。車廂雖然寬敞,可也只能剛剛容下兩個成年男子並排仰臥。李顯實在不想和這「臉皮功」深厚的楚逸嵐挨身同睡,只得靠在車廂壁上閉目歇息。那搶了他睡覺地方的人,卻毫不在乎,睡的甚是悠然,直恨的李顯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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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剛剛朦朧睡去,卻忽然聽到楚逸嵐一聲夢囈。側耳傾聽,叫的卻是「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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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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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在叫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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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為什麼看不上我?當初我比不上那個男人如今我已權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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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伸手推醒他,問道:「阿離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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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似醒非醒:「自然是你了,阿離你問這個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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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道:「你當我是傻瓜嗎?我可不記得和你有什麼『當初』的往事?也不知道你比不上的那個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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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一呆,隨即醒悟:「我說夢話了?」他歎口氣,忽然又不正經的笑道,「聽我夢裡叫別的男人的名字,阿離你是不是吃醋了?好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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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又氣又怒,暗悔不該招惹這隻狐狸。他索性不答,漠然閉上雙眼,隔絕了所有的影像。耳邊,只有楚逸嵐的聲音持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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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靜坐無聊,倒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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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誰在靜坐?我是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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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故意忽略了李顯的回答,執意作著打擾別人入睡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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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前有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公子,他少年英雄,又是武林世家出身,身為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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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就直說是你好了,何必作此惺惺之舉。」李顯打斷他譏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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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那年我十七歲,約了幾個朋友去洛陽遊玩,恰逢洛陽花會,便一起去了賞花。花會上的年輕姑娘很多,花枝招展的,同去的幾個朋友顧不得賞真花,左顧右盼的只顧賞人。似我這般風流人物,胭脂俗粉焉能入得我的眼?於是走開了一個人賞花。在人群中走著走著,突然被一個身影吸引了視線。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嬌艷無比的牡丹花旁,那個清雅脫俗的人亭亭玉立,如同一朵秀麗典雅的白芍葯,分外的醒目。我一時竟看的呆了,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癡癡的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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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原以為楚逸嵐又是說些無恥下流的玩笑,沒想到他竟講起了初戀故事,心中想著,不知是位什麼樣的女子,竟引得楚逸嵐這種色狼動了愛戀之心。他突然有了興趣,便耐心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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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了好一會,我才突然醒悟,美人當前,此時不去親近,更待何時?我才要走上前去,卻來了一個膀闊腰圓的大漢,將手環在了美人的腰間,美人回首,輕輕柔柔報以莞爾一笑。我才知道,美人已是名花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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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我卻不肯就此死心,花會散後一路跟蹤他們,想要查出美人的來歷。沒想到他二人都是輕功卓絕的習武之人,發現有人跟蹤之後,居然毫不費力的就擺脫了我。咦,你冷笑什麼?是想笑我輕功不好,還是想說我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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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答道:「我可什麼都沒說,這些都是你自己說的,那看來是沒什麼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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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沈浸在初戀感傷中的楚逸嵐似乎沒有和他逗嘴的興致,繼續著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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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對那超凡脫俗的美人卻是一見鍾情,不能死心。而後我動用楓葉山莊所有的勢力,到處尋找美人的下落。皇天不負有心人,過了一個月,終於有了消息。來回報的人說,在蒼嵐山附近發現了他的蹤跡。而且,他在山裡收養了一個小男孩,每月中都有幾天會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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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到這裡,李顯猛地張開了眼睛,深沈的眸子中火光一閃而現。原來楚逸嵐在說的人並非什麼女子,而竟是他的養父,那個不知姓名不知年齡不知容貌的神秘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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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的唇角綻出狡猾的笑容,沖淡了美麗的初戀故事中的感傷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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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於是我一邊守在蒼嵐山下的小鎮中,一邊派人調查那個男孩的來歷,期望從他身上知道些關於美人身份的線索。沒想到我剛剛開始調查,第二天美人便主動來找我,出現在了我所住的客棧之中。他說,要我停止追查那個男孩的事情,作為回報,他願告知我他的姓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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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心提了起來,多年來關於養父的疑問始終縈繞心中,如今答案終於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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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楚逸嵐卻在此時停了下來,蹭到李顯身邊,把身體緊挨著他,驕柔出一副溫柔到噁心的嗓音:「阿離,你冷不冷?不如坐到我懷裡來,我抱著你,這樣會比較暖和。然後我再慢慢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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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然一笑,說道:「你不用吊人胃口了,你不說,我也能猜到。這人必是個當時的你惹不起也弄不到手的人物,而且你答應了他絕不洩露他的身份給任何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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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陰謀破產,楚逸嵐反而施展出『我是無賴我怕誰』厚顏功來,笑道:「不愧是吾之解語花,真是深知我心。知曉了那人的來歷後,我著實懊惱頹喪了一陣子,慢慢的也就只能無奈丟開,卻又不能完全死心,只能四處收集些與那人面貌相似之人,聊慰相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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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年前,我得到消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進京來了。初開始我也並沒在意,直到『迎客來』酒樓一會,我才猛然發現你的眉眼儼然和他竟是如此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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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譏笑道:「他是我養我長大之人,又不是我生身父親,如何會相似?更何況我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你這種謊話說的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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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注視著李顯,緩緩搖搖頭:「要說容貌自然是不如他嬌媚多姿,不過眉眼間確實很是相像。我聽說,寵物都會像主人,難道是這個原因?」李顯哼了一聲,心裡卻在捉摸著那人的來歷,問道:「阿離是不是那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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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痞痞的一笑,卻不答話。看他的神情,李顯心中已經肯定了七八分。阿離離猛然間想起一事,腦中靈光一閃而過,難道那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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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李顯並沒有把心中猜想的答案說出來,既然從楚逸嵐這裡得不到驗證,也就沒必要告知他自己的猜測。楚逸嵐卻並未發覺他的心思,只是繼續敘述著:「初次一見,我不過為你二人容貌之相似所震。及至你來了楓葉山莊,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追逐著你的身影,你和他自然有許多不同,不似他那般楚楚動人,卻又有種不羈塵俗的獨特。我內院之中自是不乏美麗姬妾,單說那容華公主何嘗不是個絕色?待到與你相比,才發現這些昔日收藏竟是空洞得乏味,再沒一人能有你這般寧靜如流水,淡泊似浮雲般的氣質。似這樣一顆散發溫潤光華的夜明珠,我又怎捨得放手?只是阿離你武功太好,難以強留。何況那段日子又正值魚死網破的生死關頭,我也顧不上這些,更出不得亂子。只好想辦法先騙你離開,再用些手段把你弄回來。」說著,他抓起李顯的右手,笑嘻嘻的放在自己胸前,「喜歡你這件事我卻是真心實意,發自肺腑,絕無虛言。不信,你便來摸摸我這急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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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就不能正經些。」李顯揮開那只色狼之爪,冷然道,「閣下故事編夠了,我也累了。我要休息,不要再來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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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難得我這般對你坦誠相待,剖心挖腹,情意綿綿」一口氣羅列了幾十個成語,楚逸嵐又誇張的一歎,做出一副怨婦般的模樣,才繼續道,「你卻還是不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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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側目冷笑:「你要是和我異地而處,這麼一番『深情的情話』,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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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卻毫不在意,嘻嘻一笑:「說來說去,你還在怪我給你下毒的事。若是為討你歡心,我本該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狀,不過今晚我既已破例和你說了這許多心裡話,不妨再多說一句。怪只怪你武功太好,我放在身邊怎能安心?那日『迎客來』一見,我就已知道,你不是個慕戀繁華富貴之人,對我又似是沒什麼好感,我這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未必能吸引得你自願留在身邊。」修長鳳目閃過一絲狠絕狡詐之色,「偏偏我這人自小有個毛病,看上眼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留著你的武功,日後也是麻煩。以後你跟著我,自然吃穿不愁,無人敢欺,又要武功來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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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繼而,楚逸嵐迅速又換上了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花花公子式嬉笑面孔:「我正正經經的和你說了這許多實話,你還不信麼?太也讓我傷心欲碎了。看在我一片癡情份上,寶貝兒,你就從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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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初開始李顯還在琢磨著他破天荒的一通感情自白究竟有什麼目的?這一番話中,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聽到最後這幾句,見了他一副無賴面孔,卻又忍不住勃然大怒。自己定是瘋了才去聽他的胡言亂語,說到底,他也不過因自己與初戀之人面貌有幾分相似,圖著一時新鮮,便使出下流手段弄回去玩弄些時日罷了。想及自己堂堂皇室之後,卻被人當作男寵般侮辱,更覺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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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本是性情平和沖淡之人,極少發怒。只是不知為何,卻每每被這楚逸嵐輕易的便挑撥得怒火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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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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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路馬不停蹄,一日後便趕回了京城。路上楚逸嵐自然少不了藉機騷擾,李顯卻只是冷冷的應對,暗自籌劃如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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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對於楚逸嵐如此急於回京,李顯猜想他在朝中的地位定然仍不穩固。回京之後,他便安排李顯在楓葉山莊住了下來。吃穿住用,一任最佳,加上一連數日楚逸嵐都未出現,李顯也樂得趁機好好享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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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此過了七八日,身體已經完全復原,雖沒了內力,被人家好吃好喝的養著,人反而白胖滋潤了些。只是楚逸嵐遲遲不曾露面,令李顯不免焦躁起來。任憑他有千條萬條計策,如此被人當成頭豬似的圈養在屋子裡,也終是無從施展。僕從們得了嚴令不得與李顯交談,每每李顯打聽起朝中形勢,他們只是搖頭。要他們叫楚逸嵐來,又眾口一詞的推托說丞相事忙,要公子耐心多等幾日。說著,臉上堆滿曖昧笑容,倒好像李顯是被冷落的小妻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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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一天,陽光明媚,晴空萬里。屋外的小花園鳥語花香,可是楚逸嵐不准李顯出屋,他只得隔了窗子遠望,想像著置身其間的光景。正在遐思中,遠遠的一個身影躲躲藏藏的走近。靠近些,才發現那竟是程令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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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行到離窗幾尺的距離,他藏身在樹後,四下看看,確定了園內無人,方才急步來到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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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兄」一個「兄」字吐了一半便沒了聲音,他微抬著頭,緊咬著下唇,目光下垂,落在了窗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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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有話要和我說?還是有話要和窗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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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到李顯略帶譏諷的口吻,他遲疑了片刻,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倘在往日,李顯早已想方設法的溫言安慰,此時卻定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共處的日子就似難以散去的雲霧依然籠罩心底。他的純真,曾經是李顯最美好的幻想,這一切,都已被事實殘酷撕破。李顯對他又是憎恨,又是傷心。想要冷言相向,見了他的面,卻又居然都說不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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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有話要和你說。」程令遐的神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有些語無倫次,「我是想道歉的。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這些都是唐老奶奶逼我做的不,我不是說自己沒有錯,我知道總之,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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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沒有回家嗎?」李顯打斷了他,冷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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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家?有回去,爹很高興看到我毫髮無傷的回去,還有娘。」說道家人,程令遐有些興高采烈起來,忽然想起什麼,馬上收斂了笑容,低著頭繼續說道,「可是我很擔心你,所以我和唐老奶奶說要跟著楚丞相學做些事,她聽了挺高興,就放我來這裡了。還好你沒有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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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幾不可聞。只有雙唇還在不停的一張一合著,不知在說些什麼。此刻落在李顯眼底的他,似乎仍是當初深愛的那個人兒。對於楚逸嵐的欺騙,李顯可以毫不遲疑的深惡痛絕,對於他,李顯卻終是難以凝聚起那樣的痛恨來。驀然間,剛硬的心腸稍稍軟了下來,李顯放緩了口氣,問道:「你又來做什麼?楚逸嵐叫你來打聽李忻恬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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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來,這次我真的沒有騙你。」突然,程令遐抬起頭來,睜大眼睛急切的說道,「這次沒有人讓我來向你打聽些什麼,真的沒有。而且我也沒有告訴楚丞相你的真實身份,一點點都沒有告訴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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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微微點頭,這他相信,否則如今他焉有性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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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向後爹要『四月丹』的解藥,可是他說他沒有,解藥在唐老奶奶手裡,我想找她去要,可是後爹不准我去。我又擔心你,不知你有沒有事情,就只好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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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某竟有這般榮幸嗎?那你的阿香呢?可以放下她不管嗎?」李顯冷笑道,帶了幾分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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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她」片刻失神,程令遐喃喃說道,「她嫁人了我離開孟陵的那段時間,她嫁人了唐老奶奶原本不同意我們的事情,可是她說,只要我按她的吩咐辦好你的事情,回去後她就給我去提親可是阿香卻已經嫁與他人了,嫁到其它地方去了我不該騙你的,真的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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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她是自願嫁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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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什麼?」程令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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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是說你離開孟陵不到一月,偏偏她就在這段時間嫁人了,你不覺的時間太湊巧了嗎?」憶及那位固執剛硬的唐門掌門人,李顯說道,「依我看,以唐老夫人性情,她既然認為你的阿香不配嫁入唐門,就不會改變初衷。阿香於此時遠嫁他鄉,十之八九於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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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低頭默然,一時無言。許久,他抬頭勉強一笑,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還能如何?總是我們倆人沒有緣分。如果當初我沒有昧著良心答應唐老奶奶去騙你,或許我們還不會分開。人真的是不能做壞事,報應來的好快啊先說你的事吧,我想先幫你逃出去,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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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逃?」李顯截斷了他的話,雙手扶在窗邊,抬首望著遠方天空,「楚逸嵐三番兩次侮辱我,更下毒廢了我一身武功,我豈能就這麼夾著尾巴逃跑?何況四月丹之毒不解,逃出去又能如何?我不會就這麼輕輕易易的一走了之。」話至此處,一時胸中豪氣勃發。轉眼望去,只見程令遐神色遲疑,似有話要說,便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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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我就說了。」他頓了一下,笑道,「從前你說自己做過皇帝,可我總覺得不像,我雖沒見過皇帝,可總想皇帝應該是很威嚴的那種人,你卻凡事隨遇而安,隨便的很。剛剛聽你那幾句話,倒真隱約有些皇帝的味道。可是你真的不打算離開楓葉山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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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要走,但不是逃走,我要楚逸嵐親自送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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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疑惑的望著李顯,神色半信半疑。李顯莞爾一笑,程令遐畢竟與楚逸嵐不同,看來這次他是真心想幫自己。他的目光越過對面之人的身影落在了花園深處。不知自己一生是否真的與皇位有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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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離去後,傍晚時分,莊中四下忙碌起來,原來是楚逸嵐回來了。黃昏時候,晚飯擺了上來,比往日還要豐盛些,碗筷也多了一付。李顯正想著楚逸嵐要來,便只見他一身純白燙金邊的束腰長袍,跨著輕快的步伐由門外走了進來。才要開口說些什麼,被李顯一擺手攔住了話題:「阿離,真是好久不見,你有沒有想我啊?如果是這一類無聊的調笑,楚丞相還是免開尊口,留著力氣吃飯吧。」他譏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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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哈哈一笑,拉過把椅子,緊挨著他在飯桌旁坐了下來:「阿離你越發懂我的心了。人說心有靈犀一點通,我還沒點,你便通了,你說我們這該叫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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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叫通達,你叫無聊。」李顯拿起碗筷,開始悶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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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今晚的菜色不錯,再和他說下去,白白糟踏了自己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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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惜楚逸嵐的想法明顯和李顯相左,一邊用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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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魔音入耳,沒練過「閉耳功」的李顯想不聽也難。聽了一會,倒覺得此人也有些真才實學,本以為他一介江湖武人出身,最多識的幾個字,讀過幾本書罷了,沒想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侃起來倒也頭頭是道,肚子中頗有幾滴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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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年養李顯長大的那個人學問雖好,可一月間不過匆匆聚上幾天,哪有時間閒聊這些?與程令遐同行時,一路上大多是李顯說他聽,詩文歌賦對方都沒有興趣,只能隨便聊些家常。好久沒和人海闊天空的隨意暢談,李顯沒想到自己竟被楚逸嵐勾起了聊天的興趣。也罷,趁此機會展展毒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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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古來詩詞雖多,大約也就分為兩種,或婉約,或豪放。這說來也自然,美的範疇可以分為陰柔與陽剛兩種,天孕眾生也是分為陰陽男女,就連武功內力也是分為純陽和純陰兩種。詩詞婉約者,偏重陰柔之美,大多一昧的催人淚下。以我看,還是豪放者意境更高。譬如這首《黑漆弩》:『金鰲頭滿咽三杯,吸盡江山濃綠。蛟龍慮恐下燃犀,風氣浪翻如屋。』何等的氣勢磅礡,壯懷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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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話可就不通了。」李顯哼了一聲,駁道,「男女是分陰陽,詩詞美學單走純陽或是純陰卻落了下流。真正高明的武功在於陰陽相濟,詩詞意境也是如此。《黑漆弩》雖有快意之美,卻無婉約相稱,算不上是一等一的詞句。有一首《調笑令》不知你沒讀過嗎?『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萬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蒼涼冷峻,兼以淡淡淒迷,豪中帶婉,婉中透豪,這才是上佳的好詞。不過像你這般武林出身的武人,原也不能強求你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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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是笑我不懂文人雅致了?好,一會我們斗茶如何?且看看誰輸誰贏,你再笑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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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哼。」李顯冷笑一聲,「何必要鬥,單憑你這一句話就知你落了下品。斗茶實為品茶,意在品評茶質優劣,修身凝神養性。像你這樣比武似的拿來決勝負,不是凡夫俗子附庸風雅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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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嘴角牽動幾下,勉強笑道:「阿離,你今晚好像是劍拔弩張,專以嘲弄我為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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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話又錯了。世間萬事自有黑白公論,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平日裡你耀武揚威,以權勢壓人,無人敢對你有半句反對之言。難得有我這一正直人士點醒於你,縱沒有古人『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也該歡欣鼓舞,喜極而泣亦不為過,反倒說什麼嘲弄,這不是黑白不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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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巧舌如簧,你這是在藉機發洩怒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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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來我這裡自討沒趣?」雖然大事尚未得解,能逞一時口舌之快,武功被廢後的不甘倒也驅散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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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窗外,天色漸暗,一輪明月躍出雲端,灑落一片銀白光芒。侍女們點起了蠟燭,燭光落滿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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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透過半開的窗子,李顯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小花園,靜靜的看著那一片繁花錦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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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循著他的目光,楚逸嵐看看窗外美景,繼而笑道:「在屋子裡待了這許多天,你也悶壞了吧?可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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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中我意!李顯雖然心底暗暗高興,面上卻仍淡淡的一幅不甚感興趣的樣子,說道:「隨便吧。」旁邊一個伶俐的侍女早遞上兩件披風,楚逸嵐接過,親手為他披上一件,便拉著他出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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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金秋季節,正是菊花盛開的時候。進了花園,週身立刻已滿菊花的芬香,一叢叢一簇簇的各色菊花好似女媧練石的五彩岩漿,又如蓬萊仙閣的七彩霞光,於月色下流光溢彩,是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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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眼角含笑,微有得意之色,藉機握了李顯的手,引他踏著花間小徑一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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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幾次想甩掉那只緊握著自己的手,都未能如願。又不想於此時惹惱他,只得任由對方牽著自己的手,平白又被這隻狐狸佔去了許多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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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微涼夜色如水,由掌心傳來的人體溫度,竟是意外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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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一會,花徑到了盡頭,出現一個小小的木製紅色涼亭,涼亭四周栽滿了簇簇淡白的花朵。李顯不動聲色的問道:「這是什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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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答道:「是園丁從大內引進的品種,聽說是顯帝年幼時最喜歡的花。名字我倒不記得了,不過此花嬌不若海棠,艷不及牡丹,香不比菊花,看上去毫不出眾,真不知名貴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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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嗎?」李顯裝作無意的走到一簇花旁,俯身仔細看看,然後看似隨手的折下了一枝。楚逸嵐在一旁晃著腦袋,嘖嘖有聲的說道:「草木本有性,何求美人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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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閣下這句詩不對景,我可不是什麼美人。何況有花堪折直序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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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既喜歡,我這便叫人多採些,索性連根拔了,種在盆裡,送去你屋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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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人生在世,不可過貪。不當取者不可取,這道理君不知麼?此花生自天然,離了這生養大地之土,滋潤萬物之風,必不可活。我豈能為了娛己私念,壞它根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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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嘴角抽搐一下:「話語雙關,你是在說這花呢?還是說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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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萬物之理本相通,隨你怎麼想吧。」拎著這枝花,李顯轉身回屋而去。今晚,不知能否順利出得此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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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後,楚逸嵐卻兀自立於花叢邊,默默的仰望冷寂星空,不知是否真的在沈思李顯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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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夜深人靜之時,李顯從床上悄悄爬起來。屋內一角的案桌上,擺放著今晚他所折的那枝花。輕撫著那潔白剔透的花瓣,他自言自語的說著:「莫笑言,莫笑言,此花的名字,還是我當年所取的。一晃十餘載了,沒想到今天又要靠你了。」摘下一朵白花,他把它放入杯中,一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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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好了,離公子得了急症,快去請大夫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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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丞相,丞相知道了嗎?誰去知會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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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水,水,拿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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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混賬,打洗臉水來做什麼,拿喝的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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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半閉著眼睛,賣力的做出痛苦萬分的表情。眼前燈火通明中,無數丫鬟僕從的人影晃來晃去,慌亂一片。僕人們對於李顯和楚逸嵐之間的恩怨一無所知,只道新來的離公子是少莊主的新歡,親眼目睹了兩人今晚的『恩愛一餐』之後,如何能不為李顯此時的『急病』而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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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一會功夫,楚逸嵐便帶著莊裡的大夫趕了過來,程令遐也跟在後面。一向注重外形的楚逸嵐此時蓬亂披散的頭髮尚且未曾來得及梳理,半披的衣衫說明了他來的何其匆忙,焦急的神色流露在那張通常不會有正經表情的臉上,莫名的,竟讓李顯有了一絲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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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說楚逸嵐廢他武功,可是相識以來,他卻也放過了若干次殺自己的機會,幾次相處,也是對他百般體貼,終究也不算慢怠於己。縱是作戲,可是自母后去世後,自己一生之中,又有幾人這般對他柔情細語的關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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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夫把過脈後,皺起眉頭思索片刻,楚逸嵐慌忙問道:「大夫,究竟是什麼病?可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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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夫恭身答道:「離公子的脈相時強時弱,時有時無,看病人的樣子又很是痛苦,此病甚是罕見,我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從未診治過,實不知該如何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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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說過?在哪裡聽說過?都聽說過些什麼?可有性命之憂。」楚逸嵐連珠箭似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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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然擔心我有性命之憂,就該給我解毒。李顯暗暗想著,又故意大聲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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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夫答道:「回丞相,我聽說顯帝年幼作太子之時曾經患有此病,至於其它的,小人就不知了。當時為顯帝診治的太醫姓胡,是宮中首席的太醫正,如今還在宮裡,恐怕只有他能醫治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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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如此,趕快去太醫院傳胡太醫過來!」楚逸嵐喊道。李顯趕忙又連哼了三聲,一直默默站在人群中的程令遐突然開口道:「丞相,一往一返的叫太醫過來只怕耽誤了病情,何不直接送離公子去宮裡就診?」說完這兩句話,他調皮的眨眨眼。楚逸嵐背對著他,一雙眼睛一直關注的看著李顯,不曾看見他這個小動作。他一臉的得意之色卻完全落入了李顯的眼底。哎,只不過是按照我給的暗號,說了兩句我教他的話,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這點事情若再辦不好,豈不也太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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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聽了此言,二話不說,拿起件厚斗風把李顯裹起來,雙手抱起他就往門外走去。上了馬,楚逸嵐一夾馬鞍,跨下的駿馬一聲長嘶,直衝而去。一路上風聲呼嘯過耳邊,隱約中似乎還有他的喃喃自語:「阿離,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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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進了皇宮,胡太醫很快受召而來。十餘年未見,一直居於宮中的他除了略見蒼老外,並無大的改變,倒是他卻未能認出李顯來。把過脈之時,趁著他擋在身前遮住了楚逸嵐的視線之時,李顯把早已備好的一張紙條塞進了他的手中。常處於宮中之人皆知當說者說,不當說者不說和謹言慎行的道理,胡太醫微微一驚,又仔細端詳了李顯一眼,立刻恢復了平靜,收起紙條,回身對楚逸嵐說道:「這位公子的病情確實與顯帝當年的病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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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你還不趕快開方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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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是。」他開了張藥方,拿給了楚逸嵐。楚逸嵐看過之後,不放心的問道:「就這些?都是些安神補養的藥物,這有用嗎?」突然他想到一事,神色大變,連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難道他已病入膏肓,根本無藥可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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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不。」胡太醫看了臥床的李顯一眼,忖度著答道,「此病一兩個時辰發病期過,自然就好了原本無需用藥這藥,不服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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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他現在這麼痛苦就沒有辦法了嗎?」楚逸嵐坐在床邊,輕撫著李顯散落在枕間的長髮。胡太醫偷瞄了李顯一眼,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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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屏退了胡太醫,楚逸嵐卻還沒有離去的意思,依然靜默的坐在床邊注視著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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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算算胡太醫的那一兩個時辰的發病期也快到了,李顯漸漸降低假哼的音量和頻率,最後終於假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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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抬起李顯的手腕,像是怕吵醒病人似的輕輕把把脈,脈象已經恢復正常,他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著:「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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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還好?只怕明天你就不會再說這句『還好』了。莫笑言,此番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忙。李顯帶著幾分詭計得逞的得意回憶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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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莫笑言,原名笑顏,是西方一附屬小國欣國進貢的花卉。據說關於此花在當地有一段纏綿悱惻的傳說,因而被奉為欣國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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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過此花看似無奇,貌不驚人,香不宜人,李顯的父皇命人將它栽種在御花園後,便無人再關注於它了,不想此花的生命力卻極為頑強,始終不敗,漸漸成為野花一樣的存在。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李顯把它放在茶水中飲下,才發現此花的特異之處。它可令飲用者的脈搏在短時間內時強時弱,時有時無,卻對人體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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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發現這個秘密後,李顯不禁對這小花另眼相看,給它起名莫笑言。宮中人只道李顯不過是一時興起,並無深意。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胡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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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為太子時,每天五更起身,又是晨讀又是功課,整整一天不得清閒。更倒霉的是,一年四季每天如此忙碌不堪。有時厭倦了讀書,李顯便飲下此花,串通了胡太醫裝病歇上兩天。因而普天之下,也只有真正的李顯和胡太醫知道此奇症的病因。而剛剛李顯塞給他的紙條上所寫的就是三個字『莫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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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確定李顯無事,楚逸嵐卻還遲遲不走,藉著燈光怔忡的望著他,複雜的眼神中似是糾結了某種混亂的情感,無從發洩,卻又難以言喻。漸漸的,那神情轉為一片溫柔之色,於搖曳燈影中越發柔和起來。他呆呆的望著李顯,雙唇三番幾次囁嚅,最終卻只淡淡的說道:「還好你沒事,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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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聲音全不同於他昔日的輕浮狡詐,竟是不盡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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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中有事,也是難以入眠。聽了楚逸嵐這句話,心中居然猛然一震。他本對楚逸嵐既憎且恨,此刻卻不由得生了幾分惆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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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喜歡』這兩個字他也不知聽楚逸嵐對他說了幾百遍,從沒放在過心上。今晚見他為自己焦急擔心的樣子,反倒隱隱有些高興。思及自己這些年的孤苦伶仃,萬千思緒再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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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猛然心頭又是大震:不可,這當口我怎可為他一句心血來潮的話就心軟下來。似他這般心思玲瓏狡詐的公子哥隨口一言,也信得嗎?此時若是放棄計劃,難道真要淪為他人男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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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人各懷心思,再也無人開口。天色就在這樣的沉重中逐漸明亮,過了好一會,門外一個侍從清亮的聲音說道:「丞相,是上朝的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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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噢。」楚逸嵐似是突然回過了神,答應了一聲,終於戀戀不捨的站了起來。臨行前,又屏退了屋內的所有人,叮囑要李顯好好休息,不得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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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又過了一會,門被推開了,晨暉中,一個人走了進來。李顯張開眼睛,對著他微微一笑:「胡太醫,我們有十一年不見了。你那迎風流淚的老毛病可曾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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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胡太醫全身顫抖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壓抑著激動的聲音,低聲哭著:「皇上,皇上您終於回來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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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道:「別哭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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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老臣思念皇上啊,十一年啊,老臣足足有十一年未睹聖顏了。」從小看著他胡鬧長大的老太醫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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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笑道:「是我剛剛說錯了,哪裡有十一年啊,昨晚我們不是才見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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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胡太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才抹乾了眼淚,問道:「皇上,您怎麼會和楚丞相在一起?他怎麼又叫您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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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說來話長了,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李顯此時無心細說,又問道,「胡太醫,如今朝中情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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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個」胡太醫沈吟了一下,說道,「對於現在的顯帝的真實身份,朝中李姓親貴頗多懷疑,連老臣也覺得他行為之間破綻很多。不過朝中的其它大臣大多站在楚丞相這邊,京中兵力大都掌握在他手中,大家敢怒不敢言。還好他掌政之後力求穩定大局,不曾有所殺戮,朝中形勢雖然不穩,倒還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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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如此。」李顯點點頭,吩咐道,「胡太醫,你想辦法支開外面的人,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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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胡太醫依言出去,只聽他急聲道:「離公子又病發了,你,快去拿著方子抓藥。你,去太醫院取我的醫箱。還有你,愣在那裡作什麼,去敬事房多打些熱水來,還有乾淨的毛巾,要備上二三十條。」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後,胡太醫轉還回來,說道:「外面已經沒有人了,皇上要去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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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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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上朝?」他吃了一驚,「您要去三聖殿?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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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然是——」李顯衝他頑皮的眨眨眼,拉長聲音說道,「當然是——去取回我的皇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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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依然是那座宏偉壯麗的宮殿,依然是那些低聲斂眉的臣子,依然是那張幾易其主的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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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換上太監服色的李顯一路感慨著。明知此時決非傷懷感歎的好時機,再次重回童年的故里,歷盡滄桑物事人非的情感卻不由自主的一股腦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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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做什麼的?」在三聖殿的後入口處,幾個持戢的兵士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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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晃晃手中蒙著黃布的托盤,逼細了嗓子答道:「奉皇上聖喻,咱家是去取奏折的。一會殿上議事要用的。」兵士聽了不敢再多耽擱,收起了手中的長戟慌忙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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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學著太監的樣子道了聲多謝,便沿著記憶中的道路一路行去。走過後殿時除了幾個小宮女外沒遇到什麼人,他心中暗暗一喜,再穿過前面的長走廊便是正殿的議事廳了。想到自己那張僅坐了三天的龍椅,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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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齊大人,此議不可,『永不加賦』乃我朝開國聖祖皇帝的祖訓,豈可隨意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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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朝廷支出日益增加,歷位先皇在位時,田賦雖從未增加,其它名目的賦稅卻日益增多,且無統一制定的稅率,混亂不堪。與其如此,不如免除各項雜稅,將其統一攤入田賦。既便於管理,又可使有田有業者多攤些稅收,減輕生活貧困的百姓的負擔,豈不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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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甫進得大殿,便只見一長一少兩位大臣正爭得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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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立於群臣之首,雙目定定的望著地面,一副神遊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把兩位大臣的奏議聽進去。這副樣子莫不是因為昨晚徹夜未眠?果是如此,那真是——活該了。李顯放輕了腳步,一步步的向著那高高在上的龍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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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低著頭神遊太虛的楚逸嵐卻是在擔心阿離的病情,時而皺起眉頭想著如何延請大夫,根治他這怪病,時而擔心著那胡太醫別是個庸醫,這病若是有礙性命怎辦?好容易弄回來的寶貝,自己可還連碰都沒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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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時而,又對耳邊不斷的爭論聲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龍椅上穿著龍袍的傢伙眉眼清秀,白白淨淨,只是神色木然,沒有半分的英氣逼人。對於兩位大臣的各持己見,不時向楚逸嵐投去求救的眼神,在沒有任何響應的情況下又很快恢復了近似木頭擺設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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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砰」的一聲,李顯已把手中的托盤重重的放在了龍案上,滿殿的爭吵霎時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齊齊的望向他,連楚逸嵐也從沈思中抬起頭來,剛剛攢起的雙眉在認出對方的一瞬間舒展開來,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幾乎要張開呼喚他的名字的雙唇在片刻的停頓後又閉了起來,疑惑和不解閃現在亮華雙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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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離?他來這裡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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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目光緩緩掃視過群臣,最終與楚逸嵐對視了,目光交匯的瞬間,似有火光迸射,李顯笑了,笑的很冷,楚逸嵐也笑了,卻笑的溫柔,溫柔的讓他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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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片刻猶豫,李顯猛然掀開覆蓋在托盤上的黃布,那間惹來殿內一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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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布下覆蓋的,是上古傳承昭示無上皇權的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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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二皇子烽發動宮變的那天,顯帝和這方玉璽一起失蹤,音訊全無。烽帝登基之後只得重新雕刻了一方玉璽,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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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各位大人應該認得這是什麼吧?」李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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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回答,每個人的目光都定定的落在玉璽之上,只有楚逸嵐仍然將目光鎖落在李顯身上,嘴角的笑容多了份瞭然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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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玉璽!姓李!難道阿離竟是那李顯?可是那人又如何會收養一個被逼退位的皇帝?難道他和皇室也有什麼關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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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長久的沉默之後,一個身著四蟒五爪親王服色的老者步出了人群,操著激動到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這確實是中原相傳數千年的玉璽,你從何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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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寒暄道:「三皇叔,十一年不見,你依然矍鑠如昔。我小的時候,你還總是抱著我出宮遊獵,如今可還去嗎?」老者身體一顫,起雙眼默默的注視著高台上負手而立的青年,似在努力回想著昔日懷中那個頑皮孩童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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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繼續說著:「當年二皇兄宮變,我被迫逃離皇宮,臨行之前我便將玉璽藏於宮中一處隱秘之處,以期有朝一日它能為李顯證明身份。十一年,我這一走,整整走了十一年。可笑這十一年間二皇兄為找出這方玉璽派人尋遍天下,卻不知它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要找的東西就一直靜靜的沈睡在他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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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更有幾個楚逸嵐的心腹武將握了長劍,面目猙獰的便欲衝過來,一副殺之而後快的神情,卻被楚逸嵐一個手勢阻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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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心中暗暗發笑,好沈不住氣的武人,這般舉動無異於默認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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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久,殿內終於略微安靜了下來,三皇叔捋著一把白鬍鬚,又問道:「不錯,這玉璽當年確是和顯帝一同失蹤,不過請問閣下如何能證明你是玉璽的主人,而非從旁人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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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雖未承認李顯的身份,語氣中卻不由自主客氣許多,李顯知道,他已信了五分。而他,是現在的李氏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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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個容易,那晚我驟遇大變,先母於我眼前被殺,當時身上的龍袍染了鮮血,後為順利逃離宮中,我將龍袍脫下,也藏在了宮中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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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三皇叔叫了幾個太監和侍衛,讓他們按照李顯所說的地點尋去,過了片刻功夫,幾個人一路小跑,便捧著李顯當年的龍袍回轉來。三皇叔仔細審視著這衣衫,繼而抬起頭來,又吩咐道:「去傳御造坊管事的太監來,有話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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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一會,一個獐頭鼠目的老太監行了進來。他品位低微,從未進過這三聖殿,此刻驟然被叫了來,一時不明就裡,又見殿內氣氛凝重,更加慌張起來。正要顫顫巍巍的跪下行禮,乍然間看到三皇叔手中所捧的龍袍,即刻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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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時無人有心挑剔他的君前失儀,更何況此時連哪個是君都未曾弄清,又該向誰行禮?三皇叔沈聲問道:「你就是御造坊的管事太監?你即刻去查查紀錄,看看十一年前顯帝失蹤時所穿的龍袍是何人所織?即刻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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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必查了。」老太監說道,「回王爺,當年的那件龍袍就是奴才所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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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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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那時奴才剛剛選進御造坊,顯帝失蹤的那天御造坊將奴才第一件織得的龍袍進上,顯帝穿了之後,還誇奴才手藝好,重賞了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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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三皇叔點點頭,又問道:「那你過來看看,可是這件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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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老太監恭恭敬敬的接了來,仔細翻檢了半天,回道:「回王爺,確是這件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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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滋事體大,容不得半天差錯,你能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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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奴才以性命擔保。奴才自己的作品,怎能認不出來?何況又是奴才的第一件作品,分外的花費心血,天下獨一無二,絕不可能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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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一聲,如炬的目光如一柄冷劍射向佔據了他的龍椅的冒牌假貨。對方畏懼的縮起了肩膀,終於抵受不住這目光的逼視,連滾帶爬的讓出了龍椅,癱軟在地上。好一個膽小如鼠的傢伙,的確是最適當的傀儡,但也是最容易壞事的傀儡。李顯大大方方的坐回了他的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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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遲疑了片刻,三皇叔還是恭身問道:「請問陛下,您的額頭上可是有一塊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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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抬手撥開鬢角的一縷青絲,露出額角的一處傷疤,昔日猙獰的傷痕在歲月的洗滌下已蛻變為淺到難以察覺的痕跡,李顯從未像此時這般慶幸過它的存在,以及背後的這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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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小的時候調皮搗蛋,趁著支開身邊太監的時候去學爬樹,結果卻被你碰見了。三皇叔你在樹下一叫,我心裡一慌,便從樹上摔了下來,額角鮮血直流,我不敢讓父皇知道,不肯宣太醫,還是你悄悄的給我敷好了傷口。你一邊包紮,我一邊哭著求你千萬別告訴旁人。三皇叔,這件事你從沒和別人說起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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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年樹下的那個中年,有著和藹的容貌,魁梧的身材。陽光下,他伸開雙臂,一臉焦急的抬頭仰望著枝葉間淘氣的孩子。歲月,奪走了李顯無憂無慮的童年,也帶走了那個叔叔的健碩。都說人生有情,歲月無情,只有歷經了離別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其中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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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再也沒有了最後的懷疑,三皇叔率先三呼著萬歲跪了下去,以李姓皇族為首的殿中大臣陸陸續續的跪了下去,有的涕淚橫流,有的神色自若,有的心有不甘,更有的幸災樂禍的望著楚逸嵐,最終偌大的殿中只餘下了楚逸嵐和十幾個武將依然挺立在原地。武將們緊緊握著腰間佩劍,目不轉睛的望著楚逸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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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知道,即便奪回了正位,他還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皇帝。以楚逸嵐此刻在宮中朝中的勢力,倘若他驟起發難,加上潛伏京旁的楓葉山莊,即便有李姓皇族的支援,只怕也未必勝得了他,最可能的結果,便是兩敗俱傷。奪位,是著險棋,也是現在的他唯一可以走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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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與楚逸嵐的目光再次相遇,穿過空間的距離,糾結在彼此之間。奇怪的是,從他的眼中李顯找不到魚死網破誓死一搏的決心,找不到棋差一著為他所騙的懊悔,那雙微微起單鳳眼清亮的如一泓深泉,看不到深處的邊岸。終於楚逸嵐緩緩的抬起了手,一時間李顯摒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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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然後楚逸嵐——摘下了墜著閃亮的珍珠烏冠,放在了腳邊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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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贏了。」他沉沉的笑著,帶著一分寵膩般的笑容,卻沒有失敗者應有的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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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錯,我贏了,不,是朕贏了!撫摸著身下明黃的龍椅,那間,李顯的心猛地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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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痛,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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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還好你沒事,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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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昨晚的輕言曼語還言猶在耳,那一刻心中盪開的柔情還不及徹底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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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默默俯視著殿下黑壓壓的人群,透過殿門仰望一角狹窄的天空,忽而醒覺自己雖是逃脫了楚逸嵐的魔掌,可歸隱山林的夢想終於還是遠去了。冰冷的龍椅後的重重責任,復又壓在身上。自由,似乎再次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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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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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的主要勢力在軍隊,接下來李顯迅速囚禁了他和他的屬下,出乎意料的是,在解除他的部下的武裝時居然絲毫沒有遇到抵抗。過於順利的過程,讓李顯莫名的產生了種種不安和猜測,奪回皇位的喜悅絲毫不能沖淡心頭密佈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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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京城內外及鄰近地方駐紮的軍隊是守衛京城的重要兵力,這部分軍隊早已落入楚逸嵐的掌握。清除了護衛他的軍官,軍隊的上層職位便空缺了出來。如果要坐穩皇位,李顯理應派出自己的心腹填補空位,將京城的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可是此時除了白髮蒼蒼只會開藥方的胡太醫,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可以信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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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思慮之下,李顯把這部分兵力暫時分散交給了三個王叔,令其互相牽制。但是如此一來,這三人便成了朝中炙手可熱的權貴,原本投靠楚逸嵐的文官們紛紛見風使舵,投避於三位王爺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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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黨營私本是朝廷大忌,偏偏此刻他又無可奈何,只能待到明春的文武科舉結束之後,從中再選些青年俊才收入自己麾下,慢慢收回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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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忙亂的一天終於在月亮升起的時刻接近尾聲,又是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踏著一地的銀白,李顯向著楚逸嵐的囚禁處行去。楓葉山莊那晚相遇,孟陵城附近重逢,都是在這樣的一個月朗星疏之夜,命運逆轉的今晚,居然又恰逢這樣的月夜。不由得停下腳步,微笑著抬手仰望晴朗的月空,宛如交錯般的糾纏,似有冥冥的巧合,這樣的緣分,是否就是人們所說的孽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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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孽緣?猛然間,李顯從這不恰當的比喻中驚醒,收回了不合時宜的感傷。四月丹,這糾纏在他骨血間的劇毒還未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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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接近囚禁楚逸嵐的上泗院的時候,一陣悠揚的琴聲遠遠的飄了過來。樹影婆娑,夜色斑駁。空靈清幽的琴聲飄揚在寧靜的院落裡,引來夜鳥啁啾合鳴。好一曲《九轉綠意曲》,李顯不由歎道,難中之人還能有彈奏此曲的雅致,此人的胸襟之廣,心機之深,實非尋常江湖草莽,陰險小人所能有,端地出乎預料,小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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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推開屋門的瞬間,楚逸嵐右手一劃,一首《九轉綠意曲》堪堪結束。抬眼望見李顯進來,一絲淺笑劃過唇角,精亮的光華閃過雙瞳深處。繼而熟悉的狡詐乍現笑中,帶著三分輕佻的調笑,他問道:「阿離,你來看我了,我便知道,你捨不得我,定是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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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知道朕來做什麼,拿四月丹的解藥來,朕饒你性命。」驟然換了自稱,反而有些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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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解藥?我——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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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給?」李顯尋了張椅子坐下,悠然的道,「你以為你不交出解藥,朕就無法可想了嗎?告訴你,朕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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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知道,你已經派人去孟陵唐門。沒用的,你奪位的消息早就有我的人搶先傳了過去,他們現在早已四散躲避,你的兵去了也只空跑一趟而已。」他右手一指輕輕劃過琴弦,撥弄出幾個清脆的音符,似是某種無言的嘲弄,「這樣挺好,我們雖不能同年同日生,卻能同年同日死,不就如同殉情一般嗎?好生令人感動。千年之後,楚逸嵐和他心愛的阿離的故事,又是一段不亞於梁祝奇緣的千古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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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沒一分正經的嘻嘻笑著,一雙沒有笑意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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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而被注視的人只能暗自恨的咬牙,好厚的一張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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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打點起全部的耐心,李顯盡量平靜了語氣道:「你雖然廢了朕的武功,可也多虧你推翻了烽帝,朕才能從中取巧奪回了帝位,只要你解了朕身上的毒,前塵往事我們一筆勾銷,你我並無什麼深仇大恨,如今勝負已定,又何必一定要拚個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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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瞭然的一笑,道:「阿離,我雖然不是皇室中人,可我瞭解你們這些宮廷中長大的皇家人處事的方法。只要我解了你身上的毒,你決不會容我活命。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給你解毒?」有一句話,他卻並沒說出口,你又怎知勝負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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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錯,斬盡殺絕是生活在陰謀與陷阱密佈的宮廷的第一準則,所以李顯決不會饒他活命。關於這一點,他倒覺得把失去武功的敵人當寵物養著玩,明明陰謀篡位卻又留著前皇族不殺的楚逸嵐與傻瓜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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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他說中了心思,李顯也不覺尷尬,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朕只好另想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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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啊,不過你要抓緊時間哪。離下次毒發也只剩下幾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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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細細辨認著他的語氣,除了那慣有的調笑和幾分的漫不經心外,什麼也找不出來。是什麼造就了他的自信?是看破了生死的無畏?還是留有後手的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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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李顯站起身想要離去時,卻突然為楚逸嵐的問話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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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烽帝你要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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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吧?」李顯回身一笑,殺氣頓現,「弒母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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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的兒子,那個安王李忻恬,你不是收他為徒,還救過他一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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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挑挑右眉,奇道:「你這不會是在為烽帝求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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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難得的露出了絲苦笑,盈盈雙瞳中透著苦澀的味道。幾縷月光自半掩的窗葉間照落,微風吹入處,映著屋內搖曳的燭光忽明忽暗。那雙往日極盡譏誚嘲弄能事的飽滿的唇此刻卻散著淡淡的惆悵。看盡了他嬉笑怒罵的種種表情,此刻卻猶如萬年冰山驟然浮出水面,讓李顯看到了隱藏之後的另一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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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是,你們這些天家骨血原本就沒有什麼兄弟親情。你要殺他就殺吧,我又為什麼要為他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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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然如此,又何必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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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已想要離去安息的李顯又坐回剛剛的座位,興趣盎然的打量著眼前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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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其實,朕有些問題想要問你,想必你也又想要向朕提出的問題吧?讓我們開誠佈公的談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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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這麼說著,可是對視的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這是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否則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儘管楚逸嵐並沒有很不給他面子的把實情挑破,還是挑起了意義分明的譏諷的一笑,問道:「你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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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略掉那笑容的含義,李顯掰著指頭說道:「首先,你推翻了烽帝的皇位,但是卻沒有殺他,他的子女中榮華公主是自殺,安王又得以逃走。這是第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第二件,安王逃往江南的李忠,你得到消息對方要殺他,可是你非但沒有借刀殺人,反而暗中派人保護他,更命令程令遐把朕引到江南,借朕之手一路護送他回來。這原本只是朕的猜測,不過現在已經從程令遐那裡得到證實。第三,剛剛朕試探著說要殺掉二皇兄,你立刻露出不忍之情。朕很好奇,你和二皇兄究竟是何關係?為什麼你既要篡奪他的皇位,又要保全他的性命和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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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很好,你接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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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還有,那日朕於朝上揭穿假顯帝的面目,你大可不必坐以待斃,倘若你誓死一搏,縱然不能取勝,也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何況李氏一族的實力已大大減弱,京城附近又是你的勢力範圍,未必便一定落敗。朕此舉不過行險,你這麼配合倒讓朕惴惴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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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沈吟了一下,收斂起笑容,說道:「你真的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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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輕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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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確定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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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耐煩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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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好,我——」楚逸嵐拉長了聲音,「——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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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跌倒!就知道和這種人沒什麼好談的,為什麼自己偏偏要和他浪費著許多唇舌?李顯氣憤的站了起來,拉開門離去的瞬間,楚逸嵐卻第一次叫出了他的真實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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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等一下,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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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他用那甜甜膩膩的聲音叫慣了「阿離」,突然這麼一本正經的叫著自己的本名,李顯反而覺得好不自在,充滿了疏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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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的大哥,忠親王李烈,曾派屬下殺李忻恬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要格外小心他。」目光之中,關切之意拳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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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個朕知道。」李顯回過頭,聲音中帶了幾分惱怒,至於突然衝動起來的原因,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連自己的語氣像小孩子一樣激動起來也沒有發現,「李忻恬現在流落在外,消息全無,沒有人證物證,朕平白無故的如何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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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人家用這樣的口吻對待,楚逸嵐反倒起了雙眼,笑吟吟的望著對方:「怎麼突然不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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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突然醒覺到自己的失控,李顯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自覺可笑。回過頭,恢復了平靜的面容直視著楚逸嵐,用輕鬆的語氣說著完全不相符的話語:「你把四月丹的解藥交出來,朕自然會高興起來。朕已經派人盤問過楓葉山莊的下人了,原來楚老莊主早在一年前就過世了,你卻秘而不宣,很是奇怪。不過這倒也不關朕的事情。既然沒辦法用你父親來做要挾,朕只好隨便抓了幾個你的親信屬下,還有姑表親戚。你一天不交出解藥來,朕就只好一天殺一個,給閻王殿多送些人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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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無奈的一笑:「聰明如你,也用上爛殺無辜的招數?昏君爛殺,可是亡國之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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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帶兵作亂,朕本就該定你誅連九族之罪。何況朕手中還有程令遐,不信引不來唐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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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然你要誅我九族,那我更不能給你解藥,至少還能拉你陪我共游黃泉美景。」楚逸嵐展開暢快明朗的笑容,似乎一對情侶正在計劃明天的郊遊遠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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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忍不住問道:「那晚我假裝發病時你尚且真心焦急,如今難道真的要看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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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卻淡淡回道:「既然你知我為你真心焦急,為何又要騙我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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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頓了頓,斂了淡漠,復又笑道:「今日殿上見了阿離你的風采,真讓我傾倒。若是早些見了你這般光華照人,說不定我傾慕你的才幹,便不會再動其它情慾妄念。可惜如今卻晚了。我這一生,從未這般屈辱的輸過!」手指劃過琴弦,發出幾聲刺耳的聲音。內力到處,五弦俱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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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楚逸嵐臉上,卻嬉笑依舊:「兵法有雲,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阿離你倒給我好好上了一課,總算見識到了何謂謀攻。我對你又是用毒又是相迫,如今想來倒是落了下品,難怪不能降服你這條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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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可是認輸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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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輸了便是輸了,何需認與不認?我只當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便好。」他起眼睛笑著,「還記得嗎?我說過,我這人自小有個毛病,看上眼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且越是難弄到手的便越是有興趣。阿離,我對你倒愈發是愛不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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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鄙夷道:「你對他人便只有玩弄嗎?就沒動過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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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世事如遊戲,玩弄與真情,又有什麼區別?沒想到,阿離你還這般單純。」他歪著頭,露出風情萬種的燦爛一笑,「真個讓我越發喜歡你了。你說,這算是真情還是玩弄呢?我倒覺得,這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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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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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承蒙誇獎。」楚逸嵐笑道,「我們打個賭好不好?就賭是我先改變你的淡漠,還是你先改變我的無恥。賭注嘛,就用那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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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哼了一聲:「無聊,朕和你這階下囚有何可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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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就再賭大些也無妨,便用一生為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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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淡然道:「既然你執意不給解藥,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朕不會坐以待斃的,只好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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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望著李顯離去的背影,楚逸嵐輕撫著那斷了弦的鳳尾瑤琴,露出了陰狠無比的神情。忽而雲開霧散,又挑起興致昂然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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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以為那只是一顆有著幽明光華的夜明珠,清清冷冷,淡淡漠漠,可以安靜的收藏在內院深處,陳列於美麗的姬妾之間。及到李顯用計騙得自己送他入宮,又於今日朝堂上不費一兵一足,輕輕巧巧的便取走了自己精心籌劃方得來的地位。見識了他過人才智,才赫然發覺此人竟還內斂了萬丈光芒,蘊藏在平凡之下。一昔放射,眩比朝陽,燦若彩霞。那一刻落入楚逸嵐眼底的李顯,宛若浮雲中一條金色游龍,驕然的身姿劃過天際,深深震懾了他的靈魂。原來自己無意中看上的,竟是一個絕世珍寶,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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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除了他楚逸嵐,又有誰有資格和能力降服如此珍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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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生?這賭注似乎不錯呢。奇貨可居,倒也值得。李顯,我非隨口笑言,你也千萬勿要忘了今日之賭。日後我可還等著與你分個勝負呢。」他自言自語的笑道,「除了謀攻,兵法裡還有用間一計,下一輪的智鬥將始,有你這般對手相陪,倒也不致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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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習慣性的去撥弄琴弦,這才想起五弦已被他親手所斷,不由歎道:「有趣的東西果然不該輕易損壞,也該珍惜一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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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惜他的個性,從來不知珍惜為何?對於想要的東西,只有不擇手段的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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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步出上泗院的時候,恰巧程令遐正等在外面。驀然間被他全不同於布衣時的威懾神情所震,程令遐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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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為帝王,自然不能攙扶一個跌倒的臣子。李顯伸手想扶,顧及週遭人的目光,終於還是沒有伸手,只好裝作沒有看到,邁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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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行了幾丈遠,心下遲疑了片刻,他終於還是又回轉過來,扶起了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的程令遐。可是程令遐卻猶如一隻受驚的小鹿,眨著不解的雙眼,猛地甩開了他的手。這一刻,李顯只覺得陣陣寒意順著愣在半空中的右手直傳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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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孤家寡人,那是他幼時習字時,最先學會的四個字。從前只覺為帝者自然不同於常人,高高在上的孤獨內心,無所不用的殘忍手腕,都是治事者所必需的。一番塵世游,卻突然發現這是個何等悲哀無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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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初秋的夜晚,冷月當空,刺骨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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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獨自回到寢宮時已近三更,李顯並沒有立刻安置,屏退了屋內的兩個小太監,他坐回了書案前。略顯凌亂的書案上擺放著兩迭奏折,較高的一迭是他已經批完的,另一迭還沒有批覆。書案中間攤開著兩個黃色封皮的奏章,正是他離去前所看的。一個是刑部和大理寺會審後所上的折子,奏請誅殺楚逸嵐全族。李顯粗略估計了一下,倘若照準此折,被牽連誅殺的人只怕有五六百人。他方才重新登基,此時正是應該安定民心,重整朝政的時候,實在不宜大肆殺戮。可是想到了他體內未解的四月丹,他又不由想到,倘若利用這些人能從和楚逸嵐交換解藥豈不是一舉兩得?正是有了這個念頭,今晚他才去上泗院的。一天殺一人的要挾其實只不過是個試探,自小接受帝王教育的他豈能不知非刑殺人的害處?可是哪想到楚逸嵐竟是絲毫不把全族的性命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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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此一來,便秉公處置吧!李顯一邊想著,一邊提起硃筆在奏折的最下面寫上了一個大大的「殺」字。紅色的墨汁猶如淌過的鮮血猙獰著自己的存在,李顯稍一遲疑,人是要殺,但何必株連如此之廣?他提起筆來,又在後面加上了「只誅直系及首惡,秋後問斬,餘者罪名由刑部定奪再報」的朱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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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另一個奏折是御史李非凡所上,內容卻是進言不可殺烽帝。所陳的理由不外是兄弟同根,家國天下之類的話。其實最令李顯掛心的卻是那句「楚逸嵐一亂臣賊子尚且保全先烽帝性命,不傷其骨血,今帝乃先烽帝之弟,豈可妄開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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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也是今晚李顯前往上泗院的另一個原因。從楚逸嵐那片刻流露的不忍中,李顯隱約悟到些什麼,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可是層層迷霧卻毫不留情的籠罩在他面前,他伸出雙手,卻始終抓不到最後的謎底。層層相扣的情節像是少了關鍵的一環,始終連接不起來。憑著直覺,李顯知道一定還有什麼秘密是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缺少了它,他就無法解釋楚逸嵐不合情理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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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握著硃筆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筆尖上的墨汁濺落在奏章上,開出一朵血般艷麗的花形圖案。弒母之仇,豈能不報?何況為了日後朝居穩定,又怎能留下這般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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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思及那下落不明的徒弟,李顯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很快,腦海中閃過二皇兄持刀殺母的那一幕,積蓄了十一年的弒母之仇此刻全部湧上心來,驀然他的心腸又狠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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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清明的月光輕柔的落在身上,燭光中,燈芯不時發出嗶嗶的爆裂聲。李顯睜開眼睛,才發現夜色愈加深重了,快四更天了吧?他提起筆,在御史李非凡的奏折上飛快的批覆著。烽帝封為落王,改幽禁於郊外行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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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至於日後,一杯毒酒,無聲無息的送他上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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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解決了這兩份奏章,李顯喚進來宮女為他更衣準備安睡。纖纖玉手熟練的解著他的衣扣,又脫去了他的外衫。一股處女獨有的幽香悠悠飄來,令他一陣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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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二十三歲的男人會有性慾是理所應當的,李顯也不是聖人。都說帝王后宮三千佳麗,而他的後宮卻還徒有虛名,空空如也。在早婚的王室,二十二歲的帝王,本應連兒女都有一打了,可笑的是,他在性事方面居然還是個完全的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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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迎客來做廚師的時候,他也幾次有過去妓院勾欄之所解決衝動的念頭,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用錢買來完全沒有感情存在的性事是他所不齒的。說起來,被楚逸嵐強吻的那一回,竟然還是他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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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到那唇齒纏繞的溫熱感覺,李顯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怦怦跳了起來。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困惑的想著,生理的衝動居然讓自己如此失常,看來也該立幾個后妃充實一下後宮了。他低頭看看正在為自己擦手抹臉的綠衣宮女,雪白的瓜子臉上一雙長長的睫毛正在不停的眨動著。算不上絕色,但也是個標緻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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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叫什麼名字?」李顯柔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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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女孩急忙惶恐的跪了下來,低著頭結結巴巴的答道:「我不,是奴才,奴才名叫翠微,李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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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算大度得體,不過也還樸實。李顯點點頭,繼續說道:「朕封你為貴人,今晚你就留下侍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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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宮女一躍成了嬪妃,面對意外的封賞翠微非但沒有立刻欣喜若狂的磕頭謝恩,反而從剛剛的張惶中突然鎮定了下來,她抬起頭,一雙烏黑的眼睛帶著堅定的決心直直的望向李顯,清澈的瞳仁中映出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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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奴才不能奉旨。」雖然聲音不停顫抖,翠微還是繼續說著,「請皇上恕罪,奴才已經有了心儀之人,我們......早定下婚約了。」瘦小的身體在話音停止後仍然不住的抖著,李顯知道,說出這樣的話,她所抱持的,是必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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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屋內一片寧靜,翠微所預期的天庭震怒遲遲沒有到來。年輕皇帝的雙眼無聲的望著她,可是其中卻沒有她的身影。帝王的思緒,已經穿過了眼前的女孩,飄向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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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愛情,那究竟是怎樣的存在,竟能讓一個弱小的女子將生死置之度外?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還是一生中最甘美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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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驀然間,眼前浮過昨夜自己裝病時,楚逸嵐一聲聲的喚著自己阿離的樣子,還有那雙軒昂鳳目中滿載的依戀和柔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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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迷惑了。奸詐狡猾的楚逸嵐,虛情假意的楚逸嵐,偶爾多情的楚逸嵐,眾多的面孔一一劃過他的眼前,闖入了他的腦海中。幾番交手,各有勝負,雖是敵人對手,李顯也讚賞他的足智多謀,現在才猛然發現,自己對他似乎並不真的完全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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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耳邊傳來一聲怯怯的呼喚「皇上——」,李顯這才想起腳邊所跪的少女。他低下頭,溫和的一笑,說道:「你不必怕,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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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翠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直到李顯再次衝她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她才如獲重釋的磕頭謝恩離去。屋內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中,唯有搖曳的燈火將李顯孤寂的身影投射在雪白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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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的大哥,忠親王李烈,曾派屬下殺李忻恬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要格外小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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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驀然間,唯一能回憶起的楚逸嵐的誠懇的語調浮現耳邊。李顯皺起了眉頭,他踏著大步重新回到桌邊奮筆疾書。直到一封給少林方丈靈慧大師的信件寫好,他才微微鬆了口氣,放下筆快步出門,喚來侍衛命人悄悄送往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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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二天,顯帝頒下聖旨,封少林方丈為護國法師,撥銀修葺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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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穩定人心,中毒之事李顯不能聲張,只能派人暗中捉拿唐門之人。數日後,三名唐門徒弟自動歸降,表示願棄暗投明,幫助緝捕唐門掌門唐老夫人。解藥雖沒到手,可是胡太醫在他三人的輔助之下,於第二次毒法之前及時配出了抑制四月丹毒性的藥丸。劇毒一時無礙,李顯逐漸心安,開始殺異己,收大權,全心處理朝廷政務。朝廷內外,逐漸恢復秩序,萬事很快重上軌道。顯帝的才智,得到了眾臣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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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久,鄰國忽兒敕之王普番遣使臣來表上書,希望將長女蕭蕭公主嫁與顯帝為妻,共修兩國之好。兩國通婚,洪王朝史有前例,加之李顯有意借此婚事壯大自己的勢力,於是下昭應允。一月之後,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護送蕭蕭公主入京,京城內張燈結綵,處處喜氣洋洋,宮內,忙碌不堪,準備著顯帝迎娶新後的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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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洪王朝第一代皇帝曾經在《禮注》中寫過:「帝之大婚,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同尊卑而親之,成男女之別,立夫婦之義,而後父子君臣。故曰婚禮者,禮之本也。」遵循祖宗遺訓,洪王朝的皇帝大婚典禮是歷朝歷代中禮儀最為繁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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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大婚的這天,剛過五更天,貼身太監就來請起了。他揉揉朦朧的雙眼,看看太監們高高舉起請他更衣的禮服,心中突然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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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真的要結婚了嗎?今天,他就要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異國女子共結連裡,修永世之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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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會愛上她嗎?她又是否能真心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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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昨夜他睡的很晚,困惑著同樣的問題的他輾轉難以入眠,內心為責任所困的迷茫軟弱卻又無人可以傾吐商議。孤枕難眠中,他披衣起身,漫無目的的在宮中散步。跟隨的太監侍衛們見他心緒不佳,無人膽敢靠近。他只能在冷月下獨自漫步,盼著這無由來的感傷早早散去,還回一個堅強的帝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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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停下腳步抬頭看時,卻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竟來到了囚禁楚逸嵐的地方。那一刻,竟忍不住有種想進去的衝動,抓著他聊上幾句,聽他彈彈曲,吹吹笛,或是談詩論詞鬥嘴。便是聽他說些無聊調笑也好,至少可以驅散心中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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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在上泗院外站了很久,露濕重衣,終究還是沒有進去。離去時,只是苦笑自己何其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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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迷茫和感傷只持續了短暫的片刻,很快李顯便從昨夜的回憶中完全清醒過來,用完全不帶感情的語調命令道:「洗面,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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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婚的禮儀很複雜,從臨軒命使,納彩,問名,祭禮,納吉,納徵,告期一直到正式的冊後儀式,每道工序都有一套鄭重繁縟的儀式。等到皇后身披霞披鳳冠,乘著輿車進入皇宮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按照祖制,由尚官在皇帝的寢宮陪伴新皇后,等待皇帝的駕臨,而皇帝則要在正殿賜宴眾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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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殿庭之中雅樂齊奏,百官朝集,儀仗就位。高高的龍椅上,忙碌了一天早已疲憊不堪的李顯還是振奮起所有的精神,盡力把自己裝扮成精神矍鑠的樣子,高舉起手中的酒杯。座下的大臣們也趕忙隨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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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杯到唇邊,李顯卻只是做個樣子,滴酒未喝。他體內的「四月丹」之毒未解,雖然胡太醫已經用藥強行壓制下毒性,卻反覆叮囑他解毒之前最好不要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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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放下酒杯,李顯的目光緩緩掃視過群臣,卻沒有發現程令遐的身影,自從那日他從囚禁楚逸嵐的地方出來時遇到他後,李顯發現程令遐開始躲避自己。就像程令遐曾經說過的,一無長處的他卻對善與惡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而忙於政務的自己又哪裡分的出時間和心思去哄他高興,自然也就只能順水推舟的冷落著對方。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不知不覺中爬上了李顯的唇角,寡人,寡人,難道身為皇帝就命中注定要做個孤家寡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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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從很小的時候,李顯就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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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悠揚的雅樂還在高聲演奏著,李顯看看殿中的眾臣,突然有種晃如隔世的陌生感。一種深深的被困感油然而生,小小皇宮如是金玉囚室,封鎖了通往自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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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很快李顯又把這番脫軌的心情強壓下去。他知道,一個帝王是不被允許軟弱和放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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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囑咐太監總管胡敝留下小心伺候宴席後,自己便悄悄起身離開的了大殿。帶了幾個隨從,沿著被燈火照的通明的道路走向寢宮。他的腳步放的很慢,在真正能夠安寢之前,還有一系列冗長的洞房儀式規矩,想到這些李顯便覺得麻煩,他只想藉著這難得的空閒好好清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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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短短的一段路,他卻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時辰才到。要進寢宮前,他突然發現宮門外的陰影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卻是程令遐。李顯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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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去正殿的宴席,怎麼一個人在這吹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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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一月的夜晚冷風刻骨,程令遐的臉頰凍的通紅。他牽動幾乎凍僵的面部肌肉,擠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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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想去來著,可是後來我聽說開宴之前皇帝要先賜酒,作臣子的一定要一飲而盡,以示慶賀。我不會喝酒,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所以索性就沒去。本來想來這裡鬧洞房的,可是守衛的衛兵又不讓我進去,我正猶豫怎麼辦時,你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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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禁莞爾一笑。平常百姓家成親是有親朋好友鬧洞房的,皇帝大婚可沒聽說過允許做臣子的隨便來洞房的。真不知道程令遐的腦袋是怎麼構造的,居然想得出這樣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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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鬧洞房就算了吧,天氣怪冷的,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李顯安慰了兩句,起身便走,走出了兩步,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回頭叫住了程令遐,「反正時辰還早,不如進來坐坐吧,朕叫人準備些宵夜,你用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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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遲疑了片刻,點點頭,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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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忙著回洞房,帶著程令遐來了寢宮的偏廳。太監送了幾盤點心瓜果上來後便遵旨退了出去。看到程令遐狼吞虎嚥吃的高興,李顯笑道:「朕本來剛用過膳,看你這種吃法,倒覺得自己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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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是說笑,程令遐卻真的拿起一塊點心遞給李顯,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吃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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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只得接過了點心,輕咬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問道:「這陣子沒看到你,都在做些什麼?」程令遐皺著雙眉,努力的回想著:「吃飯睡覺逛皇宮」他搔搔頭,實在想不出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來,只得補充了一句,「好像還有別的事情吧,一時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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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微微一笑,也不去拆穿他最後那句謊話,只是道:「朕這段日子太忙,也沒顧得上你。你這樣子每日閒散也不覺浪費時光?不如朕給你封個官職,出來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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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聽了縮縮肩,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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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奇道:「難道你不願意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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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點頭道:「嗯,我不想做官。這一個來月有好多官員被殺被關,我看著覺得怪害怕的,做官也沒什麼好的,整日裡提心吊膽的擔心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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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臉色一沈,很快又恢復了原狀,笑著說道:「原來你是怪朕殺人太多。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烽帝奪未登基後也一樣大開殺戒,殺光了朝中所有反對他的人。朕遠離朝堂十數載,雖然後來取巧僥倖奪回了皇位,可是朝中舉目皆是楚逸嵐的人,朕不殺光了這批人,如何坐的穩皇位?」他頓了頓,輕歎一聲,道,「非是我殘忍好殺,而是居上位者必須如此,為了穩定朝局,不得不為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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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你為什麼要作皇帝?你身上的毒雖然沒解,可是現在也不必擔心它發作,為什麼還要死守著這個皇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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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愣,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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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沉默了片刻,他復又笑道:「傻話,皇帝豈是說不作就不作的,又不是小孩子的遊戲。皇權更迭,豈能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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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程令遐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有幾句話,說給以前的朋友二狗聽,所以你聽了,可不要生氣。每次你說『朕』這個字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好陌生,完全不是當初陪我遊山玩水的你了。我不是說你做不了一個好皇帝,只是覺得,這種生活真的不適合你。我知道你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你當初為求自保要奪回權力也無可厚非,可是殺了這許多人,身邊再無一個可信朋友,這樣的生活你快樂嗎?你不作皇帝不成嗎?你不作,總還有人能作,想作吧?」程令遐頓了頓,遲疑的道:「李兄,你就沒想過退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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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區區兩字,如霍然霹靂劃過黑暗天幕,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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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總以為自己理所應當的該作個好皇帝,卻沒想過,母仇已報,傳位,讓賢,又有何不可?習慣了海闊天空生活的自己早已不再適合帝王生涯了。於嚮往自由的自己,此位既是負擔,何不一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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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笑自己自負聰明,卻是程令遐這白癡幾句話點醒了夢中人。那間,李顯頓悟,眼前豁然開朗,不由朗聲一笑,終於釋開了心中所惑。再開口時,連稱呼也已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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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令遐,今晚李某承教了。只是現下還非時機,待朝局徹底穩定下來後,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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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還沒說完,突然房門光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李顯剛要發怒,仔細一看,闖進來的卻是太監總管胡敝,他心頭不由一沈,不好的預感立刻如陰雲般密佈腦海。他還來不及詢問,胡敝已經用驚惶之極的聲音尖聲哭叫道:「不不好了,皇上,死人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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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慢點說,說清楚了,誰死了?」李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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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死了死了好多人剛剛在正殿裡用宴的大臣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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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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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都死了?」李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大臣中,有這一個多月來他親手拔擢上來的能臣干將,還有李氏親貴,皇族顯要,甚至還有掌握京城防務兵力的三位皇叔,這些人全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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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酒是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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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電光火石般,李顯的腦海中閃過自己未曾沾唇的婚酒。天子賜酒,無人不飲,一定是有人在那酒中下毒,而自己也是僥倖才逃過一劫,否則當胡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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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逼宮,又是逼宮!可是這次覬覦這個皇位的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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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去傳御林軍統領賀之平,朕」李顯的話還沒有說完,轟天的騷亂已經四起,遮掩住了他的聲音。他瞿然開目,快速步出房門,立在丹柱旁極目望去,遠處沖天的大火映紅了無月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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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繼而,城北響起了爆炸聲,將在冬夜中靜靜沈睡的京城撼地一震,接著西邊又是一團火球,炸雷般的響聲不斷。李顯不及細想,京城東南邊的方向也起了火,這次的火光更亮,濃煙沖天而起,火光照紅了半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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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接著,便聽到宮外四處響起奇怪的號角聲,一長一短的聲音此起彼伏,急促的馬蹄聲敲擊著宮外御街堅硬的石板道,還夾雜著婦女驚恐的尖叫聲,孩子害怕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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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了一片恐慌和不安的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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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敵人算計好毒發的時間,已經在四城中同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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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宮門炸裂的聲音清晰的傳來,深宮大內在喊殺聲中騷亂一片,滿宮到處人影幢幢,鬼哭神嚎。太監宮女沒頭沒腦的大聲叫嚷著,四處逃竄燈燭在混亂中被碰翻了不少,剛剛還燈火通明的皇宮沈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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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媽呀——」胡敝尖著公鴨嗓子驚叫一聲,已經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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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慘白著臉,幾步奔到李顯身邊,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囁嚅著雙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張大眼睛望著李顯,卻驚奇的發現李顯唇邊浮起一絲瞭然的淺笑,似乎眼前一切都和他無關般超脫。那笑容中,三分苦澀,二分自嘲,卻又有五分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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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令遐,剛剛你不是還說朕不適合做皇帝嗎?看來有人和你的想法不謀而合。四十五天,這次朕的皇帝生涯比上次還長了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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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束了,四十五天的第二次皇帝生涯,看來就在今晚幕終。心底,卻沒半分遺憾,反是一片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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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猛地拉起程令遐的手,說道:「走,我們現在必須離開這裡,皇宮被破,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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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你的新皇后不管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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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不是真的皇后。」李顯一邊說,一邊快速除下衣衫,換上了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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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作亂的兵士還沒有攻到寢宮附近,遠處是喊殺聲震天,這裡卻是詭異的安靜。李顯拉著程令遐,穿過條條曲轉的迴廊和宮間小路,在黑暗中快速前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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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說她不是真的?」程令遐邊走邊問。李顯點點頭,答道:「你聽到剛剛奇怪的號角聲了吧?那是忽兒敕國的軍角。所以在寢殿中等我的也絕不可能是忽兒敕的蕭蕭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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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兒敕?你是說在作亂的是忽兒敕兵?他們從哪裡冒出來的?」程令遐驚異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來格外刺耳。相比之下,李顯的聲音卻鎮靜的很:「是我大意了,楚逸嵐提醒過我小心大皇兄,我派人查過,忠親王的兵力主要在南邊江浙一帶,京城附近並無他的勢力,加上他人又在京中,所以我就一時放下心,集中防範他在南邊的異動。我沒有想到,他會勾結忽兒敕國逼宮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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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急道:「你還是沒說這些忽兒敕兵到底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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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轉過頭,雙目在黑暗中灼灼放光:「大婚!這次遠道而來駐紮在京郊的送親隊伍足有五千餘人,而京城的守軍不過三千,加上御林軍也才四千而已,如果這些馬伕,僕從,使臣全部都是忽兒敕精兵假扮的話,就足以在混亂中拿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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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長歎了口氣,腳下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忽兒敕國與我國世代交好,我的祖母就是從忽兒敕國嫁來的公主,我的體內也是有忽兒敕血統的。若沒有一定的好處,普番王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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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啊!」程令遐一聲尖叫打斷了李顯的話,他凝目看去,燈火晃動中,一隊忽兒敕兵出現在了不遠處,看到他們兩人,已經提著刀子圍了上來,那刀上鮮血淋淋,不知已砍殺了多少無辜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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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漢人,殺了!」領頭的軍人一聲厲喝,一個的兵士立刻舉起刀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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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手推開了程令遐,同時自己側身閃避,刀鋒擦面而過,兩縷頭髮隨風飄落。那兵士見李顯堪堪避過了這一刀,自覺在上司面前失了面子,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再次揉身撲了上來,一把沉重的大刀舞的密不透風,虎虎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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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眼前的忽兒敕兵武功雖然不弱,可在李顯看來除了臂力驚人外也不過平平。他內力雖無,可武功招數尚在,一側身,避過第一刀的同時已從地上撿起了根樹枝,尖端穿過刀式的空隙,一戳便點中敵兵胸前的要穴檀海穴。倘若樹枝上帶了內力,這一下便可要對手的性命。縱然毫無內力,李顯這重重一戳也令對手身體一軟,一陣閉氣,緩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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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周圍幾個敵兵見生此變,大吼一聲也紛紛舉刀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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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沒了輕功,無從閃避縱躍,索性以逸待勞,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右手樹枝不斷晃動,速度雖然不快,卻招招直指對手刀法中的破綻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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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圍攻者只覺一根樹枝在週身大穴來回晃動,如影隨形,始終擺脫不開,只能一邊用忽兒敕語高聲怒罵著,一邊繞著李顯來回奔跑,卻無法近身。這樣來回奔上幾圈,加上大刀份量沉重,體力大減,喝罵聲漸低,刀法也隨之逐漸呆澀起來,破綻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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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知道時機已到,暴喝一聲,長枝代劍,伸展猿臂,幾招之間便將圍攻的敵兵一一點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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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忽兒敕兵,李顯長長舒了口氣,好險,還好沒有遇上真正的高手。該死的楚逸嵐,若不是他廢了自己的武功,區區幾個夷蠻士兵,何需對付的如此艱難,險象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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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扔下樹枝,正要招呼程令遐繼續趕路,身後卻突然傳來鼓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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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枝影搖曳,月黑風高,四下喊殺聲,哭叫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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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時傳來的鼓掌聲是何其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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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緩緩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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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謂說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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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出現在他身後的,正是他剛剛在心底痛罵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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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黑暗之中,楚逸嵐一身素白,冷風掀起衣衫的一角輕輕飄揚,一襲素裝襯得他愈發飄逸閒適,儼然一位誤入塵俗的絕世貴公子。他手中拎著一個小小的包裹,不知裝了些什麼。白玉雕成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戲謔,一雙燦若星辰的眼中盛滿幸災樂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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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功夫,好招式!精彩,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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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廢掉自己武功的罪魁禍首稱讚好功夫,李顯只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要詢問楚逸嵐是怎麼逃出上泗院的,轉念一想,宮中大亂,忽兒敕兵全力追捕的人自然是自己,哪會顧及自己的階下囚。以楚逸嵐的武功機智,要想逃出來未必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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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是他又來找自己作什麼?趕盡殺絕,以報前恥?看樣子又不像。李顯心裡疑念重重,面子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說道:「花拳繡腿,哪裡入得了楚大公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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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會呢?阿離你那雙白玉凝脂般光滑的玉手,兩條健碩修長的雙腿,還有兩腿上渾圓的雙丘,丘間嘖嘖都是我的最愛,每每令我魂牽夢縈,怎會入不了我的眼呢?阿離你真是多慮了,你以為我變心了是不是?」又是一副調戲婦女的無賴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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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兩聲,問道:「楚公子,你於此危困險境之中來尋李某,究竟意欲何為?你要是想落井下石,趁機取我的性命,那就動手吧。楚公子這樣的高手,難道還把我這樣一個身無內力之人的武功招式放在眼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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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做出一臉哀怨神色:「阿離,我們好久不見,都說小別勝新婚,可你非但不像從前那樣拉著我說些體己話,反而口口聲聲說什麼死啊殺啊的,這豈不是故意傷我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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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旁程令遐懷疑地看看李顯,似乎在猶豫著楚逸嵐那番話中有幾分可信度。李顯一個暴栗立刻敲在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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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然楚公子不是來取我性命的,那便就此告辭。」李顯轉身就走,程令遐趕忙急步跟上,怯怯的輕聲問道:「李兄,他怎麼說你們小別勝新婚啊?難道你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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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隱約聽到身後傳來楚逸嵐的曖昧笑聲,幾根青筋暴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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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幾個起落搶在李顯前面,攔住了去路,笑道:「阿離,你走錯路了,這條路是往大內深處去的,出宮的路是反方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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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冷的道:「我認得路,不勞你費心。」說著企圖繞過楚逸嵐繼續前行。幾次轉換方向,都被楚逸嵐嘻笑著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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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略一思索,抬頭笑道:「我明白了,宮內定是有條通往宮外的暗道,說不定十一年前你逃出宮就是用這條秘道呢。難怪滿皇宮的忽兒敕兵在拿你,你卻毫不著急。難為我怕你出事,還這麼急匆匆的趕來保護你。你倒好,如此見外,都不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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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於沉默中注視著楚逸嵐,忽而正色道:「你猜的沒錯,我是有出宮的辦法,不勞楚公子費心保護。借此機會,我也有兩句話想和楚公子說清楚,以前你給我下過毒,還廢了我的武功,不過我復位後也殺了你不少部下。你族裡的人都被囚在天牢,我還一個沒動,值此混亂之夜正好可以救出他們。咱們的帳也就算是兩清了,彼此互不虧欠。從此以後,我還隱姓埋名去過我的山野生活,楚公子你也請自便吧,就是不要再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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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以為楚逸嵐又不知會說些什麼瘋言瘋語,沒想到他居然痛痛快快的答道:「好,我答應你。」接著便閃身讓開了路。李顯奇怪的打量了他幾眼,也不再說話,抬腿便走,心中卻在暗暗納悶,不知對方又在玩弄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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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果不其然,才走出幾步,便聽的楚逸嵐在身後放開聲音大聲嚷道:「喂,我還有句話要說,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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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個混蛋,分明是想把忽兒敕兵引過來!李顯回過頭,只見一隊在不遠處巡邏的忽兒敕兵已經聞聲包抄過來,雜亂的腳步聲砸在青石板地面上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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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敵兵約莫二十多人,李顯自忖此刻自己無論如何也難以對付,恨恨地看看楚逸嵐,他卻只是站在原地負手而笑,一副『你可以求我幫忙』的狡猾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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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歎了口氣,說道:「楚逸嵐,你不覺得這麼做太卑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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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聳聳肩:「可是有效啊,怎麼樣,要不要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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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遇上這種無賴,李顯也只得無奈的點點頭:「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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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記著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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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一聲清嘯,提腿踢翻了一個忽兒敕兵,劈手奪過他手中的大刀,施展出五合六行刀法,一柄大刀在他手中猶如有生命一般,幻化出萬千刀影,形成一個個美麗的銀色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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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知道他是有意在自己面前賣弄,也不由得為他精湛的刀法暗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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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區區忽兒敕兵如何抵擋的了這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的高明刀法,刀鋒所到之處,立刻鮮血飛濺,二十幾個強悍的士兵頃刻間屍橫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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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把染滿鮮血的大刀扔在地上,笑道:「現在我可以收回你欠的人情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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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公子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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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突然欺近李顯身前,一手曖昧地攬在他的腰間,炙熱的呼吸近在咫尺之間。李顯與他對目而視,卻驚奇的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完全收起嬉笑不正經的面孔,烏黑的雙眸中光華畢露,灼熱的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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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刻李顯以為他灼熱的吻會落下。可是楚逸嵐卻只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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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讓我護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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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宮內這條秘道極為隱秘,長達數里,直通城外,就連李顯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哪個皇帝挖掘的。十一年前,那個人救他出皇宮時,走的就是這條路。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這條秘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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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三個人出秘道時,天色已經泛白,一夜勞頓奔波,程令遐已經困頓不堪,一邊瞌睡一邊跌跌撞撞的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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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也自覺疲憊,看看天色將亮,對楚逸嵐說道:「那邊有個廢棄的茅舍,我們先躲上一天,等到天色黑了再趕路。」楚逸嵐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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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進了茅屋,程令遐立刻蜷縮在屋角沉沉睡去。李顯靠坐在牆邊,閉目休息,卻不敢睡熟。朦朧間聽到楚逸嵐的腳步走出屋去,過了一會又回來,一隻手輕輕的推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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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來,喝點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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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看著他手中的陶罐,卻不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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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怕我又下毒啊?」楚逸嵐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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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錯。」李顯冷笑一聲,推開了他的手,「楚逸嵐,你死纏爛打得跟著我究竟意欲何為?」「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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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一副無辜的神情,「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也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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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又是這一套!從這個男人嘴裡就永遠吐不出一句正經話來嗎?李顯憤怒的輕哼一聲,又闔上個雙眼,索性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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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陣衣料悉嗦的聲音,楚逸嵐挨著李顯坐了下來。看看對方一副老僧入定,打定主意不理睬自己的神情,他揚起性感的雙唇,牽出一個狡詐的笑容,突然按住李顯的肩膀,頭一低,強壓在李顯的雙唇上,毫不客氣地掠奪著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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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滾燙的氣息噴薄在臉頰上,靈活的舌頭繼而侵入口內,執著的糾纏著他的唇,他的舌。剛剛還在小心防備楚逸嵐的李顯,那間頭腦一片空白,繼而難以隱忍的怒火從心底慢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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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掙扎,李顯知道以自己此時的武功無力對付楚逸嵐,任何無用的掙扎,只會換來更多羞辱。看準時機,他衝著楚逸嵐的舌頭猛地咬了下去。早有防備的楚逸嵐機敏地縮回侵略的舌,李顯的牙齒便落在他的唇上,咬出一個清晰的齒印形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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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也不生氣,指著自己的傷口,調笑道:「等會那小子醒了,我就把這個傷口給他看。你說那個蠢貨能不能猜到這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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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反唇相譏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吾寧與愚者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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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啊——可知道自己為何丟了皇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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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想到楚逸嵐突然換了嚴肅的話題,李顯冷眼看著他,哼了一聲,等著他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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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這個人呢,實是太過善良正直了,也不知是天生,還是遠離廟堂時養成的。有和別人勾心鬥角的本領,卻沒有和別人勾心鬥角的心思。要是你從心底抗拒這些人與人糾纏的事情,怎能防備得了別人的冷箭?要對付你,機智勇猛皆不需要,只需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便成。如你這般人物,若生在政局穩定之時,還能做個賢明的守成之君,生在現在,哼!兩次被逼退位的皇帝,倒是可以加載史冊,引為後世之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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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雖刻薄,卻是李顯第一次聽他長篇大論說了這許多的正經話。細思之間,也不得不承認此言一針見血,正說到他的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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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若是大皇兄堂堂正正打起旗號,起兵造反,自己未必會輸給他。可是對方卻選了卑劣的手段,一夜之間奪走皇位。回想起來,自己幾次栽在楚逸嵐手上,又何嘗不是輸在些下毒之類的小手段上?他一向自恃武功機智均不輸人,每每擺開陣勢想和敵人正面交鋒,敵人卻繞開他的鋒銳,跑到他背後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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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在沈思間,耳邊突然又傳來了楚逸嵐的聲音:「怎麼樣,要不要和我連手,我幫你把皇位再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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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沒有立刻回答,他默默的注視著對方,在楚逸嵐的雙眼中,同時閃爍著戲謔和誠摯。他一時搞不清楚,究竟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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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論楚逸嵐是哪一種態度,他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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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要。」李顯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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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得知忠親王逼宮篡位時,李顯的心中便有一種奇妙的解脫感和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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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能解脫的權位責任緊緊纏繞著他,迫使他用冷硬包裹起自己。灑脫逍遙不能不收起,心痛的時候卻還要高舉屠刀。第二次被逼退位,沒有第一次時的不甘憤恨,這是否也是一種成長和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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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經歷這許多,這一趟塵世游不算白走。連皇位亦能放開,終是修得了份真灑脫。他又怎會再次步入泥潭?更何況,在楚逸嵐故作閒適的神情背後,他捕捉到對於權力貪婪而熱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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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頓了頓,李顯輕聲問道:「是我一直瞞了你自己的真實身份,又害你丟了丞相之位,你不恨我嗎?為何又要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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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誠心相問,楚逸嵐卻只是調笑道:「我這麼愛你,怎會捨得恨你?」說著,又死皮賴臉的湊上來,輕吻著他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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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推開他,輕輕一歎,卻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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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天黑之後,三人繼續上路。一路上沿途都有緝拿李顯的榜文,也遇上過幾次官兵,均是楚逸嵐出手,毫不費力的打發了。行了數日之後,終於在楚逸嵐護送下到達了目的地——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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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父皇生前與方丈靈慧大師曾是方外之交,為了以防萬一,給自己準備一個避難的去處,李顯早有信件交與靈慧大師,請他在萬一之時收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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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弄清楚李顯不是看破世事要剃度出家,楚逸嵐這才停止了百般阻撓,送他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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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少林寺盤桓了數日後,他卻突然不告而別,只留了張『日後再見』的便柬。便柬末了,自然忘不了附些「我愛你」,「等我回來,不准變心」之類的風言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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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看了,哂然一笑,到底是個看不破紅塵,抵制不住誘惑的人,想必還是對權勢難以死心,這一去,太半又是投身是非爭奪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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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慧大師派出弟子,始終打探不到唐門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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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知道後爹暗器使毒的功夫均是一流,母親跟著他,自己除了思念之外倒也不需擔心,反正一時無法可想,他便也在少林寺悠悠哉哉的住了下來,終日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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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體內劇毒始終未解,雖未發作,卻無法再次起始練武。除了和靈慧大師盤桓佛經,鑽研圍棋外,便是在廚房裡學了幾個齋菜炒法,又琢磨出幾個新菜製法,時不時便在廚房裡掌廚幫忙。靈慧大師是個不拘塵俗的人,前顯帝端了親手炒的飯菜上來,他也安然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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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日子雖然平淡,倒也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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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偶爾靜坐無聊,再無可想之事時,腦海中便會浮現出昔日與楚逸嵐糾纏鬥智時的幕幕情景,其間恩恩怨怨,原也難以分清。往事種種,付之一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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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念及宮變後他一路搭救相送之情,又暗生感激,想起未曾只言詞組向他道謝,不覺有些內疚。有時,甚至忍不住猜測他對自己是否真的曾生過幾分相惜之情,方才會不棄前嫌,相助於危急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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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了一會,突然又自嘲起自己無聊,又不是第一次和楚逸嵐打交道,被他騙過那許多次,自己又坑害過他一遭,他能不痛恨自己便是萬幸,居然還去猜測他對自己是否真心真意,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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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般狡詐之人說的『喜歡』,又怎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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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難道是自己太久沒被人愛過,竟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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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等躲過了這陣風頭,也該下山娶門親,安安穩穩的成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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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比起山中無憂無慮的生活,山外的花花世界卻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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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新的烈帝登基後,作為酬謝忽兒敕國的謝禮,竟將北部兩省雙手奉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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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經此一變,忽兒敕國國力漸強,而連遭數次政變,政局不穩的洪王朝實力不斷衰弱。半年後,忽兒敕國大兵犯境,洪王朝軍隊一路潰敗,烈帝隨之遷都南方。北部近半邊疆土淪落異族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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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一日,李顯正與靈慧大師下棋,執事僧突然來報,眾多江湖人物群集少林,說是接到了方丈大師的帖子,來慶少林建寺三百年大典。靈慧大師聽了一愣,建寺百年是有的,不過少林僧人素來儉樸,並沒有弄什麼大典,又何曾發過什麼大宴群豪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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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vincy100    時間: 2009-6-9 20:21

𨪜𨪜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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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與靈慧大師對看一眼,均覺事有蹊蹺。靈慧大師吩咐執事僧先行招待客人,自己也罷了棋局,要去看個究竟。才要出禪房,便聽的屋外一聲洪亮如鐘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靈慧老兄,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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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慧大師面色一喜,立即起身相迎:「馬老弟,你也來了。」
𨪜𨪜
𨪜𨪜 話音剛落,便從屋外走進來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短衣打扮,獐頭鼠目,身材甚是矮小。單是聽他的聲音,李顯還以為是個身形魁梧,威嚴震懾的武林前輩,一見了面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副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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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雖不識得此人,卻知道能與靈慧大師稱兄道弟之人必是江湖上響鐺鐺的人物。不過李顯生於帝王之家,兩度黃袍加身,對於這些武林中出名的人物也不放在眼裡。他拿了本棋譜,自顧自的擺起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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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因他身份隱秘,靈慧大師正在猶豫如何為二人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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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眼見李顯無意結交,他也順水推舟拉起馬振華,笑道:「走,馬老弟,我們別處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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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想到馬振華卻不肯就此便走,大著嗓門沖李顯說道:「國家將亡,匹夫有責。怎麼卻有人有這種閒情逸致,只顧擺什麼破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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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慧大師一驚,這馬振華雖然為人豪爽,卻並不魯莽。為何今日竟對一個初見面之人如此莽撞?莫非他已經知道了李顯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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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偷眼看去,只見馬振華昂首闊步,一臉的豪邁,一時又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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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緩緩放下棋譜,犀利的目光轉向馬振華,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光華這才內斂起來,淡淡的問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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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馬振華,江西人士,雙龍門掌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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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又低下頭去繼續鑽研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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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事到如今靈慧大師也想弄明白究竟,索性微笑著坐在一旁,不再說話。這樣一來,便把馬振華晾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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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受此冷遇,馬振華卻並不惱火,反而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原地,繼續道:「若爭於棋局中一子得失,為何又不把天下得失放在眼裡?國家興亡,難道還不及這黑白兩子的爭鬥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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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噹啷一聲,一顆白子落盤,發出金石般清脆的撞擊聲。李顯目視劫劫相套的棋局,手裡捏起又一顆黑子,繼續擺著棋局:「這些話,叫楚逸嵐自己來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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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馬振華身體一震,繼而發出爽朗的笑聲:「楚少俠料的不錯,只這幾句話你定然就能猜出老夫背後之人。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猜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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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也簡單。」李顯於棋局中抬起頭來,「以馬掌門的聲望,能讓您受了冷遇還畢恭畢敬的人,放眼江湖恐也寥寥無幾。況且聽馬掌門言下之意,十之八九已經知曉李某的身份。而少林寺外,知道我藏身於此的,不過楚逸嵐一人而已。故而我料定你是受楚逸嵐之托而來。怎樣,要不要我繼續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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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馬振華一愣:「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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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與此同時,門外卻清清楚楚的響起一聲:「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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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屋內三人同時循聲望去,只見禪房之外,一位白衣公子卓然而立,風神秀異,落然卓絕。猶如冠玉般的面容上兀自帶著幾分邪邪的微笑,何等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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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不由得細細打量起眼前的楚逸嵐,幾番鬥智鬥勇,又曾共患難,同淪落,昔日情愛告白至今音猶在耳。一別半載,音訊全無,如今的他,還是一身的瀟灑貴氣,縱然眉宇間多了幾分歷經江湖的滄桑之色,也仍是難以遮掩丰神俊朗的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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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在李顯胡亂思量間,楚逸嵐已經飄然走進室內,衝著靈慧大師微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也不待他人謙讓招呼,自己便拉過一張椅子,緊挨在李顯身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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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了,阿離,現在貴賓入席,你可以接著說了。」一邊說著,楚逸嵐居然一邊抓起李顯持子的右手,放在手掌中慢慢撫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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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馬振華和靈慧大師四隻眼睛同時投向他二人,神色中皆是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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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剛剛心中那一分半點的離別感傷立時消弭的無影無蹤,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心頭怒火,右手一用力,把手從楚逸嵐掌中抽了回來,這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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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今天下混亂,正是各路群豪各顯神通的好時機。其實半年前烈帝借忽兒敕兵之力,自我手中奪取皇位之時,便已注定天下有此一亂。楚少俠當日離開少林寺,想必就已料到忽兒敕進犯中原之圖謀,你要重奪往日風光權柄,這可是個不可多得好機會。不過以你楚逸嵐之名,未必能使群雄俯首,民心共向,是以你要借李顯的名義聯絡江湖群豪,約齊假借少林建寺之典,聚於少林寺內,共襄抗異敵之策。只是我不明白,你苦心孤臆勸我復出江湖,難道就不怕我事成之後藏良弓,烹走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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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笑罵道:「好啊,你拐著彎罵我是狗,莫不是怪我當初拋下你一人,一去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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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本是正正經經的問話,被楚逸嵐這一打岔,倒好像他真的另有曖昧他意。旁邊兩個老頭聽了,又誇大了幾分詫異,更可惡的是,那馬振華竟低著頭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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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謂越描越黑,李顯無從解釋,只能心底大罵楚逸嵐無賴。面上卻還要勉強維持著風度,問道:「楚少俠,李某的話你還沒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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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拍手笑道:「好一番推理,分毫不差。不過你可還記得?我曾說過,要幫你奪回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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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記得,不過你可記得,我也曾經明確拒絕過你。」李顯昂首道,「你苦苦相逼,一再糾纏,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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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因嘛——」楚逸嵐俯過身子,溫熱的氣息隨著他的聲音噴薄在李顯的耳邊,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對你的情意,又不止一次說過,到如今難道你還不信?莫不是要我在一個老和尚,一個老頭子面前再剖白一番真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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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深情的話語用楚逸嵐特有的聲調說來,卻怎麼聽都缺乏誠意。李顯重重哼了一聲,不豫之色漸濃。情知不能過分捉弄,楚逸嵐一笑坐回原位:「天下大義,民族興亡,要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能舉出很多,說上一天一夜也不成問題。怎樣,要不要我細細數來?」一口熱氣似有意似無意的噴過李顯的頸間,加重的語氣透著曖昧情色的成分,「我就在你身邊整日整——夜的說,直到你不耐煩點頭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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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李顯狠狠瞪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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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就是楚逸嵐,這種惹人生氣的本領永遠獨一無二。明明是驅逐蠻夷的大事,從他嘴裡說出來,倒像是逼良為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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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眼見二人越說越僵,馬振華蹭到靈慧大師身邊,拽拽寬大的僧袍,投去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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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慧大師略一沈吟,說道:「皇上且莫發怒,請聽老納一言。少林僧人素來不入塵俗,不理凡務。今無數黎民百姓身處蠻夷鐵騎蹂躪之下,難得楚少俠高瞻遠矚,不辭辛勞,約齊天下群豪共救國家於水深火熱之中,老納願率領少林所有武僧,投身軍旅,為國效力,也不辜負顯帝昔日所賜那『護國方丈』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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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半年之間,靈慧大師始終稱呼李顯為『李公子』,如今聽他改了稱呼,李顯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在他心中又何嘗忍心見昔日江山慘遭異族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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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罷,總是他與楚逸嵐孽緣難斷,果然他二人連手,不知天下誰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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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到這裡,李顯心中頓時豪氣萬丈,四方棋局,不在殺帥擒王,在乎爭城奪地,他所作的也是如此。今日天下之亂於他並非全無干係,不論今後帝位誰屬,但要百姓不至淪落受他族之奴役,又何必計較其它許多?任他楚逸嵐心有千般算計,我自有滿腹計謀相擋,又何必怕與他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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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緩緩站了起來,傲然的視線掃過室內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窗外。明淨的天空漂浮著悠然的雲朵,白雲本無形,隨風遇則安。晴空萬里之日,雲自悠閒,居高臨下,笑看紅塵萬里;若遇狂風暴雨,它亦無懼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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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平靜清冷的聲音從李顯口中一字一句吐了出來:「出去吧,我們去會會天下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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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朗朗乾坤,白日當空。少林寺宏偉的寺門緩緩打開,兩隊持棒的武僧踏著整齊的步伐,列隊於山門兩側。門外數千石階依山勢陡峭直下,一望無盡。石階上擠滿了武林群雄,從寺門向下望去,黑鴉鴉的人頭動,不知聚集了幾千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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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人群翹首望去,所有的視線齊刷刷望向寺門之內。忽而,騷動的人群安靜了下來,寂靜而擁擠的空間中,只有天空中偶爾傳來的飛鳥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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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寺門的內側,出現了四個人的身影。最先出現的是雙龍門掌門馬振華,矮小的身形踏著氣若泰山般沈穩的步伐走了出來。走在他身旁的是一襲寬大的僧袍翩然,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捋著花白的鬍鬚,和馬振華分站在大門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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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視線豁然開朗,一個白衣公子面露滿意的笑容,向著群雄頷首示意。當他身後的人出現時,山野中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少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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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顯帝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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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還我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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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趕走蠻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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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起彼伏的雷動聲迴盪在碧空之下,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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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楚逸嵐為他籌劃而來,真正為他所有的,不過是『顯帝』這個舊名號而已。群豪所擁護的,並不一定要是顯帝,而是可以趕走外敵的任何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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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以,任何軍事上的失利,都可能導致這難得集聚的人心再次低落、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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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他面前的是一條沒有退路的道路,而抓著他的手,引領他走上這條道路的人,就是他還無法完全理解和信任的楚逸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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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月色清冷,殘月如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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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手握一本棋譜,心卻已經飛出尺寸天地之爭。忽然門上響起了兩聲叩門聲,在他回答之前,楚逸嵐已經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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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送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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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把包裹放在李顯面前的桌子上打開。跳動的燭光下,攤開的布帛中間,碧綠透明的千年玉璽溢光流彩,閃爍著溫潤的光澤。精雕細琢的印璽上,邊角之處,幾道不顯眼的細小裂痕昭顯著它曾歷經過的數個王朝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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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出宮那日帶出來的,我想日後你也許會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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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若有所思的沈吟著:「出宮那日?原來你早在那時就開始籌劃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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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神色一僵,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嬉皮笑臉的問道:「阿離,你剛剛一個人在做什麼呢?可是在偷偷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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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錯,我確實是在想你的事。」李顯安然的點點頭,「我心中確有一個疑慮,你處心積慮把我搬出來,打著顯帝的招牌打天下,就不怕日後我一旦登基,名正言順的除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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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你在想這個。」陰狠之色在楚逸嵐眼中一閃而逝,燦若星辰的烏黑瞳目中現出誇張的委屈之色,「阿離,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還是不肯相信我,這豈不是太令我傷心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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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屋外,夜色如幕,萬點繁星爭輝,半輪新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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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月光透過窗欞縫隙,灑落一地銀白,籠罩李顯週身。他凝視著楚逸嵐,沈聲說道:「我開誠佈公的說吧,我不信任你,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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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清冷的聲音一字字掉落,敲擊出猶如珍珠落玉盤的清脆。楚逸嵐起雙眼注視著月光中的李顯,臉色逐漸陰沈下來,不自覺抿起的嘴角刻畫出刻薄的線條。突然,面部的表情鬆弛了下來,性感的雙唇間流溢出爽朗的笑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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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哈哈哈,不愧是我楚逸嵐看上的人,果然乾脆。只是,阿離,不論現在你對我信與不信,不論日後我們會不會自相殘殺,此時此刻,我們都已經同在一條船,注定了要共生死同患難。兩人合璧勢在必行,但願日後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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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微微笑了。他知道,只有最後這一番話,楚逸嵐是發自肺腑的。儘管他們彼此猜疑防備,卻又不能不互相欽佩相惜,為對方的才智而折服。這樣的感情,李顯覺得分外新奇,甚至覺得充滿了誘惑力。平生第一次,他對另一個人充滿了期待般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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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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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繼而,很難得的,楚逸嵐那張永遠吐不出象牙的口中居然冒出正正經經的一歎,正色道:「阿離,從前的事情過去便算了,想來我們也都暗算過對方,說不上誰多吃誰的虧。如今大業當前,當該同舟共濟,我們重新開始不好嗎?你還恨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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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搖頭,不語。不知是指重新開始不好,還是指已不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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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閒話少說,還是商量一下正事吧。」李顯一擺手,示意楚逸嵐坐在他對面的位置。果不其然,楚逸嵐權作沒有看到一般,又厚著臉皮擠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李顯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雖然齊集了江湖群豪,可是我們要起兵以抗外敵,還有三個重大的難處。第三個難處嘛,現在還可不作考慮。其餘兩個則不然,第一個難處,我心中有了應對之策,只是沒有適當的解決人選。第二個難處倒是個大問題,一時間還難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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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噢?你說來聽聽。」楚逸嵐詐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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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悠然地靠坐在椅背上,端起一杯龍井茶,微微抿了一口,笑道:「都要我說,還要你這個合夥人作什麼?你且猜猜是哪三個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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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考我?我若說對了,可有什麼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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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李顯放下茶杯,乾脆地說,「能在我面前展示一下才智,證明你有資格做我的合作者,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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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倒也有理。」楚逸嵐笑著點點頭,「這第一個難處,是南方的烈帝。一旦他知道你起兵的消息,很可能聯絡忽兒敕國,南北夾攻。到時我們便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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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錯。不過這也容易解決,烈帝膝下有三子,如今均已成年,各有親信勢力,勢均力敵,烈帝卻尚未冊立太子。一旦烈帝猝死,朝中勢必為爭儲之事混亂不堪,難以分身顧及我們。所以,只要我們能暗殺烈帝,就能解決這第一個難題。難就難在,該派誰去?單以武功論,當然以靈慧大師最高,只是這暗殺之事,他作不來。一定要找一個武功既高,下手又狠辣的人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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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你倒可放心,我早已請了最適合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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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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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神秘一笑:「等日後他提著烈帝的人頭回來時你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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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料想楚逸嵐是故意賣關子不肯說,李顯索性不問,扳著第二根手指繼續說道:「這第二個難題是兵力。雖然江湖群豪武功不弱,但是這批烏合之眾畢竟不是正規軍隊,戰場之上作不得主力,我們一定要有自己的軍隊才行。好在這批江湖人物頗有些家財,軍餉不愁無處可籌,加上民心所向,要招募軍隊不成問題。只是軍隊的組建,訓練都頗費時日,只怕於戰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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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抬頭一看,楚逸嵐一臉似笑非笑,一雙桃花眼正盯著他大放火花,李顯搖頭無奈道:「正談正事呢,你又在想什麼齷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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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誰說是齷齪事,我不過在想你剛剛說的話而已。你說『我們』,我們!你總算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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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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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然而被罵的人卻是一臉陶醉:「好久沒被你罵了,真是令人懷念啊。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我們的感情終是昇華到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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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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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明是在談驅逐外敵的大業,什麼時候卻被他把話題扯到愛情上?那種東西,何時存在過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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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抱著開始隱隱作痛的頭,和這種人簡直沒辦法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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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軍隊的事我倒是有辦法。」總算楚逸嵐稍有自覺,自動把話題轉回正事,「十萬人的大軍,訓練精良,外加領兵將領一打。雙手奉送,怎麼樣?算是解決了你頭疼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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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讓李顯頭疼的並不是這件事情,不過這支大軍的存在倒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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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怎麼會有這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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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專屬的狐狸式笑容綻開:「你還記得嗎?你問過我,當日你在朝堂之上揭穿假顯帝的身份時,我為何不放手一搏,反而束手就擒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時我已知曉李烈企圖謀反的消息,不過卻不知他的具體計劃。他的勢力主要在江南一帶,為了防備他起兵謀反,我就把自己控制下的軍隊秘密調往南方。雖然因此在你手裡栽了個觔斗,不過卻也因此陰錯陽差的保存下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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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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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難怪楚逸嵐絲毫不擔心事成之後,自己斬草除根,原來他已把軍隊牢牢控制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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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傀儡這就是他想要留給自己的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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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畢竟是楚逸嵐,雖然討厭他的狡猾,李顯卻又不能不欽佩他的才智。想要把昔日的敵人控制在手中,因時而變,因事而變,這樣的決定大膽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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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然,又情不自禁想起宮變那晚,楚逸嵐不念舊惡前來保護的舉動。想著該向他道聲謝的,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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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低頭沈思的李顯沒能捕捉到楚逸嵐眼中閃過那份冷酷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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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個賭注,你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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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自然不知道,經過當年自己一手導演的那場奪位,和這半年的奔波漂流,楚逸嵐的心境早有了偌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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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超然如李顯者尚且會為程令遐的相欺心痛,世俗如楚逸嵐者又如何能忍受他的利用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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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裝病那晚,楚逸嵐確實莫名其妙突發了幾許柔情。之後,先是被李顯暗算囚禁,繼而半年漂泊江湖,這些早已徹底熄滅了他昔日那一番淡淡情誼。瀟灑華貴如他,從來只有高高在上,何曾這般重重栽倒?淪落的經歷讓他徹底領悟,只有自己的強大才是不變的真理,於是對風光權柄的眷戀和渴望也愈發迫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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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奇怪的是,對於李顯,他卻沒有太多徹骨的恨意。許是憐惜那人驚才絕傲的智慧和清冷淡漠的性格吧。也正因此,他越發想把那人的驕傲踩在腳下蹂躪,期待看到那張臉上為他露出受傷和無奈的表情。那是猶如野獸般征服佔有的念頭,在李顯手中經歷過人生第一次的失敗之後,更加的瘋狂蔓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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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再痛痛快快鬥上一回吧,我的寶貝,這一次,天下與你,我都會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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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宮變時相救李顯,故是擔心這難得的對手喪命,更多的還是為他日後東山再起作下必要準備。只可憐那一方李顯卻為此而誤會,竟開始對楚逸嵐慢慢生幾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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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夜長談,難得的二人竟無口角,自相識以來,這還是頭一次。細談籌劃之餘,李顯也不由佩服楚逸嵐此人確有真才實學,對他更生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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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起昔日二人為敵之時,又怎能料到今日他們也能這般平起而坐,共籌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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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二天,李顯等人與大軍會合於江明城下,江明地處軍事要塞,乃兵家必爭之地。忽兒敕國於數月前攻佔此城。黎明之時,由輕功卓絕的江湖人士編為的先鋒隊率先翻躍高牆,進入城內,打開城門,大軍隨即攻入城中,與忽兒敕軍展開激戰。毫無防備的忽兒敕軍很快即被潰敗,死屍遍佈城內大街小巷。江明城儼然成為一座屠殺後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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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傍晚時分,戰鬥基本結束,雖然忽兒敕軍偶有零星抵抗,但顯帝的軍隊基本已經控制了城市。夜幕初降之時,漢軍開始清理忽兒敕殘軍,此一役,忽兒敕軍死傷無數,更有五千餘人被俘。而李顯更順利奪取了第一個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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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晚風夾帶著血腥的味道撫過,城內一片燈火通明,勝利的喜悅充斥著整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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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營地中,祝酒聲隨著烤肉的香氣飄來,圍坐在篝火旁的人們興奮的談論著初次的勝利。李顯獨自躲開這片喧囂,回到營帳中。燭光將他的身影投射在帳篷上,不斷晃動著的燭火帶來某種非現實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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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半年間每晚的這個時候,他都在寧靜中聆聽著寺鍾洪亮的響起,悠遠的鐘聲久久迴盪在山野之中。僧人的晚課已經結束,星空下的少林寺早已沈睡,只有滿天的星斗靜靜注視著眾生之夢。靜寂中,他孤獨的享受著心靈的平靜祥和,靜靜聽著時間淙淙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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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能想到,數日之間,他又回到了這你爭我奪的濁世,一手導演著血腥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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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歡歌笑語聲不斷侵入帳中,打擾著唯一的安靜。李顯明白他們的喜悅何來,可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融不入他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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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想起步入城市時,那瀰漫在大街小巷中濃濃的血腥味道,想起第一眼看到的橫屍街頭的忽兒敕兵,居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還有清晰掛在眼角最後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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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被殺被奴役者轉換為殺人者奴役者,這之間的區別只是被殺的人是誰而已。自衛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可是要他為殺人而歡慶,這他實在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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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許是在少林寺住的太久了,連我也開始接受眾生平等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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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嘴角綻開類似自嘲般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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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謂戰爭,只有上位者才是最後的獲利者,而付出鮮血和眼淚的,卻永遠都是無辜的平民。為了保護自己的百姓而去屠殺他族的百姓,這種做法究竟對或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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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想什麼呢?」突然,一雙手臂從後面無聲無息的伸來,緊緊環住他,「如此寒冷還穿的這般單薄,一個人發呆,瞧,整個人都冰透了。如今你沒有內力,不比往日。大業在身,你要仔細自個兒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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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出乎意料的,懷裡的人居然沒有掙扎。身體接觸的地方傳來了溫暖的體溫,即便知道溫情的施予者是個不可信任的對象,李顯還是從這懷抱中汲取到沁入心底的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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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一個人不安時,對溫情的渴望居然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令他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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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不知是誰害我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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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瞧,說好了以後要同舟共濟,怎麼開口便又提舊怨。後來你不是也擺我一道,還嫌不夠?得了,我再真心誠意鄭鄭重重的給你陪個不是,還不成?小人有罪,對不起了,李公子,李大人,李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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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油嘴滑舌。」李顯罵道。剛剛心底的鬱鬱卻被楚逸嵐一番插科打諢打消不少。忽而察覺兩人還維持著那過於親密的姿勢,他推開楚逸嵐,繼續道,「我在想自己作皇帝的那段日子,我曾經以為只要按照從小太傅們教誨的就能作個好皇帝,而所謂好與壞,善與惡的標準是不能應用於帝王的。為此,任何的犧牲都是必要的,包括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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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現在呢?你覺得殺人是不必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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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必要,但卻令人心痛。有些事情,我能夠去做,也應該去做,但並不代表喜歡去做。感情,有時真的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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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會?我喜歡你,便從不覺得麻煩;你喜歡我,我更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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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啊——」李顯輕輕歎了口氣,「除去這厚臉皮,不正經的地方,倒也算得上是個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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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加上之後呢?」楚逸嵐嬉笑著,「想來定然是你所愛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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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緩緩轉過身,帶著點迷茫的眼神默默注視著楚逸嵐。他想從那俊朗的雙目中找尋情感的波動,卻再次失望了。那盈滿笑意的眼睛像情人般熱情的注視著他,卻又似乎隱藏了什麼更深的東西。流轉的波光中,有溫熱的情感,又隱隱透著貪婪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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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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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莫名的,李顯打了個寒戰。楚逸嵐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摸透了他的個性,他的思想,他的一切,一步步闖進他的生活。而對於自己,他卻還是一個充滿了未知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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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最後的答案,又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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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楚逸嵐帶著些試探性的輕輕親吻著他的唇時,他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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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和從前任何兩次的接吻都不同,沒有霸道的執著,沒有激烈的掠奪,緩緩的,暖暖的,卻更加深入心底,漸漸融化了他所有的牴觸。靈巧的舌沒有探入他口腔的深處,只有溫熱性感的唇不斷婆娑著他的唇,繼而輕柔的吻落滿了他的臉頰,他的額頭,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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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必勉強自己作太傅教誨的那種好皇帝,做你自己便好,李顯便該是瀟灑不羈的,這些壞事,就交由我這個壞人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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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溫聲細語帶著不可抗拒的魔力響起在李顯耳邊,誘惑他的,究竟是那低沈溫柔的嗓音,還是話語中的理解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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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孤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前者意味著一個人的生活,後者卻是生活中缺少可以溝通交流的心靈。李顯過去十年的生活,不幸兼具了兩者。他並不害怕孤獨,卻時而在深夜裡凝望滿天星斗的璀璨,冰冷的星光照耀著他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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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間,他在楚逸嵐面前解下了心防,暴露了自己的脆弱,放縱自己恍惚在別人的愛與關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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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便,那是片刻美麗的虛幻,也足以讓他回味許久不曾降臨過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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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步出李顯的營帳時,發現屬下陳平正帶著幾個兵士在附近張望。看到他出來,陳平長長舒了口氣,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手這才放了下來。當楚逸嵐詢問他在做什麼時,他恭身答道:「屬下見主上進去許久不曾出來,所以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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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擔心?」楚逸嵐啞然失笑,「他一個武功全失的人,能把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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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雖如此,可顯帝為人心狠手辣,此人又頗有才智,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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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陳平低下頭去,年輕的臉上佈滿了痛苦,暗暗咬起的下唇和圓睜的雙目清楚的透露了他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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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知道,許多他的屬下都很敵視李顯。在李顯在位期間,楚逸嵐滯留京城中的部屬和許多依附他的臣子都毫不留情的被他處斬。楚逸嵐也曾經驚異於那個會在月光下自斟自飲,安然度日的人也藏有另一種當權者果決的性格,對此他甚至是羨慕的。但是他並無意制止屬下對李顯的仇視。只要不影響到整體戰局,這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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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陳平,你養過寵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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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對楚逸嵐毫不相關的問題感到吃驚,陳平還是老老實實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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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啊,曾經非常想要過一個人,費盡心思才把他弄到身邊,後來慢慢的,還真心喜歡上了他幾分。只是沒想到這只流浪狗卻是有著高貴血統的稀有品種,疏忽的結果是被他狠狠反咬一口。我可以毀了不聽話的玩物,但是最好的報復卻是完全馴服牠,把牠的驕傲踩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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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陳平驚訝的望著他,雙唇囁嚅幾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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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其實這也簡單,他的弱點那麼明顯地暴露在我眼前,我倒不懂自己從前為何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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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側著頭,臉上掛著冷冷的微笑。晚風吹動他烏黑的長髮,幾縷青絲拂過臉頰,皎潔的月光照耀著他的笑容,彰顯著那笑容中的寒意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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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們之間還有個關乎一生的賭約呢,這一次總要他徹底輸於我之前,方能甘心得償呢。」他淡淡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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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突然,陳平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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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有的壞事,便交由我這個壞人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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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就如楚逸嵐自己所說的那樣,第二天,未經徵求李顯的同意,他下令將五千餘戰俘全部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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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消息傳來時,程令遐拽著他的衣袖說,他討厭楚逸嵐。而李顯——只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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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果作決定的人是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下達同樣的命令。然後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為滿手的血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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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不是潔白無暇的程令遐,也就沒有了那種肆意責備楚逸嵐所為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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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兒敕軍世居草原,擅長騎射進攻,卻不擅長守城。李顯大軍一路揮師北下,連續順利攻下了若干座城市,將忽兒敕軍的主力逼退至黃河以北的華梁城中,據守城中。華梁城城池堅固,兵力充足,更兼城市依山而建,借地勢之險峻,易守難攻。顯軍暫時休戰,於城外十里處修整,以待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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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冬季將至,正午的陽光發射出微弱的熱度,拂面的空氣已經冰冷的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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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遙望著遠處的華梁城,默默想著剛剛的那場軍事會議。大多數將領都贊成仍由輕功卓絕的武林人士於正面率先攻入城內,然後打開城門引領大軍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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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靜靜聽著,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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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是唯一一個提出異議的人,先不說華梁城城高勢危,即便是輕功卓絕之人也未必能穿越層層守軍順利打開城門,就算是能順利開城,與忽兒敕軍於城內正面衝突也必將死傷甚眾。況且此戰法又曾在之前的戰鬥中多次使用,難免忽兒敕軍有所防備,已有應對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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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答他的卻是露骨的敵視,沒有人響應他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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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望著遠方重山迭迭起伏,李顯長長歎了口氣。早想到自己在軍中只不過是個被架空的皇帝,卻沒想到被楚逸嵐的屬下敵視至此。讓他煩惱的倒不是自身的種種失意,他本就無心榮華富貴,此番被楚逸嵐拖入這場俗世爭鬥,所為的不過是打退忽兒敕軍,保我國土。可是寒冬將至,設若此役能勝利,便可在華梁城度過冬天,明春繼續北下。但假如失敗,就只能退回南方,明春再來攻城。那時且不說忽兒敕軍援軍必然已經到來,就是我軍士氣也必定極為低落,後果堪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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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何一個人歎氣?」不知何時,楚逸嵐已經無聲無息的站在他身後,「可是怪我適才沒有袒護於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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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轉過身:「我沒那麼小家子氣。公議如此,你要站在自己部下一邊也無可非議。我真正擔心的這一戰。你平心而論,難道我說的沒有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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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有道理。不過我們也不能不作進攻,困守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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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但也不能因此就魯莽進攻,難道輸了也無所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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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自然不是,依你之見這一戰我們怎樣才能取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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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然是想方設法引忽兒敕軍出城一戰」靈光一閃,李顯睜大眼睛,「難道你想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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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微笑著點頭:「不錯。先不談這個,有客人來了,我們先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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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什麼客人值得他二人親自去見?李顯低頭沈思片刻,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你派去刺殺烈帝的人完成任務,順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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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拉起李顯已經冰涼的雙手,放在自己嘴邊,一邊呵著熱氣,一邊上下搓弄著。這些日子李顯被他糾纏多了,慢慢習慣起來,漸漸失了戒心,此時竟忘了該把手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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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溫暖的明明是手,李顯的面頰卻不由得熱了起來,道:「你在幹什麼呢?被人看到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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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我們就大大方方的告知天下,李顯和楚逸嵐兩情相悅,海誓山盟,不日便要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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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胡鬧,古往今來哪有兩個男人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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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有兩個男子兩情相許,真心相愛的,為何不能有兩個男人成親?我偏要和你成親,倒要看看誰敢多嘴說些什麼?」楚逸嵐的嘴角掛著燦爛的微笑和些許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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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臉,誰和你兩情相許了?」埋怨的口吻,可是雙手卻始終沒有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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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溫暖,在這寒冷的天氣中竟是如此讓人戀戀不捨。抬頭望去,連那在白茫茫的薄霧之後微紅的太陽都在那間眩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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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烈帝好歹是你同父異母的大哥,他死了你就真的絲毫不難過嗎?」楚逸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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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輕歎口氣,抽回雙手:「天家兄弟,出生之時就注定是敵人,哪來的骨肉之情?設若婚禮那天我喝下那杯毒酒,現在連埋屍何處尚且不知。大皇兄也好,十年前的二皇兄也好,他們兩個逼宮殺我時,誰又曾顧及分毫兄弟之情?我不殺人,人便殺我。不如此,如何能夠自保?咦,你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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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音未落,右手被猛地一拉,身體已經順勢落入楚逸嵐的懷抱中。人體的溫暖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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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何苦說這落寞悲涼之語?無論過去如何,如今你身邊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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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附在耳邊的雙唇輕柔的說著不容拒絕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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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以後莫再冷月下一人自斟自飲,固然瀟灑,卻是寂寞。有我為你燃起火熱炭火,溫起夜光美酒,陪你賞月。也莫要再輕言遠離人群,獨自隱居。我對你的心,總有一日要你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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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對你的心,總有一日要你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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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對你的心,總有一日要你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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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曼言軟語一遍遍響在心底,楚逸嵐,你對我真的有心有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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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霸道的人啊,連我那顆逍遙的心你也要拿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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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唇邊慢慢綻開幸福的笑容,連那平凡的面容也耀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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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以相信嗎?真的可以相信嗎?如此令我心動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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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便說出它的人是如此狡猾的你?即便我明明知道,脫下堅硬的外殼便失去保護自己的盾牌,即便我明明知道,那也許只是交織在虛偽的塵世陷阱中,又一個美麗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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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啊,這樣溫暖的感觸竟讓我莫名感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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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們在作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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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後突然冒出的熟悉聲音喚回李顯的思緒,他略帶慌張的推開楚逸嵐,轉身看去,笑容在下一刻像一朵怒放的菊花般在他臉上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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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許久沒有音信的李忻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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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記憶中的孩童成熟許多,從前剛到自己肩部的孩子,如今已經能和他平目而視,稚氣尚未脫盡的臉孔上添了幾分歷經磨難的滄桑,只有那高高撅起的嘴巴依然帶出往日撒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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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太過分了吧,我可是為你出生入死,跑去刺殺烈帝,如今不遠萬里的回來了,居然讓我在帳篷裡空等,你倒在這裡和別人摟摟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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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以為李忻恬與楚逸嵐仇人相見,勢必分外眼紅,結果他只是用目光很快掃過對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就快步走到李顯身邊,報復似地親密的勾起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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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怎麼和那個傢伙那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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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般稱呼長輩未免太過無禮。」楚逸嵐聳聳肩,笑道,「怎麼說我也是你親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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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叔父?李顯幾近驚異的望著他二人,楚逸嵐依然是那副狐式笑容,而李忻恬卻低垂下頭,許久,終於點了點頭,輕聲道:「進帳裡去吧,還有兩個人在等你呢,離奇的事情還不只這一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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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帳中坐著兩個男子,一身雪白衣衫的男子帶著甜美的微笑依靠在寬闊的胸膛中,腳步聲從帳外傳來時,他戀戀不捨的抬起頭,露出令人窒息的驚艷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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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個嫵媚多姿,更兼芙蓉般清麗脫俗,一個平凡無奇,眉宇間掛著傲然不羈,明明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可是眉宇間卻有著驚人的相似,就像——楚逸嵐曾經說過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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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是那個人?」李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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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美麗的男子微笑著點下了頭,流動的眼波卻始終沒有離開身邊的男人。他的眼中,只盛得下身旁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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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是魔教的左護法若離君。」李顯說道,「旁邊這位想必是魔教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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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直旁若無人懷抱戀人的高大男子終於抬起頭,剛剛那溫柔的眼神在望向李顯時瞬息變得犀利無比。片刻驚鴻,王者之風於霸氣十足中頓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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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認得我?」他沈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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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搖頭:「不曾有幸相識。只是能有刺殺烈帝的絕世武功,又得魔教左護法慧眼垂青之人,普天之下能有幾人?我也是猜測而已,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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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從不關心江湖之事,雖然猜到男子的身份,卻連鼎鼎大名的魔教教主的名字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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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男子哼了一聲,簡潔的道:「百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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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百無忌,二十五歲之前縱橫江湖,殺人無數,百無禁忌。二十五歲之後卻墜入情網,從此不問江湖,攜愛侶快意逍遙度日,而魔教亦隨之銷聲匿跡。這些,不久以後李顯便從楚逸嵐口中得知,至於百無忌和若離君的愛情故事,他卻從來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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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呢?楚公子告訴你的嗎?」若離君莞爾一笑,「這可不好,他曾答應過我不告知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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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他告訴我的。」李顯擺手道,「從前我在使你所傳我的雷霆劍時,曾被人誤認為魔教左護法若離君,後來我又得知你的名字中有一個『離』字,兩件巧合串聯起來,便猜到了一二。」李顯一撩長袍便跪了下去,「昔日救命之恩,十年教養之恩,李顯他日必當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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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這樣,顯兒,快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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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若離君幾步搶上來想要扶起,卻被李顯一偏身躲開來。他抬著頭仰視著眼前的麗人,看似不過二十出頭的容顏背後卻有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的雙眸,溫潤的光華深斂其內,一時難以判斷出他的年齡,不過李顯暗暗盤算,以他撫養自己的年月算來,至少也是三十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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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數年來盤繞在他心頭的疑問越加強烈了起來,為什麼他要冒險救出素不相識的自己,又為什麼撫育了他十年?還有那肖似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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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默默的注視著對方,用眼睛無聲的詢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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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若離君無奈的歎了口氣:「也罷,你起來吧,我告訴你便是。你的父皇就是我的兄長。」他微微一笑,「當年的恩恩怨怨不提也罷,離開皇室之後,我早已拋棄李姓,再世為人,若不是因你,我本不想再和李家有任何瓜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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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百無忌走過來,默默的抱住他,溫柔的體貼在無聲中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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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若離君拉起李顯:「能看你平安長大我也就放心了,總算了卻我一樁心事。我去了。以後你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想再見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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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百無忌與他兩手相牽,彼此交換會心一笑,相愛的幸福蕩漾其中。一聲清嘯,兩道身影如風般出營帳而去,眨眼間已經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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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萍蹤俠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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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注視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移開視線。故事,或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幸福,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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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送走百無忌二人,營帳中陷入許久的沉默。最終,李顯結束了這不自然的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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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們兩個怎會是叔侄?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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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自然是小輩代勞了,我是長輩嘛。」楚逸嵐遞了碗熱茶至李顯手中,自己也悠閒的捧起一杯唏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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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低頭,開始慢慢講述:「那天與師傅分別之後,我按你的吩咐去了那家客棧,找到大皇姐的那頁信,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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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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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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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故事的開始很簡單:一個英俊的男子與一個漂亮的女子偶然相遇,激烈的相愛,短暫的相守,永遠的分別,然後女子發現自己懷了男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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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與那些塵世中許許多多的愛情故事不同的是,那男子是天下第一莊楓葉山莊的莊主——楚嘯天,而那個女子卻是當時尚為太子的勝帝李霽勝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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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家省親時,她帶著歡喜和雀躍;回到太子府時,她永遠丟了一顆心,卻帶回來一個沒有皇室血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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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毫不知情的李霽勝為孩子賜名李烽,為他的第二個皇子。這時,離李顯的出生還有十二年,離李顯的母妃害死皇后,自己登上後位還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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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漫長的等待,然後,那個長大的二皇子終於在生父楚嘯天的幫助下,篡奪了幼弟的皇位,坐上至高無上的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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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往日殺母的痛恨逐漸被沖淡,留下的是對皇權在手的戀戀不捨。烽帝開始害怕自己出生的秘密被洩漏,他甚至想過殺害生父楚嘯天來永遠保持這個秘密,可是懾於楚嘯天的勢力,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時刻注意著楓葉山莊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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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許是發覺到兒子的顧慮,楚嘯天謝絕了朝廷一切封賞,在屬於他的山莊中靜靜過著屬於自己的日子。他的青春,他的愛情,都已在歲月的洗滌下無情的逝去了。榮華富貴,功名偉業,經歷過了才知不過是過眼煙雲,轉眼即逝。他開始守著對往日最美好的記憶靜靜度日,還有另一個女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為他所生的兒子——楚逸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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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歲月繼續按照自己的步調慢慢流逝,牙牙學語的嬰兒轉眼長成了頑皮的少年,然後搖身一變為英俊瀟灑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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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天天長大,烽帝也開始擔心他是否也已知曉自己的秘密,又是否會用它來要挾身為兄長的自己。他在朝堂上試探性的提出將長女榮華公主下嫁楚逸嵐,而後者居然沒有絲毫的推辭便歡天喜地的領旨謝恩,這終於暫時打消了烽帝殺害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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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大逆亂倫!違背綱常!
𨪜𨪜
𨪜𨪜 那時的楚逸嵐早已知道父親年少時的浪漫故事,也知道一旦抗旨,等待自己的將會是立至的殺身之禍。為了活命,他娶回那個本應叫自己「叔父」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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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個美麗的女子柔情似水的愛著你,楚逸嵐並不覺得與她上床有何困難,即便那個人是他的侄女。但是無法承受打擊的楚嘯天卻病倒了,那是他種下的因,嘗下苦果的卻是無辜的後代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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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於榮華公主還是知道了那個她最不能承受的故事。回宮的她欲言又止,愁容滿面的樣子再次引發烽帝的疑心。楚嘯天的病危更加促使他下定決心,永遠埋藏自己身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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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陰謀在彼此猜疑中迅速醞釀,陰雲密佈在京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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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察覺到形勢不對的楚逸嵐隱瞞了父親過世的消息,在烽帝動手之前結束了他的皇帝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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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並不是誰的錯,只是結局無人能夠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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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後來,我在江蘇聽到你復位的消息,還沒來得及趕回京城,就發生了那場宮變。聽說你下落不明,我在江湖上四處尋找你,其間巧遇百無忌二人,而後楚逸嵐找到我們,告訴我你的下落,要我們相助顯軍抗敵,刺殺烈帝,我就和百無忌他們轉而南下,直到今日方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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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束了這長長的故事,李忻恬終於抬起頭,烏黑的雙眸已經蒙上一層水霧,淚水明明已經盈滿,卻始終不曾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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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忻恬,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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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知道」李忻恬澀然垂眼,「父親他病逝了。那不是師傅你的錯,是他的命不好師傅你在位時沒有殺他,我已經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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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可能不是他的錯?李烽便是被他派人毒殺的。李顯望著屋外發了一會愣,默然無語。深邃寧靜的視線在陽光中流轉著複雜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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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從今以後,我只跟著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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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少年的眼睛中沒有深刻的仇恨,沒有晦澀的往事,只有李顯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其中,堅定,熱忱,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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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的故事帶給李顯的與其說是感動,不如說是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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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以為楚逸嵐篡位奪權為的無非是富貴權柄,怎知道一夜的宮變之後,竟是一個橫亙兩代的故事。除了推翻烽帝,他沒有第二種辦法可以保命。李顯甚至開始同情楚逸嵐,那種兄弟相殘的無奈,他也同樣明白。但是楚逸嵐不是他,他沒有殺自己的異母兄弟,甚至想要保全家族的血脈。而對於自小生長深宮的李顯,在他的潛意識中,同樣血緣的兄弟就是最大的敵人,對於兄弟,他所能想到的只有戒備和疏遠,然後便是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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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整整一天中,李顯腦中反覆想著的,居然都是楚逸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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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輕柔的月光浸染大地,世界彷彿沈浸在銀色的光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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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又是一個滿月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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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軍已經安睡,軍營中安靜無聲,只有長風柔和的輕嘯著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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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婉轉的琴音從李顯的營帳中淙淙流出,宛若水月光中,煙霞影裡,清冷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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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帳外守衛的兩個兵士不禁摒住呼吸,凝神側耳傾聽,就連有人走近都不曾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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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兵士的聲音打斷李顯的琴聲,接著便見楚逸嵐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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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斷虹霽雨,淨秋空,山染修眉新綠。桂影扶疏,誰便道,今昔清輝不足?萬里青天,姮娥何處,駕此一輪玉?寒光凌亂,為誰偏照醽律?」他微笑著按住了琴弦,「曲子雖好,只是太過清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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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呵呵一笑,凝了凝神,忽而縱情彈奏,激昂的琴聲如山間瀑布飛流直下,又似長風破浪奔湧不息,琴聲穿透了寂靜夜色,乘長風呼嘯而去,遠遠傳來回音淼淼,如飛揚長笑,琴止而音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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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曲,好意境!一泊沙來一泊去,一重浪滅一重生。真有白浪茫茫之深遠,平沙浩浩之廣闊。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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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過獎了。閣下深夜來訪,有何貴幹?」李顯收了琴,起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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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才誇獎你幾句,連說話也變得文縐縐起來。」楚逸嵐冷不防從背後環住李顯腰間,感覺懷中的身體微微一顫,便不再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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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事便不能來看看你嗎?我若是未來,你豈不是要一人彈那悲涼曲子?意隨曲轉,彈此種曲子,心情也會隨之低落不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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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溫熱的氣息隨著楚逸嵐的言談噴吐在李顯頸間,引來陣陣呵癢。他忍不住一側頭,慍道:「別鬧了,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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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好好的和你說話,幾時胡鬧了?要說胡鬧,至少也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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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猛地用力一拽,李顯已被他翻身壓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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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寒露清瘦,可知相思入骨?」殷紅性感的薄唇在近距離的上方輕輕開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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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靜靜凝視著他,片刻,平靜的答道:「癡心易留,奈何真情難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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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對我,你就如此不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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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紅塵滾滾,緣起緣滅,本就難尋天長地久。刻骨蝕心,我怕最後痛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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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信我,阿顯,從此以後,我只喚你的真名實姓,阿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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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沉默在彼此交匯的眼波中流轉,許久,李顯終於緩緩闔上雙眼。繼而,輕柔的吻落遍他的唇,他的臉,他的發,千般溫柔,萬種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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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有的愛與狂熱,他只敢用身體去感受,卻始終沒有勇氣張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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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睜開眼睛,看著我。」和那溫柔的動作完全相反,楚逸嵐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和堅持,「這一刻的我,我要你永遠記住,深深放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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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遲疑的,緊閉的眼張開了,星眸中落進了楚逸嵐的微笑。真誠的不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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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低下頭,一個溫和的吻像獎勵般落在李顯的眼角,淺淺地如風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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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切都那麼美麗,美麗的像一場夢。午夜風過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李顯只覺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迷迷濛濛,如霧罩,如雲籠,虛幻的像是隨時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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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伸出手去,觸到楚逸嵐的臉,人體溫潤的觸感清晰了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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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東風微過,攪亂了一潭春水無痕。與你緣起,得你所愛,為你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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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佛說,無情無慾,一切皆空。我想做寂寞的北風自由自在的呼嘯在山林之間,卻耐不住塵世春暖花開溫暖的誘惑。不需緣定三生,不必海誓山盟,我只願,這一次戀著的是真情,從此不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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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混混濁世,權作春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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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伸手拔下李顯束髮的玉冠,烏黑的長髮散落下來,他掬起一捧,青絲在指間飄然穿過,輕輕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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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是我的了,李顯,再高貴聰明的寵物,也終要在主人面前低頭。只要抓住那脆弱的一點,你的堅強才智便都不堪一擊。
𨪜𨪜
𨪜𨪜 你在同情我吧,同情那個被骨肉之親的兄長視為眼中釘的我,同情與你同病相憐的我?可是我與你不同,權傾天下高高在上的風光你不懂得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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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心底迴盪著冰冷的笑聲,唇角揚起的卻是燦爛的笑容,和煦的像三月的春風,明媚的如六月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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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獨一無二的天下與獨一無二的你,我都會牢牢地抓在手中。這一場「一生」為注的豪賭,究竟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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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巧的手指和靈動的舌漸漸在李顯體內點起一把火焰,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上方的身體更加炙熱的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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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知何時,衣衫已被褪盡,身體與身體緊密的重迭,肌膚與肌膚火熱的相觸。楚逸嵐充滿魅惑的聲音低沈的在耳邊響起:「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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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間什麼都模糊了,能夠感覺到的,只有那溫暖的懷抱,火熱的吮吻,還有那一聲「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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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知何時,月光洩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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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透過窗欞射進來若隱若現的光芒籠罩了李顯,白皙的身軀似乎吸取了月的精華,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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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幾乎是貪婪的,楚逸嵐的唇落遍了身下的身體,品嚐著對方生澀的甜美。一路上行,然後緊緊攫住了李顯的雙唇,汲取著他口中的蜜液。足以令人窒息的長吻,放開,然後又再次啃食般的吮吸著柔軟的唇瓣,像是永遠都無法饜足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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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初次性事的李顯不是他抱過最美麗的床伴,更沒有火熱的回應,卻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得到疏解的不僅僅是身體的慾望,就連心靈也像被洗滌過的空靈美好。
𨪜𨪜
𨪜𨪜 本應是醜陋的慾望,此時似乎也變得神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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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征服的野心在這一刻竟被遺忘了,此時楚逸嵐的腦海中只容得下這甜蜜的衝擊感。
𨪜𨪜
𨪜𨪜 手指撫過被他蹂躪到鮮紅的雙唇,接著一根手指伸入了李顯口中,撥動著他溫潤的舌,情色的水痕從李顯的唇邊溢了出來。
𨪜𨪜
𨪜𨪜 手指伸出時牽起曖昧的銀絲,沒有片刻遲疑,那指便滑入了李顯的密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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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體在那間僵硬了,從小浸淫宮廷中的李顯,對於性事早就耳濡目染,並不陌生,但是真正的經驗,他卻從來沒有。異物入侵下,身體不由自主的收緊,夾住了侵入的手指,想要停止這令人心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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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皺眉:「別怕,放鬆身體,我不會弄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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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溫暖的氣息噴發在李顯的耳邊,帶來酥麻的感覺。李顯深吸口氣,密穴慢慢的綻開了,楚逸嵐的手指順勢滑了進去,緩緩的轉動著,曲起關節,輕輕搔弄著柔軟火熱的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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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隨著楚逸嵐的動作,李顯的氣息亂了,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理性的雙眸渙散了,籠罩上一層溫潤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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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是他的決定,對與錯,幸與不幸,都已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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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又一根手指順利的放入,兩根手指在李顯體內緩慢抽動起來,時而擠壓著帶來衝擊般快感的那一點,喘息聲漸漸加重了,細微的呻吟流出李顯的口中,他側轉過頭,不敢與楚逸嵐四目相接,淡淡的緋紅浮起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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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著我。」 楚逸嵐一手強制的轉過他的頭,又一個溫柔的吻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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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腫脹滾燙的慾望摩擦在密穴的入口處,李顯望向楚逸嵐,目光對視的瞬息,他緩緩點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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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沈淪在塵世,沈淪在愛情,這一次的他又距離幸福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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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雙腿被大大分開,當楚逸嵐進入他的體內時,除了片刻的疼痛外,餘下的只有充實的慾望。那種感覺,如同滿飲了濃濃的桂花釀,微醺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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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就是愛嗎?這就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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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輪圓月不知何時已升到高空,清冷皎潔的光芒灑落交纏的人影,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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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顯軍數次挑釁於華梁城下,忽兒敕軍均堅守城池不出。數日後,按照楚逸嵐提出的計劃,進攻正式展開。數十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趁夜潛入城中,準備打開城門。結果果如李顯所料,對此戰法已有所準備的忽兒敕軍在城門附近伏下重兵和緊急調來的忽兒敕武功高手,本想如不得手便立即撤出的顯軍高手損失慘重,只有數人得以脫逃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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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便如此,楚逸嵐的計劃依然順利展開,顯軍詐作無計可施而退軍。大軍一路向南行去十餘里,忽兒敕軍卻依然堅守,不予追擊。
𨪜𨪜
𨪜𨪜 這可如何是好?難道再掉頭回去重新組織進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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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眾將緊鎖的眉頭洩露了他們心中的不安,就連楚逸嵐也鮮少的露出正經沈思的模樣,垂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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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我們只是誘敵未遂,還算不上是敗了。」李顯策馬靠近,安慰的拍拍他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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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略帶厭煩的甩開他的手:「我不是輸不起,只是此一役太過重要,若是能勝,天下便已在握,若是敗了,幾月的辛苦拚殺便告無果。忽兒敕軍龜縮在城裡不出,如此一來,我們難道只能強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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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幽幽道:「帶兵打天下不比宮變,後者若能審時度勢,一夜可成。前者則需智謀與堅忍兼備,勝不驕,而敗不餒。一時的不利也算不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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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初時聽的心不在焉,聽著聽著臉上便綻開狡詐的笑容,蹭到李顯身邊討好道:「小顯顯既出此言,定然是有了誘敵的好辦法,快說來聽聽。」
𨪜𨪜
𨪜𨪜 「好辦法這幾字評語由你楚少俠口中說出來可不敢當,曹操謀智殊絕於人,尚曾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逼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爾,何況是我?欲定於危時,不過是謀事在人罷了。」李顯淡然一笑,雙腳一夾馬鞍,「先提快行軍速度吧,再這種速度走下去,哪裡還像撤軍,分明是郊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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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夜,按照李顯的計劃,顯軍駐紮於一片草地之前。軍隊紮營,一忌駐於水前,一旦兵敗便斷了自己的退路,其二,便忌諱駐於草前,一旦敵人夜襲火攻,全軍覆沒。楚逸嵐撇撇嘴,不以為然的道:「這麼明顯的誘敵之計,忽兒敕軍能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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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實者虛之,虛者實之。忽兒敕軍統領風濂將軍是個多疑之人,想到此點必定派人前來探聽虛實,看看我軍又在耍什麼花招。」
𨪜𨪜
𨪜𨪜 「那你打算耍什麼花招呢?」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會心一笑。
𨪜𨪜
𨪜𨪜 當夜,一小隊忽兒敕兵果然潛來偵察敵情,卻意外的發現軍帳早已空無一人,顯軍不知所蹤。風濂將軍接到報告後,大笑道:「我料定敵軍不會輕易撤退,定然是以空帳為掩護,實則令覓他路攻城,繼續派人偵察,找尋敵軍蹤跡。」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不多時,兵士來報,有顯軍蹤跡攀越山路,想從高山之後入城,另有顯軍乘船穿越城後十里蘆葦塘,而此水路又與城內供水水道相連。立時有下屬建議,何不從背後偷襲敵軍?風濂將軍深以為計,遂派出三分之一的兵力追擊走山路的顯軍,三分之一的兵力追擊走水路的顯軍,餘下三分之一的兵力守城。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而這,正是李顯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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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於山路追擊的忽兒敕兵攀越至半山時,突然從頭頂落下無數大山石,原來這一路顯軍均是輕功卓絕的武林人士組成,早已在山頂備下大石,專等忽兒敕兵的到來。山路羊腸,無從閃避,許多忽兒敕兵尚未與敵人短兵相接,便被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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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顯軍中的漕幫幫眾則藉著蘆葦掩護悄然潛水接近於水路追擊的忽兒敕兵,砸漏他們的坐船,忽兒敕人世居北方草原,不諳水性,又有無數兵士被淹死,屍體浮滿蘆塘。
𨪜𨪜
𨪜𨪜 然而顯軍並未全殲敵軍,而是故意放走少部分敗軍,讓他們逃回城中。城門大開接引敗走而回的軍隊時,早已埋伏在城門附近的顯軍主力立刻趁機攻入,來勢兇猛,勢不可擋。駐守城中的忽兒敕兵僅有原數的三分之一,被分散的兵力根本無法抵擋攻入城中的顯軍,很快潰敗。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一夜血戰,天明之時,看似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華梁城已經更換了主人,忽兒敕軍死傷無數,連同風濂將軍也被俘!
𨪜𨪜
𨪜𨪜 紅日東昇,噴薄而出,映紅了半邊的天空。李顯與楚逸嵐一前一後登上城門,整齊的列隊於城牆下的顯軍立刻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久久不能止息。
𨪜𨪜
𨪜𨪜 柔和的陽光灑落在李顯的週身,似是為他披上一件金黃的外衣,凝視著城下人頭攢動的人群,他展開了平和的笑容。忽兒敕軍主力大軍得殲,餘下的殘餘軍隊只能北撤,已無力捲土重來,他料定不日之間忽兒敕國必定遣使前來求和。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北夷入侵一退,他與楚逸嵐的聯盟也就就此完結,一座龍椅又勢必橫亙在他倆之間。平心而論,他不認為楚逸嵐想殺他,但是他也不想再留下來做個傀儡皇帝。他與他那短暫的愛情也就隨之到了盡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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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猛然間心中一痛,可是他臉上笑容卻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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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而掌心一熱,李顯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楚逸嵐已來到他的身邊,緊緊握住了他的右手:「阿顯,你猜你前世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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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望著他的笑容,笑道:「我的前世是什麼倒不知道,不過你的前世是什麼卻是確定無疑。」
𨪜𨪜
𨪜𨪜 「噢,願聞其詳。」
𨪜𨪜
𨪜𨪜 「自然是狐狸。」李顯輕輕一掙,楚逸嵐便鬆開手,他隨即轉身便要離去。
𨪜𨪜
𨪜𨪜 「咦,你要走?大軍歡呼未止,你這一走豈不讓他們失望?」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回首一笑:「相信我,他們真正想歡呼的對象絕對是你,而不是我。」
𨪜𨪜
𨪜𨪜 望著李顯獨自遠去的背影,楚逸嵐招招手,一直緊緊跟隨在身後的陳平伏身靠近:「陳平,你說他前世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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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憨厚的年輕人搔搔頭:「這個屬下可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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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狼,一頭有著漂亮的銀白色皮毛的純種狼,一頭孤獨而行的狼。」楚逸嵐俊朗的笑容魅惑而邪獰,充滿了得意,「能夠得到如此珍貴之寵物,普天之下,只我楚逸嵐一人而已。」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陳平雙唇動動,卻沒有出聲。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讓桀傲不遜的野狼成為寵物,即便它,真的很孤獨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剛回到屋中,冷不防被人從身後一撲,重重壓在背上。他苦笑道:「李忻恬,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高和體重?不要再玩小孩子的那套撒嬌了,我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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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小氣,讓我抱一下又什麼關係?」李忻恬撅起嘴巴,面部線條日益成熟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嬌憨神情,「我是替你高興嘛,南方朝廷正窩裡反,自相殘殺的元氣大傷,混亂不堪。忽兒敕這一兵敗,眼見你就又能重新稱帝了,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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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搖搖頭:「沒什麼可高興的,這個皇帝,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作。」
𨪜𨪜
𨪜𨪜 「咦?」李忻恬的臉上現出了困惑的神情,「那你為什麼要出少林寺,帶軍北上?」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雖有軍隊,然威望不足,我若不出面,單以他一人之力,難以集聚民心。國難當頭,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不聞不問。如今天下將定,我自然也該功成身退,還留下來做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一手支頭,露出兩個虎牙來:「師傅你真的拋得下這個皇位?」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自嘲道:「我已經作了兩次的皇帝,難道還沒過夠帝王癮嗎?」
𨪜𨪜
𨪜𨪜 一直靜靜站在門口的程令遐突然開了口:「那麼其它的呢?你也拋得下嗎?」
𨪜𨪜
𨪜𨪜 「其它?什麼其它?師傅連皇位都不在乎,還有什麼拋不下的?」李忻恬一臉的不解。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知道,對於他與楚逸嵐的關係,親近如李忻恬者尚且懵懂未知,而程令遐卻已經憑著他超乎常人的直覺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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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躲避開程令遐探尋的視線,深邃的目光投射向窗外天邊盡頭。天空是那麼的蔚藍,雲朵是那麼的潔白,世界是那麼的透徹,一瞬間,他竟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來,或許楚逸嵐真的是愛他的,或許他甚至能拋下這世間的榮華富貴,隨他遠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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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答案他無從得知,即使有了肉體的親密接觸,他還是無法瞭解那個時而掛著狡猾的笑容,時而又溫柔體貼得像個情人的楚逸嵐。皇位與他,他不知道楚逸嵐會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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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關於那些美好的設想,他只能冠上「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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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取出兩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交到李忻恬手中,說道:「趁著現在城中初定,尚且混亂,你今天就離開此城,出城後到第一封信中所寫的地方等我。三天之內,我也會設法脫身,去這裡找你。倘若第四天我仍然未到,你就拆開第二封信,按信上所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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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雙手接過,臉色凝重的點點頭。李顯又轉向程令遐,問道:「還沒有你爹爹媽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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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點頭答道:「是啊,我幾次詢問楚逸嵐,他都推說還是沒有收到唐家的消息,我看他是故意的,只是不知他為什麼還遲遲不召回唐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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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道:「他是不想讓我和唐家的人見面。我看你還是先隨李忻恬出城吧,你跟在他身邊會比較安全些。留下來,日後勢必成為楚逸嵐牽制我的人質。唐門人遲早會浮出水面,到楚逸嵐身邊來按功領賞,到時你自然能找到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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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遲疑道:「要走,我們三個一起走,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下,楚逸嵐那個人哎,總之,我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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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跟著目標太大,只怕我們三人一個都走不了。你們先行一步,倘若我有難,也好有人援助。」看著程令遐不捨的點下頭,他又望向李忻恬稚氣未脫的臉,猛然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他的父兄,他拉起李忻恬的手,語聲澀然:「忻恬,師傅對不起你,但願日後能有機會補償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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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毫不知情的李忻恬一臉的天真,反握住了李顯的手,誠懇的道:「師傅何出此言?你兩次救了我的性命,又把一身的功力傳給我,我對你感激不盡,還有」他低了頭,突然兩頰飛上兩朵紅暈,聲音也在羞澀中低沈下來,「先不說這些了,反正無論如何,我也一定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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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淡淡一笑,笑中滿是內疚。突然他想起一事,問道:「以前你都稱呼我『您』的,什麼時候變成『你』了?」李忻恬從鼻中哼出不屑的一哼,似是埋怨李顯的挑剔,又似是嘲弄他的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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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只得暗暗苦笑,這孩子,越發不把他當作師傅尊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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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轉身離去,才走到門口,突然回身,疾步撲進李顯的懷裡。李顯推了幾下紋絲不動,只能任他雙手緊緊環在自己腰間,半壓半抱的摟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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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都幾歲了?怎麼還像頭一回離開娘親的娃娃啊?」李顯戲謔道,「又不是第一次分手,用不著這麼依依不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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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把頭靠在李顯胸前,來回蹭著:「就是不是第一次我才捨不得,上次分別,你先是落在楚逸嵐手裡,接著又大半年消息全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我我」說著說著,竟然語聲哽咽,連眼圈也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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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活不下去了?」李顯笑道,「得了,這些話你留著以後用來騙女人吧,用在你師傅身上可是浪費了。這麼大的人,還像個孩子似的,別讓令遐笑話了。想當年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李顯想來想去,自己這個年紀時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炫耀的功勳偉績,一時語塞,只得尷尬的改口道:「總之,你們兩個快點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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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再次從鼻子裡一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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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突然發現,這次重逢,幾個月相處下來,自己在李忻恬心目中的光輝形象似乎乾癟了許多,這小子對自己越發沒有對長輩的尊重。按說不應該啊,最近帶兵打戰自己分明顯示了不少才幹智謀,沒有崇拜也該敬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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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二人拿了李顯給的通行符,當天便順利混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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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沒有和他們同行,一來是客觀條件不允許,二來他也不忍就此絕決而走。在他心中,總是存著一點點幻想,想要探探楚逸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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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晚慶功宴,楚逸嵐暫住的府第中燈火通明,猶如白晝,賓客分桌而座,大廳中央十數個絕色舞姬輕歌曼舞,長袖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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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進入大廳時,酒宴早已開始,五六個軍中將領陪楚逸嵐坐在首席,每人懷中都抱了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李顯淡淡掃了一眼嬌笑著坐在楚逸嵐懷中的女子,不動聲色的坐在一旁留給他的首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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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卻像是沒看到他一般,只是顧著和懷裡的女子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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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才剛落座,又一個美人便捧著酒杯,嬌滴滴的走了過來:「皇上怎麼這會兒才來?該罰酒一杯才是。」這妓女沒進過宮,自然不懂伺候皇上的規矩,知道李顯的身份,只是加倍的討好,身子一偏,便像軟泥一般癱倒在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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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微微一笑,既不伸臂摟抱,也不推卻閃躲。才要從她手中接過酒來喝,美女突然身子一歪,竟被一邊的楚逸嵐粗暴的拽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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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滾開,不准碰他。」楚逸嵐很沒風度的衝著美人吼道,接著狠狠的向李顯瞪了一眼,「在我面前你也敢和女人摟摟抱抱,回去再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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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聳聳肩,無奈一笑,一人自斟自飲起來。原來是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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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近半年行軍未近女色,今晚楚逸嵐本是想好好放縱一下。可是見了自己在李顯面前和別的女人喝酒作樂,他卻渾若沒看到一般,神色淡淡的竟似毫不在意。原本和美人調笑之心頓時沈了下去,無名之火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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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他身上花了這許多心思,本以為李顯對自己早已全然俯首,不想今晚他卻還能這般沖淡平和的面對一切,難道自己終還是抓不住這朵天際悠然白雲的身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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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果嫉妒的人不是李顯,反倒成了自己。這樣的心情,竟好像自己已為他心動沈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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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念初動,楚逸嵐又慌忙安慰自己,自己不過是不想輸了那一場「一生」為注的打賭,何曾會為一個「寵物」動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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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看著李顯獨酌的悠姿,楚逸嵐卻又愈發焦躁憤恨起來,一伸手又賭氣拉過剛剛湊向李顯的美女,左擁右抱的大聲調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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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捧著酒杯失了會神,猛將烈酒一飲而下,便即離席。他這正正經經喝酒的人一走,大廳裡立刻熱鬧了起來,淫笑之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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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晚楚逸嵐沒來,睡到半夜,突然身上一沈,一個溫熱的身體噴著酒氣壓了上來。李顯驚醒過來,藉著如水的月光望去,楚逸嵐邪笑著的臉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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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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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客隨主便,我不是為了隨你們的意嗎?」李顯揮揮手,道,「好大的酒氣脂粉氣,鬧了大半夜還不夠,又來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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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兩手支著身體坐了起來,著眼睛,居高臨下端詳著李顯的神情:「怎麼?吃醋了?別生氣,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哄她們玩罷了。那種女人,也只配做我楚逸嵐一晚的玩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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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麼我又可以做你多久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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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今晚的楚逸嵐邪惡而奸詐,和幾月來溫柔體貼,多情誠懇的戀人全然不同,陌生的好像另一個人,卻又偏偏無比的熟悉,一如當年初見時的他。此刻落入李顯眼中的人分外清晰起來,數月記憶中的楚逸嵐反而模糊朦朧了,好像一場長長的美夢,充滿了不真實的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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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默然注視著他,片刻的恍惚後,淡淡的道:「我沒生氣,你可以走了。我累了,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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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咬咬牙,心情又莫名的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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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自然不肯就此便走,反而挨著李顯,和衣躺了下來,一隻手不規矩的探了進來,四處遊走著亂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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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麼好的夜色,別辜負了它,來吧,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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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別鬧了,我現在沒這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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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別這麼冷淡嘛,聽話。」完全罔顧李顯的意願,楚逸嵐一翻身,便強硬的壓了上來。炙熱的慾望隔著衣物硬梆梆的頂在李顯腰間,胡亂吻上來的唇還沾染著不知屬於哪個女人的胭脂,活著撲鼻的酒氣味湧了上來,頓時讓李顯一陣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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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此惡劣的男人,真的就是讓自己陷入愛戀的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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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抗拒不了楚逸嵐強硬的求歡,猛然間,李顯一張口,向著他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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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啊」楚逸嵐吃痛,一聲低呼放開了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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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刺目的血順著他白皙的下巴流了下來,雙目中立刻閃出凶殘暴亂的目光。他跨坐在李顯身上,高高揚起了手,可是李顯卻只是用他一貫的淡然卻無畏的眼神默默回望著他。時間在此刻停住腳步,空氣凝滯了片刻,這一掌終於狠狠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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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段時間我真是太縱容你了,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你以為自己是誰?真當自己是皇帝了嗎?不要忘了,不計前嫌,扶你為王的人是我。」楚逸嵐的冷哼中帶著無比的輕蔑,凶殘的目光射了出來,「聽我幾句甜言蜜語便昏了頭,你道我真心愛你不成?沒有,告訴你我才沒有!一個傀儡,一個在我身下輾轉呻吟的寵物,一無所有的你也想反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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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無所有嗎?至少我曾經相信真的擁有了你所給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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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臉頰傳來麻木般的疼痛,真正在流血的卻是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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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人情冷暖,世事多變,他卻以為在這個狡詐的男人身上可以找到夢寐以求的愛情,何其的愚蠢,又何其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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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牽動唇角,溢出的卻是自嘲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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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春夢一場,如夢如幻,恍惚的美麗背後,雲遮霧掩的才是現實,殘酷,卻無比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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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番皇位得失,宦海沉沉浮浮,還在夢想著純白的幸福的自己是否真的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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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明知道失去內力的雙臂推不開壓制著自己的惡劣男人,李顯卻無法靜靜等待著他的蹂躪。奮力的掙扎中,黑髮散亂了,憤怒的潮紅湧上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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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是,他卻始終沒有呼救。叫了,又有誰能夠救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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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愚蠢的是自己,收穫的即便是苦果,也只有無言的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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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單薄的衣物在楚逸嵐大力的撕扯下很快化為碎片,狂亂的氣息噴薄著令人作嘔的酒氣湊了上來,響在耳邊得意的笑聲如同可怕的夢魘,緊緊壓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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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無力,讓他更加得意。也只有此刻,才能確信自己真的抓住了這想要悠然飄浮長空,自由輾轉四海的驕然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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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自你用計從我手中奪去丞相之位囚禁我的那日起,我便一直在等著報復的今天。還記得我們的那個打賭嗎?是我先改變了你的淡漠,還是你先改變了我的無恥呢?這一回,你總算輸的心服口服了吧?你欠下我——一生!」性感的雙唇尖刻的說著如刀似劍的傷人話語,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揮散心底那逐漸脫軌的心情和不受控制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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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的,他不該是真心愛上李顯的,絕不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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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奇怪的是,此時的李顯只想放聲大笑。人人都以為李顯是個珍貴的存在,就連聰明如楚逸嵐者,居然也以打敗這樣的自己為榮嗎?其實又有什麼,就如楚逸嵐所言,一無所有的自己也不過是個脆弱的普通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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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失去了那顆無波無緒的心,這一次,還剩下什麼真正歸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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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趁著楚逸嵐瘋狂的啃咬著他的身體的時候,李顯曲起手肘,猛地撞向他的檀中氣海穴。楚逸嵐微微冷笑,一掌擋下:「還好當初廢了你的武功,如今的你還想和我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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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殘忍的光芒閃過他的雙眼,一拳猛地落在李顯腹部,疼痛還不及散開,身體就被楚逸嵐翻轉了過來,滾燙堅硬的慾望在下一秒強行衝破了毫無準備的秘所,豪不憐惜的馳騁在狹窄的甬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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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酒精的驅動下,這時的楚逸嵐只是在狂暴的律動中追尋著自己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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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征服征服再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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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緊緊咬住了蒼白的下唇,一顆晶瑩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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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人能為他擦去眼淚,於是鹹澀的味道便只能自己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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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謂的愛情,究竟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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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個想要試探楚逸嵐真心的自己,李顯突然覺得可笑的像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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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揪心般的痛後,換來的卻是心靈的空明。沒有了最後的牽掛,從此,心不再為他的虛情假意所羈絆,這一次,終於可以放下塵世,放自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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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像是存心報復一般,接下來的幾天,楚逸嵐再也沒有來。李顯幾次經過他的住處,房門緊閉,遠遠的傳來男女的淫笑喘息聲。守衛在門口的陳平看到他,略帶尷尬的低下頭。李顯卻抱以輕鬆的一笑,這樣也好,至少在他遠去的時候,不會再為曾經愛過的他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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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癡心易留,奈何真情難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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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是他們第一晚歡好前,李顯所說的話。如今卻已成真。究竟是費勁心思哄騙他的楚逸嵐太過聰明,還是對愛情的渴望讓不甘寂寞的他變成了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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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只知道,這一回交手,他輸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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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付出了真心的人,注定不可能在謊言陷阱林立的戰場上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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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罷,算是再不虧欠彼此,這斷孽緣也總可切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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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值得慶幸的是,在最後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從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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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三天的傍晚,在李顯即將離去的最後時刻,他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腳步,來到楚逸嵐的門前佇立凝望。在他的眼中沒有刻骨銘心的傷痛,卻還是掩飾不住那淡淡的憂傷。離別的傷感在時間的催化下不斷的濃縮,他把這化不開的感傷全部付諸在最後的一瞥中,從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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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並不想責怪楚逸嵐的狡猾和無情,是自己心靈懦弱的一面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至少,他曾經給過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愛情,即便,那只是一場遊戲,一次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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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掙脫了情感的迷惑,重回無慾無求的他,這難得的經歷只會讓他更加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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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五次了,陳平暗暗數著,三天以來,這是李顯第五次佇立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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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一次金殿奪權的那次相見,陳平印象中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政治家,在笑談中即可取人性命。之後李顯除異己,收大權,帝王的冷酷與才幹赫赫昭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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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與李顯連手時,他是反對最堅決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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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幾月行軍,卻漸漸發現,脫去龍袍的李顯並不是個無情的人。平和的微笑下,是與世無爭的性格。當楚逸嵐冷笑著說,他要把他納為最珍貴的寵物時,他甚至對李顯有了一點點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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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叱詫沙場,兵危之時,他再次見識到李顯過人的才智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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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的人中龍鳳,或許真的能成為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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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卻又從被主上欺騙的他身上,發現了最人性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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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脆弱,堅強,平和,冷酷,孤獨,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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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到了種種不同面目的李顯,才知道人無完人,而他就是最矛盾的混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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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身後是主上和女子的調笑聲,眼前是李顯在深邃哀傷中的凝視,突然一股衝動湧上來,在李顯準備轉身離去時,陳平疾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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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皇上可是有什麼要事?屬下可進去通報主上。」生氣是難免,反正主上總不會砍了他這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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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搖頭:「我沒什麼要事,你也不用進去打擾。」他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吩咐道,「不必告訴楚逸嵐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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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漸漸遠去,望著他融入黃昏中的背影,陳平似乎感受到那個人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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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求主上去陪陪他吧,或許這能讓他快樂一點。他樂觀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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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時陳平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一時的好心,卻給李顯闖下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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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出了華梁城,李顯策馬狂奔了大半夜,寂靜的曠野中,只有滿天的星斗灑下冰冷的光輝,默默注視著他。月上高空,李顯停下來讓馬兒歇息片刻,繼續趕路。才剛上馬,便聽的背後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回頭望去,只見遠方塵土飛揚,竟然是楚逸嵐親自率著大批人馬追來。他不敢怠慢,揚鞭策馬,跨下的「千里追風」展開四蹄,如流星般直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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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幾日來楚逸嵐心情始終不明的焦躁不已,縱有美女相陪,也是心不在焉,只是不停猜測著此時不知李顯如何?那晚的粗暴,可是傷了他沒有?想要去看看,卻又放不下身段。心想李顯如此桀驁不馴,不趁現在不徹底降伏了他,更待何時?待到聽了陳平的敘述,初時還不在意,只道李顯是在賭氣。喝退了陳平後,他卻越想越是不安,連和美人調笑的心情也沒有了。推開懷裡的美女,便去找李顯,這才發現他早已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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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楚逸嵐心中慌亂起來,可是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皇位唾手可得的時候,李顯真的能走的如此瀟灑?他急忙吩咐屬下四處尋找,終於南城門的守兵來報,皇上剛剛出了此門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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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時莫名的心悸,在楚逸嵐半夜的追趕中一直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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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駿馬疾馳,風聲在耳邊高聲呼嘯著,四周的景色在奔跑中朦朧起來,突然他想起童年的那個雪人。那是一個下著大雪的冬天,為他親手堆起雪人的爹爹的容貌在記憶中早已模糊,記得的,只有那個一片潔白的大地上向他微笑的雪人,一身的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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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他卻沒有好好珍惜那個雪人,那是屬於他的玩具,明天,後天,大後天,他以為它會永遠站在原地,等待著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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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二天,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高掛的太陽早已溶化了曾經屬於他的東西,昨天的雪人已經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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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現在他的心情,一如當年失去心愛玩具的孩童。那是獨行於天地之間的銀狼,隱身天際雲海之中的驕龍,是屬於他一人獨有的東西,是他費勁心思才弄到手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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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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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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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得嘗了報復的心願,快意之餘,自己對李顯,卻早已生了些別樣的情愫。這一番懵懂,直至如今將要失去他,才於朦朧中略略醒覺。
𨪜𨪜
𨪜𨪜 憐惜他的才智無雙,喜歡他的淡泊傲骨,糾纏中鬥智鬥法,不知不覺,他竟已成為他心目中一個重要的寶物。
𨪜𨪜
𨪜𨪜 這——便是世人口中所謂的「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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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顆愛意的種子,究竟又是於何時悄無聲息的萌芽?在那個初遇的春日午後?在他假作發病的那個夜晚?在他昂然立於廟堂之上,三言兩語巧奪皇位之時?一路行軍看他盡顯軍事才華,卻又在皇位將得灑脫而去時?在為不能徹底掌控他的心他的人而焦躁不安之時?又或是因這一場假戲真做而動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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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確定心底這種陌生的感覺是否就是「愛情」,只有不想失去的焦急在這一刻無限擴大了開來,重重的壓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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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情深處始知不自覺,未到離別最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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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焦躁之中,突然遠處出現了一人一馬,熟悉的背影,正是無數次被他擁入懷中愛撫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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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顯,停下來!」明知高喊無用,他還是喚出了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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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前面的人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揚鞭策馬,越奔越快。楚逸嵐雖然騎術精湛,卻始終追趕不上。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他心中焦慮漸盛,今日李顯若去,只恐今生再無相見之日。慌亂中他的右手無意摸到了腰間的長劍,不待多想,竟然抽了出來,運起十分內力,瞄準李顯直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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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主上,不可啊!」陳平一聲驚呼,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長劍破空而出,颯踏直飛而去,轉眼間便追上了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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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聽到身後長劍破空的聲音,李顯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危急中只得微微側身,只覺得背後一陣劇痛,低頭看去,長劍竟然當胸穿透!他一張口,聲音還沒有發出,鮮血便湧了出來,身體在空中呆滯了片刻,抓著韁繩的右手一鬆,人已猛然落馬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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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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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顯!」長劍出手,楚逸嵐才猛然醒悟自己作了什麼,眼見李顯受傷落馬,他慌忙策馬,撲到李顯身邊。只見李顯臉色蒼白,傷口處血流如湧,他想伸手去拔劍,又怕此劍一拔,李顯便會當場喪命,可若耽擱久了,恐怕更是無治。楚逸嵐為人一向果決,此刻卻伸手又縮手,一時間彷徨無策,猶豫不決。心中就如被深深刺了一刀,痛至難以呼吸。臉上一片冰冷,就連自己落下淚來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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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的世界已經陷入了一片血紅色中,逐漸渙散的目光從那輪如血的月亮慢慢移向楚逸嵐,那從來都狡詐的笑著的臉龐不知何時已掛上了兩行眼淚,在遍染了暗紅的視線中,只有這淚是清澈的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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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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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清冽的水是在生與死交界的地方一潭幻覺的清泉,還是你在為我而掬的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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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顆眼淚滴落在李顯臉上,帶著溫熱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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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想要撫摸他的悲哀,手卻顫抖著無法伸出。掌心間傳來一陣溫暖,才發現楚逸嵐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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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別走,阿顯,別離開我,這個天下,還等著我們一起共享。我承認,前段日子是我存心不良的騙了你,可是我已經開始慢慢的愛上了你。一路追來,我想了很多,不知於何時,我真情已動,卻還懵懂不自知。這一次,我實是真心實意。我不想失去你,阿顯,給我時間,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全心全意的深愛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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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在哭,李顯卻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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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已經走出了愛情的泥沼,而想要把我拖進泥潭的你卻陷了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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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真是作繭自縛啊,想要困住我的心,結果卻纏繞了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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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夠絕情啊,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已知道,沒有殺異母哥哥烽帝的你,利用我去救李忻恬的你,還有想要留下我的你。
𨪜𨪜
𨪜𨪜 真正絕情的人是我啊,要永遠丟下第一次流淚的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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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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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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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何苦呢,我喜歡你,所以不想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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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要帶你回去,帶你回去療傷,你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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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北風起,夜風攜帶著細細的塵沙,低泣著寒冷和不捨。兩個聲音纏繞在一起,化作一縷千年的絲,永遠結在冬季的曠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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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果不是那一場相遇,或許我還只是萬千人海中的一個廚師,度過庸庸碌碌的一生。躲不開的凡塵和躲不開的你,冥冥之中,似乎注定要和你一起品嚐一段短暫卻精彩的人生,然後,無緣。失去了平凡,心,困惑了又自由,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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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喧嘩的「迎客來」酒樓,草綠鶯飛的春日午後,悠揚嘹亮的笛聲,遇見你,恍如昨天。現在只要闔上雙眼,你的身影就將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中。而你,又會為我悲傷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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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對著冷寂的夜空悠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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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掠過耳際的風,低沈的像在哭泣,越過荒野,攀過群山,涉過小溪,繞過叢林,將顯帝的死訊告知天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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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洪王朝五三四年冬,帝師全殲忽兒敕大軍,進駐華梁城。後顯帝不幸墜馬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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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呆呆望著窗外那棵松柏,在這個缺少色彩的季節中,這是僅有的一抹深綠,昂然挺立著它的身軀。風拂過的地方輕輕搖動,隱隱有暗香撲鼻,空落落的心中,慢慢浮現出了那個人的笑容,如常的溫和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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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股無奈的鬱悶在體內四處衝撞激盪,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發洩的出口,只有記憶,潺潺的流過心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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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然後有人走了進來。原來是少林方丈靈慧大師前來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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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老衲今日將率少林武僧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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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師何不多留一天,明天是他下葬的日子」鼻子一酸,霧水竟然朦朧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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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顯帝十二年前退位隱世時其實便已得脫塵俗,此番原是誤墜塵世,如今能夠瀟灑而去,原是可喜可賀。元神已走,一具臭皮囊,葬與不葬,又有什麼區別?」靈慧大師雙掌合十,深深一躬。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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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背轉了身,驕傲一生,絕不願讓任何人看到他潸然淚下的悲傷。
𨪜𨪜
𨪜𨪜 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生離死別近在咫尺,才知道陰陽相隔的距離,他也一樣無能為力。人生一世,愛戀情仇,陰謀算計,不過須臾之間,轉瞬即逝。
𨪜𨪜
𨪜𨪜 握起右手,抓在掌心卻只有空氣,這才想起,他與阿顯,連一個定情的信物都不曾交換過。除了空蕩蕩的失落,留下的還有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烏黑的眼眸第一次凝結了深邃的滄桑,回首中,望見了桌上熠熠閃光的那塊千年古玉。那是他留下的,結著天下蒼生幸福興衰的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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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冬天走遠的時候,忽兒敕國遣使前來求和,從此向中原稱臣。繼而,楚逸嵐揮師南下,殲滅南方李氏遺族建立的三個小朝廷,登基稱帝,開始了奕王朝紀年,始稱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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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望著御案上攤開的奏折,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桌案。屋外不斷傳來的蟬鳴聲讓夏日午夜原本燥熱的心情更加煩悶了起來。
𨪜𨪜
𨪜𨪜 御史張京上書彈劾新任地方官員魚肉鄉民,欺壓地方。而這些官員,其中很多恰恰是曾經跟隨楚逸嵐打天下的將領們。這時候,他不由得想起少林誓師的那晚,李顯曾經對他說過起兵的三個難處,而當時他沒有明說的第三個難處,如今想來便是這個了。地方官員素來從科舉選拔,這些沒讀過書的行伍之人怎能堪當?如何處置這些功臣們,確實是樁左右為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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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半年的時間過去,當李顯的名字滑過心中時,當初痛徹心扉的感覺已經不復,可是記憶卻猶如剪不斷的絲絮,串聯起一個個關於那個身影的畫面,一幅接一幅的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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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梨花如雪,漫天飛舞,溫和的風一如他的笑容,在那個蜂飛蝶舞奼紫嫣紅的季節,第一次見到了春風般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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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幽暗的殿中,橙黃的燈下,楚逸嵐呆呆坐著,雪白的牆壁上投射下他長長的影子。度過了寒冬,阿顯的墳上也該是碧草青青,綠意濃濃了吧?他親手種下的莫笑言是否開出潔白淡泊的花朵,在靜夜的風中輕輕搖動,飄開清淺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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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阿顯,阿顯」輕柔的嗓音,彷彿他所呼喚的人就在對面,而身後卻只落下一個寂寞的影子。
𨪜𨪜
𨪜𨪜 身居九五之位,坐擁後宮美女無數,男人能夠夢想的一切都已實現,可是不知為何,楚逸嵐的心中卻總是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角,從此不再完整。
𨪜𨪜
𨪜𨪜 昔日得不到若離君的時候,他曾四處收集有著相似面孔之人,借此衝散自己的缺憾。
𨪜𨪜
𨪜𨪜 這一次,他卻只是任痛楚化作一片陰影,蒙在心的一角。因為他知道,他的阿顯是獨一無二的,在這世上再找不出另一個相似的存在。
𨪜𨪜
𨪜𨪜 那是名為「感情」的存在,遲鈍的自己曾經親手砍斷,於是任何能工巧匠都再不能將它織補填平,只能讓歲月的侵蝕不斷沖刷著思念。
𨪜𨪜
𨪜𨪜 白日裡狡猾冰冷的眼眸,這時難得的現出了溫柔繾綣,在跳動的燈光中逐漸恍惚。
𨪜𨪜
𨪜𨪜 「別叫他的名字,事到如今,你憑什麼還敢叫出他的名字!」
𨪜𨪜
𨪜𨪜 蒼茫的夜色中,殿角青衣一閃,輕飄飄的落下一個人,接著寒光乍現,內力凝結的劍尖,電光霍霍,雷鳴轟然。
𨪜𨪜
𨪜𨪜 那是李顯的雷霆劍,除了歸隱無蹤的若離君,在這世上便只剩下李忻恬一個傳人。
𨪜𨪜
𨪜𨪜 昔日總是纏在李顯身後的少年長髮飛揚,雙瞳血紅,整個人充滿駭人的殺氣。手中一柄雪亮的長劍幻化出無數劍影,招招直取楚逸嵐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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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半年前,在客店中苦苦等待了三個晝夜的李忻恬,等來的卻是一個無法相信的噩耗。悲傷,憤怒,還有冷徹心扉的絕望。
𨪜𨪜
𨪜𨪜 「你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我我」
𨪜𨪜
𨪜𨪜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活不下去了?得了,這些話你留著以後用來騙女人吧,用在你師傅身上可是浪費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抽出長劍,就在程令遐以為他要向自己刺下去,慌忙想要阻攔他的時候,劍鋒一轉,一張紫檀木的八仙桌已被他居中砍為兩截。
𨪜𨪜
𨪜𨪜 然後他留在這個曾經等待過李顯的小鎮上,苦練劍法,這一次他等的,就是為師傅報仇的這一刻。
𨪜𨪜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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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展開身法,慌忙閃避。奈何李忻恬劍法已是大進,身形被椅子絆住一滯的瞬間,長劍已至胸口!
𨪜𨪜
𨪜𨪜 劍尖觸及人體的那一刻卻被某個東西阻住了,再也刺不下去。
𨪜𨪜
𨪜𨪜 護身軟甲!李忻恬臉色一變:「你早知道我今天要來行刺?」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楚逸嵐兩指已經緊緊夾住劍身,運力一喝,長劍從中生生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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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冷冷一笑:「小鬼,憑你也想殺朕?要不是看在你是阿顯的徒弟的份上,朕早就叫內廷侍衛進來拿你了。」他左手輕輕一揮,「你出來吧。」
𨪜𨪜
𨪜𨪜 內室裡走出一個人來,擋在兩人之間。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衝著他齜牙咧嘴:「程令遐,又是你!你居然給他通風報信!」
𨪜𨪜
𨪜𨪜 「沒錯。」程令遐有些膽怯的縮縮頭,卻依然固執的沒有移動腳步,「你忘了李兄留下的那封信了嗎?他說,如果你聽到他的死訊,不要向楚逸嵐尋仇。這是他最後的囑托,難道你也要違背?」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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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咬緊下唇,看得出,在師傅的遺命和報仇的怒火中,他已經徘徊好久。為什麼不讓我為你報仇?為什麼不讓我殺掉這個膽敢傷害你的卑劣小人?
𨪜𨪜
𨪜𨪜 只有壯起所有膽子站在那裡的程令遐知道,即便早就預料到自己無法安然離開華梁城,李顯也不想讓人傷害楚逸嵐。尋覓了一生,渴求了一生,這是直到最後,李顯才看到的幸福和愛情。那個驚世絕才的人,有時卻也善良癡心的可笑。圓了你的心願,活在黃泉彼岸的你,這樣便滿足了嗎?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手握著半截殘劍,李忻恬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抽了兩下鼻子,他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重重哼了一聲,甩手扔到了楚逸嵐懷裡。
𨪜𨪜
𨪜𨪜 「他留給你的。」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快速拆開,拿著信的手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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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字付楚兄:
𨪜𨪜
𨪜𨪜 君見此信之時,顯當已不在塵世。相識一場,望君念在往日情分,代為照料忻恬。囑其從此勿以顯為念,讀書立志,早成大才。李顯絕筆。」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低垂著頭,一雙墨瞳掩映於長長的幽睫下,燭燈投下陰影的地方,看不到神情。
𨪜𨪜
𨪜𨪜 沉默了許久,他終於抬起頭來,問道:「這信,你看過了嗎?」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輕輕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在少年澄清的眼眸中,楚逸嵐看到火熱至誠的深刻情感。他不由想起李顯最後的悠然一笑,烏黑的眼眸清冽如雪,波光不興。
𨪜𨪜
𨪜𨪜 放開了塵世間的種種,在他的眼中,自然自己的影子也消失了。若是還有這般刻骨蝕心的愛戀,也許他就不會這樣決然的拋下自己遠走。
𨪜𨪜
𨪜𨪜 明明知道李顯已亡卻還是執意把他放在心中的少年,親手斬斷情緣然後又苦苦思念對方的自己,李忻恬也好,自己也好,都沒有李顯絕塵而去的超脫和揮慧劍斷情絲的狠絕。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血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他與李忻恬竟何其相似。即使時間悄悄流去,他與李忻恬卻都還是無法拋開想的,盼的,念的,望的那個人,而李顯,已在策馬離開華梁城的那一天決然將所愛趕出了心扉,敲碎了關於他的記憶。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也許,只是也許,阿顯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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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什麼?」那間,李忻恬的身體劇烈的顫動起來,「那他的墳」
𨪜𨪜
𨪜𨪜 「下葬的前一天,靈慧大師曾向朕辭行,少林僧人走後,阿顯的遺體便不翼而飛。那墳中,葬的只是他的衣冠。可是他明明是死在朕懷中,人死又怎能復生?也許他只是不想葬在朕為他準備的地方,才在生前托靈慧大師,若他有什麼萬一,便帶走他的屍身。可是不知為什麼,朕總是覺得,他還活在世間。縱然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朕相信他卻能實現。」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扔下半截殘劍,轉身便走。離他站的最近程令遐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你要去哪裡?」
𨪜𨪜
𨪜𨪜 「還用問,我要去找師傅。」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苦笑:「朕早已派各地官兵暗中查訪多時,音訊全無,你單槍匹馬一個人,天下如此之大能去哪裡找?」
𨪜𨪜
𨪜𨪜 「走遍天涯海角,我總會找到他的。」李忻恬的聲音帶著無悔的堅定,在少年青澀漸退的臉龐上,閃爍的黑眸中無畏的直視著遠方。
𨪜𨪜
𨪜𨪜 一向有著最敏感直覺的程令遐忽然想到,李忻恬對師傅的傾慕之情或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蛻變為依戀般的愛慕。這樣的轉變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呢?程令遐當然無從得知,可是在李忻恬的眼中,他看到了真誠和不悔。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我陪你去。」
𨪜𨪜
𨪜𨪜 「你去幹什麼?路癡加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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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除非知道李兄究竟是生是死,否則我永遠無法安心。」程令遐轉過頭望著楚逸嵐,「你呢?留在這裡接著做你的皇帝嗎?」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的臉色陰沈下來,繼而痛楚浮了上來。
𨪜𨪜
𨪜𨪜 「捨不下嗎?還是不能舍下?」
𨪜𨪜
𨪜𨪜 「兩者兼而有之吧。」楚逸嵐拿出一個紫絲緞包裹的小木匣,交到程令遐手中,「如果你們真的能找到他,如果他真的還活著,把這個交給他。」
𨪜𨪜
𨪜𨪜 「這是」
𨪜𨪜
𨪜𨪜 「四月丹的解藥。阿顯雖然服了壓製毒性的藥物,不過那也是有時限的。可是朕始終沒有把這個給他,原本,朕曾是打算有朝一日他作了皇帝,還可以此節制他,哪知他」楚逸嵐語聲減低,終於沒了聲息。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榮華富貴,權勢風光,那些被世人追求一生的東西,在阿顯的眼中,原來從來不值一錢。你的一生,是否只曾為我虛假的柔情所困過?當你的心湖重回平靜無波的時候,卻讓這世上最狡猾的我為你越陷越深。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當李忻恬和程令遐的身影漸漸融入茫茫夜色中,只有漫天的星斗冷冷注視著他的孤獨。空闊的大殿中,沉重的黑暗從四面八方無聲的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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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流雲似縷,歲月如水。
𨪜𨪜
𨪜𨪜 清晨,李顯坐在沙灘上,靜靜聆聽大海的低吟。海天相連的天際,一輪火紅的太陽噴薄而出,陽光染紅雲霞,映紅了大海。風輕輕撫過綢緞般的海面,雪白的浪花親吻著金色的沙灘,拍打著礁石,飛濺起無數水珠,在陽光的輝映下,猶如顆顆金珠閃著璀璨的光芒。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三年中,他走過許多陌生的地方。淌過奔騰不息的大江,看過美麗迷人的清湖,涉過活潑歡快的小溪,最後浩瀚無邊的大海攫住了他的視線,留住漫無目的四處漂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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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他在海邊的一個小鎮上住了下來,開了一間小小的酒店,然後在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時候一個人漫步在海邊,聽著海浪拍打海岸的歡歌,看著白浪彼此的追逐嬉戲。
𨪜𨪜
𨪜𨪜 遠處傳來的一聲呼喚引得李顯回過頭,在沙灘的彼端,他看到向他疾步飛奔而來的李忻恬,遠遠拖在他身後的,是氣喘吁吁的程令遐。
𨪜𨪜
𨪜𨪜 他意外的張大眼睛,還來不及說什麼,李忻恬已經像一隻與主人久別重逢的大狗般撲了上來,被他高大了許多的身軀加上起跳的衝力一壓,李顯身體一晃,便被壓倒在海岸上。不斷衝擊著海岸的浪花浸濕了他的長髮,溫熱的眼淚從上方滴落下來。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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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伸出右手擦去他的淚水,接著更多的眼淚湧出那盈濕的眼眶。即便經過這麼久的歲月,眼前的李忻恬依然是那個依戀著他的孩子。
𨪜𨪜
𨪜𨪜 「好了,快讓我起來,一大早的,我還不想泡在海水裡洗澡。」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撅起嘴巴:「分別了這麼三年,一見面,你就只想起來說這個嗎?」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這個時候,程令遐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上來,一邊彎下腰喘著粗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是啊,李兄,你這樣也太無情了吧,這幾年為了找你,我們可是吃盡苦頭。」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吃盡苦頭的人是我,你只是礙事的累贅罷了。絲毫貢獻沒有,還死皮賴臉的硬要跟來。」李忻恬迅速糾正,卻絲毫沒有放開李顯的打算。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無奈的一笑:「何苦尋我。」
𨪜𨪜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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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離開皇宮後,李忻恬和程令遐星夜趕往少林寺,在寺門外苦坐三天三夜,才終於見到靈慧大師。人是見到了,可是老和尚只是雙掌合十,僧眉低垂:「顯帝早已得脫塵世苦海,二位施主何必再找?」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氣憤的李忻恬還來不及拔劍威嚇,便被少林武僧客客氣氣扔出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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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計可施的時候,程令遐卻突然一拍手:「對了,那個叫若離君的應該可以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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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漫漫江湖,憑他二人之力要找到隱居的若離君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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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劍眉一挑,雷霆劍連挑江湖四大門派,都是假冒若離君之名。魔教左護法復出,一時轟動江湖。大敗華山派之後不久,真正的若離君便自己找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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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說過,我不想再見李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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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撇撇嘴:「我又沒有李家的血液,不算是李家的人。喂,幫我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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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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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憑什麼。」李忻恬一臉的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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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魔教教主和左護法親臨少林寺,加上先前被趕走的兩個少年,四塊牛皮糖黏在大雄寶殿中不走。哭笑不得的靈慧大師最後終於說出實情,原來李顯在離開華梁城前曾經找過他,說是自己若是身亡,請靈慧大師將他屍身悄悄帶回少林,找間廂房,安置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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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七日之後呢?」李忻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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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靈慧大師搖著頭:「顯帝的屍身再次失蹤了,究竟是他死而復生,還是他早已另外托人帶走安葬,老衲也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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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忙了許久,結果還是不知道李顯是否尚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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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接下來的三年,是失望和希望不斷交替的三年。懷著緊存的一線信念,李忻恬走遍大江南北,繼續著他的尋找。遍佈天下的魔教教眾也不斷傳來各種消息,每一天他都在企盼和害怕中度過,企盼找到活著的李顯,害怕尋到李顯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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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花開花謝,三個寒暑轉眼逝去。在李顯坐在海邊聽潮起潮落的時候,李忻恬的足跡踏過了中原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在若離君傳來的信柬的指引下,來到這個海邊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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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待李忻恬帶著哭腔訴說完三載的故事,程令遐問道:「李兄,你究竟是如何逃過這許多的人的眼睛,乍死脫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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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莫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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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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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種花。」好容易李忻恬良心發現,從快被壓的喘不上氣的李顯身上移開,李顯一翻身,立刻站了起來。領著二人一路向家中走去,一邊走一邊解釋道,「若是將其花朵沏水服下,可令人脈搏在幾個時辰內時強時弱。但若是將其葉吞嚥下去,七天之內都會呈現假死狀態。離開華梁城前我已料到難以平安離開。楚逸嵐或者會殺了我自己登基為帝,或者會囚禁我,讓我當個傀儡皇帝,而這兩者,我都不想選擇。所以出城逃亡前我隨身帶了莫笑言的花葉,在楚逸嵐帶追兵趕了上來的時候,我便暗中服了下去。也多虧如此,中了楚逸嵐那一劍的我才沒有因流血過多而死。七天之後,我在少林寺醒過來,便悄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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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你居然連我都騙,太過分了。」李忻恬緊緊拉著他的手,似乎只要稍稍放開,眼前的人便又將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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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畢竟是你的叔父,看在我的份上,他會好好照顧你的。如今他又做了皇帝,從此你便可成就功名,前途大好,又何必來找我一個落魄江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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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些東西,你不在乎,我也一樣不在乎。在我心裡,無論什麼富貴功名,都比不上你來的重要。」 李忻恬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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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吃驚的望著他的臉,待了一刻,接著突然放聲笑了出來:「哈哈,忻恬,你今年滿二十了吧?怎麼還分不清什麼話該用來哄師傅,什麼話該留著哄喜歡的女人?小鬼,大江南北你都快走遍了,還沒有找到喜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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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誰說沒有,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不然我為什麼要跑遍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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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嗎?原來你漂泊了三年不是為了師傅,何不早說?害我剛剛還內疚了一下。」李顯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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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露出了苦惱的表情,跟在後面的程令遐傳來吃吃的偷笑聲。被李忻恬回頭怨恨的一瞪,他這才壓抑著不斷抽搐的嘴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煩惱,反正你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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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歪著頭想想,突然放開愁眉,得意的展顏一笑,一臉的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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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的小鬼,應該能帶給你想要的幸福和快樂吧?而我,也能安心的回家了。仰望著湛藍的天空,程令遐高興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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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剛剛走進李顯的住處,一個小小的黑影便撲進他的懷裡。李忻恬和程令遐嚇了一跳,卻見李顯開心的抱起那個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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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別怕,是我養的寵物,瞧,可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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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間,兩人同時目瞪口呆。依賴在李顯懷中的,是一隻著眼睛,狡猾笑著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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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行囊,包裹中放著一封家書,厚厚的信紙寫滿了母親對自己的思念,末了母親卻一再叮囑,如果找到了李顯的下落,一定要速速告知後爹。他知道,那當然不是母親或是後爹的意思,真正想知道李顯去向的人自然是如今身穿黃袍的楚逸嵐。信,他沒有回。即便是親人的囑托,他也不想再次背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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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當他看到一臉幸福的笑容抱起那隻小狐狸的李顯時,他第一次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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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紅塵萬千,前緣種種,你又真的放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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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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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小住了幾天,程令遐便要起身回家了。臨行前的晚上,李顯親自做了桌豐盛的飯菜為他送行。李忻恬興高采烈的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好吃,好吃,即便每天吃還是覺得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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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就趕快娶個會做飯的老婆。」李顯笑道,「這樣你就可以享一輩子的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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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我只要吃師傅你做的飯,而且要吃一輩子。什麼女人也比不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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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愣了一愣,繼而莞爾一笑:「這倒也是,尋常女子哪裡會作這種宮廷風味的飯菜。沒關係,等你娶了老婆,我一樣樣都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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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自己明明已經經常表白愛意了,為什麼師傅還是聽不懂呢?李忻恬煩惱的皺起了眉,連夾菜的手也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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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在這個時候,那隻小狐狸一躍爬上李顯的雙膝,趴在他的腿上。李顯伸出手,緩緩撫摸著它的皮毛,狐狸立刻現出了一臉的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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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種情景讓李忻恬莫名的惱怒起來,只有一次,他跪在椅旁,學著狐狸的樣子把頭枕在李顯腿上,卻被李顯毫不猶豫的推開來:「好重,你都多大了,別學著小孩子撒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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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連狐狸都可以作的事情,為什麼自己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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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之後,每次看到蜷縮在李顯腿上的狐狸,李忻恬都覺得心底在暗暗冒火。姓程的笨蛋認識師傅在先,師傅對他好一點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連一隻寵物狐狸的地位都比他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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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突然抓住狐狸的尾巴,把他倒提著從李顯腿上拽了起來,一甩手扔到一邊:「吃飯的時候不要抱著狐狸,趕快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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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好的,發什麼脾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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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就是討厭這只臭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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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無奈的聳聳肩,夾了些菜放到李忻恬碗中:「好,好,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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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扔到一邊的狐狸無辜的哀號著,想要蹭回主人腿上,被李忻恬用「你想被做成紅燒狐狸啊」的凶狠眼神一瞪,又畏縮的退回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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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的視線一一劃過李顯和李忻恬,最後落在了那隻小狐狸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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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飯後依照慣例由李忻恬收視碗筷,李顯則和程令遐坐在庭院中的葡滕架下閒聊著。身下的石凳剛剛坐上去時有些冰冷,抬起頭來,透過頭頂葡滕的縫隙,一輪清冷的月亮掛在暗色的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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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令遐,我想勸忻恬和你一起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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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寂靜被打破了,程令遐望著李顯,緩緩搖搖頭:「你明知道他是不會離開你的。聰明如你,真的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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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才希望他離開。」李顯頓了頓,「早在華梁城時,我就已經隱隱察覺到了。我之所以詐死,既是為了避開楚逸嵐,也是想避開他。我真希望你們從來不曾找過我,更不希望你們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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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果真的是那樣,你會怎麼樣?就像天邊的月亮一般,度過瀟灑卻寂寞的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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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月光的籠罩下,李顯的眼神有些朦朧,「我在京城做廚師時,曾經想要隨便娶個普通的女子,和她度過平凡人的一生。遇到楚逸嵐後,我人生的安排被他完全打亂了,經歷了很多,感受了很多,可是最終還是找回了自己。這樣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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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許吧。可是你真能忘掉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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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小狐狸邁著優雅的步伐從屋中踱了出來,再次跳上李顯的雙腿。撫著牠的皮毛,溫暖的觸感從掌心傳過來,柔軟的毛皮在他的指間一根根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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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現在生活的很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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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逍遙自在?大概吧,可是那不是幸福。」程令遐的神情有著往日沒有的堅定,「我不會讓你的小徒弟和我回京的,你啊,總是以為自己很堅強,其實你明明想要人陪在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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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的聲音通常帶著稚嫩的聲腺,從沒有這樣的沉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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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兄,我知道有些話大概你不會想聽,可是就算是會被你討厭,我還是要說。那隻狐狸,牠不是楚逸嵐!你明明就是還忘不了他,為什麼要用一隻狐狸來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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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本以為李顯會發怒,可是他卻笑了,那笑容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和,卻多了些程令遐所不熟悉的寬容廣博,如果要用一種有形的事物來比喻,那麼應該就是無邊的大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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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古人云:食衣住醫藥,人間大事不過此四者。此四者不能求得,是為貧;四者不缺,即為富。更求四者之外,即為驕。以此四者儉約為生,誰曰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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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眨著眼睛,一臉的迷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讀書,偏偏還拽些我聽不懂的古文。」他撅起了嘴巴,「我是真心實意為你著想,你卻東拉西扯的不肯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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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實話?」璀璨如星辰般的眸子裡藏著一潭幽深的沈淵,隱隱透著滄桑後的透徹,「需要我說出來嗎?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沒錯,我喜歡過楚逸嵐,即使明明知道這是場沒有結果的愛戀。幸福的時光縱然短暫,記憶卻是一生一世的,我記得他,除此之外,現在我對他,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了。愛情,擁有過就是幸福,強求一生一世的永遠,只會讓自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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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的,在京城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他是如何思念你,想念你。過去我以為你一定在恨他,恨他曾經欺騙過你,可是既然你們兩情相悅,為什麼李兄你又一定要離開所愛,靠著回憶度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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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麼你又為什麼要放棄所愛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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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陳年舊事重提,程令遐微微一愣:「你是說阿香,她已經再嫁了,我怎麼還能再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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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就是現實,即便是所謂的愛情也有無法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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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麼你與楚逸嵐的現實又是什麼?』程令遐很想這麼問,卻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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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知道,即便問了,李顯也必是笑而不答,或是說些他根本聽不懂的話來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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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李顯與楚逸嵐之間,牽涉了太多的皇權利益,這些,他不可能明白。可是他更加不明白的是,那兩個人明明都是才智冠絕天下之人,又為什麼連常人去愛的覺悟都沒有?簡簡單單的愛與不愛,在他們之間,似乎憑空複雜了許多,多到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直覺都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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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望著逗引狐狸的李顯那心滿意足的神情,程令遐輕輕歎了口氣,抬眼望向璀璨的星空。信,他已托人帶了回去,再過幾日想必楚逸嵐就會趕來這裡了。他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能帶給李顯幸福,可是他知道如果不這麼做,現在的李顯是不幸福的,即便他自以為這無波安寧的心緒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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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果楚逸嵐真的來了,李忻恬又該怎麼辦呢?程令遐發愁的想著。所謂的愛情,從來都是個無解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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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兄你啊,明明是個很堅強的人,有時候卻又膽小的讓人看不下去。王位會改變你,你拋開了;楚逸嵐會讓你痛苦,你逃開了。如果害怕被傷害就要推開對方,你這一生又怎麼可能真的得到幸福?究竟你還要這樣瀟灑的寂寞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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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對於這自言自語般的問題,回答他的,是無言的繁星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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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沉默之間,李忻恬已經收視好碗筷,擦乾雙手走了出來。一眼看到李顯又在抱著那隻狐狸,二話不說,依照慣例倒提著尾巴扔到了一邊。小狐狸衝他齜牙咧嘴,最終被李忻恬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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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狐狸哀鳴兩聲,不甘心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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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苦笑:「都是滿二十歲的人了,還一天到晚和狐狸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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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怪你自己不好,養什麼動物不好,偏要養隻狐狸,怎麼看都像某個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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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像以往一樣,李忻恬緊挨在李顯身邊坐了下來。頭剛往李顯懷裡蹭去,就被一把推了開。暗暗磨磨牙,突然又展眉一笑,展開雙臂居然運起內力將李顯緊緊抱住。李顯掙脫不開,無奈搖頭。初遇時只及自己肩高的少年何時也有了如此寬厚的胸膛?當年傳給他的一身內力,如今卻被用回自己身上,如此用法,真是暴殄天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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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程令遐小坐了一會,便回屋收拾行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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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默然無語,不知在想些什麼。李忻恬不滿的搖著他的身體:「你在發什麼呆啊?剛才還和程傻瓜有說有笑的,怎麼我一來了你就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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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在想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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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的?你是說你在想我?」姣好的雙眉挑起,一雙大眼睛像月牙般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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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是想你,是在想關於你的事情。」一桶冷水毫不猶豫的向充滿不切實際幻想的少年潑了下去。看著小徒弟塌下雙肩,李顯收起戲謔的神情,語重心長的問道:「忻恬,你真的不和令遐一起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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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去,不去,一百個不去,一千個不去,一萬個不去。」 李忻恬像撒嬌耍賴的小孩般胡亂揮舞著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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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以後你真的決定要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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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眼閃著星光,磕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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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自己的未來你自己決定,要放棄進身仕途的大好前程也由得你,可是,忻恬,你要跟著我可以,有句話我要先和你說明白。」李顯神情嚴肅,李忻恬停下那可笑的點頭方式,有些茫然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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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忻恬,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你。即便這樣你還要繼續跟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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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堅定的語氣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李忻恬一時呆住了。驀然間突然領悟,原來自己那幼稚的求愛師傅並非不懂,而是在裝傻。在李顯心中,他是徒弟,是晚輩,是可以用性命去保護去關愛的對象,但絕對不是愛戀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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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話,李顯已經說的如此直白,沒有絲毫圜轉的可能。李忻恬瞪大眼睛,水霧慢慢浮了上來,很快模糊了雙眼。鼻子酸酸的,吸口氣,眨眨眼,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雙頰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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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沒有為他擦淚,更沒有任何的安慰,如炬的目光鎖在李忻恬臉上。撒嬌,哭泣,這些手段確實能讓他心軟,可是,現在不行!殺了李忻恬的父親,除了遠在京城的楚逸嵐,自己便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願意傾盡所有給他,但是只有這顆心,他無法相送。三年前,那個像狐狸一樣狡猾的人卑劣的騙走它,卻又把它隨意踐踏。好不容易拾回了一顆心,他早就決心要放它自由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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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眼淚滴啊滴,李顯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緩和。
𨪜𨪜
𨪜𨪜 知道這次即便裝可憐也沒有用處,正在想著要是使出類似「我要糖果,我也要玩具」的耍賴的手段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時,卻見李顯擺著手道:「停,只有這件事,你撒嬌耍賴也不行,童叟無欺,決不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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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哼,我知道了。」
𨪜𨪜 李忻恬恨恨的踢著地。什麼童叟無欺,分明是還把他當小孩子看。只要他緊緊跟著師傅,總有一天師傅會發現自己是個多麼優秀的男人的。到那個時候,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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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望著李忻恬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不由得又是一歎。剛剛那番話李忻恬顯是沒有聽進去,小徒弟長大了,想要的東西,不會再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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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原本他是想讓李忻恬收拾行囊,明早送走程令遐後也跟著起程。程令遐一回家,楚逸嵐也就知道自己尚在人世了,必定追趕而來。不想再和他起衝突,有瓜葛,索性還是躲開的好。如今看來,真的應該帶著李忻恬同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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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猶豫再三,還是吩咐李忻恬悄悄打點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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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李顯也只是個凡人,總有許多事情是他預料不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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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二天程令遐上路,兩個人一隻狐一直送到鎮外,駿馬展開四蹄遠去,揚起一片飛塵,直到程令遐的身影消失在筆直道路的那端,李顯這才返回。走進院落的時候,發現院門敞開著,沒有多加留意,跨進屋門的那一刻,他卻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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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腳邊的小狐狸鳴叫著拽著他的褲腳,身後傳來李忻恬磨牙的聲音。
𨪜𨪜
𨪜𨪜 那悠悠然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人,赫然便是楚逸嵐。俊郎的面容上帶著熟悉的狡詐笑容,一身的明皇龍袍愈發襯托出他逼人的光華。
𨪜𨪜
𨪜𨪜 「總算回來了,朕等好久了。」他端起趁著主人不在不告而取的茶杯,淺飲了一口,「一進小院,葡籐滿架,茶是今春新摘的綠茶,阿顯你過得很愜意嘛。」
𨪜𨪜
𨪜𨪜 抱起狐狸,李顯快步向裡屋走去,經過楚逸嵐身邊的時候,一言未發。
𨪜𨪜
𨪜𨪜 這種憂喜參半,苦澀俱全的心情,又能說些什麼?三年前的我,放下你,等於放過了自己;三年後的你,還是不懂得對我放手才能放過你自己的道理嗎?
𨪜𨪜
𨪜𨪜 尋來,只能讓彼此煩惱,又何必呢?
𨪜𨪜
𨪜𨪜 程令遐追求酒樓老闆娘的時候,曾經每日正午必去酒樓用飯,一待就是幾個時辰。和他的智商有著顯著差別的楚逸嵐,如今用的,卻也是同樣的笨法子。
𨪜𨪜
𨪜𨪜 既然是笨法子,自然不會有效。
𨪜𨪜
𨪜𨪜 市井中的一個女子尚且不為這無聊的牛皮糖戰術所動,何況是拋開塵世,與海洋為伴的李顯?
𨪜𨪜
𨪜𨪜 躲在櫃檯後面的李顯暗暗想著,程令遐的熱情追求持續了三年兩個月又七天,楚逸嵐的耐心又能持續多久呢?
𨪜𨪜
𨪜𨪜 並不是期待,他對自己說,只是好奇而已。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除了第一天之外,之後的日子裡楚逸嵐都是便裝前來,門外不見一名隨從。不過李顯知道,數百御林軍早就緊緊包圍他的住處和這間與住所相連的小酒店,晝夜監視,防他脫逃。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真的不肯放了自己嗎?李顯冷笑,縱然沒有武功,只要他想走,就無人能攔,即便是坐擁天下的楚逸嵐。
𨪜𨪜
𨪜𨪜 扳著手指數著,楚逸嵐那嬉皮笑臉的耐心僅僅維持了七天。
𨪜𨪜
𨪜𨪜 第七天的晚上,隱藏的侍衛現身,一排排堵在門外,換回了龍袍的楚逸嵐走進屋內,一臉的威嚴。他說:「阿顯,朕沒有時間等下去了,今晚朕一定要帶你回京,即便是使用武力。道歉的話,以後的日子朕再慢慢對你說吧。」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捋起袖子,咬牙切齒:「你敢!師傅,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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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伸出一臂攔住了他。單以武功而論,現在的李忻恬未必輸給楚逸嵐,可是計算上屋外的御林軍的話,李忻恬的話便不再可信。何況,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徒弟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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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王位我已經給你,如今你已是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又何必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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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顯,朕知道自己以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要氣要恨,朕都明白。事到如今,朕再巧舌如簧的說什麼甜言蜜語想必你也不會再輕信。和朕走吧,這一次,朕是真心實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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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是懷疑你的真心,也沒有氣你恨你。」李顯洒然一笑,「和你走?然後呢?你能向宮中其它人說,從前的那個顯帝其實沒死嗎?無非是你繼續坐擁你算盡機關得來的天下,而我呢?藏身皇宮的一角,作一個沒有自由的秘密情人嗎?然後在你需要的時候再像顆棋子一般任你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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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就在擔心這個?朕在宮外給你建一處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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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沒什麼區別。不要太貪心,佔有了天下,你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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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瞪大眼睛看看李顯,又看看楚逸嵐,不可置信的張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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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什麼愛情?什麼真心?原來師傅竟和楚逸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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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果不是聽到李顯正堅決地拒絕對方,他一定會抓狂地叫起來。可是眼前的凝重感卻壓得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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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偏轉頭,躲避著楚逸嵐眼中閃爍的不捨。自己變得無情了,而他卻變得多情;自己用三年的時間去忘記愛情,他卻用三年慢慢愛上傷害過的人。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又會落入溫柔的陷阱,做出後悔一生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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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朕絕不再放你離開,阿顯你是個驚才絕傲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朕一人才能與你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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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我想作的,卻只是個普通人。古往今來多少英雄成白骨,是非成敗轉頭即是空,不錯,你楚逸嵐的聰明才智確實不在我之下,如今更是傲視天下的天子,但是某一部分,我們太像,你把權勢看的太高,我又偏偏把自由當作最重,愛情於我倆,都只能擺在次席。沒有人肯讓步,就因為這樣,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你的一片心意我只能敬謝不敏。走吧,楚逸嵐,別逼我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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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聞言失笑:「翻臉?阿顯你現在還有可以和我對抗的力量嗎?乖乖和朕走吧,真的動起手來,朕怕傷了你的寶貝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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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三年前離開你後,我去了江南,在那裡無意間得到一封信,從中發現一件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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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收起嬉皮笑臉,臉色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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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信是你寫給我大皇兄李烈,你教他借助忽兒敕國的力量篡位,幫他制定詳盡的計劃,還願意提供唐門毒藥。後來在我的婚宴上,無數大臣因而被毒死,而後忽兒敕國更因此強大了勢力,侵入中原,揭起一場戰禍。而你,既是這場戰亂的幕後導演者,更是唯一的受益者。原本已被我極力打壓淪為階下囚的你,趁此機會不但翻身成為了民族英雄,日後更踏上這個帝位,對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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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陰鷙的眼神筆直射向李顯:「你在威脅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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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是吧。這幾年天下初定,人心思安,只要你能兢兢業業作個好皇帝,原本我是想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只是,你不該逼我,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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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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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然不在我身邊,只要你放我走,從今以後自然不會再有人看到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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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緊緊的盯著他,似乎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穿出個洞來。時間在對視中凝滯,過了好一會,楚逸嵐終於咬咬牙,道:「好,朕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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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李顯的心卻莫名的一沈。楚逸嵐對他,真的愛了,卻愛的還不夠深。在他的心中,至高無上的仍然是那張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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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頭看看一臉喜色的李忻恬,又對楚逸嵐一抱拳:「多謝了,李顯尚有一事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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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說吧,反正朕現在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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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請你帶忻恬回京,妥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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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話音剛落,李忻恬已經伸展鐵箍般的雙臂,緊緊摟住李顯。圓圓的大眼睛中閃著哀求的神色,「為什麼要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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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因為你要向我要我給不了的東西,放手吧,忻恬,跟著楚逸嵐走,對你對為師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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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不放!」雙臂反而收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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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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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歎,果然還是要說出來,才能讓他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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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吧,聽完我下面的話,要是你還能不放手,我便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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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不解,呆呆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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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的父親,也是我的二皇兄,其實都是我在位之時,派人毒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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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像是被憑空而降的閃電劈到一般,李忻恬的雙臂無力地垂了下來,登登後退幾步,木然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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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騙我的?師傅你是想甩下我,所以採用這種謊話來騙我死心,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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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搖頭:「你想想看,你父親與我有殺母之仇,他落在我手中,我焉能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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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少年的臉在一瞬間扭曲了,仇恨的目光射了出來,右拳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刺進肉中,鮮血淌了下來,一滴滴的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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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知道李忻恬武功了得,楚逸嵐一個箭步擋在李顯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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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李忻恬卻絲毫沒有移動腳步,緊咬著蒼白的下唇,似乎在用盡全身力量對抗著內心的矛盾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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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最後兩個要求,幫我照顧我養的那隻狐狸,然後,借我匹馬吧。」李顯對楚逸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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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提著行囊踏出房門的時候,李顯沒有向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道再見。馬鞭帶著鈍響落在馬身上,棗紅馬嘶鳴著展開四蹄,塵土飛揚在身後。當四周的景物快速向後倒退的時候,身後的某個地方傳來李忻恬撕心裂肺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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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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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肯叫他聲師傅,那麼便是原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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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之後的兩年中,這聲音時常縈繞在李顯腦海中。
𨪜𨪜
𨪜𨪜 這一次,真的是孤身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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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細細分辨,才發現在李忻恬的叫喊中,竟然摻雜著楚逸嵐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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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阿顯還是阿顯,依然走的那麼瀟灑,那麼絕情,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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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回京後楚逸嵐承認李忻恬的皇侄身份,重封為安親王,位列眾官之首。其時,程令遐的繼父已入朝為官,舉家遷入京城,程令遐本人卻沒有擔任任何職位,繼續他的米蟲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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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公務繁忙,每月總有幾天李忻恬卻都要出京,漫無目的的尋找李顯的下落。他沒有再次請求若離君的相助,這一次他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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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其實縱然尋到又能如何?諸如這類的問題,李忻恬從來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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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自然知道李忻恬在找些什麼,卻既不阻攔,亦不相幫。在一如既往處理著政務的表面下,遮掩了那矛盾不堪的心情。時時想起那日一時不捨皇位放走李顯的情景,心便在痛苦中重重的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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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皇權和阿顯,究竟哪一個他愛得多些?若是皇權,心願已償,為何還會這般心痛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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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年的時間就這樣靜靜的流過,如涓涓溪流遠走,不留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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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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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即位後的第六個年頭,一支新的宗教在南方悄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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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拜日教原本只是江南小鎮上流行的一支新興宗教,教主據傳乃日照大仙轉生,有無上法力。創立之初,信奉者不過江流鎮上數百愚民,朝廷並未加以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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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僅僅三年時間,拜日教竟逐漸席捲江南,信徒與日俱增,力量不斷壯大。至此朝廷再也不能坐視不理,遂派出安王李忻恬帶領大軍,前往剿滅拜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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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時的江流鎮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江南小鎮,整個鎮子都已建成拜日教的總部,遠遠望去,城牆高聳,儼然一座防守森然的軍鎮,方圓共達數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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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軍到來後即可開始攻城,出乎李忻恬的預料,先鋒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入城鎮,然後卻在鎮中迷路,最後遭到敵人伏擊,莫名其妙的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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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據逃回來的幾個兵士說,鎮中高牆遍佈,猶如迷宮,其間布有幾處密林,進入後便如同在原地打轉,再也走不出來。敵人兵力似乎並不如何之強,只是不識得鎮中道路,加上敵人又不知藏於何處,實在無法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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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聽了一驚,本以為拜日教不過江湖烏合之眾,如何能與朝廷精兵相比?大軍到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踏平拜日教。沒想到第一場仗便即慘敗,損兵折將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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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不敢再貿然進軍,只能讓大軍於城外叫陣。大軍包圍江流鎮七天,敵人卻始終不出城應戰。十萬大軍每天消耗糧草無數,卻未建尺寸之功,朝廷中屢有言官彈劾安王無能,李忻恬陷入腹背受敵,進退不得的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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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八天,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意想不到的轉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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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晚李忻恬正和眾將於大帳中商議對策,突然一個兵士走了進來,單膝跪地,將一卷畫卷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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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稟將軍,剛剛軍外來了個男人,要屬下將此圖交給將軍。」
𨪜𨪜
𨪜𨪜 接過畫卷,打開的那,李忻恬呆住了。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江流鎮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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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誰送來此物?」
𨪜𨪜
𨪜𨪜 「一個年輕男子,大概二十多歲,京城口音。開始屬下不肯幫他私傳物品,他說,他是將軍的師傅,屬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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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待士兵說完,李忻恬已經一陣風似的衝出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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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來到江流鎮是在一年半以前,那時拜日教僅是初具規模,江流鎮的改建也剛剛開始。這裡只不過是李顯流浪途中的一站,會留下來純屬巧合。只是因為——他身上的盤纏用完了,於是李顯在這裡尋了份廚師的工作便暫時留了下來。本想存些錢財便走,但是他卻從拜日教詭秘的行事中嗅出了謀反的味道。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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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古來借宗教為名聚財聯絡繼而謀反者不計其數,李顯相信拜日教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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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的閒事,真是不想管,卻又不能不管。
𨪜𨪜
𨪜𨪜 有時也覺得自己好笑,王朝異主,天下早已不是他的了,為什麼還要操這份無謂的心?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便以廚師的身份留了下來,潛伏教中,悄悄畫下這副地圖,不僅詳細畫出城中迷宮路徑,各處陷阱,就連兵力部署也一一標出。
𨪜𨪜
𨪜𨪜 改建後的江流鎮是拜日教的王牌,有了此圖,朝廷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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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空蕩蕩的軍帳中,李顯無聊的數著時間。
𨪜𨪜
𨪜𨪜 來送圖的時候,他已想到李忻恬多半會追來,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囚禁自己。
𨪜𨪜
𨪜𨪜 他也曾經想過,見到自己的那一刻,李忻恬是會欣喜的撲上來,還是會痛斥這個絕情的師傅?結果他卻只是靜靜的站在距自己一步之遠的地方,用複雜的目光無聲凝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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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五年前的小徒弟還是個蹦蹦跳跳全無心機的孩子,兩年前的徒弟好像即將成熟的果實,透著青澀的光澤,今天的李忻恬卻已經懂得用眼神揮發無聲的沉重感。
𨪜𨪜
𨪜𨪜 年幼的孩子終有長大的一天,再次重逢,李忻恬不再眉飛色舞的說話,不再動不動就像只大狗一樣撲到他身上,在李忻恬那雙開始積澱濃重色彩的瞳孔中,他清晰感覺到屬於成年人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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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說是囚禁,只不過是派人守住軍帳,不准他外出,衣食並無半點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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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送飯的兵士不與他交談,李忻恬也始終沒有出現,他只能隔著厚厚的軍帳聆聽著外面的每一個動靜。
𨪜𨪜
𨪜𨪜 平靜之後,戰鼓在某天擂了起來,震天的喊殺聲響起又遠去,一天之後,他聽到歡慶的鑼鼓。
𨪜𨪜
𨪜𨪜 這麼快就大獲全勝了?
𨪜𨪜
𨪜𨪜 兩年的磨練,那個小徒弟已經長成能征善戰的將軍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固然為之欣喜,卻也無法不為自己打算。
𨪜𨪜
𨪜𨪜 改變太多的李忻恬,李顯已經不知道如今他的心的顏色了。
𨪜𨪜
𨪜𨪜 人心,從來都是最難看透最易改變的東西。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再多的改變,也總有難以脫去的舊日形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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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門簾掀動,耀眼的陽光從外面洩了進來,打破這個封閉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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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那又高大許多的身軀,好似一堵牆立在面前,落下的陰影籠罩李顯。
𨪜𨪜
𨪜𨪜 時間在沉默的對視中流走,李忻恬眼中不耐漸盛,李顯卻愈發悠然。
𨪜𨪜
𨪜𨪜 裝得再深沈,骨子裡畢竟還是個沈不住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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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果先開口的人果然還是李忻恬。
𨪜𨪜
𨪜𨪜 「拜日教已除,此番多謝你相助。」
𨪜𨪜
𨪜𨪜 「那就拿出點感謝的誠意來。」
𨪜𨪜
𨪜𨪜 「顯」
𨪜𨪜
𨪜𨪜 「不叫我師傅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自動漠視他的打岔:「從拜日教總壇繳獲大量金銀珠寶,加上我手中有十萬大軍,糧餉充足,我要揮師北上,直逼京城。」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一驚,隨即譏諷道:「皇位而已,連你也抵制不了它的誘惑?」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帶著怒意一哼:「若不奪下這個皇位,我能從楚逸嵐手裡留下你嗎?兩年前他說過,普天之下唯有他能與你匹配,我要讓你看看,我李忻恬也絕不輸於他!」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望他一會,悵然一歎,當初還是不該讓他去跟著楚逸嵐。普天之下四海之內,那麼多纏綿悱惻的愛情他不學,樸實鐫永的情感他不學,偏偏要去學楚逸嵐那狂妄傲骨的愛情,一旦看對了眼,不死纏濫打無極不用的算計到手就誓不罷休。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哎,自己這麼一個逍遙自在,無慾無求的現成好榜樣,怎麼這個傻徒弟就是不學?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苦笑:「我可以說不想看嗎?」
𨪜𨪜
𨪜𨪜 話一出口,果然引來李忻恬不屑的一哼:「不可以。」
𨪜𨪜
𨪜𨪜 兩年前這個徒弟就已經不怎麼把他當師傅尊敬,現在看來,兩人幾乎要對調位置了。
𨪜𨪜
𨪜𨪜 「愛上殺父仇人,你就不怕你父於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嗎?」
𨪜𨪜
𨪜𨪜 話一出口,李顯便笑吟吟的打量著李忻恬的神態變化。白了一會,又紅了一會,最後悄無聲息的歸於常色。
𨪜𨪜
𨪜𨪜 昔日的小鳥也羽翼漸豐,即將長成展翅雄鷹,這般刺人心的話也能安然受下。這一次,自己這只垂垂老鳥,又要煞費心機對付自己徒弟了嗎?
𨪜𨪜
𨪜𨪜 還是應該乖乖去流浪江湖,快意人生,不該來淌拜日教這溏混水。
𨪜𨪜
𨪜𨪜 「你沒別的話要對我說了?」
𨪜𨪜
𨪜𨪜 「要我說什麼?祝你進軍順利,早登大寶?」
𨪜𨪜
𨪜𨪜 「那就把你手上的那封信給我。」
𨪜𨪜
𨪜𨪜 信?李顯一愣,隨繼會意,李忻恬指得是當年用來威脅楚逸嵐的那封信,若將之公佈天下,楚逸嵐這個以民族英雄起家的現任皇帝自然也就坐不穩皇位。
𨪜𨪜
𨪜𨪜 「沒有。」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怒道:「你還要幫他?」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聳聳肩,一攤手:「沒有就是沒有,當年那番話是我用來騙他的。烈帝身亡,經年戰亂,我到哪裡去找那封信?何況我從來就沒找過。」
𨪜𨪜
𨪜𨪜 「胡說,那你怎麼知道楚逸嵐唆使烈帝勾結外敵的事?」
𨪜𨪜
𨪜𨪜 「猜的!當年我囚禁楚逸嵐的時候,他毫不驚慌,還有閒情逸致對月彈琴,自然是有了日後翻身的對策。毒死我滿朝臣子的毒藥毒性非同一般,除了聽命於他的唐門外,旁人也拿不出來。再加上最後的受益者只有他,前後串聯起來想,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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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聽了,謂然一歎:「楚逸嵐說你驚才絕傲,天下唯他能與你匹敵,以我看來,就連他也不能啊。可是——」語風一轉,「到頭來你還是輸給自己的心。你不忍看天下動亂,所以回來幫我,若非是你心軟,又怎麼會落得被自己徒弟囚禁?」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傅?」突然想起,似乎很久以前楚逸嵐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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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救我性命,傳我武藝,可是又親手殺我父王。恩怨相抵,你我兩不相欠。從知道真相的那天起,我就決定從此只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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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恩怨相抵,兩不相欠?那你父親當年殺我母后奪我皇位的仇恨又怎麼計算?忻恬,這世上的恩怨人情,是無法像欠債還錢那般計算清楚的。」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自認已是語重心長,奈何對牛彈琴,聽者毫無感觸,到頭來還是只能訕訕作罷。
𨪜𨪜
𨪜𨪜 感情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甚了了,又拿什麼去教這個不怎麼想認他的徒弟?
𨪜𨪜
𨪜𨪜 李忻恬愣了片刻,硬梆梆的扔下幾句話:「明日起兵,我要你一路看著我。」說罷,轉身出帳。
𨪜𨪜
𨪜𨪜 看著你?看著你贏還是看著你輸?又或者,就這樣跟在身後看著你的背影?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知道,他已沒有辦法勸李忻恬回頭了。
𨪜𨪜
𨪜𨪜 結果縱然身材高大許多,外表成熟許多,心機深沈許多,內心深處的他還是像個孩子似的執拗抓著水中的月亮,殊不知這世上有些東西,只有放手才能得到。
𨪜𨪜
𨪜𨪜 但願自己不是那被抓碎的月影吧。
𨪜𨪜
𨪜𨪜 還好臨來之前為了以防萬一,送了封書信給那個人。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第二天大軍隨便打了個清君側的名號便即誓師開拔,李顯被移入主帳中居住,李忻恬除了偶爾和他閒聊幾句被他勸導幾句再被他譏諷幾句最後被氣的索性不開口外,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偶爾李顯悶坐無聊,回過頭來,常常發現身後有雙眸子癡癡纏上,痛愁的眼影深處,掩去日間強作的成熟銳魄,現出一片茫茫。
𨪜𨪜
𨪜𨪜 直到此時,李顯才懷念起從前會率性撲上來像八腳章魚一樣纏住自己的小徒弟,雖然,他一向喊著好煩。
𨪜𨪜
𨪜𨪜 大軍浩浩蕩蕩一路北上,十萬精兵皆是李忻恬這兩年親自操練出來的,麾下將士也都是他一手提拔,可謂忠心不二。李顯暗中觀察幾天,知道想要在他軍中策反,內部瓦解怕是難行,如此一來,自己也沒什麼能作的了,只能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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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另一方面,楚逸嵐迅速調集軍隊,與李忻恬的大軍隔江對峙,大戰迫在眉睫,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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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形勢緊張,這幾天李忻恬都是通宵達旦和屬下將領研究戰策,常常深夜方歸。沒有了那雙時時跟在身後的視線,李顯越發清閒起來,彈彈琴,喝喝酒,賞賞月,再不然就是在營地中四處閒逛,悠哉的像在度假。服侍他的兵士看的恨到牙癢,他卻伸手又要五十年的女兒紅,百年的精釀老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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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等到李忻恬回來,通常累的也只有力氣幽幽說一句:「你倒一點沒變,什麼時候都能悠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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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叫薑還是老的辣,勸你也不要再白忙了。受苦受累,沒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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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拐彎抹角的勸說李忻恬早就聽膩了,賭氣說一句:「笑到最後才笑的最好。」然後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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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著他的背影,李顯也只能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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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水晶一般澄澈的雙眸,看似清淺,卻藏著滄桑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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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忻恬啊忻恬,何時你的心才能長大,不再要天邊的星星,水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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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喝乾壺中最後一口美酒,回到自己床上,剛剛朦朧睡去,卻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李顯睜開眼,卻見李忻恬正站在床前,灼灼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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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麼早就起床了?」李顯笑的無害,「你要起床我沒意見,不過最好別站在影響我睡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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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沒有答話,更沒有移動腳步,依然出神的望著他。幽黑的雙眸深處閃爍悲傷的色彩,令李顯一陣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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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不知道,李忻恬並不是第一次在深更半夜這樣站在他床前,默默的望著他睡去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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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許久,李忻恬終於微微一笑:「我睡不著,總覺得要是沈睡過去,醒來的時候你一定已經又從我身邊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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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離開我身邊,好不好,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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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是重逢以來他第一次喚李顯師傅,明亮的雙眼中閃著哀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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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翻身坐了起來:「所以你就默默的站在哪裡?」唇邊挑起譏諷的笑容,「想要的東西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為什麼不伸出手去抓?以你此時的武功,若真用起強來,我又如何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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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偏轉過頭,痛楚的神色清晰可見:「你以為我是那麼卑鄙的人嗎?我怎麼可能對你做出這種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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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會,所以你是傻瓜。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殺你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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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替你母后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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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全是,更重要的是因他將來可能於我有害。任何可能威脅自己的事物都要在它萌芽之前徹底剷除,聰明的敵人是不能放在身邊當寵物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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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沒有把你當寵物,你也不是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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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現在不是,你怎麼知道將來也不是?就連楚逸嵐當年也因此在我手上栽過觔斗,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翻手把你打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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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咬著下唇:「你不會,因為你是我師傅,因為你會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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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冷笑一聲:「沒錯,我是有心軟的時候,所以有時也會跌跤,不過我不會永遠心軟,否則怎能安然活到今天。看在你還叫我一聲師傅的份上,我就教你最後一課。我若是你,現在就用武力奪取自己想要的人,佔了我的身體之後把我從心中永遠抹去,然後充分利用我來要挾牽制楚逸嵐,最後在登上皇位時秘密除掉。如果你真想打敗楚逸嵐做上皇帝就要有這樣冷酷的心腸,而不是深更半夜像個幽靈一樣默默站在我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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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明明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不是這個。」李忻恬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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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麼你是在癡心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只有人心,憑你有十萬大軍百萬大軍都搶不到。戰爭所能做到的,只有流血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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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張張嘴巴,卻沒有說話,轉身回到自己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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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夜色濃重,陰雲密佈天空,今晚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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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撥弄著手中的瑤琴,偶爾發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符,如點點玉珠砸落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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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還沒有回帳,空蕩蕩的地方只有他一人的身影投在地上。忽然聽得帳外一聲熟悉的清咳,接著一個頎長的身影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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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久不見。」李顯微一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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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俊魅的臉上立刻扯出甜膩到噁心的笑容,徹底破壞了英姿勃發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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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小顯顯,沒想到你居然會主動送信給朕重敘舊情,真是令朕喜不勝收啊。春宵苦短,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比較喜歡哪種作愛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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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明知道自己是找他來商量正事,值此危急關頭還能厚著一張面皮開這種低俗的玩笑,果然是楚逸嵐本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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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寫信要你救我,可沒要你親自來,你何必以萬金之軀冒此奇險?」李顯正色道,「你帶我離開這裡,我助你打退李忻恬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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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噢?」楚逸嵐一揚眉,「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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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很簡單,論兵力,你多於他;論後援,你身後有整個神州;論智謀,你更強於他。我若是相助於他,你二人便能鬥個旗鼓相當,最後流血的還是天下百姓。我若是相助於你,便能盡快打退他的軍隊,消彌這場戰禍。這段日子我已摸清這軍中的各項部署,上上下下的情況知之甚詳,對你,會是最關鍵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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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真的忍心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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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失笑:「我是他的師傅,要說背叛,也只有說徒弟背叛師傅的,哪有反過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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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知道,朕說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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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心?不退這十萬大軍,天下必亂,難道為了他一個人的心,就要我作全天下的罪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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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我們勝了之後呢?你幫朕殺了你的傻徒弟,然後你再內疚記掛他一輩子?而朕只能繼續遠遠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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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伸手將李顯幾縷散亂的髮絲撥至耳後,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頰,李顯這才發現那一向溫暖的手,此時指尖卻泛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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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處戒備森嚴,不知他究竟在營外候了多久,才終於找到機會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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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在這裡再等一日,朕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解決此事,既不讓雙方兵士流一滴無辜的血,更重要的是,也不會讓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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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總是含笑的細長雙眼,此刻更滿載無限愛憐的寵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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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般溫柔的表情,即便是在楚逸嵐用盡甜言蜜語哄騙他的時候,李顯也不曾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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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有人說人的慾望是無窮盡的,其實會這麼說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慾望是什麼。人的一輩子,總會有過許多想要的東西,有些得到了才知道自己並不真的需要,有些失去了才明白生活根本不能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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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會在這兩軍對壘的危機時刻,發出這般無用傷感歎息的人,當然是楚逸嵐。李顯默默望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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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所幸楚逸嵐根本無意追尋他的答案,只用一個輕柔的吻當作分別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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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唇,帶著暖暖的柔和,藏著深刻的炙熱。狹長的雙眼像狐狸一樣了起來,露出李顯記憶中最熟悉的表情,目光中閃爍著某種決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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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五年啊,回首看去,真的是段很長的時間,楚逸嵐變了,傻徒弟變了,依然留在原地的人,似乎就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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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說到做到,第二天便有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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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大早,便有兵士跑進來稟報,朝廷來人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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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見,不議。不管楚逸嵐派了誰來,立刻趕他走!」李忻恬堅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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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皇上沒有派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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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剛剛不是說朝廷來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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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朝廷來人不假,不過不是皇上派人來,是他自己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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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忻恬拾起佩劍,快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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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一呆,也趕忙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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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軍營門外,一片空地,江風正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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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群持械的兵士早已將來人裡三層外三層的重重包圍,人圈中央,疾風吹起明黃色的龍袍一角,跟在楚逸嵐身後的,只有一個太監幾個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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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究竟要做什麼?單槍匹馬跑來敵方陣營,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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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顯情不自禁握起了右手,一陣風吹來,才發現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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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便是自己身處險境,他也從沒有這般擔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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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黑緞一般如秀青絲在風中輕飄,楚逸嵐捋捋頭髮,輕笑道:「阿顯,我依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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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事已至此,李顯反而鎮靜了下來,以楚逸嵐的老謀深算,沒有十足把握哪會輕易冒險?只是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連自己都無法勸得李忻恬退兵,他那條三寸不爛的舌頭就能拉回這個執拗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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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也罷,縱然楚逸嵐果真遭遇不測,所幸他二人總是在一起的,陪他同去便是了。生不能同日,死卻同時,這樣也好。這一生唯一一次卻又苦苦不能得償的愛戀,也算是完滿謝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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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忻恬,朕問你,無論如何你都要得到這個皇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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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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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願當了皇帝你就會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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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廢話,當了皇帝我還起什麼兵?反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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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好。」楚逸嵐衝著身後的老太監一點頭,「高無庸,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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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老太監尖著嗓子答聲「是」,接著便展開了懷中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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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皇侄安王李忻恬人品貴重,深得朕躬,必能克承大統。朕即日退位,著傳位於安王李忻恬——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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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空地上寂無人聲,風聲呼嘯著奔向遠方。這突如其來的聖旨襲得人人木然,就連李顯也一時懵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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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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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把權勢看得最重的他為何竟會主動放棄辛苦得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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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迷惑的眼神向楚逸嵐望去,後者微笑著向他伸出右手。再開口,稱呼已經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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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兩年前為了皇位放走你,我一直都甚是後悔。每個夜晚獨坐在沒有溫度的宮殿之中,心中反覆想的都是,那個時候為什麼我抓住的是王位而不是你的手?這兩年來我一直在磨練忻恬,為的便是有一天可以把皇位放心交給他,然後海角天涯去抓住你的手。現在我放了皇位,你也該放下一個人的逍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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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那,李顯有種想哭的感動。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也只嘗過這一次鼻子酸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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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一次,不再是騙我吧?」他的聲音鮮少的帶著些微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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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滌去了慣常的狡詐,唯一的一次,楚逸嵐的笑容只有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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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有一生的時間向你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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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幸福的笑容在下一刻蕩起在李顯唇邊:「如果你再騙我,這一次我不會在逃開,一定會狠狠的報復你。」緩緩的,他的手向著楚逸嵐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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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何必再作遲疑?夢想的幸福終於就近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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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伸出手,彼此兩手相握,十指交纏的那一刻,暖暖的感覺傳遍全身,即便是寒冷的江風也不能刺透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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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昔日楚逸嵐戲言般的一個打賭,卻不想日後兩人終是都變了。是他們同時輸了賭注,抑或是同時贏了賭注呢?無論如何,他們彼此都已欠下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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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而李忻恬只能呆呆的望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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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陽光直射下,濃密長睫在眼窩下遮成淡淡的影子,讓他的面容多了一些稚氣。老太監傳旨的聲音在腦中一遍遍嗡嗡作響,恍惚的感覺逐漸加重,三呼萬歲的人群猶如模糊虛晃的影子來回飄動,異常清晰的,只有楚逸嵐與李顯深情相握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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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一刻只覺得心頭堵著重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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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枉作壞人的自己好像一個小丑,最後卻撮合了自己喜歡的人與舊情人破鏡重圓。真的像師傅所言,結果還是竹籃打水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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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概是想哭的表情太明顯,連李顯也同情起他來。伸手撫過他烏黑的長髮,柔聲說道:「失去和挫折能夠讓人成熟,以後你要當個好皇帝,而我,還是你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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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是最無效的安慰,現在他能說的,也只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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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生的選擇,他已經作出,從此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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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再逃,不再躲了,孤獨的瀟灑至此終結,從今後身邊將有人形影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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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真的能夠一生一世嗎?答案無法知道。只是,不論明天如何,今天他都已緊緊抓住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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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當李忻恬抬起頭來時,淚水已經爬滿年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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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一刻,他真想抓住李顯的手,一遍遍的問著:「我愛你,我愛你,難道這也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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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他已沒有這樣的資格。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自己愛上天邊的那輪明月,銀芒四射,美麗耀眼,卻永遠不可能抓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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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飛上夜空的人,只有楚逸嵐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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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留在地面上的他會每晚仰望月空,腳踩堅實的大地,作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等待自己心完全長大的那一天,再為自己安上一雙可以飛上高空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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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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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今天楓葉山莊的莊主依然很繁忙,因為新皇帝又要駕臨。
𨪜𨪜
𨪜𨪜 不是忙著佈置接駕,而是忙著籌劃如何早點把他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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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不把這個毛頭皇帝放在眼裡也是情有可原,畢竟楓葉山莊裡住了兩個當過皇帝的男人。算上李顯兩次登基的話,就是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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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楚逸嵐會急著把他趕走,更是情非得以。因為這個不死心的侄子已經嚴重影響了他的「性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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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每天傍晚的這個時候,李忻恬都會抱著厚厚一迭奏折,便裝跑來楓葉山莊。美其名是要向李顯請教政務,真正的目的無非是繼續當他的八腳章魚,吸住李顯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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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忍無可忍的時候,楚逸嵐也曾經一個暴栗敲過去,惡狠狠的命令他立刻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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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結果,反給了李忻恬光明正大抱住李顯的借口,那高大的身軀裝腔作勢的顫抖著,嗲聲嗲氣的說著:「師傅,我好怕。」那情景,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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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更令他生氣的是,李顯反倒站在李忻恬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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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還是個孩子,怎麼懂這些政事上的事?我是他師傅,自然要好好教他。隨便把天下扔給他的你怎麼就沒有點負責任的自覺?」
𨪜𨪜
𨪜𨪜 最後被罵的,反而是他楚逸嵐。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教的那些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帝王經,李忻恬立刻活學活用到了他身上。
𨪜𨪜
𨪜𨪜 不行,不行,今天一定要把這個小鬼趕走。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回身對著下人一吼:「他怎麼還沒來?」
𨪜𨪜
𨪜𨪜 門外立刻響起匆忙的聲音:「來了,我已經拿來了。」
𨪜𨪜
𨪜𨪜 程令遐上氣不接下氣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把一個小紙包遞到他手中。
𨪜𨪜
𨪜𨪜 「我爹親自配的,不過真的要把這個下到新皇上茶裡,不太好吧?」
𨪜𨪜
𨪜𨪜 「有什麼不太好?他該感謝我心胸寬廣,用的是迷藥不是毒藥。」一整包的藥粉都被楚逸嵐毫不客氣的倒進茶中,快活的攪拌著。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要是被李兄知道了的話」
𨪜𨪜
𨪜𨪜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𨪜𨪜
𨪜𨪜 「但是」
𨪜𨪜
𨪜𨪜 「喂,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囉嗦啊!但是什麼啊?」
𨪜𨪜
𨪜𨪜 「但是我已經知道了。」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李顯已經滿面怒容的站在門口,李忻恬高興的握著他的手,向自己幸災樂禍作著鬼臉。
𨪜𨪜
𨪜𨪜 楚逸嵐怒火朝天的衝上去,一記劈空掌迅速分開二人。
𨪜𨪜
𨪜𨪜 「你這小鬼怎麼死纏爛打的,就是不肯死心?」
𨪜𨪜
𨪜𨪜 「我覺得,某些方面來說,你們兩個人很像。」程令遐怯生生的道,「不愧是有血緣關係的叔侄。」
𨪜𨪜
𨪜𨪜 從來只會唱反調的兩個人這次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用最高音量向他吼道:「胡說八道,誰和他相像了!」
𨪜𨪜
𨪜𨪜 看著這對活寶似的叔侄,李顯不禁莞爾一笑。
𨪜𨪜
𨪜𨪜 秋日的傍晚,楓葉正紅,其樂融融。
𨪜𨪜
𨪜𨪜 (完)
𨪜𨪜
𨪜𨪜 番外 《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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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
𨪜𨪜
𨪜𨪜 不得長相守。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十四歲的小李顯認真的寫下這兩行毛筆字,轉過頭去問身後的男子:「我的字練得如何了?」
𨪜𨪜
𨪜𨪜 三年前於宮變中救他出宮的這個男子,每月只有月初的這幾日會來探他,授他武功,教他讀書。
𨪜𨪜
𨪜𨪜 他不知男子的真名實姓,甚至不被允許喚他師傅。一如遮擋了容顏的冰冷面具,男子對他亦是淡漠冷然,甚至帶了些許強抑的憎厭疏離。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此刻,那頎長的身軀竟然劇烈顫抖起來,宛如不勝千鈞重負一般垂下高傲的頭,把泣血的心暴露在一個小小孩童的面前。
𨪜𨪜
𨪜𨪜 「你怎知道這兩句詩?」他顫聲問道。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道:「父皇在世的時候常念這兩句詩,聽得多了,自然也就記得了。」
𨪜𨪜
𨪜𨪜 「他常念?」
𨪜𨪜
𨪜𨪜 李顯點頭:「是啊,宮裡人都知道,父皇一念這兩句詩就會黯然垂淚,傷心不已,卻不知道為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他會傷心垂淚麼?」男子喃喃自語,忽而宛如猛然醒悟一般衝了過來,劈手抓起李顯的字,撕至粉碎,揚手撒落滿地,卻還不解氣的拚命用腳去踩踏,「你胡說,胡說!他怎可能會傷心?會落淚?他定是得意不止,笑我這個傻瓜任他利用,憑他欺騙!我恨你,李霽勝,我恨你!」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看到男子狂態,小李顯默默縮至角落,驚疑不定的打量著他。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那是父皇的名字
𨪜𨪜
𨪜𨪜 不得長相守那是令父皇每每落淚的詩句
𨪜𨪜
𨪜𨪜 還有眼前這口口聲聲說著恨他卻又救了自己養育自己的神秘男子
𨪜𨪜
𨪜𨪜 聲聲恨你終於化作長串淒厲狂笑,面具後露出的那雙秋水黑眸,卻落下兩行晶瑩美麗的淚珠。轉瞬跌落塵土,玉碎無蹤。
𨪜𨪜
𨪜𨪜 「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不得長相守不得長相守」
𨪜𨪜
𨪜𨪜 男子反覆念著這兩句詩,狂笑漸止,最終湮沒於如孩童般委屈的啜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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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不得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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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烙印在胸口的傷痕至今宛然,早已痊癒的傷口此刻竟又隱隱痛了起來。纖白柔夷重重按在十五年前的傷口,皓潔上齒咬破了紅潤下唇,蜿蜒出一行艷到極致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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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滿心滿眼,飄過的都是那個披著一身燦爛陽光向他伸出雙手的少年身影,清晰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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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若離?你就是若離吧?別怕,我是你的兄長。過來這裡,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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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少年向他張開雙臂,並不寬廣的胸膛卻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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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男子雙手掩面,終於痛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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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不得長相守不得長相守不得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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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吾名,李若離,勝帝最疼愛之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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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1)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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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洪王朝五00年,武帝在位。朝中官員偶爾私下談起太子李霽勝,無不搖頭:「太子人雖聰穎,只是性格太過懦弱。詩詞歌賦,不能治國啊。」末了,又會無一例外的補充上一句,「不過皇后倒是女中諸葛,強勢得很啊。太子能穩坐此位至今,全是仰仗這位母后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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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武帝好女色,後宮佳麗無數,兒女更是成群。皇后紅顏已老,仍能在激烈的後宮爭鬥中坐穩後位,靠的自然是超人的政治手腕。而太子李霽勝反而全然不似其母,個性怯懦,每被父皇大聲呵斥責備,兄弟明槍暗箭算計,只會眨弄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低著頭咬著唇,默默承受。若非其母全力周旋支持,恐是早已被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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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群臣皆知,太子只好琴棋詩畫,在爾虞我詐的權力爭鬥中,這個十五歲少年的寂寥身影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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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而此時年僅七歲的李若離尚且不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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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生於冷宮,生母因觸犯武帝被貶於此,生下他不久便即發瘋謝世。李若離這個冷宮瘋女所誕的皇子被遺忘在繁華皇宮最冷敗的一角,無人過問。直至這一年,太子李霽勝偶爾翻查後宮起居記志,才知道這個弟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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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冷宮,是個終年不見陽光的地方。無人修剪的古樹遮天蔽日,層層迭迭的枝葉密密遮去所有陽光。腐敗殘破的宮捨宛如廢墟,死一般的沈寂中,偶爾傳來女人淒厲哭喊,令第一次踏足此地的李霽勝渾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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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無法想像,一個僅僅七歲的孩子,是如何生活在這般恐怖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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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強抑著心底的膽怯,他反而加快腳步,向著幽深的院落深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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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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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突如其來的喝問驚的李霽勝一抖,低頭望去,落入視線的卻是個嬌美如花輕靈似風的孩童,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帶著倔強的神情直直望向自己,雙手叉腰,滿懷稚氣的高抬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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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就是若離?起居記志上,他是這裡唯一的孩童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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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彎下腰,微笑望著他,問:「若離?你就是李若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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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究竟是誰?來這裡做什麼?」孩童挑挑眉,一臉的不耐煩。
𨪜𨪜
𨪜𨪜 這個從小無人疼愛教育的弟弟,竟是連自己所著的太子服色也不識。真不知這幾年他是如何過活的?李霽勝心中一陣酸楚,向著孩童張開自己的雙臂:「別怕,我是你的兄長。過來這裡,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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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縷陽光堅持的穿過濃密樹冠,落在了李霽勝腳旁。孩童癡癡望著他溫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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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在他所生長的地方,有無助的哭聲,有淒慘的叫喊,卻唯獨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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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帶我離開?」孩童遲疑的向對方邁出一步,已被李霽勝攬入懷中,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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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胸膛,明明在因害怕這裡的黑暗而微微顫抖,卻依然向他傳來清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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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從此後,吾名李若離,武帝第二十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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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天,他離開了冷宮,在一個令人依戀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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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被帶至太子府中撫養,李霽勝奏報此事時,武帝也只是不耐的點頭示意知曉,絲毫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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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滿朝文武,亦無人注意到這小小的二十七皇子,沒有娘家勢力支持的他注定不可能登上帝位。而此刻,幾個勢強皇子早已對這不討父皇喜愛的長兄的太子之位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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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明爭暗鬥,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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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八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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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今晚的太子府頗為忙碌,僕從往來穿梭。
𨪜𨪜
𨪜𨪜 今天是李若離的生日,依洪王朝慣例,男子滿十五而立,可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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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宮裡只送來了象徵性的賀儀,李霽勝卻為他準備了精心的慶賀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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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儀宴之後,是皇子成年的初房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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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親自挑選了名聰靈宮女,作弟弟的初房之伴。今夜之後,此女將為李若離的第一房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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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主子,時辰晚了,您早點安歇吧。莫誤了初房吉時。」僕從小心翼翼的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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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屋中的少年轉過身來,滿面的怒容,厲聲喝道:「囉嗦死了,滾,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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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僕從們素知這位小主子性格乖扈強勢,不比太子那般好性情,趕忙乖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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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沈寂的室內,只有少年粗重的呼吸聲,憤怒的潮紅在嬌艷的容顏上快速湧開。
𨪜𨪜
𨪜𨪜 他不想要什麼慶賀儀宴,不想要什麼初房女人,只希望大哥能像小的時候那樣溫柔抱他在懷,說上幾句軟言細語,他就已心滿意足。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整個儀宴之中,大哥都不曾接近他,宴會之後,更是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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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知道,和這兩年中一樣,大哥在存心躲避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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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很寵愛童年的李若離,甚至是溺愛。他喜歡孩子,更喜歡和孩子玩耍。他自己也有孩子,可是卻苦於不能親近。他是太子,他所寵愛的孩子日後便可能會被封皇太孫,承繼大統。無論自己親近哪個孩子多些,派系不同的妻妾會立刻將消息傳回娘家,莫名的政治漩渦都會闇然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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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因而,李霽勝的愛心全部傾注於這個容貌嬌嫩的幼弟身上。只有和這個無干政治的弟弟在一起時,他才能忘記那些煩人的紛爭,可怕的構陷。
𨪜𨪜
𨪜𨪜 他不是個強壯有力的兄長,卻是個慈愛耐心的哥哥。而初到太子府性格乖僻暴躁的弟弟,也奇跡似的只肯親近李霽勝,宛如將第一眼看到的生物認作母親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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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雖然不為父皇所喜,李霽勝畢竟是太子,除了自己的關愛,他亦給了幼弟最好的生活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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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般親密無間的兄弟關係,卻也只持續到兩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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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幼時可愛的孩童一天天長大,漸漸褪去稚嫩的容顏妖冶冷艷,美到極致,令人難以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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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有機會唸書習武的李若離很快才華顯露無遺,光耀照人,文武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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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甚至有僕人在暗地裡說,比起充其量只能稱作俊美的懦弱太子,聰穎美艷的二十七皇子反而比較像當今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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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的躲避疏離是在那之後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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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並不是沒聽說過僕從的竊竊私語,他卻並不介意。若離是他最寵愛的弟弟,弟弟的成就只會令他驕傲。
𨪜𨪜
𨪜𨪜 真正的原因,是他開始害怕狠倔強勢的弟弟。
𨪜𨪜
𨪜𨪜 隨著年齡和能力的增長,能幹的弟弟漸漸瞧不起無用的大哥,甚至開始當面斥責他的無能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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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一天到晚彈琴作畫,那些東西能有什麼用處?
𨪜𨪜
𨪜𨪜 ——你就這樣任由三哥當年譏諷你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不會罵回去啊?
𨪜𨪜
𨪜𨪜 ——你就不能拿出點太子的威儀來嗎?你這樣子遲早會丟了太子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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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諸如此類曾經被母后和舅舅反覆嚴厲斥罵的話語,被弟弟用另一種嘲諷的口吻說出來,同樣刺耳。
𨪜𨪜
𨪜𨪜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人的能力,總有極限。而他,更只是個凡人。卻偏偏負了擔不起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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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凡人的無奈,年幼的神童弟弟並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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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只是和能幹的母后一樣,不停的斥責著他做不到的事情。結果,只是令他更加自卑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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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還有時時追隨自己身影的眼中日益濃郁的莫名情愫,讓他愈加慌亂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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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使一如既往的愛著弟弟,不自覺地,又採取了逃避的方式,躲開弟弟的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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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長大的孩子已不再需要懦弱的哥哥保護,他的心情好似送成年孩子遠行的父親,欣慰中帶著不捨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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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過去的時光多好啊,奶聲叫著哥哥日日黏著自己的幼弟,可惜他無法讓時間倒流,只能坐看物是人非,流年暗偷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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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2)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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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一腔怒氣無從發洩,一腳狠狠踢在紫木椅上,驚的蜷縮在屋角睡覺的裹裹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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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裹裹是只老狗,是李霽勝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對下人毫不留情的李若離,卻對垂垂老矣的裹裹疼愛無比。
𨪜𨪜
𨪜𨪜 安撫的摸著裹裹的頭,李若離自言自語的問著:「裹裹,你說大哥為什麼總是躲著我?他不喜歡我了嗎?是因為我長大了嗎?因為我不再是個孩子了嗎?我知道的,他喜歡小孩子。他總是疼愛的抱著管家的娃娃,以前他陪我玩時也是那麼興高采烈的。為什麼?我明明這麼喜歡他,他卻因為我長大了就可以不再喜歡我了麼?我不要這樣,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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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刻神情,宛似被拋棄的寂寞孩子,卻又帶了幾分不服輸的狠絕。
𨪜𨪜
𨪜𨪜 突然跳起來,出門往李霽勝的住處而去。
𨪜𨪜
𨪜𨪜 通傳之後,卻被李霽勝以「已經睡下了」為由拒之門外時,李若離素來嬌慣成性,哪裡管得這些?他粗暴的推開阻攔的僕人,直接闖了進去。
𨪜𨪜
𨪜𨪜 燈火通明的屋中,那個男人非但沒有睡下,反而在逗弄管家的娃娃玩耍。小小的孩童撒嬌的依賴在他懷中,奶聲說著:「太子再抱,再抱。」
𨪜𨪜
𨪜𨪜 那個懷抱,明明該是屬於自己一人獨佔的。
𨪜𨪜
𨪜𨪜 壓抑已久的怒火就是在那一刻的嫉妒中迸發出來的。
𨪜𨪜
𨪜𨪜 小小謊言被拆穿的男人尷尬笑著,還沒來得及辯解,懷中的娃娃已經被弟弟粗暴的提出門外,然後重重甩上了大門。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氣粗如牛,兩眼冒火。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輕歎一聲,卸去了強堆的笑:「別這樣,離離,今天起,你不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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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正中痛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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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長大了又怎樣?你就可以討厭我了?那我便偏不要長大,偏不要!」
𨪜𨪜
𨪜𨪜 可惜僕人都已被遠遠支開,沒能欣賞到二十七皇子撒嬌耍賴只差滿地打滾的模樣。
𨪜𨪜
𨪜𨪜 有幸欣賞的人卻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安撫。想來想去,只得一旁靜坐,等待抓狂的弟弟自己靜下來。
𨪜𨪜
𨪜𨪜 無人理睬,沒人安慰,李若離越想越是委屈,眸中霧氣漸濃,凝成淚花閃爍,最後嘴巴一癟,索性放聲大哭。
𨪜𨪜
𨪜𨪜 「過分,大哥你怎麼能這麼冷漠。以前你都不會這麼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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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聲淚俱下,血淚控訴。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心底一軟,將弟弟攬入懷中,輕撫其背:「別哭,別哭,這麼大的人,連成人禮都行了」
𨪜𨪜
𨪜𨪜 果然還是用軟的比較有效。奸計得逞,李若離把頭埋在兄長胸前蹭來蹭去,遮掩了一臉小小的得意。鼻間傳來,那人久違的淡然清香如蘭。
𨪜𨪜
𨪜𨪜 「大哥,你不要不睬我,也不要寵別人,以後,你都只喜歡我,好麼?我只有你。」
𨪜𨪜
𨪜𨪜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李霽勝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出了冷宮殿,入了太子府,離了寂寞淒冷,卻逃不出人情冷暖。除了自己,一無所有的小孩。自己,又何嘗不是?
𨪜𨪜
𨪜𨪜 黑夜沉沉無聲,晃動的燭光在身後拉下長長的陰影。
𨪜𨪜
𨪜𨪜 所幸此時,自己尚有能力為他安排個去路,可是誰又能帶自己離開這裡?太子太子,是是非非,於己何異枷鎖?
𨪜𨪜
𨪜𨪜 撫著李若離烏黑長髮,輕然道著:「離離,我不瞞你,這幾年母后身體越發的不好了。離了她,我這太子怕也就作到頭了。你跟著我,只會受牽連。好在過了今晚,你便能為官封王了,趁著我還在此位,給你謀塊封地,索性離了京城吧。」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我不要!不要!不要!」李若離猛然抬頭,死死抓住李霽勝雙臂。纖白的雙手微運內力,李霽勝已痛得蹙眉。
𨪜𨪜
𨪜𨪜 「放手,離離」
𨪜𨪜
𨪜𨪜 「不放,我偏不放!」透著狠決的口吻,抬起臉來,直直望著李霽勝,「我不要離開京城,給我個官職,我幫你守著太子位,你的東西,我決不讓別人搶走。總有一天,讓你當上皇帝。」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呆呆望著對方,那已不復再是幼弱的孩子,而是信誓旦旦要保護所愛之人的男人神情。花樣容顏,卻散發著強絕氣勢。莫名的,竟是有些害怕膽怯。他側轉了頭,企圖掙脫抓牢自己的雙手,冷不防唇上一陣溫熱,竟是被李若離突然吻住。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探入口中的細膩舌尖流轉著鬱鬱桂酒濃香,生澀的索求著自己。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腦中轟然作響,慌亂已極,卻又掙脫不開。驀然間,忽覺天旋地轉,回神時,竟已被抱至床上。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雙頰緋紅,眉眼帶澀,星眸含情,身上散發著的,卻是清晰的侵略氣息。李霽勝猛然想起,今晚是若離的初房,宴席上他所飲的玉桂香淳,本就有催淫之效。
𨪜𨪜
𨪜𨪜 「別離離,住手你喝醉了,回你的房間去,你的女人在等著你呢。」試圖去推弟弟的雙手卻被反壓在頭頂,然後被腰帶牢牢捆住繫在床頭,他驚呼一聲,「離離,你做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這,已經超出了玩笑的程度。
𨪜𨪜
𨪜𨪜 代替回答的,是無數落在頸間胸前的輕吻。
𨪜𨪜
𨪜𨪜 「我喜歡你,大哥,除了你,什麼女人我都不要。」少年一字一句地說著,透著堅定的決心和霸道的任性。
𨪜𨪜
𨪜𨪜 身體被強行壓住,衣襟在反覆掙扎中被扯開,少年白皙的手輕柔遊走在敏感部位。李霽勝幾番欲要呼救喚人,卻又恥於被僕人看到自己這般悲慘模樣。他壓低了哭泣默默掙扎,扭動的身姿看在弟弟眼中,反而愈發添了幾分挑逗的意味。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慌張,羞恥,悲慘,百種滋味湧在心頭,他緊咬著下唇,幾乎滴下血來。
𨪜𨪜
𨪜𨪜 為什麼每一次,都怯懦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𨪜𨪜
𨪜𨪜 紅燭滴淚,迷香繚繞,細影低語,頸項纏繞。
𨪜𨪜
𨪜𨪜 少年青澀的動作只能以粗暴形容,他咬緊牙,於抽泣中忍耐。盼著這番顛龍倒鳳,能僅是噩夢一場。
𨪜𨪜
𨪜𨪜 幾次想要拋開羞恥喚人,卻又在少年中性魅惑的耳語中僵直。
𨪜𨪜
𨪜𨪜 今生今世,也僅有他曾這般溫柔真摯的對己說著——我愛你!
𨪜𨪜
𨪜𨪜 一遍復一遍,吐不盡的愛意纏綿,道不完癡情款款。
𨪜𨪜
𨪜𨪜 那一夜,天地倒轉。
𨪜𨪜
𨪜𨪜 何時在疲憊和疼痛中墜入黑暗,他已不記得。再醒來時,天已大亮。衣服已然換過,身上也已擦洗乾淨。朦朧中,記起似是弟弟親手為他擦拭,臉上不由泛上幾分羞紅。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太子起身了?」侍女小翠聽到動靜,捧著水盆進來,擰了塊毛巾,恭敬遞上,「小爺說您昨晚沒睡好,吩咐我們別打攪,奴婢這才沒敢喚您。這會太子可歇好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點點頭,猶豫一下,方問:「離離呢?」
𨪜𨪜
𨪜𨪜 「一大早就被皇后派人傳進宮了。」小翠想了想,又擔心的補充道,「奴婢偷眼瞅著,來的公公神色不善,又不說是為了什麼,只是催著小爺快走。奴婢原說著要來稟您,小爺卻不准攪了您休息,滿不在乎的就去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一驚,母后從不過問若離之事,此刻怎的忽然匆忙相招?思及母后平日行事,他越想越是不安,顧不得股間疼痛未消,躍下床來,急道:「快,小翠,伺候我更衣,我要進宮。」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青煙繚繞,藥香滿室,翠簾低卷。床上半臥的女子素衣白衫,眉尖微蹙,風露雲清,嬌弱不勝,風流自然。只是眼角幾道淡淡紋路,韶華已老。
𨪜𨪜
𨪜𨪜 女子服下侍女送上的濃藥,抬起頭來,一雙星眸卻閃著犀利目光,直直落在床邊所跪少年身上。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行禮道:「兒臣聽聞皇后娘娘鳳體欠安,早就想過來問安的。只是不知娘娘今日突然相招,所為何事?」
𨪜𨪜
𨪜𨪜 言下之意,臭婆娘,生了病不自己一邊養著去,還不忘找小爺我的麻煩。
𨪜𨪜
𨪜𨪜 徐皇后面色不變,淡淡的道:「昨晚,你宿在勝兒那裡?」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早知此事瞞不過皇后耳目,也不懼怕,昂首道:「不錯,我喜歡大哥,從今以後,我會守著他,幫著他,欺負他的人,我統統會除掉。請皇后娘娘給我個官職吧。」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徐皇后險些被他逗得輕笑出聲:「你辱了勝兒,本宮還沒尋你問罪,你倒先問我要起官職來。」隨即,又輕歎一聲,「勝兒若有你一半膽大,我也不必如此擔心了。」
𨪜𨪜
𨪜𨪜 「大哥有我,以後不需他人為他擔心。」獨佔口吻。
𨪜𨪜
𨪜𨪜 徐皇后一雙銳利眼睛在他身上打量良久,終於緩緩點頭道:「好,記得你今日所說之話。勝兒便托付你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滿心記掛著李霽勝,無心與他人寒暄,應付幾句,便即離去。
𨪜𨪜
𨪜𨪜 屏風後,閃出一個中年人,望著李若離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道:「妹妹這麼簡單便放過這小子了?」
𨪜𨪜
𨪜𨪜 徐皇后靜默片刻,道:「不然還能怎樣?我本也沒想此刻懲治他。我若不在了,總要有個人護著勝兒。那些骯髒事,是要有個人去做,罪名,要有個人去背。哥哥你是明面上的人,以後徐家都要靠你。他原才是最好的人選。」咳了幾聲,又歎道,「我若是再有一個兒子便好了,斷不會勉強勝兒做這個太子。他做不來,也不快活,我知道,卻也沒法子。若是容得別的皇子繼了位,我們徐家便完了。」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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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那小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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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什麼也無所謂,勝兒登上皇位前,總是用得到他。」女子面露倦容,揮手示意兄長退下。輕風透窗帷而入,明黃描鳳床帷輕輕晃動,她默默望向虛空,眼前慢慢浮現李若離信誓旦旦的面孔。恍然回首,這一生中,好色的丈夫,懦弱的兒子,憚盡思慮,用盡手腕,皆是為何?少女時代的自己,是否也曾這般無怨無悔的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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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出了鳳儀宮,遠遠的便看到李霽勝在焦急萬分的張望,立時笑逐顏開,一蹦一跳的便跑了過去,撲入兄長懷中,嬌笑道:「大哥,你在等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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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母后尋你做什麼?可有難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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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沒有沒有,她還親口許了我官職,要我以後替她守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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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遂放了心,猛然想起自己尚與弟弟相抱,昨晚之事驀上心頭,臉色一陣蒼白,便推開了李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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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嘴巴一癟,彎眉一皺,低著頭,委委屈屈的抽泣著:「大哥你討厭我了?好過分,我這般喜歡你,你竟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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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見他這般顛倒黑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素來嘴笨,也不知該如何說教。偏偏李若離上氣不接下氣的又哭得分外可憐,他心中疼惜,加之過往宮人都遠遠投來好奇之色,他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昨晚醜事,也便放軟了口氣。道:「算了,我們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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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聽到我們二字,立時破泣為笑,親親熱熱的握了李霽勝的手,高高興興同行。任憑李霽勝如何暗中掙扎,也始終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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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少年的手掌,白皙滑膩,傳來火熱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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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3)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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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有一張琴。隨坐隨行。無弦勝似有弦聲。欲對人前彈一曲,不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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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輕靈悠揚的琴聲於悠悠靜夜中飄揚,散於繁星夜空之中。李霽勝端坐琴案前,十指輕撥琴弦,婉轉詞句和著琴聲輕輕吟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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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怎又在擺弄這些東西?若有這種閒情,倒不如來幫幫我,軍機營這些瑣事,簡直煩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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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門被粗暴推開,李霽勝帶著些心虛神情,望向門前身材頎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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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七歲的李若離已逐漸褪去孩童的青澀,眼波瀲灩,黛眉輕蹙,千種風情,萬般婉轉,難以言喻的魅惑,卻又從骨子裡透出凜然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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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今的李若離已今非昔比,一手掌控京畿附近所有軍力,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權貴。一年前,徐皇后病逝後,全靠他的支援,李霽勝這個太子方才安穩作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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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最近數月,常年沈迷酒色的武帝病已沈屙,欲謀大位的兄弟們皆蠢蠢欲動,李若離亦調動齊集兵力,一場政變儼然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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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屋內的太監侍女見李若離進來,都識趣的悄然退了出去。皇后逝世後,李若離早已將太子府上上下下都換成自己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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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被緊緊包圍的李霽勝,漸漸覺得愈加負重,幾將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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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看李霽勝沉默不語,李若離紅唇微翹,挑起驚艷一笑,走過來,輕摟在他腰間,撒嬌般的把頭埋在他懷中輕蹭,道:「怎麼?生氣了?別惱,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心情不好,才拿你撒氣。連這個你也要計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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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黯然搖頭,道:「我知道你不是貪權之人,都是我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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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為了大哥你,我是什麼都肯做的。」李若離笑著將唇湊至李霽勝耳邊,媚聲調笑道,「不過,大哥你也要讓我做才公平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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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一張白淨面孔頓時紅透,深低著頭,囁嚅幾下,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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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和弟弟的那種關係,已經持續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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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最初是被弟弟武力強迫不能反抗,又不敢向冷淡的父皇和高傲的母后訴說,即使他們願意聽取,自己又如何忍心告知?年幼的離離會遭受怎樣的懲罰,他無法想像。也曾想過若是將弟弟調於外省,卻在母后近乎固執的堅持下只得作罷。最終,還是在羞恥和慌亂之下,默默忍受了弟弟的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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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漸漸的,卻沈迷於弟弟火熱真摯的愛意中,他想自己也是極喜歡若離的,雖然他不確定那便是愛情。在這人情冷漠的宮廷中,離離的懷抱已是自己唯一可以投向的地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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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輕歎口氣,他真正想要的東西,離離並不能懂。那份過於獨佔的愛情,宛如一張大網,將他緊緊纏繞至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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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愛他的純真,愛他的熱情,愛他的美麗,愛他的傲然可是,這樣的生活,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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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欲對人前彈一曲,不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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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試探著問:「離離,下午五弟來了趟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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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不快的皺起眉:「怎麼?急著想搬過來了?哼,讓他省省吧,有我在,還輪不到別人覬覦你的位子。」他展眉一笑,「大哥放心,等那老頭子嚥了氣,我定能保你登基。那些個礙眼的傢伙,個個要他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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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別這樣說,離離,他們到底是你兄長。」李霽勝歎道,「你的心,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材料,我自己也清楚。五弟宅心仁厚,年輕有才,原是最好的人選。他說,你若是能相助於他,日後登位,他決不會虧待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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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聞言,一把推開李霽勝,氣惱的尖聲道:「你怎麼這麼愚蠢,先不論他怎麼待我,前朝歷代新皇登基,哪個能容得前廢太子活命?我這麼努力的幫你,你倒好,反說這種偽君子什麼宅心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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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離離,別這樣,五弟為人著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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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要是覺得他那麼好,索性去和他上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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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一脫口,已微微後悔。眼見著李霽勝白皙的面容在震驚中變得蒼白,心隱隱痛著。想要道歉,卻又拉不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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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誇獎別的男人?即便不道歉也無所謂吧?反正不論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好脾氣的大哥總是會笑著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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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樣想著的李若離微微偏轉了頭,低聲嘀咕著:「與其讓我去幫他,我還不如自己奪位作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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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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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可置信的看著兄長竟然淡淡點頭附和,李若離只覺無名火頓起。長久以來自己為他所作的一切,於他是否都如清風拂面,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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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你不想作皇帝?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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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瞪視向李霽勝的目光,燃燒似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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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心虛的低著頭:「我不行,做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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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有我幫你,沒什麼不行!」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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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可是,我真的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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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為什麼不想?所有事情,自有我為你打點妥帖,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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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許久,李霽勝終於鼓足勇氣,輕輕道出長久深藏的願望:「離離,你想不想和我一起離開京城,隱居山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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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麼期待離離笑著牽他的手,共走他鄉,結果等來的卻是鄙夷的嘲笑。那,心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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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大哥,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此刻放手,你道新皇會放過你我,放過徐家嗎?我是不在乎徐家如何,卻不想莫名其妙的任人宰割,無辜送命。想要找死,你一人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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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紅潤的唇角翹起,無盡的嘲弄。李霽勝羞得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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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綺麗美好的夢想,說出口,於事實之前,只是癡人的愚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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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低了頭,默默撥弄琴弦。單調的音符滑出指尖,李若離一旁呆站片刻,等不來他隻字軟語曼言,氣惱的一跺腳,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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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又是一室的清月冷寂,寂寞層層縈繞,壓得人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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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一地殘花,滿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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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出得房間,迎面只見貼身侍衛吳忌正守候在門外,冷哼一聲:「過來,陪我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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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月華如水,劍氣縱橫,人影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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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的刀,凝重如鐵,冷硬似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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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的劍,雷霆萬鈞,狠辣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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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刀劍相觸,火光迸射,勢均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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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同的是,李若離是發洩的人,招招取攻,劍勢翻飛,人翩如蝶。而吳忌則單取守勢,並不進攻,身如盤石,見招拆招。雖是平手,但二人武功高下已是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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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數招過後,李若離突然扔了劍:「不打了,你這根本是在應付我,有什麼意思。」賭氣坐在庭院中央石桌旁,抬頭呆呆望著一輪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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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拾起劍,默默立於他身後,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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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忽而,李若離輕輕一歎:「大哥總是半夜一個人看月亮,一看就是好久,我怎麼也不懂,這大餅似的東西有什麼好看?我問他,他反說我小孩子,不懂雅致。雅致?雅致又有什麼用處?能保命嗎?我知道他不喜歡那些爭權奪勢的事情,我都替他做了,他怎麼還是不開心呢?他在想什麼,為何我總也不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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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跟隨李若離將近兩年,武功高強,是他心腹之人。這些李若離平日絕不會說出的煩惱,不知何時起便只在他面前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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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淡淡答道:「太子與殿下並非同一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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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是啊,我是喜歡他的人,他是被我喜歡的人,愛與被愛,原是兩種人。」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艷麗的容貌上拉下兩灣濃重的陰影,顯得疲憊蕭索。他露出無奈的一笑,忽然道,「吳忌,別再喜歡我了,單戀一人,是很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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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隱藏已久的心事忽被道破,吳忌卻並不慌張,面色不改,反問道:「那殿下可會放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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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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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亦不會放棄殿下。昔日吳忌初見殿下,便已墜情網。即令殿下心中無我,我亦願終生追隨殿下,除此再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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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再無所求?呵呵,你倒是清心寡慾,我卻不能。我想大哥喜歡我,就如我喜歡他那般。可是他卻從來也未對我說過『愛我』,說的那個人,總是我。」他甩甩頭,拋開所有煩惱,正色道,「不談這些,我且問你,我吩咐你準備的事情辦得如何了?人手可找齊?一切妥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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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吳忌答道:「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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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點點頭:「父皇大限將至,等他一嚥氣,我們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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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二人又商談了好一會正事,待到李若離安寢,吳忌方才回房,路過李霽勝房外時,悠揚中略帶憂鬱的琴聲和沖平中滿懷心事的吟唱還在繞樑,他立在原地聽了好一會,迥然雙目中現出一絲悲憫。怯弱善良的太子,雨珠有淚,激昂能幹的殿下,皓月當空,縱然相愛,卻無法彼此傳達自己的心意。即使近在咫尺,也觸摸不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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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即令殿下心中無我,我亦願終生追隨殿下,除此再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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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自嘲的笑了,多麼動聽的謊言,所愛之人當前,又怎能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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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日之後深夜,武帝晏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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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十一日晨,眾皇子受招至宮內,遺詔下,傳位太子李霽勝。二十七皇子李若離興兵作亂,殺二皇子等三十五位成年皇子,太子僥倖得救。國舅徐遲帶兵鎮壓禍亂,殺二十七皇子,扶太子登基,是為勝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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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這些,皆是史書所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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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一日的真實,已淹沒於歷史,唯有少數當事者記於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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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那日正合殿上,太監總管宣讀武帝遺詔,廢太子,傳位五皇子。國舅徐遲指斥此遺詔為五皇子所撰之偽昭,另拿出一份武帝遺詔,宣昭傳位太子。兩份遺詔,孰真孰偽,無從判斷。嘩然之時,李若離猝然帶兵包圍正合殿,血腥屠殺。凡成年皇子,無一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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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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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人已全呆,木然無措。後拽著李若離苦苦求情,卻被決然甩開,狠狠罵道:「我全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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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捂著面孔,皓潔淚珠滴出指縫。沒有,沒有!他沒有要他們為他殺了人,髒了手,從來沒有!為什麼總要以他為借口,無情的去傷害無辜?
𨪜𨪜
𨪜𨪜 端立殿上的李若離,秀身桀立,劍尖滴血,滿殿血腥哀號,趁著他端麗容顏。繼而,淚水逐漸模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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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微弱的聲音,傳不進醉心紅塵權欲的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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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若離不耐李霽勝哀求不斷,又知他心軟,看不慣這般血腥,著人送了他回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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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此番事變,他早與徐遲計劃多時,又有吳忌全力相幫,可謂算無遺策,百無一失。
𨪜𨪜
𨪜𨪜 待到前殿事了,李若離更去染血衣裝,復又恢復了往日笑吟吟的小皇子狀,興沖沖的往後殿去尋李霽勝。一入房間,只見李霽勝一人垂首獨坐,他笑著迎上去:「大哥,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我都幫你料理好了,還不去前殿接受叩拜?你」
𨪜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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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話聲嘎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著李霽勝手中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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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匕首的另一端,筆直的插入了他的胸口。
𨪜𨪜
𨪜𨪜 鮮艷的花朵在胸前怒放蔓延,開盡一生的美麗,蠶食全部的愛意。
𨪜𨪜
𨪜𨪜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𨪜𨪜
𨪜𨪜 心在悲鳴,愛在流血,殘酷的聲音卻還是在傳來。
𨪜𨪜
𨪜𨪜 「多謝你了,離離,替我做了這兩年的惡人,背了殘殺手足的惡名。如今我將登基,也不枉我養你多年。」
𨪜𨪜
𨪜𨪜 不會的!不會的!八年養育,兩載相戀,難道一切都只是場算計騙局?
𨪜𨪜
𨪜𨪜 黑暗逐漸鯨食一切,頭髮被人揪起,抬頭望著李霽勝唇角那抹陌生無比的狠毒,心痛到無法呼吸。
𨪜𨪜
𨪜𨪜 「小子,為了今天,我已強忍了你兩年,你的死期到了!」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右手微一用力,匕首被更深的插入體內,鮮血奔湧出李若離雙唇,活著兩行清淚。
𨪜𨪜
𨪜𨪜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用盡全心愛你的我,究竟算是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意識在撕心裂腹的悲慟中漸漸遠離,死亡,一步之遙!
𨪜𨪜
𨪜𨪜 朦朧中,似乎身體落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強力鼓動的心跳清晰可聞。
𨪜𨪜
𨪜𨪜 不是大哥,他的胸膛,總是那麼清清冷冷,莫名的含著淡淡悲哀,他的心,我永遠抓不到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焦急的在後殿等待著,幾次想要去前殿,都被侍衛強攔回屋內。最後,他終於絕望的坐倒。晚了,此刻前殿想必早已是血流成河,屠殺殆盡。
𨪜𨪜
𨪜𨪜 時間無情流過,終於門開了,他抬頭望去,出現的卻是舅舅徐遲。
𨪜𨪜
𨪜𨪜 「離離呢?」他問。
𨪜𨪜
𨪜𨪜 徐遲冷笑道:「沒有什麼離離,只有謀反被誅的二十七皇子。站起來,您該去接受百官跪拜,繼承大位了。」
𨪜𨪜
𨪜𨪜 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發瘋般死死拽住徐遲,狀若瘋狂,大聲喝問:「你說離離怎樣了?怎樣了?他在哪裡?在哪裡?我要見他,我要見他!讓我見他!」
𨪜𨪜
𨪜𨪜 「遲了。」徐遲冷笑道,「你母后生前便已安排下今日之棋,她料到自己若去,武帝必不肯傳位於你,是以要我借李若離之手發動今日之變,殺盡與你奪位的兄弟。她又收買了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鄭爽,要他事成之後扮作你的模樣,趁李若離不備之時殺了他,把這弒兄作亂的罪名,全部嫁禍給他,你便能幹乾淨淨的作皇帝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你說離離死了?」他艱澀的問。
𨪜𨪜
𨪜𨪜 徐遲皺眉道:「還不知道,鄭爽本以得手,不想李若離的一個屬下忽然闖了進來,救了李若離走。鄭爽也受了他一掌,當場斃命。這人也不知是什麼來歷,武功好生厲害,懷裡抱了個將死之人,一眾大內侍衛居然攔他不下,竟被他輕鬆逃脫。不過李若離胸口中了一劍,想來也是死多生少。我已派人戒嚴全城,四下搜尋,總能找他出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似是懵懂,全然無法理解徐遲之語一般,只是茫然自語著:「離離離離」
𨪜𨪜
𨪜𨪜 聲聲呼喚,纏綿悱惻,痛心疾首。
𨪜𨪜
𨪜𨪜 恨自己,為何羞怯的不曾早些對他說句「愛你」;恨自己,為何不能給他多些幸福無盡;恨自己,為何笨拙的不知該如何原本傳達自己對他的一片心意,令他時時不安;恨自己,懦弱得無法護他周全,竟然累他為己送命。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徐遲卻全然無動於衷,冷冷道:「什麼離離?兩年前,你母后便已對他起了疑心,派我去查這小子的來歷。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小子」
𨪜𨪜
𨪜𨪜 話未說完,門外有人通傳,請徐遲速去前殿。徐遲不及再說,出門而去。行前,生怕這感情用事的侄子一時衝動,作出什麼傻事,吩咐下人好生看守。
𨪜𨪜
𨪜𨪜 門內,忽而傳來一聲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如泣血,痛入心扉:「離離。」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4)離別
𨪜𨪜
𨪜𨪜 深夜,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潛入皇宮。往來侍衛雖多,戒備森嚴,卻全然難不倒他。幾個起落,飛簷走壁,已至勝帝寢宮。
𨪜𨪜
𨪜𨪜 他,便是曾經化名「吳忌」的魔教教主百無忌。
𨪜𨪜
𨪜𨪜 那日李若離受傷,幸得他出手相救。徐遲戒嚴封城,卻難不倒神通廣大的魔教教主。他將李若離安置好後,又請來天下第一神醫徐繼茂,總算將李若離自生死一線的鬼門關拉了回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甦醒後的李若離卻猶如神死,整日木然無語。即使是他向其表明身份之時,對方也無一絲的表情變化。
𨪜𨪜
𨪜𨪜 他的心,已被所愛之人的一劍刺死,即便是天下神醫,也無法救活。
𨪜𨪜
𨪜𨪜 今日,李若離終於開口對他說話了,第一句,卻是要百無忌帶李霽勝來見他。百無忌雖然應下,心中卻好生為難。
𨪜𨪜
𨪜𨪜 那日他見李霽勝要殺李若離,當即出掌,立斃對方於掌下。之後,宮內全面封鎖,徐遲掌政,傳聞新帝身體不適,連登基大典也一拖再拖,至今未舉行。
𨪜𨪜
𨪜𨪜 百無忌猜測徐遲必是為了穩定朝局,是而對李霽勝之死密不發喪,暗中不知在計劃些什麼陰謀。
𨪜𨪜
𨪜𨪜 這些朝廷之事,他本不屑一顧,只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李若離請求。惦記著李若離身體未復,又不敢實言相告,生怕再刺激他。
𨪜𨪜
𨪜𨪜 勝帝寢殿將近,百無忌心知,那裡所有的,至多只是李霽勝的棺木。
𨪜𨪜
𨪜𨪜 忽而,他矯捷如獵豹的身姿僵硬了,流暢的動作停在那一刻。
𨪜𨪜
𨪜𨪜 靜寂的夜中,清晰的傳來李霽勝熟悉的琴聲和吟唱。
𨪜𨪜
𨪜𨪜 他還活著?怎麼可能?
𨪜𨪜
𨪜𨪜 為了李若離幾近瘋狂的李霽勝被徐遲軟禁在寢宮中,已然多日。
𨪜𨪜
𨪜𨪜 憤怒,悲傷,哀號,發洩之後,思維與情感全然凍結了。他不分晝夜不知疲憊的麻木彈著琴,指尖磨破,血濺琴案,他卻渾然不知,只是繼續的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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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如非如此,他怕自己早已瘋掉,為了他的離離。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這時,眼前一花,一個黑衣人來至面前。他恍惚認出,那是從前離離身邊的一個侍衛。黑衣人問了些什麼,他麻木的答了些什麼,接著,身上一麻,已被對方點中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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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再次醒來時,他已在一處陌生的房間中,穴道未解,依然不能動彈,不能說話。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向膽小的他此刻竟然全然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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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離離不在了,是他的懦弱害死了離離,早該去陪伴離離的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𨪜𨪜
𨪜𨪜 就在這時,他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了起來。在他面前,出現了面色蒼白的李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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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離離——離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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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急切的想伸手去觸摸,確定眼前並非幻想,卻偏偏不能夠。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蹲下身來,冰涼滑膩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龐,孱弱的聲音全沒了往日的飛揚神采:「大哥,為什麼你要殺我?為什麼你要算計我?我一直以為,你是最疼我,最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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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沒有,我沒有,離離。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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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他拚命掙扎著,卻全然無用。最終,淚水奪眶而出,潺然而下。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抬起衣袖,溫柔的為他拭去眼淚:「大哥,你別怕。我不會傷你,更不會殺你。我承認,讓百無忌劫你來時,我確是想親手殺了你的。可是真的見了你,我卻根本下不了手。我會讓他安然送你回去的,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看你一眼。大哥,我很愛你,你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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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我知道,離離,我也是一般愛你的。只是,我太笨了,竟總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來。
𨪜𨪜
𨪜𨪜 「我好愛你,大哥,可也好恨你。有多愛你,便有多恨你。愛到想與你生生世世相守,恨到想一刀一刀的殺了你,可是,我卻哪樣都做不到。」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終於哭了,豆大的眼淚無聲落下,滴在李霽勝臉上,灼熱無比。
𨪜𨪜
𨪜𨪜 李霽勝雙肩不斷顫動,更是泣不成聲,淚如泉湧。心中焦急萬分,卻偏偏說不出一個字來。
𨪜𨪜
𨪜𨪜 許久,李若離終於拭了眼淚,漠然說道:「大哥,讓我再最後叫你一聲『大哥』吧。你騙了我,其實我也一般騙了你。我根本不是什麼二十七皇子李若離,我的母親,只是冷宮中一個發瘋的宮女,受了不知哪個侍衛強暴,生下了我,無名無姓,無人知曉,沒人過問,在冷宮中自生自滅。真正的李若離,早在你來接他之前就已死去多年了。那個時候,你說要接我離開,笑著向我敞開雙臂,我想投入你的懷抱,我想和你走,所以我騙了你,說我自己便是李若離。你寵過我,我愛過你,你想殺我,而我騙了你。以後,我們的賬兩清了,我不再姓李,不再見你,也不再見任何一個李家人。我們只當,從沒見過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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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𨪜𨪜 他決然背轉過身,對百無忌道:「送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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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不要走,離離,不要拋棄我一人。讓他解開我的穴道,我要告訴你真相,告訴你我有多麼的愛你!無論你是誰,都只是我最愛的離離!
𨪜𨪜
𨪜𨪜 心底這樣惶急的喊著,卻無法把這心聲傳達給分毫給所愛之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百無忌扛起自己,向外走去。
𨪜𨪜
𨪜𨪜 身後,傳來李若離宛如低泣般的聲音:「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不得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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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李霽勝心頭劇痛,一張口,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𨪜𨪜
𨪜𨪜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李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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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第二年,他在宮女中偶見一人,非但相貌酷似李若離,那般絕然狠辣卻又不失赤子本色的性格更是像極離離。當日,此女被立為妃,次年生子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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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洪王朝五二二年,年僅三十七歲的勝帝憂鬱成疾,病逝駕崩。太子李顯繼位三日後,二皇子李烽發動宮變,殺李顯生母,李顯不知所蹤。
𨪜𨪜
𨪜𨪜 對於這個一時心軟救下的李顯,李若離既愛且恨。愛之深,恨之切,所為的卻都非這小小孩童,而是那個曾經佔據了他生命全部情感的男子。
𨪜𨪜
𨪜𨪜 他把這小孩子丟在深山中,只有每月幾日相探,傳他些武功,教他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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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時光荏苒,十年歲月一晃而過,昔日孩童,已長大成人,一雙清澈雙眸,如滄海明珠,波瀾不驚,溫潤似玉,清比冬泉,暖如春日。
𨪜𨪜
𨪜𨪜 李若離與百無忌早成愛侶,退隱江湖,可是在他心底深處,卻始終有一處無法痊癒的傷口。他知道,終自己一生,都是不能忘記那人的。
𨪜𨪜
𨪜𨪜 直到一日,他偶然聽下人談起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鄭爽,其斃命之日正是宮中政變那日,而鄭爽也是不明不白死於京城。再打聽時,原來鄭爽竟早投入李霽勝之母先徐皇后門下。他本就是精明之人,疑心頓起,質問百無忌。百無忌卻也並不相瞞,全盤相告。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原來,那日他受李若離所托,入宮劫持李霽勝時,見李霽勝非但未死,連內傷也沒有。以他掌力之渾厚,全無武功的李霽勝怎可能受他一掌卻渾然無事?當下已然明白,那日害李若離的,必然另有他人。他逼問李霽勝,李霽勝好似失魂般的,機械道出了一切真相。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而這真相,百無忌隱下了。
𨪜𨪜
𨪜𨪜 他故意將李若離點了穴道帶回李若離面前,使其不能為己分辨。而李若離心神俱傷之下,也全然不曾懷疑。
𨪜𨪜
𨪜𨪜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李若離問。
𨪜𨪜
𨪜𨪜 百無忌苦笑:「我愛你,想得到你,這還不夠麼?要我把你拱手送人,我做不到。」
𨪜𨪜
𨪜𨪜 那晚,李若離慟哭不止。他不知該怪誰,也不想怪誰,他只知道,他永遠失去了大哥。他讓至愛之人,一人孤單死去。而直到他死,自己都還在恨他。
𨪜𨪜
𨪜𨪜 第二天,他去了李顯處,燒了禁錮那個孩子的茅草屋,放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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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許多年後,他和百無忌去看望過一次李顯。那時,李顯已與退位的楚逸嵐隱居楓葉山莊。二人一弄簫,一彈琴,看著琴瑟相攜的二人,他終於隱隱明白了昔日大哥的鬱鬱緣何,他所真正想要的,又是些什麼。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𨪜𨪜
𨪜𨪜 他挽著百無忌的手臂,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心底卻止不住的在痛。
𨪜𨪜
𨪜𨪜 早知離別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不得長相守不得長相守
𨪜𨪜
𨪜𨪜 真的悔嗎?
𨪜𨪜
𨪜𨪜 不,他無悔。他曾經那麼火熱的愛過,傾盡了所有。
𨪜𨪜
𨪜𨪜 陽光灼痛了他的眼睛,抬頭望著院中火紅的楓葉,視線中逐漸清晰了那個向他張開雙臂的文秀少年身影。
𨪜𨪜
𨪜𨪜 ——若離?你就是若離吧?別怕,我是你的兄長。過來這裡,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𨪜𨪜
𨪜𨪜 只是不得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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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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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後記:
𨪜𨪜
𨪜𨪜 終於寫完了!
𨪜𨪜
𨪜𨪜 寫作上,我是個極疏懶的人,很多作品都是寫到一半就激情不復,不了了之。之前我另一部完結出版的小說,則是原名《惡霸》的《仙女哥哥咬一口》。字數不過本書的一半,完成時已是大喊辛苦,因此能夠寫完《莫》如此之長的一部小說,於我可謂破天荒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比起此文正文,我個人更加偏愛番外。大概是因為比起幸福的喜劇來,悲劇往往更令人印象深刻吧。有朋友看了之後淚斥我狠心,竟然拆散兩個相愛之人。冤枉啊,非是小女子心狠手辣,而是李若離和李霽勝兩個人本就不適合相守。在感情方面他們都是很笨拙很脆弱的人,雖然相戀,卻不能彼此瞭解,不能守護愛情。而李若離和百無忌在一起,是被守護的,也是幸福的,只是難免有遺憾存在。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生活,總是有遺憾的,很難十全十美。
𨪜𨪜
𨪜𨪜 番外《長相守》是在正文成文一年後才動筆寫的,一直想寫若離君的故事,最終能夠寫出來很是高興^-^
𨪜𨪜
𨪜𨪜 不過,我個人並不是悲劇愛好者,也不喜歡賺人眼淚。我對耽美的理解,是一種愛情童話。既是童話,總是要皆大歡喜王子公主快快樂樂才好,讓看官得到快樂和滿足。如李楚般歷經重重考驗與挫折的長相守,才是愛情的最完美童話。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最後,感謝你能耐心讀完這個故事,希望你能夠喜歡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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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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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樹梢,倒過來便是「少數」,沈迷耽美的小女子,大概原本就是少數吧。
𨪜𨪜
𨪜𨪜 因為這個筆名,我還曾經被讀者誤會是男生。其實人家是個很傳統很溫柔很純清很純潔的女孩子啦∼∼(誰拿臭雞蛋扔我啊,我怒!)
𨪜𨪜
𨪜𨪜 嗯,其實我只是個很普通的喜歡男生的女生啦。生於雙魚座,有著雙魚座女孩子喜歡幻想和完美主義的典型傾向。偶爾興之所至,也會把幻想付諸文字,純屬一已的情緒喜好,猶如我眼中的一花一葉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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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番外----《海邊的重逢:小狐狸爪記和大狐狸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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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小狐狸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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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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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我,有著狐族最黃亮的皮毛和最狡猾的笑容的絕世美狐,現在和主人生活在一起。主人會溫柔的把我抱在懷中,輕輕撫摸著我光滑柔軟的皮毛。每當我向他展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笑容時,他先是微笑,然後又沉思,最後又微笑。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哎,人類的心思真是難懂。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我喜歡人類的銅鏡,可以照見我美麗的身影。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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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危機,大危機!!!
𨪜𨪜
𨪜𨪜 討厭的人突然來訪,雖然和主人一樣同屬人族,不過感覺卻像我最討厭的狗族。不然他為什麼像狗一樣整天纏著主人不放?連我專用的主人懷抱也被他強行占走了。555,我討厭他,為什麼我打不過他!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聽說狐族有一秘傳詛咒術,我要趕快打聽來試試看。對了,那隻大狗的名字叫什麼來著?嗯,想起來了,叫李忻恬。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取消前言,這次才是真正的大危機!
𨪜𨪜
𨪜𨪜 我絕世美狐的地位受到威脅了!
𨪜𨪜
𨪜𨪜 今天有客突然來訪,他穿著明黃的衣服,比我的皮毛還要柔軟光滑!他一笑起來,比我的笑容還要狡詐百倍!555,我不甘心,居然輸給他了,555……
𨪜𨪜
𨪜𨪜 還是主人體諒我的沮喪和苦惱,立刻把他趕了出去。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𨪜𨪜
𨪜𨪜 被主人趕走的黃衣男居然又回來了,這是第幾次了?第一百零二還是一百零三?
𨪜𨪜
𨪜𨪜 算了,不數了,他的臉皮果然比我還要厚,又輸給他一項。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可惡!可惡!可惡!他怎麼還不走,而主人,居然~~~~~~~~也不再趕他了!!!
𨪜𨪜
𨪜𨪜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咬!
𨪜𨪜
𨪜𨪜 555,我不過小小的在他腿上咬了他一口,他居然在主人嘴上咬了兩口!
𨪜𨪜
𨪜𨪜 我磨牙,我磨牙,我再磨牙。
𨪜𨪜
𨪜𨪜 咦,背後怎麼也有磨牙的聲音?回過我美麗的狐頭一看,原來是大狗。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大狐狸手記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姓程的小子傳來消息,原來阿顯躲在海邊。立刻安排天子東南巡,朕要去找心愛的阿顯了。
𨪜𨪜
𨪜𨪜 噢呵呵呵呵呵呵~~~~~~~~~~~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龍輦離阿顯越來越近了,坐在車裡,朕眼前飛過的全都是阿顯的身影。而且,全都是裸體的。餓了三年的人終於能享用大餐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被趕出來兩三百次算什麼,俗話說的好,只要臉皮厚,鐵杵磨成針。
𨪜𨪜
𨪜𨪜 今天,朕還要繼續以勾踐前輩臥薪嘗膽的精神自勉,再接再厲,自強不息。
𨪜𨪜
𨪜𨪜 對了,阿顯養的那是什麼寵物啊,一點都不可愛,居然還敢瞪朕。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X年X月X日
𨪜𨪜
𨪜𨪜 阿顯的寵物真是太可愛了,朕要封它為「國狐」!多虧了它,阿顯終於對朕說話了,這可是重逢之後他對朕說的第一句話啊。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動聽,讓朕陶醉不已。朕要趕快把這句話一字不漏的記下來,回京後讓人做成牌匾懸掛,太有紀念意義了。朕敢肯定,他一定是原諒朕了。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囉嗦了半天,還沒把阿顯的話記下來,至今他溫柔的聲音還在朕耳邊繚繞。他說:「被狐狸咬了?活該!」
𨪜𨪜
𨪜𨪜 還有他當時充滿諷刺的笑容,好像六月的陽光,真是太燦爛了。朕決定作圖一副,題目就叫《人狐互咬圖》,把今天狐狸咬朕,朕咬阿顯的情景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要不要把一旁的李忻恬也畫進去呢?還是算了吧,他磨牙的樣子真讓人掃興。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朕有預感,帶阿顯回京的日子一定不遠了。
𨪜𨪜
作者: styz2749    時間: 2009-6-11 07:58

很好看歐
謝謝分享~~
作者: bubusun    時間: 2009-8-19 15:51

之前已看了書,還是覺得好看!
謝謝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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