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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靈異推理] 《第三隻眼》作者:小小【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舞緋月    時間: 2009-6-30 07:23     標題: 《第三隻眼》作者:小小【完結】

第三隻眼-小小




我天生和一般人不一樣,別人只有兩隻眼睛,我有三隻眼睛。
我可不是什麼妖怪。
實際上,我外表看起來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一樣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正正常常的。當然,除了我長得比較帥一點、可愛一點。
喂!可別不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從小學到國中,女孩子們都是爭著要坐我隔壁的位置,有時候還吵到要老師出來調停呢!情人節我總會收到兩三麻袋的巧克力,風光吧!
啥?你說國中以後?
國中以後啊…我當然也是少女們心中的偶像囉!只不過,她們老喜歡找我當她們的「乾弟弟」,很少有人願意把我升級成男朋友…而且,從國中以後大家都只說我長的可愛,很少人再用「帥」來形容我。

原因嘛…
對啦!我是長得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不過…我這棵樹的高度稍微有那麼一點不足。稍微啦!這些女生就是愛挑剔,就因為這樣害我交不到女朋友,我也沒辦法啊!
我可不是矮喔!不准用那個字來形容我,小心我翻臉!
總之,我長得很正常,外表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為什麼說我有三隻眼睛呢?
因為啊,我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什麼東西?
當然是鬼啊!
其實,說他們都是鬼也不完全正確,因為他們並不是真的那麼恐怖。
他們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有的則是不相信自已經死了,或者,不甘願就這麼死了。
反正,就是放不下嘛!所以他們才會留在不該留的地方,變成一般人所謂的「鬼」。
大致上來說,他們也不怎麼可怕。絕大部分都只是半透明的影子。剛死不久的,看起來會清楚一點。死得冤的,影子會深一些。除了是病死的,其它大都不怎麼好看,少胳臂斷腿的這種在意外現場最容易看到。

我就看過有個缺了頭的,抱著自己的腦袋亂嚷著要醫生來救他,他的身體在一旁已經給人蓋上白布,還搞不清楚懷疑是誰死了。
若是在醫院裡,就可以看到他們大多是病厭厭的。有的都已經往生,身體也給人送走了,還老說他病成這樣,醫院的護士還欺負他,把他的病床換給別人,害他找不到地方躺。
反正,看多了,習慣就沒什麼好怕的。
話雖這麼說,在我習慣之前,倒是為了這第三隻眼睛吃足了苦頭。
我媽就常說三個孩子裡,我最難養。當然囉!因為我天賦異稟嘛!
因為我看得見,打小我就常常被這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嚇哭,而且嚇到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唉∼所以我才會長不高啊!)
小時後,更因為我常常對著那些半透明的人講話,讓大人一臉狐疑的看著我。還把我抓去醫院檢查了好幾次,以為我腦子有毛病。
我真正因為這個特殊能力出名,是在我國小一年級的時候。
祖母出殯的那天,我看到她坐在椅子上,招手要我過去,我當著全家人面前跟祖母撒嬌要糖吃,嚇壞了一屋子的人。
祖母先是很驚訝的看著我,然後就笑了。
她交代我轉告家人一堆的事;她的私房錢藏在哪裡啦,還有她想要把爺爺送她的鏈子一起帶走什麼的。
交代完,她告訴我她要走了。要我以後看到和她一樣半透明的人,千萬不要隨便跟他們說話,他們都有太多事想做,能有人看得見他們,聽得到他們,他們會一直纏著我,希望我能替他們完成。我點點頭,祖母就飄走了。

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看到的半透明人都是已經死掉的人。
大人們在冰箱找到祖母的一袋鈔票後,從此對我另眼相看。
我媽把我帶去給山裡的一個大師看過,他說我這叫「通靈眼」,所以我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如果想要我平安過一生,最好是讓我出家向佛,否則,我遲早會因為這個能力而喪送一生。

想我當年這麼紅嫩可愛,我媽怎麼可能捨得就這樣讓我出家呢。
從此以後,爸媽學聰明啦!一天到睌告誡我:「看到了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會給人當成瘋子。尤其不能讓這些鬼發現你看得見他們,要不然會有沒完沒了的麻煩!」
對這件事,我可是有很深刻的體驗。
九歲那年,我去海邊玩。不小心讓一個濕答答的鬼發現我盯著她看,她半試探性對我微笑,我來不及迴避還呆呆的揮手。
然後,她就粘上我了,她求我一定要找她的家人來接她。
她都已經死了兩年了,要我上哪去幫她找人來接她呀?更何況,我還只是個跟著學校來郊遊的孩子。
我不理她,裝成沒看見。她居然把我的同學拉下水,說要帶去作伴。
看著下海忙著救人的老師也給她抓住,在不可能溺水的地方死命掙扎,我沒辦法,只好點頭答應她。
趁著大家把她放回來的人拉上岸沒人注意,她給了我家裡的電話,我硬著頭皮去打,(還得花我自己的零用錢)還好她的家人聽到我說出她的小名,馬上趕到海邊,把她招了回去。
雖然她臨走前一直謝我,我可是學乖了。再也不敢亂看,就算看到也要裝傻,否則,這種事再多惹上幾次,我沒死也給累死了。
所以說啦!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練,我已經練就處變不驚的能力,再可怕的鬼經過我身邊,我也能視若無睹。就算不小心和他們眼光相接,只要我立刻回頭,裝成只是巧合,他們就不會發現,也就不會纏著我、要求我幫助他們了。

這天,我坐在午後的陽光下,裝作很帥氣的樣子喝著咖啡。一旁經過的美女沒半個理我,倒是來了幾個無聊的男人,把我當成女的想要把妹妹。
我前後吼開三個男人以後,故意把自己的T椊拉平一點。

就算我長得再可愛,這麼平坦的胸部,應該不會再有人認錯了吧!
街上的人熙來攘往,這個露天的咖啡座正對著馬路。看著人潮來來去去,我打起精神,擺出我最瀟灑的姿勢,希望能遇上一段新的艷遇。
美女沒看到,我倒是發現一個超級大帥哥。
以我自己的程度,這世上實在沒幾個能真正稱得上是帥哥的人。沒想到,這男人還真是帥,帥到我移不開眼光。
我眼睛盯著他一路走過馬路,朝著咖啡座的方向走來。他連走路的樣子都很好看,一派悠閒像是個出遊的王子。
奇怪的是,四周的人居然都沒發現有這麼一位頂級俊男,好像只有我呆呆的注視他。
帥哥走進咖啡座,門口的服務生居然沒上前去招呼。他似乎也沒在意,轉頭左右望了幾下,發現我盯著他看,微微的對我笑了一笑。
被人發現自己看人家看到發呆,我只好連忙回他一個笑臉,有點尷尬的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帥哥居然一臉有趣的向著我走來,站在我面前,微笑有禮的說:「午安。」
「午安。」我跟著傻笑。
「你看得見我?」帥哥又接著問。
頓時,我心裡警鈴聲大響,低頭一看。
完了!帥哥沒有影子。
居然給個男鬼色誘,忘了我的特殊「眼」力。
我無力的趴在咖啡桌上,自己對自己的白癡行為惱恨不已。
身旁的鬼帥哥已經自動坐下,很高興的自我介紹:「你好啊!我第一次遇到能看得見我的人呢!我叫…阿魁。」
我無言的看了他一眼,知道現在想裝傻也來不及了。
我無奈低聲的說:「你好。」怕太大聲讓別人發現,會以為我在自言自語。
「真難得!我還以為沒有人能看得見我。」鬼帥哥開朗的不像已經死掉的人。
「廢話少說!你要我怎麼幫你?」
我直接了當跟他講重點,此事早完早了,越快越好!反正他遲早要提的,客套話就可以免了!
「幫我?」
遇上了,就只好認命!
「你希望我替你做什麼?你們都是因為有事才留在這不肯走,不是嗎?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跟你們溝通的人,你們當然要好好利用不是嗎?好啦!你希望我做什麼?我先說在前頭,我盡力!但不確定能不能完成,要是你死纏著我,我…我可是會找師父收了你。」我還是一樣低著頭小小聲的回答,怕給人發現我對著一個鬼在說話。

「這種事你常做嗎?」鬼帥哥驚訝的望了我一眼。
「還好啦!偶爾一次兩次。」我發現他的眼睛有一眼比較淡,好像是紫色還是深藍色的,難不成我還遇上了個外國鬼?
「這個嘛…什麼事都可以嗎?」
我很無奈的說:「我盡力,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啊!」不曉得他凶不凶,要是我沒法完成,會不會來害我?
「好吧,我在找我的新娘。」
「她死了嗎?還是她還活著?」死人可不好找,最好是活人。
「嗯…應該還沒吧!不過我一定要找到。」
「你不確定?」
我突然有點同情他,死了都還忘不了他的妻子,不知道這個帥鬼有什麼心酸的事:「找她做什麼呢?你想交代她什麼事?」
帥鬼搖搖頭:「我是說我需要一個新娘。」
「你想要一個新娘?」我的語氣不太好,這個鬼以為我是神仙,任他許願是嗎?哇咧!我自己都連女朋友也沒半個,死人還想娶親啊

「你要我幫你找老婆?」當我是婚姻介紹所的陰間服務員嗎?
「不用找,我有人選了。」鬼帥哥很不客氣的回答。
「請問,你看上哪家千金啊?」
「我覺得你滿適合的。」鬼帥哥笑笑的看著我。




我仔細打量這只帥鬼。
他除了長得帥,外表看起來輪廓清楚;要仔細看才會發現,陽光的確可以透過他的身子。完全不像一般的鬼哪樣影像模糊,難怪我會一時沒認出他是隻鬼。
除此之外,他和一般鬼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的態度。
我看過的鬼不是無法接受事實而滿臉驚慌不知所措,要不就是有所掛念死不瞑目。總之,他們看起來總不脫難過害怕驚慌怨恨,都是灰暗的表情比較多。我還很少看到這麼笑容可掬、面帶微笑的鬼,而且他全身上下散發一股自信,就像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一樣;像是個出遊中的王公貴族,或是某國的王子上街來溜撘一樣。

再檢查一下地上,他所坐的位置確實只有映出椅子的長長黑影。
這傢伙真的是鬼!
我繼續觀察這個鬼帥哥。
這傢伙八成是剛死吧!只有剛死的鬼看起來才會這麼清楚。而且他死的方法可能還不錯,起碼沒受什麼苦,所以高高興興的。
不對啊,為什麼他氣色這麼好哩?
臉色慘白是當鬼的基本常識,他不但面色紅潤還中氣十足。他生前八成愛運動,皮膚還是健康的小麥色,看起來這隻鬼簡直比我這個人還要健康開朗,完全沒有一個做鬼的樣子,這鬼帥哥是怎麼回事?

刺激我這個活人是嗎?
問他要我幫什麼忙,居然還拿我打哈哈!
死都死了,耍帥到這種地步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算了!不跟這隻鬼計較!
根據我的經驗,絕大部分的鬼都有一定的活動範圍,除非是怨念很深的厲鬼,才有纏上人跟著四處移動的能力。不然,通常只要離開他的範圍之外,一般的鬼也沒奈我何,只能乖乖的看我離開。

這隻鬼帥哥看起來沒什麼不滿的樣子,應該不是只厲鬼。
別理他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鬼了!
我對他笑一笑,起身付錢走人。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鬼帥哥跟著我走,還不肯放棄:「你答不答應啊?我真的很需要一個新娘。」
不理他,只要我走的夠遠,這只瘋鬼就不會跟著我了。
我專心的向前走,鬼帥哥一路跟一路自我推銷。
「我很專情的,你當我的新娘,我發誓只娶一個,與你白頭偕老永不變心。」
你已經死啦!還白頭偕老哩!
「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只要你願意愛我就好。」
你不在意,我可是在意的不得了!
「你等等我啊,不要一直走嘛!」
我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鬼帥哥一路跟著我邊走邊和我說話,一路都沒停過。
等我走得氣喘噓噓,鬼帥哥還是緊緊跟在我身邊,沒有半點疲憊的樣子。
這傢伙真的打算纏著我不成?
我累得停下腳步,伏著牆休息一下。鬼帥哥跟著停下來,一派悠閒說:「走累啦?體力不好喔,走一下路就喘成這樣。」
廢話,你是鬼當然不會覺得累!
我左右看看招手要他跟著我進入小巷子裡,在大街上跟他說話,不用兩分鐘馬路上的人就會把我當成和空氣說話的瘋子。
「你真的要纏著我?」我咬著牙裝作很凶狠的樣子問他。
鬼帥哥一點也沒有被我嚇到,笑笑的說:「我第一次遇到能看得見我的人,當然要跟著你。」
「好吧!」我認栽了:「你到底要我怎麼幫你?」
「當我的新娘好嗎?」
「我是男的耶!」我對這隻鬼大吼,就是當鬼也要該講講道理吧!
「我不在意呀!」鬼帥哥微微一笑。
「你…你這個變態鬼!死了早點去投胎,少在這裡當瘋鬼!」
我對著他站的地方破口大罵,因為我真的很生氣,大聲到讓黑暗的巷子裡響起了些許回音。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暗巷裡傳來:「怎樣?我們兄弟在這裡是礙到你了嗎?」
從鬼帥哥的方向走來幾個流氓,我剛剛顯然沒注意到他們躲在巷子裡,八成方才罵鬼的話也給他們當成我是在罵他們了。
幾個混混面露不善把我圍了起來,鬼帥哥跟著一起站到我身邊問:「你們認識?」
「認識你的頭啦!這下我給你害慘了。」我壓低聲音回話,生怕再惹毛了這幾個大哥。
「兄弟,膽子很大喔!在我們的地盤囂張。」一個帶頭的混混斜著眼上下盯著我瞧:「本來我還以為是個瘋子,對著空氣說話,沒想到你越罵越得意,怎麼?哪個道上的?來找碴是吧?」

「我…我沒有。」
我低頭不敢看他,對方有五個人,一弄不好我可能真的要變成鬼了。
「膽子跑哪去啦?剛剛不是還罵我們是變態嗎?」另一個流氓用手掐著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長得頂漂亮的嘛!只可惜這張臉待會就要毀了!」他掏出把小刀,一上一下的丟著。

突然間啪的一聲,他抓著我下巴的手被一掌打開,幾個兄弟都驚訝的退了一步。我看向一旁,動手的是站在我身邊的鬼帥哥。
被打的人還握著自己挨打的手微微發抖。我把自己的手緊緊收在身後,一臉無辜拚命的搖頭,恐怕被他們誤會是我動的手。
「怎麼回事?」帶頭的混混問著手被打掉的流氓。
忽然間一個混混痛呼倒地,又是鬼帥哥動的手。接著他又一拳打在帶頭的大哥臉上,把他打得倒退了好幾步。剩下的混混也發覺情況詭異,伏起地上的人和他們的大哥一臉害怕的看著我。

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繼續搖頭。
他們驚慌的四處亂看,很明顯這些流氓看不到鬼帥哥。又個別挨了幾個鬼拳之後,他們終於瞭解遇上了什麼東西。
「有…有鬼啊!」幾個混混大叫著落荒而逃。
鬼帥哥走過來摸摸我的臉,關心的問:「你沒事吧?」
掌心傳來微微的溫度,雖然很低,我居然可以感覺得到!
我把我的救命恩鬼帶回家,神情還有些恍惚。
因為我的「眼力」,家裡人對我一向敬畏有加。我一回家就躲進房,也沒人會有意見。
這隻鬼完全不符合我的一般經驗,通常他們煙霧似的半透明體不但摸不著碰不到,更別說還可以揍人打人。除非是淹死的水鬼,因為臨死前太迫切於抓住什麼可以救命的東西,所以可以從水裡抓人,要離了水他們也和一般的鬼一樣摸也摸不到。有些怨念深的厲鬼可以偶爾摔摔東西打打人,但是要像他這樣幾乎實體化的鬼,還可以感覺得到有體溫,我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看著帥哥鬼拿起我的書翻著看,我先把房門鎖上,以免有人進來看見書自動翻頁的奇景。
他居然還可以拿起東西!
我開始懷疑這傢伙不是真的鬼:「你到底是人是鬼?」
這個問題讓鬼帥哥沉思了一會,他有點落寞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
終於有點當鬼的樣子了!
這個回答就是鬼才會說的標準答案。他們通常都搞不清楚自已是怎麼死的,所以才會留連在人間,不是人卻又不想當鬼。
到底他是我的救命恩鬼嘛!我決定不管怎樣都得幫他的忙。
「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當我的新娘好不好?」鬼帥哥又恢復笑臉。
又來了!真的是講不聽耶!
我試著跟鬼講道理:「你想要一個新娘,我可以幫你找個女鬼!你找我做什麼?我又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鬼帥哥很誠懇的看著我。
基本上,如果他問的是一個女鬼或者是一個女人,這件事都還算是滿浪漫的。但是,這種對話發生在一個男鬼和一個男人的身上,就絕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當一個鬼不要隨便對人說這種話,人家會以為你想把他一起帶走,要他陪你當鬼的。」我試著給這個沒有常識的鬼一些基礎的做「鬼」道理。
「我真的希望你能當我的新娘。」
我摸著額頭覺得自己快瘋了,跟鬼講道理果然是沒有用的!
「你的家在哪裡?我們先到你家去看看好了。」算了,換個話題吧!先查查鬼帥哥怎麼死的。
「我現在住在飯店,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回去飯店還是回去…那裡?」問清楚比較好,這個鬼沒什麼當鬼的慨念,萬一給他拖回陰間作伴,我可不毀了!
「你先跟我回飯店,等幾天我的船來了,再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船?不會是載著死人渡陰河的那艘船吧?
我開始有點不安,這隻鬼雖說是救了我一命,難不成要我一命抵一命陪他回陰間做鬼?
看看窗外天色還亮,這隻鬼的力量應該還不到最強的時候,我該怎麼自救呢?
自從有的這個能力,爸媽和我就一直在尋找能讓鬼不要靠近我的方法。什麼護法符咒、保身聖水,我試過也不下千百種了,從來沒一樣有效過。
能力差的鬼不用這些東西,光是門口貼張紅紙他們就進不了門。要是能力強的鬼,管我蹲進廟裡躲在佛桌下,只要他怨念夠深夠執著,一樣會守在廟門前等著我出來。
這個帥哥鬼嘛!看來能力很強,雖然不像是個會害人的冤魂厲鬼,可是要趕走他恐怕沒那麼簡單。
我房裡菩薩觀音聖母像、佛經聖經可蘭經。反正想得到可以驅鬼鎮邪的東西什麼都多少擺了一些,這帥哥鬼還是待得悠然自在,想來我也沒什麼可能收服他的。
帥哥鬼上前緊緊握住我的雙手,他的手溫度低低涼涼的,但是力量卻不小。
「當我的新娘好不好?」
完了!這個摸得到的鬼力氣個頭都比我大,要是他真的要蠻幹,我大慨也凶多吉少。想起小時後給人算命,人家早說了我會因為這第三隻眼喪送一生,還算得真是准啊!
「你真的要帶我回去?」我哀怨的再度確認。
「我想帶你回英國,讓大家看看你。」帥哥鬼很有誠意的對著我說。
哎∼我果然要沒命了…
等等!
「是陰國還是英國?」我再問一次。
「英國啊!我家在英國,在歐洲的那個國家,你以為我想帶你去哪裡?」
英國啊∼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是個外國鬼,還好不是要帶我回陰間。
「早說嘛!去英國有什麼關係,只要不是去陰間,我哪都跟你去!」放心之後,我隨口就答應。
「太好了!你願意當我的新娘了嗎?」帥哥鬼一把抱住我,我發現他體格滿結實的,力量真的不怎麼小。
我還來不及掙扎,鬼帥哥對著我的嘴就是一吻。
我的初吻就這麼犧牲在一個男鬼的手上。

※※ ※※

「這是我的初吻耶!」我推開鬼帥哥,放聲抗議。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這傢伙居然還露出一臉『賺到了』的表情。
「好你的頭啦!你要怎麼賠我?」
枉費我守身如玉二十年,從小倍受眾家美女親睞的我,一直保留著珍貴的初吻。原本打算連同我的初夜,一塊獻給哪個有幸得到本帥哥的美女說,今天盡然就這樣給這個鬼糟蹋了!
「哪,還你好了。」鬼帥哥笑咪咪的又想吻過來。
「喂!」
我連忙伸手抵住他,以免第二次的初吻也報銷了。
正當我擺出少林架式對抗這只色鬼,有人輕輕的敲了房門兩下。
我瞪了鬼帥哥一眼,確定他不會再攻擊我,才慢慢退到門口去開門。
小妹的臉怯生生出現在開了一半的門外,我想把門推開一點,她馬上又用力把門關小一些。
「二哥有…客人嗎?我聽到你在說話。」小妹縮在門後面非常害怕的問,眼睛還不時往我房裡亂瞄。
很清楚她擔心的是哪一種客人,我堆起笑臉讓她安心:「沒啦!只是…一隻蟑螂飛過,嚇了我一跳,我氣得罵它幾句而已。」我回頭瞪一眼奪走我初吻的蟑螂,警告他不許出聲。
「是蟑螂啊!」小妹拍拍自己的胸口,鬆了一口氣。
好久沒見到她了,真不愧是我的妹妹,越長越可愛了!
我伸手想摸摸小妹的頭,她卻一臉驚慌的往後猛縮了一下,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苦笑一下又慢慢的收回來。
「二哥…暑假要留在家裡嗎?」小妹低頭不敢看我,縮在門邊恨不得馬上把門關上的樣子。
「沒有!」搖搖頭,我很爽快的回答:「二哥回來把行李收一收,就要出去了。」說完,我還笑一笑。
小妹先是安心的一笑,又顯得有點愧疚:「二哥又要去住宿舍?」
「沒關係的,二哥習慣了!」繼續微笑。
「那,二哥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小妹現在敢看我了,語氣也不像剛才那麼僵硬:「媽要我問你,留下來吃飯好不好?」小妹的眼神裡有點複雜,似乎不太肯定她是不是真的希望我能留下。

「我跟別的同學約好了,要去外面聚餐。我不留下來吃飯了。」我迅速的編了一個理由,微笑著回答她。
「那…我去跟媽說。」
小妹轉頭跑走,我關上門,順便把鎖帶上,回頭正好對上鬼帥哥別有深意的眼光。
「她很怕你?」
「是人都會怕吧!你試看看,從小就看到你的二哥對著空氣說話,他一在家,家裡有事沒事就有杯子碗在空中漂來漂去,半夜還有奇奇怪怪的聲音把你嚇醒。若換成你,不會怕嗎?」我壓低聲音回答,以免又嚇壞的家裡的人。

「這種事常常發生嗎?」鬼帥哥用眼光仔細檢查我的房間,好像在確定這裡是否還有其它『同類』。
我拉開衣櫥準備收拾行李,本來是希望能回家住幾天的,既然又給這個鬼帥哥纏上了,就乾脆回宿舍去吧!
我一邊把衣服丟進手提袋,一邊小小聲的說:「現在好多了!一來我多少學會怎麼樣可以不讓鬼纏著我,二來我盡量不住在家裡。小妹有一年差點給嚇得神經衰弱,從那以後我就盡量不回家住。反正我可以去學校住宿舍啊!要不就到處去旅行,我以前常常露營,但是住在野外更容易遇到鬼,後來我就都住宿舍。」

「住學校就沒有事嗎?」鬼帥哥接著問。
「有的時候還是會有事啊,不過正好!大家都不敢跟我住,我一個人占一整個房間,安靜又寬敞!」
「你…不怕嗎?」
「怕!怕有什麼用?遇上了躲得掉就躲,躲不掉也沒辦法啊!而且啊!其實我覺得鬼還滿單純的,頂多就是直接嚇嚇你,或者就是一直跟你囉唆他有多委屈,要你幫她解決什麼的。我從來沒有遇過會繞著圈子騙人害人的鬼。說起來,我倒覺得鬼有時候比人要可愛得多,要什麼就直接了當,要害人也頂多害哪些讓他變成鬼的人,方法也只有一種,就是跳出來嚇嚇你而已。你看看新聞上那些社會報導,人做的事其實比鬼還要可怕多了!」

「可是,一般人怕鬼卻多於怕人啊!」鬼帥哥說的有些無奈。
「那是因為他們看不見,看得到其實就沒什麼好怕了!」我拿了件外套左看右看,猶豫著要不要把它一起帶走。
「你一點也不害怕嗎?」鬼帥哥又問。
「說不怕,其實也不盡然。我就從來不到墳場去,那裡的鬼太多,有時候看得我頭暈,一下子看到太多破破碎碎的鬼,其實滿不舒服的。」把最後一件襯衫丟進手提袋裡,我站起身來把提帶甩到背後。「我要走囉,你還要不要跟我?」

「你願意當我的新娘嗎?」鬼帥哥又笑了。
覺得有點無力,我用拜託的口吻說:「…這個我們睌一點再討論。打個商量,先跟我走吧!別留在我家裡嚇人。」
我拉開門讓他離開,鬼帥哥微笑的跟著我下樓。
一直到離開家門以前,鬼帥哥都很配合,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嚇人的舉動。因為暑假的關係,除了老爸,其它的人都在家。大哥小妹和媽送我到門口交代了一堆話,我看得出他們很愧疚不希望我走,但是,為了維持家人正常的作息,一個看得見的人還是不適合和正常人一起生活。雖然偶爾會有點孤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還在感傷自己的特異體質讓我不得不離家,過著獨居的日子,身邊的鬼帥哥發問了:「你願意我的新娘嗎?」
怎麼還是這個啊!
我歎了口氣:「你沒有別的願望了嗎?」
「當我的新娘好嗎?」還是同一個問題。
「有兩件事我要解釋一下。一、我是活人。二、我是男人。你要我怎麼當你的新娘?」雖然我總覺得這個鬼帥哥不會害人,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問:「你不會希望我跟著你一塊死吧?」

「你今天跟著我一起回飯店好嗎?等太陽下山,你就會瞭解我的意思了。」鬼帥哥滿臉期待的看著我。
鬼長得帥就是有這種好處,他只消用眼睛深深的凝視你,就讓人忍不住要答應他所說的一切。
反正我要回學校宿舍,就這樣把這一隻帶回去恐怕也不太好。
舍監已經不只一次求我,要養小貓小狗都沒關係,就是別把「不乾淨的東西」帶回去。我這次要再帶這麼大只的回去,宿舍牆壁又薄,給發現了八成又會嚇壞一群人。
我偷眼看這個鬼帥哥,他說他住在飯店?鬼住飯店?八成是他就死在飯店裡吧!不知道是不是剛死,變成命案現場的發現者是沒關係,搞不好給人懷疑我是殺人犯,那我就滑不來了!

有點無可奈何,我先問他:「你住哪家飯店?」必要時先報警,以免受牽連。
「××飯店。」
喔∼有錢人哦!那裡我從來沒進去過耶!
「你住幾號房?」我拿起紙筆紀錄下來,先備好口供再說。
「總統套房。」
喝!非∼常有錢喔!
等等!
「總統套房?那我怎麼可能進去?」那個飯店平常就是高級人士出入的地方,我這種平民百姓一進去人家就知道是來借廁所的,更別說讓我上到總統套房去發現屍體了,恐怕還沒靠近就先給警衛拎了出來!

「我有辦法!」鬼帥哥笑咪咪的說:「只要打通電話就行了。」
打電話?!這鬼還真生活化耶!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鬼帥哥伸手跟我要銅板,自然的好像他還是活人一樣。
「呂…呂子奇」
我呆呆的拿錢給鬼帥哥打電話(由我負責拿著聽筒按號碼,以免路人看見話筒在飛),他跟飯店的人交代他有朋友在外頭,請他們去接,然後就叫我坐在街口等。
沒十分鐘,一輛加長型的轎車出現,西裝筆挺的司機先跟我鞠了個躬,嚇得我連忙站起來。
「請問是呂先生嗎?」
我訥訥的點頭。
司機開了車門必恭必敬的說:「請上車。約瑟夫先生正在等候您的大駕。」
約瑟夫先生,應該就是這個鬼帥哥的名字吧!
鬼帥哥直接先上車,我只好乖乖的跟著坐了上去。一路上,我不住眼的偷看身邊的鬼帥哥,他顯得十分自在輕鬆,好像這種事他常做似的。
到了飯店,我一路給人帶到總統套房,雖然我身上的衣服跟這個高級的飯店格格不入,服務人員卻都恭敬有禮的對待我,好像我也是他們的重要客人之一。
「約瑟夫先生,您的客人到了。」帶路的侍者說完就鞠躬退下,還隨手把門關了起來。
我不禁開始想像等會我報警時,他們要是知道這個約瑟夫先生已經死了,這些人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鬼帥哥一進門就像是回到家一樣,丟下我就往浴室走。
「我先沖個澡,你要什麼自己動手。我馬上就好。」
我可不像他那麼輕鬆,想到鬼帥哥就死在這個房裡,搞不好屍體還在某處等著人發現。趁著鬼帥哥洗澡的時候,我一間房一間房的搜查,連衣櫃床底都不放過。
奇怪,怎麼什麼都沒有,難道屍體已經被移到別處了嗎?還是被分屍了?
仔細一想,不對啊!他住在這個飯店,如果真的已經死了好幾天,清潔的服務人員也應該發現,為什麼他們看起來都還是一切正常的樣子。
難不成,鬼帥哥是被飯店員工謀殺的?
真麻煩,我又不是偵探柯南,沒事還得幫鬼查案,很花腦筋呢!
我忙著東翻西找的同時,鬼帥哥洗好澡出現了。
他的頭髮還是濕的,沖涼之後顯得神采奕奕,只穿著一件浴衣露出他修長結實的腿。根據同性相忌的本能,我有點慶幸還好他已經死了。長得帥人有錢身材又好,這種人本來就是所有男人的公敵。

「你在找什麼?」鬼帥哥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問我。
「嗯…我想喝飲料。」
總不能說在找你的屍體吧!
「飲料,飲料在冰箱裡啊!你找床底下做什麼?」鬼帥哥對我微微一笑,接著又說:「我必須打幾個電話交代一下,你先看看電視好嗎?等一下我們叫客房服務好不好?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到外頭去吃有點不方便。」

我馬上點頭表示同意。
當然不方便囉!你可是鬼耶!
鬼帥哥忙著打他的電話,我繼續搜查房間。
沒多久天色已暗,我還是一無所獲。
叮咚的一聲,門鈴響了,把我嚇了好一大跳。我立刻跑到門口開門,鬼帥哥已經在裡頭叫著說:「子奇,幫我請他進來好嗎?我現在走不開,應該是我們的晚餐送來了。」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以讓他進來!你是要讓他看見電話飛在半空中嗎?
我開門把侍者要推進來的餐車攔下。堅持我自己會把晚餐擺好,請他離開。
我低低的抱怨:「這個鬼一點當鬼的自覺都沒有,也不怕嚇到人!」
走到餐廳我開始擺設餐桌,一堆刀子盤子弄得我不知道該怎麼擺,後來我乾脆全部一分為二,反正一人有一份就對了。
晚餐很豐富,而且是兩份。
這個鬼死都死了,明明不必吃飯還吃得這麼好,真是浪費!
我走到客廳叫鬼帥哥吃飯。
客廳裡鬼帥哥剛好掛掉他走上的電話,外頭的街燈已經亮了,從他身後的高樓落地窗望出去一片璀璨。
月亮高掛在天邊,旁邊幾顆星星閃閃發亮。今天還沒滿月,月亮要圓不圓的,像是小朋友畫的黃色大氣球飄在天空。
房裡的燈都開了,月光照在鬼帥哥身上,懶懶的顯得有些無力卻還是從他的腳下在地板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我驚訝地看著地上的黑影,抬頭問鬼帥哥:「你到底是人是鬼?」
鬼帥哥望著自己的影子,悲傷的說:「…我也不知道。」
「你…你到底死了沒啊?」看到他突然變成活人,簡直讓我比看到鬼還驚訝。
「我很想死,你可以幫我嗎?」
這種話,不管是人說還是鬼說,聽起來都一樣可怕。雖然我遇鬼的經驗豐富,還是忍不住給嚇得抖了兩下。
鬼帥哥一步一步朝著我走來,臉上的黑影讓我看不清楚他現在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幫你啊。」我小心翼翼的緩緩後退。
慘了!遇上個瘋子比遇到鬼還麻煩的說。
「當我的新娘,讓我和你一起死。」他伸出手想拉我,更是嚇得我轉身就跑。
還跑不到兩步,我馬上給他一把抓住撲倒在地板上。
我被鬼帥哥壓在地上完全無法動彈,從他的體溫和重量,我非常肯定他應該是個人。
不但是個人,而且還是個瘋子!
鬼帥哥不只抱住我,還不停的親我,我左閃右躲的甩頭想避開他的吻,終究還是無效,讓他吻上了我的嘴。
這一吻吻得我渾身發麻手腳無力。他的舌頭深入我嘴裡四處侵擾,原本我想用自己的舌頭抵開他,最後竟然成了我和他在相互吸吮纏繞。
一吻之後,我喘著氣癱在地上,他還一個勁的在我頸項四周親個沒完。等我發覺事情不對,我已經給扒掉了上衣壓制住雙手,鬼帥哥接著又伸手想褪掉我的下半身,
我連忙用腳狠很的往他一踹。
這個不知是鬼還是人的傢伙給我踹得捂著肚子縮成一團,我連忙翻身想逃。
鬼帥哥又是一撲把我抱住,我給他雙臂緊緊箍著,怎麼用力也掙脫不開,他的手又伸過來想解開我的皮帶,我實在沒辦法掙脫只好張嘴就咬,。
嘴裡嘗到一絲血腥,鬼帥哥的手臂被我咬得流血了,他卻還是緊緊抱著我不放。
「不要走,我求你…留下來,不要走!」
無助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語氣那麼悲傷、那麼孤單,我不由得停止掙扎,靜下來聽他說話。
「我…好餓。」
喂!這算哪個跟哪個?
我回頭看他,鬼帥哥大口大口的喘氣眼裡一片火紅,額頭上滴著汗表情也顯得十分痛苦。
「你沒事吧?」是我剛才踹得太大力嗎?
「我…真的好餓。」鬼帥哥握住我的手臂力氣大的嚇人,痛得我齜牙列嘴。
「你…你先放開,我帶你去吃飯。」
我努力掙開他手臂,左手手腕又給他緊緊抓住,我只好牽著鬼帥哥走向餐桌。
他咬著牙撐起身子低著頭跟著我,原本那個優雅的貴公子好像突然不見了,鬼帥哥野獸般的低喘著拉著我的手。看他的樣子,似乎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避免再度對我發動攻擊。我不時回頭偷眼望他,生怕他再撲上來把我壓倒吃掉。

「吶,給你!」
一靠近餐桌到我伸手可及的位置,我連忙就抓了塊麵包先遞給鬼帥哥,以免他真的飢餓過度再度發狂。
他一手接過,兩三口就把麵包給吞了下去。我趕忙又抓了一塊交給鬼帥哥,同樣是飛快的兩口解決。
兩塊麵包下肚,鬼帥哥似乎恢復一些理智,他抬起頭眼裡依舊佈滿血絲,表情卻不像剛才那麼陰森恐怖。
我的左手仍然給他牢牢抓著,鬼帥哥走到餐桌旁坐下,一手抓著我一手拿起叉子,飛快的把桌上的晚餐一掃而空。
我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他狼吞虎嚥,有點懷疑他其實是個餓死鬼。
鬼帥哥喝完杯中的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對不起,我餓壞了。」
「看得出來。」
桌上兩人份的晚餐已經所剩無幾。
「我再請他們送兩份上來。」
鬼帥哥拉著我的手去打電話,他還是不肯放開我。
「你放開我好不好?」左手一直給他抓著,我總覺得怪不安全的。
「答應我,在聽我解釋完以前,你不會逃跑。」鬼帥哥熱切的望著我。
我雖然有點猶豫,在這樣的目光下,還是不得已點了頭。
我們坐在餐桌旁等待今晚的第二份晚餐,鬼帥哥終於放開我的手,卻換了位置坐在靠近門口的方向,以防我逃走。
我乖乖坐在對面,小心的拉開和鬼帥哥的距離,聽他解釋。
「子奇,我不是故意要攻擊你的,我只是太餓了。快要月圓了,我餓得比平常快,一餓我就特別難以控制情緒,沒嚇壞你吧?」鬼帥哥很誠懇的說:「每到月圓,我就會這樣。不過,只要吃飽就沒事了,你不必擔心!」

鬼帥哥開朗的對我微笑,我勉強咧開嘴也回他一笑。
「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想,我應該什麼都不是!」鬼帥哥低下了頭,看著桌上的空盤子,神情落寞:「我叫奎爾尼斯巴特、亞蘭德三世、尼古拉薩克斯、約瑟夫。你也可以叫我阿魁,那是別人替我取的中文名字。」

「叫阿魁好了。」那麼長的名字,誰記得住啊!
「據說我的祖先是尼古拉薩克斯二世,你曾聽過這個名字嗎?」
搖搖頭,我自己國家的歷史都念不好,更別說是外國的歷史人物了。
「他是大約公元七百多年統治東歐一個小城邦的君主,由於太過殘虐噬血殺人無數,最後被查理大帝滅了國,軟禁在一個小城堡裡孤獨的死去。」
我眨眨眼,不瞭解這段歷史跟他變成半人半鬼有什麼關係?
「尼古拉薩克斯二世就是傳說中吸血鬼的前生。傳說中,他死後噬血的本性依舊不改,因此變成吸血鬼危害世人。」
「所以,你是吸血鬼?」
鬼帥哥黯然搖搖頭:「比血鬼鬼更糟,我們這一族因為祖先的殘暴受到詛咒,白日為魂夜晚為人,我們稱我們自己叫『半魂』或者『月魂』,夜晚我們的力量會隨著月亮的圓缺而消長,月圓的時候會格外的凶殘易怒,顯現野獸一樣的本性。白天我們的身影會隨著日出而消失,就像幽靈一樣。一般人有的把我們當成吸血鬼,有的人則稱我們是狼人。其實,指的都是我們這一族的同伴。」

「你…你真的吸人血嗎?」我把椅子往後又拉退一點點。
「我們恢復人身時就跟一般人一樣,曾經聽過有一些同族的人會喝血,那也只是他們太過希望能變成常人,以為這樣能夠恢復正常,實在無法可想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真是新品種耶!鬼我是看過不少,這種半人半鬼可還是第一次!
「你們這一族…很多嗎?」
「我們這一族的人原本就不多,就我所知,到目前為止只剩下七個人。」
「這麼少啊!」只有七個,真是稀有動物了!
「我們都希望能早日結束生命,停止這種被詛咒的生活。」鬼帥哥看著自己的手,慘然的說。
「這麼悲觀幹麼?我也是怪人的一種,我就活得很好啊!你們為什麼那麼想死?」
鬼帥哥苦笑:「我們和你不一樣。」
「是不一樣,可是也不過就是有半天變不見嘛!日子還有一半是正常的啊!」
不管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嘛!好活也是活,歹活也是活,我是主張要活就該好好過日子的那種人。
「我們死不了。」鬼帥哥哀傷的看著我。
「什麼意思?」
「我們這一族受到詛咒,半人半魂長生不老。」鬼帥哥拉起手臂的袖子,把剛才被我咬傷的部位給我看。
袖子上還有血跡,可是他的傷口居然已經痊癒,看不到任何受傷過的痕跡。
「我們就算想自殺也不可能,只能一直過著這種半人半魂的日子…直到永遠。」鬼帥哥拉回袖子,靜靜的把衣服扣好。
「長生不老也不錯啊!很多人還巴不得自己能不要死呢!」我不太瞭解這有什麼好難過的,不是很多人想求都還求不來嗎?
鬼帥哥眼望窗外,淡淡的說:「就是因為生命有終止的一天,才顯得格外的可貴。」
他回頭對我一笑,笑容中滿是淒涼:「一旦生命漫無目的的延長,很多事都會失去原有的意義。就算有了心愛的人相伴,我也只能看著他們一個個隨著歲月逐漸老朽,最後離我而去。一般人有再大的苦痛,也還有死亡作為最後的解脫。而我,卻連死都不能。只能無窮無盡,一個人這麼半人半鬼的活下去。」

「沒有破解的方法嗎?」看他這麼難過,活得比人久好像真的滿辛苦的。
「應該有!我知道曾經有族人變回常人,跟著他的愛人一起老去,最後邁向死亡。」
鬼帥哥很激動的抓住我的手:「求求你,子奇!幫我,讓我能跟著你一塊老死,脫離這種無邊無際的詛咒。」
「我不知道要怎麼幫你啊!」想退後卻不能退,我暗暗自責,怎麼一不注意手又給他抓住了!
「當我的新娘!」鬼帥哥說的很高興。
「喂!」這傢伙講不聽啊!說來說去老是這一句!
「我聽說變成常人的族人都是因為找到了奇特的新娘,最後才能回復正常。子奇,你絕對符合奇特這個條件,只要你成為我的新娘,我相信我一定也有機會變成常人的。」
「奇特的新娘?說不定不是像我這種奇特法啊!能不能講得更清楚一點的啊?」說的這麼籠統,難怪你們找不到變回正常人的正確方法!
鬼帥哥搖搖頭:「其實,沒有人知道所謂的奇特是怎樣個奇特法,大家只能不斷的試運氣。剩下來的七個族人,一直都各自在尋找他們奇特的新娘,希望有一天能找到正確的方式,讓我們脫離這種無止盡的生命。我們約好每隔七年要回英國相聚,把各自的新娘帶去,希望其中有人能找到合適的新娘。」

是喔!真是奇怪的一群人。
我抓抓頭又問:「萬一我不是你們想要找的人呢?」
「那也沒關係,子奇,你願意當我們的朋友嗎?」鬼帥哥用力握著我的手,痛得我咿啊的叫了一聲,他才又連忙把手放鬆一些:「你看得見我,也一定看得見我的族人。我們一直都很難找到願意接納我們的正常人,如果你能當我們的朋友,我相信大家都會很高興的。」

我點點頭。當朋友沒問題啊!我連鬼都可以交朋友了,更別說是半人半鬼的人。
鬼帥哥看我點頭,很開心的笑了!他的笑讓我有點心酸,鬼帥哥好像真的亂寂寞的。
「哪…萬一我是你們要找的人,你不會要我嫁給你吧?」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我連忙提出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找到的新娘是不是一定要結婚,據說是男是女好像不是重點,只要和這個奇特的新娘結合,就能恢復為常人。」
「結合?」
我的臉拉下來了,你想對我幹麼?
「我們這一族的結合,有很多種方式,有人說是相互吸血,有人說是結個婚就可以,也有人說要心靈的結合,當然,也有可能是身體的結合。我們可以都試看看,這樣就可以確定是哪一種了!」鬼帥哥說的很輕鬆,好像只不過在解釋什麼實驗計畫而已。

我微笑撥開他握著我的手,站起身來:「再見!」
哇咧,幫你變回人我還得犧牲那麼大,又不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說。
「子奇,你聽我說!我不會強迫你的,起碼給我一個機會嘛!你先跟我到英國去,其它的事我不會勉強你的!」鬼帥哥跟在我身後不斷的解釋。
我不理他直接往門外走去。
「你不希望我每天到你家裡去找你吧!」
一句話讓我停住腳步,這個叫阿魁的鬼帥哥好歹也是半個鬼,要真的鬧到家裡去,我家恐怕又得雞犬不寧了。
回頭看他笑得一臉逮住我小辮子的模樣,雖然很可恨,我還是乖乖走回餐桌坐下。
鬼帥哥笑笑又說:「我們好好談談吧!討論出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墨】



5




「說吧!我要怎麼做?」吃著剛送到的第二份晚餐,我邊問邊用力咬了口麵包,恨不得嘴裡啃的是眼前這個流氓鬼帥哥。
「陪我回一趟英國,我的族人應該有人知道正確的方法。」雖然剛才吃完兩人份的食物,鬼帥哥仍舊食慾不減,一面吃一面回答。
「我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也可能是,不是嗎?」鬼帥哥略略偏著頭,拿著叉子比了我一下:「我負責你這趟旅行的全部費用,你只要跟我到英國去一趟,偶而配合我試驗一下可能讓我恢復回常人的方法就可以了。」

「試驗?」我瞇了眼皺著臉說:「就是不曉得你要試什麼?我才擔心啊!」
「我答應你,不管要試什麼方法,一定會徵求你的同意,絕對不勉強你。你就當跟我到英國去度個假,好不好?」鬼帥哥放低姿態,很誠心的懇求我。
「嗯…」
我低頭仔細考慮這整件事的利弊得失:這個鬼帥哥不比平常那些真鬼,不但可以到處亂跑還有一身蠻力。要是不幫他任他這麼纏著我,肯定危害要比真鬼來得大;要幫他跟著他去英國,雖說他保證不會強迫我,若他真要害我,我其實也拿他沒奈何。

不妥,不妥!這樣還是太危險。
但是,可以免費到英國去旅行…
「我們搭船到英國,途中會經過許多國家,你正好可以到處去玩。」鬼帥哥像是看穿我的想法,連忙又接著勸說。「英國有許多著名的古跡名勝,我們可以沿途慢慢遊覽,八月底以前到達我們族人聚集的地方就可以了,時間非常充裕,你正好可以趁機好好暢遊英國一番。」

「我還沒出過國耶。」鬼帥哥的一段話說得我眼睛都亮了。
「我負責當你的嚮導,你只要陪著我就好,其它事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鬼帥哥說得我十分心動,幾乎就要衝動的點頭答應。
再仔細一想,不去是絕對擺平不了這隻鬼帥哥,既然他是外國鬼,我還是得多少準備一下對付他的方法,有備無患才好。
反正給鬼纏上了,本來就是免不了要有些麻煩事,能賺一趟英國之旅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考慮結束,我爽快的說:「好!我陪你去英國。」
鬼帥哥大喜,伸出手來:「就這麼說定!」
我乖乖的和他握了手,又不放心再加一句:「你不可以強迫我作我不願意的事喔!」
「決不食言!」
鬼帥哥開心的承諾。
就這樣,我決定和這個半鬼半人的阿魁去英國,幫助他找到恢復正常的方法。他告訴我要幫我準備護照簽證,需要一點時間,接下來的幾天又剛好是滿月,我最好離開他遠一點會比較安全。

我們約好一周後再見,這段時間,正好可以讓我在出發前,準備一下旅行衣物和護身用的道具。
我告訴家裡,要利用暑假出國去處理一下「雜事」。
爸媽根據經驗,馬上就知道我遇上了什麼樣的麻煩。雖然有點不安,他們還是只說要我多小心,就無可奈何的送我出門。
宿舍的同學聽說我這個暑假不會留下來,大夥一致高呼萬歲,說他們今年不必擔心有「外人」進駐。甚至還給我開了個歡送會,慶祝我出國遠遊。
我利用這幾天的時間上網查資料,發現外國鬼亂沒創意的,變來變去沒幾種,他們怕的也就只有哪幾樣;聖經、十字架、聖水。我偷偷藏了一整套在旅行箱裡,記得阿魁說他們有時候給人當成吸血鬼,所以我又多塞了幾顆洋蔥大蒜,希望需要時能派得上用場。

一星期後,我再次來到鬼帥哥阿魁住的豪華大飯店。
才剛到門口,我就看到阿魁低著頭憂心仲仲的站在那兒。
一看到我他馬上就高興的朝著我跑來:「太好了!我真怕你不肯來。」
「不來行嗎?」阿魁想替我拿行李,我使了個眼色提醒他現在是白天,別人會看到行李飛在半空中。
他退後讓我自己把行李搬上台階,很興奮的說:「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陪著我旅行。」
嗯∼可以理解!
我看了他一眼,對他笑一笑,壓低聲音以免遭人側目:「我要怎麼上去你的房間?」房門已經過來接過我的行李,我連忙抬頭假裝是對著他微笑。
阿魁在一旁對我說:「告訴他你要找我,他就會帶你上去了。」
「你那一長串的名字我記不住啦!」我趁著房門回頭低聲的說。
「約瑟夫,說是約瑟夫就可以了。」
房門回過頭來,我緊張的大聲說:「約瑟夫!我要找約瑟夫!」
他顯然給嚇了一跳,勉強笑了下,有禮的要我跟著他上樓。
一旁阿魁仗著沒人聽得見,哈哈哈的笑得好大聲。雖然覺得有點嘔,我只能任他放聲亂笑,靜靜的跟著走上樓。
進了房間關上門,阿魁很高興的又說:「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陪我去英國。」
想到即將到來的旅程,到底是第一次出國,我也亂興奮一把的。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等天黑以後,我能夠以實體出現在眾人面前,就可以準備到碼頭去搭船。」
「坐船到英國要多久?」
「大約要三星期的時間。」
那麼久喔!
「你不喜歡搭飛機嗎?」這樣不是比較快?
「我不能搭飛機。」阿魁苦笑。
也對,搭船白天還可以躲在艙房裡。搭飛機,萬一中途遇到天亮,旅客突然消失不見,不把空中小姐嚇瘋了才怪!
「上船後住的地方不像飯店這麼寬敞,我希望你不會介意。」從我一出現,阿魁一直都是笑咪咪,看樣子他真的是很高興。
想想也對,半鬼半人的生活除了不方便,還真難找到有個不會害怕,還願意跟著他一起旅行的遊伴。
其實阿魁也不太像鬼,看起來也頂好相處的,說不定這會是趟不錯的旅行說。
我很正式的對著他說:「接下來的日子,就請你多多照顧了。」
阿魁笑得更開心,學著我的口吻:「請你多多指教。」
等到天黑,阿魁換了衣服,我們兩人一起啟程往港口出發。
我們要往英國搭的船是艘大型的豪華郵輪。
上船前一樣要檢查行李,海關沒收了我藏在行李裡的大蒜和洋蔥,雖然我堅持那不是要拿來吃的食物,他們就是不肯還我。
先過了關的阿魁走回來問我發生什麼事,我只好假裝沒事匆匆拿回行李,放棄我的防身武器。
到了我們住的艙房,我記得阿魁說不會太寬敞。一進門,發現裡頭還是大的嚇人,客廳餐廳臥室浴室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小小的陽台,擺了兩張白色躺椅讓人可以在那裡作日光浴。

我站在陽台往下一望,底下就是游泳池,有些人已經換了泳衣在池子裡游泳。
嘿嘿!跟有錢人一起旅行果然是件好事!
我很高興的往發沙發上一躺,心想這趟旅程真是太愜意了!
船嘟嘟的響了幾聲起錨出發,我還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阿魁拿了些破紙片,坐到我對面要我看。
「這什麼東西,我怎麼都看不懂?」
這破紙片原來是塊老舊的布料,雖然很破舊了卻還看得出來原本應該是滿高級的料子,上頭繡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符號,龍飛鳳舞的只看得出來是一堆字,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東西。
「這是拉丁文,上面記載了一些可以用來解咒的方法,是我們的族人遺留下來的。」
「這些方法有效嗎?」
「我也不知道,上面說首先要找到奇特的新娘,這些記載都只是些可能的方法。因為沒有人能確定他找到的人就是祖先們所謂的奇特新娘,也沒有人知道這些方法對不對。」
「那不等於什麼都不確定嗎?我們要怎麼知道到底對不對?」我覺得這塊布好像也沒什麼大用。
「只好一樣一樣試囉!」阿魁聳聳肩,也沒其它的辦法。「等我們到達英國,我可以和其它的族人交換彼此的經驗,也許有人已經找到正確的方法也說不定。」
阿魁接著又說:「這也是我們每七年要聚會的最大目的。」
「就為了找到可以死掉的方法?」
想不到他們為了像一般人一樣的老死,還得費這麼大的精神,我不由得覺得有點悲哀。
「很瘋狂吧!」阿魁微笑,眼中卻帶著無比的淒涼。
「我們開始試吧!」
不忍心看他這麼傷心,我趕緊改變話題。「上面寫些什麼?」
阿魁拿起那塊布開始念:「吸血、剝皮、生吃心臟、吃生肉…」
「那個…是食譜嗎?」我覺得背脊開始發涼。
阿魁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我們從安全一點的方法開始試好了!」
廢話!剝皮、吃心臟,這種事可以隨便試的嗎?
「這裡好像只有吸血是唯一比較溫和的方式…」阿魁努力瀏覽整篇文章。
「拜託你,再找看看好嗎?」
吸血還溫和啊?我看你祖先會不會弄錯了,那根本不是什麼解咒的方法,應該叫做酷刑大全吧!
「還有一個應該不會出人命。」阿魁看完抬起頭,有點猶豫的說。
「是什麼?」不會出人命?聽起來好像還是不夠好。
「破身。」
「什麼意思?」
「就是奪走新娘的處子。」
我用食指比比阿魁又比比自己:「你是說…我們…」
阿魁點點頭。 【墨】




6

「現在游泳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吧!」我說完就往門外走。
「還有、還有一項!眼淚,新娘的眼淚。」阿魁連忙又說。
我站住回頭:「我的眼淚?」
「應該是。」阿魁又看了看那塊布。
那簡單,哭兩下就成了!
我走回沙發坐下準備放聲就哭。
嚎了兩聲,我發現『哭』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努力半天培養悲傷的氣氛,卻還是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還是白天再試吧!我現在是正常的實體,試了不管有效無效,我們也都看不出來。」
反正哭不出來,既然阿魁這麼建議,我也就從善如流。
眼看時鐘已經十一點,瞌睡蟲上班開工的時辰已到。打個哈欠揮揮手:「我先上床睡覺,明天見!」
「時間還早,你要睡覺啊?」阿魁跟著我走進臥房,看我爬上床躺平,他坐在我床邊,神采奕奕的說:「屬於我的時間才剛開始呢!」
對喔!都要忘了這傢伙白天是鬼,他當然只能在晚上行動。
望了望這只夜貓子,我半瞇著眼問:「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做什麼?」
「在電話發明以前,我都利用晚上來處理公事,盡量減少需要在白天和其它人接觸的可能,那時過的是日夜顛倒的日子。後來有電話可以使用,白天可以透過電話來交代公事,我就幾乎和正常人維持同樣作息。」

「你活多久啦?」電話發明以前?好古老啊!
「大約三百多年了。我還算是年輕的,目前我們族裡最年長的已經活了超過六百年,其中最年輕的也有兩百多歲。」
六百歲!哇塞!那不跟神木一樣?
「你們這一族沒有小孩子嗎?」兩百多歲叫最年輕,一般人到這個歲數,鬍子都要打結了!
阿魁搖搖頭:「上天保佑,已經很久沒有了。」
上天保佑?我揚起單邊眉毛:「你們不喜歡小孩子?」
「我們不應該有孩子。」阿魁冷酷堅定的說:「接續這種被詛咒的生命,等於製造另一個痛苦的靈魂。我們的族人會盡全力避免生育下一代,以免新的悲劇產生。」
「生小孩是很值得慶祝的事耶!讓你說的像什麼天災人禍似的。」我不贊同的皺眉。
「出生卻變成像我一樣的怪物,這對任何新的生命都將只是折磨沒有喜悅。」阿魁說得沉痛:「我……終究不是人啊!」
「不是人也有資格好好活呀!」
講得這麼悲觀,聽得我火都上來了:「日子是看人過的!就算是鬼,也可以當個開心鬼啊!更何況你還有一半的時間活著!開開心心也是過,哭哭啼啼也是過!你啊!只光想著要怎麼死,根本忘了要好好過日子,難怪會生不如死!」

阿魁眨眨眼,靜靜的聽我繼續長篇大論:「花一大堆心思時間去找死。沒錯!你活的比人久,有資格說你活膩了!可是,既然死不了,也可以好好活啊!幹麼硬是要死呢?這麼悲觀,難怪活著也不快樂嘛!就算時間比別人多,也不該隨便浪費生命啊!生命是很珍貴的,你知不知道?」

我義憤填膺的數落了一堆,一時換不過氣來累得直喘。
被罵的人卻頂高興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是個特別的人。」
有病啊?被罵成這樣還笑?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抓抓頭。
搞不懂這隻鬼在想什麼?
「阿魁,要說是妖怪,我也可以算是一隻啊!雖然活著很辛苦,偶而還是會有好事的。」我放軟了口氣:「你活很久活的很累我知道。你答應我,以後盡量讓自己快樂一點好不好?萬一我不能幫你恢復正常,起碼日子也不會那麼難過啊!」

阿魁苦笑:「沒有人能分享,快樂也是有限。」
「你很寂寞是嗎?」
「有誰能接受像這種半人半鬼的軀殼呢?」
「我就可以接受啊!要不然,我活多久就陪你多久好了!這樣你起碼有好幾十年不會孤單,你說這樣好不好?」
「你說的是真的?」阿魁顯得有點訝異。
「反正我這輩子注定要跟鬼打交道了!多你一個也沒差。而且你又不算是真的鬼,我們就當一輩子的朋友好了!」
阿魁好像很感動,抓著我的手半天不說話,只是定定的望著我。
房間裡兩個大男人,不對,一人一鬼手握著手相互凝視,氣氛實在有點詭異,我連忙換個話題轉移一下。
「你們…萬一有了下一代都怎麼處理?」
阿魁還是死盯著我不放,我的雙手也還是給他緊緊抓著:「我們會想辦法讓孩子流掉。」
「沒有別的方法嗎?」墮胎,好殘忍啊!
「我們族人通常都會盡量避免產生新的一代。」
「節育嗎?」
「差不多。」
「以前人沒保險套要怎麼節育?」
「只要選擇同性就沒關係了。」阿魁微笑。
﹪&*#!我就知道其中有詐,這些鬼一整族都是同性戀。
「阿魁,我說做你的朋友,可沒有其它的意思。就算是為了要幫你變回常人,我也不會犧牲自己的貞操的。」我義正嚴詞再次表明自己的性向。
「沒關係,我不會強迫你的!我會等到你自願的哪一天。」阿魁笑咪咪的說。
自願!等到鱷魚會飛,你再自個兒去自願吧!
我很用力才忍住滿肚子的三字經,躺回床上睡覺不理他。
「你要睡啦?」夜貓子又挨過來吵人。
「睡覺啦!」
「好吧!」阿魁一邊說一邊就往我身邊躺下。
「喂!你想幹什麼?旁邊還有床,你給我去睡另一張床。」我抓著被單緊緊包住身子,這隻鬼竟然馬上就露出色狼的本性。
「我只是想和子奇睡同張床而已。」阿魁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不行!」
「你說過要我盡量讓自己快樂一點的。」阿魁微笑著說:「我覺得這樣睡會讓我比較快樂。」
「你樂我不樂!給我睡回去!」
賴皮鬼搖搖頭硬是躺到我身邊,冷靜的說:「其實還有另一種睡法,可以讓我更快樂。」
他伸過手臂輕鬆的制住我的雙手,低聲在我耳邊笑道:「裸睡。」
「你…你說過不會強迫我的。」
我開始後悔剛才沒直接游泳回家了。
「那當然,只要子奇乖乖睡覺,我也會乖乖睡覺。」阿魁強健的手臂順著我的身子下滑,牢牢穩穩的停在我腰上。
環在我腰間的健臂一收,我給拉了一下,直接趴上阿魁的胸膛。
「睡覺吧!」他拍拍我的背,開心的關掉台燈。
心不甘情不願的躺在這只色鬼的懷裡,我開始懷疑這趟免費的旅行,恐怕會非常凶險。【墨】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5-18 21:04 編輯 ]
作者: 舞緋月    時間: 2009-6-30 07:25


第三隻眼 7 ( 鬼月到,鬼故事繼續趕工中…… )


整個早上我都板著臉,抗議這隻鬼昨晚蠻橫的行為。
阿魁倒是心情極好,笑咪咪的陪著我吃早餐。
這只賴皮大色鬼天一亮就變成幽靈般的透明人,為了避免嚇壞其它人,我們的早餐當然是在房裡吃的。
我大口大口用力咬著一整條法國麵包,狠狠地發洩我滿腔的不滿。
「子奇,怎麼了?一大早心情就不好?」阿魁很關心的樣子。
哼!明知故問!
昨晚給他摟在懷裡睡了一整晚,一大早還趁著人家神智渾沌,硬是偷了一個早安吻,還敢問我怎麼了?
我不理他,甩過頭去不說話。
「昨晚沒睡好嗎?」
「哼!」
「生氣啦?」阿魁笑得很開心,讓我想起初見他時,還以為是什麼貴族王子呢!根本就是流氓嘛!真是看走眼了!
「我好久沒有和人肌膚相親,很懷念哪種溫暖。有子奇陪著一起睡,昨晚睡得格外安穩,我很高興呢!」阿魁故意移動座位靠近我,幾乎是貼著我的臉龐輕聲軟語。
「你…」我回頭想板起臉罵鬼,卻剛巧給他機會,臉頰被偷親了一下。
親完後,阿魁變本加厲乾脆摸上我的身子,一雙冷冰冰的手沿著我的背脊四處亂碰。
這隻鬼居然給我卯起勁來亂吃豆腐。
我氣得雙手發抖,恨不得把握在手裡的刀叉往他身上戳。
「我已經好久不曾碰觸人的肌膚。」阿魁對我微微一笑,眼裡又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讓一個鬼這樣摸你,你有什麼感覺?」探索中的冰手好像也在微微顫抖。
原本被性遭擾的氣惱給他這麼哀傷的一問,我想生氣都氣不起來,只好乖乖老實回答:「冷冷的,有點冰。」
「是嗎?」阿魁還在微笑,但是笑容中儘是苦澀。
他收回自己的手靜靜的坐著,房間裡頓時陷入一陣寂靜。
說真的,我很不會應付這種沉重的場面。雖然知道有點唐突,我還是直接發問:「怎麼啦?」
「我曾經有過一個愛人,一個十多歲的金髮少年。」
少年?
算了!人家祖先有訓只能愛同性,不要跟他計較好了。
我壓下一肚子不贊同,勉勉強強的說:「然後呢?」
「我只有在太陽下山後才能跟他見面,天亮之前就一定要離開他。」
很合理啊!因為他白天看不見你嘛!
「我們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快樂到我幾乎忘了自己被詛咒的生命,妄想能夠得到一個真正愛我,接受我的人。」
「他不愛你嗎?」
「他不像那些覬覦我財產的人,人前人後不同的嘴臉。白天這些人看不見我,所以我可以輕易的看穿他們真實的一面。維特不一樣,他是真心的愛著我,希望能和我一生相守。」
「那不很好嗎?」
「我們相處的越久,維特漸漸懷疑為什麼他總是不能在白天和我相見。有一天,維特執意要我留在他身邊,我不想,也找不出理由離開…那時候我們非常恩愛,我以為…也許他能接受我。」

阿魁把臉埋進他雙手裡,沉痛的聲音由指縫間傳出。「我在凌晨前告訴維特我們這一族奇特體質,他還以為我在開玩笑。他哪時躺在我懷裡,赤裸的身上滿是我留下的痕跡,抓著我的手指嬌嗔輕咬,說我不肯說出實情。我知道太陽即將升起,我知道我應該要趕緊離開。可是,維特柔媚的體溫讓我太過眷戀沉迷,我以為…也許我真的找到夢寐以求的愛人。」

阿魁放下手,抬頭望向窗外那一片燦爛的陽光。
「維特看著他輕咬的手指緩緩消失,臉上的表情從驚訝、慌亂…到恐懼。我還記得他藍色的眼睛睜得好大,張開嘴尖叫著推開我、跳離我們纏綿了一整夜的床。我摸起來是冰冷的嗎?難怪維特會嚇壞了。」英俊的臉上滿是滄涼。

「他光著身子就往外跑,家裡的僕人找到他時,維特已經瘋了。僕人們想把他帶回我們的房裡,維特死命的掙扎,從房間的窗口跳了出去,當場就摔死了。」
我靜靜的看著阿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陽台上落地的窗簾給夏季的熏風吹動,白色的蕾絲飄蕩在灑進窗口的陽光下,帶動地上的影子規律的晃動著。
阿魁緩緩走向滿佈陽光的窗台,伸出手像是渴望能掬起那一道道洩下的陽光。
光線終究還是穿透了他的身子,殘酷的灑落在地上。
地板上,我可以看到自己和桌子的黑影淡淡的映在一旁,而阿魁的身後卻是一片空白。
「我眼睜睜的看著整件事發生、結束,沒有人知道我一直站在一旁。維特死了,家裡的僕人以為他們的主人又丟下自己的愛人在清晨離開,所以維特才會受不了打擊發狂。沒有人知道,是我嚇瘋了自己心愛的人;是我貪求太多,才會失去最後一個願意愛我的人…」

「我一直記得他輕輕咬著我手指的感覺,從哪以後,我不曾再擁抱過任何人。我想念肌膚的觸感,卻更害怕…害怕會失去那份溫暖。」
房間裡很靜,外頭傳來船上旅客們嬉戲的話語聲。
阿魁靜靜的望著窗外,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從小我就看不得人家傷心難過。我是那種別人哭我通常會跟著掉眼淚的人。看別人滿心傷痕,不想辦法替他做點什麼,我半夜都會睡不好。
現在聽阿魁說完他的故事,還真不是普通的悲慘。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發什麼瘋,反正我聽得很難過,難過到覺得自己非得替阿魁做點什麼才行。
我走過去抓起阿魁的手,放進嘴巴用力一咬。
「會痛嗎?」我問他,覺得自己剛咬了一嘴冰塊。
阿魁搖搖頭,靜靜的看著我,大概也不曉得我沒事幹麼亂咬人。
我拿起他另一隻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吶!只要你答應我不亂來,你愛怎麼摸都沒關係。」
我又咬了咬他的手指。(好冰!)
「我會幫你啦!我盡量想辦法幫你恢復正常。你要人咬你,我咬就是了!」
阿魁眨眨眼,臉上有些許的笑意。
我看他還不是很高興,自己也覺得這種安慰人的方式有點矬:「好啦!萬一你好不了,我以後也會陪你啊!一樣隨你摸就是了!」說完又覺得不太安全,再補充一句:「可是,你不可以亂來!」

阿魁微笑。
「我們來試你那些復原的方法好不好?」再換一個,看能不能再讓他高興點。
「好啊!」
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輕輕的在我臉上印下一個冰冰涼涼的吻。
阿魁笑得很溫柔。
我想他應該有開心一點了吧?
……好像,應該有吧?! 【墨】





8
為了幫助阿魁恢復正常,我們決定從目前唯一安全可行的『新娘的眼淚』開始嘗試。
要能順利哭出來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我跑到餐廳的廚房用我那寥寥幾句的英語,硬是跟他們討了一顆洋蔥回來。
進房門前我還先警告阿魁:「我要進來囉!我手裡拿著洋蔥,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就先躲到陽台去。」
我記得電影裡面和書裡的吸血鬼都討厭洋蔥嘛!
雖然之前有想過拿這東西來防他,現在總覺得這隻鬼亂可憐的不太想傷害他。
阿魁好像搞不懂我在說什麼,一臉不解的替我開門,看到我拿著洋蔥也沒有顯出任何不悅的樣子。
「你不怕洋蔥的味道?」
「不會啊!我從不挑食的。」阿魁回答的很自然,壓根沒想到我不是在跟他討論挑不挑食的問題。
「那…大蒜呢?大蒜你也吃?」
「吃啊!」
書裡寫的根本就不對嘛!
「不過我不敢吃中國的臭豆腐,那味道有點可怕。」阿魁微笑著又說。
啐!原來這只吸血鬼不怕洋蔥大蒜怕臭豆腐,也不早說,沒準備,早知道就帶個兩三斤上船防身用。
我拿起水果刀切洋蔥,阿魁站在一旁觀看很好奇的問:「你拿洋蔥來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的眼淚嗎?我想辦法哭給你啊!」
阿魁「喔!」的一聲恍然大悟。
沒空理這個反應有點慢的鬼,我拿了片洋蔥英勇的靠近眼睛輕輕一壓。
嗚…好難受啊!
我馬上淚水直流,阿魁還在一旁呆呆的看,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問:「我哭啦!眼淚來啦!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
這鬼居然聳聳肩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
「是你說要我的眼淚的耶!現在我哭成這樣,你也多少試看看要怎麼辦好不好?」要不我豈不是白哭了!
「我們的祖先本來就不知道方法,說需要新娘的眼淚也只是猜測,要來後該怎麼辦,其實根本沒有人知道。」阿魁用手接了我幾滴眼淚,搖搖頭又說:「可能需要的不是眼淚吧!你的眼淚並沒有讓我產生任何改變。」

阿魁站在窗邊,陽光還是一樣穿透他的身體。
看來眼淚真的沒效,可惡!白哭一場。
我把洋蔥丟到一旁,瞇著眼摸進浴室洗臉。看了看鏡子,害我鼻子都哭紅了,真是白做工!
我拿著毛巾走出浴室邊擦邊問:「現在怎麼辦?眼淚沒效啦!然後呢?」
「你願意為我獻身嗎?」阿魁張開雙手笑得一臉燦爛。
賞了他一記白眼,這隻鬼有事沒事就喜歡亂吃豆腐,真是不好的習慣。
「換下一項吧!」我要阿魁拿出昨晚那張破紙,再找找看有沒有其它試了不會死人的項目。
「…剩下的都很殘忍,我總覺得希望不大。」阿魁沉吟了一陣子,有點猶豫的問我:「…子奇,我可以吸你的血嗎?」
給一隻鬼問這種問題總覺得有點發毛,我反射性的一手摀住自己的脖子:「你說過你不是真的吸血鬼啊!」
「上船前我跟幾個族人聯絡過,告訴他們我找到了奇特的新娘…」看到我在瞪他,阿魁又補充一句:「雖然這新娘還不是我的。我希望他們能把前人留下來的資料送來給我,這些東西在我們到達下一個港口時會送上船。現在我唯一記得曾聽過的方式,就是和新娘結合…」(我繼續瞪。)「我知道身體的結合你不願意!所以我們可以試看看相互吸血,這也是方法之一。」

嘔!相互吸血,好噁心啊!
可是,都答應要幫人家了!這種可以做得到的事卻說不肯做,好像就不太夠意氣了。
「好吧。…要吸很多嗎?」我勉為其難,苦著臉答應。
「應該不用!反正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我們互吸一口就好了。」阿魁看起來也意願不高,很草率的說。
「…怎麼吸?」我露出牙,不知道該怎麼做。
阿魁笑得很高興:「你這樣看起來好可愛。」
「我寧可你說我長得帥。」
阿魁用的形容詞讓我想起自己不夠高的身材,害我的心情急速滑落,有點想蹲到牆腳去劃圈圈。
「你真的很可愛啊!」
這隻鬼用他高挑的身材俯瞰我,配上他俊秀帶笑的臉孔,頓時讓我有點心生 忌妒起來。

可惡!我等下就吸你一大口血補一下,說不定還可以讓我長高一點。
「我們要怎麼吸啊?」
決定不和他哈拉了,先吸血再說。
阿魁左看右看,拿起剛剛切洋蔥的水果刀:「我們互割一刀好了。」
怎麼好像在演武俠片一樣。
「動作要快,我的傷好的很快,記得嗎?」阿魁提醒。
他說完就拿刀往自己手上一刺,隨即把手指遞到我眼前。回想起阿魁立即復原的特異體質,我馬上抓著他的手指放進嘴裡吮血。
努力吸了半天,半滴血都沒感覺到。
我以為是我不夠努力,抓著他的手繼續吸。
阿魁的手指在我嘴裡緩緩的移動,甚至還繞著我的舌頭曖昧的打轉,害我根本不能認真的吸吮。
受不了這種干擾,我把他的手指抽離,傷口果然已經消失了。
抬頭一看,阿魁雙眼熾熱又溫柔的望著我。
「你這樣鬧,我怎麼吸啊?」
阿魁一臉為難,苦笑著說:「看到你這麼性感的樣子,又到聽你這麼說。」他壓低身子在我耳邊吹氣:「…我會想歪的。」
這只色鬼,人家在努力幫他的忙,他倒有時間胡思亂想!
我拿起水果刀抵著他:「你再不給我認真點,我就直接戳你一刀!吸都不用吸,我直接用喝的,反正你傷口好的快!」
阿魁笑嘻嘻的又刺了自己一下,這次顯然刺得比較深,我空怕他的傷口又復合了,連忙抓起他的手指放進嘴裡。
我邊吸眼睛邊往上飄,阿魁微笑看著我吸吮他手指的模樣,顯然很享受被吸血的滋味。
明知道這隻鬼又再想些有的沒的,我嘗到一股冰冷的血腥味,知道這回吸到血了。沒空和他計較,我又用力多吸了幾口。
「接下來換你了。」阿魁把刀交給我。
真懷疑自殺的人是怎麼下手的?
我拿著水果刀在自己的手上比了比,就是戳不下去,還亂沒骨氣的抖了幾下。
「要不要我幫忙?」阿魁笑著說,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
反正怕死也不算丟臉的事,我乖乖把刀交過去,還不忘交代他:「麻煩輕一點。」
阿魁用刀尖在我無名指上輕輕刺了一個小洞,便把我的手指含進嘴裡,緩緩的吸吮著。
我可以感覺到阿魁用舌頭舔弄著我的指尖,雖然不過是一隻手指,當他粘膩冰冷的舌頭纏繞住我的指頭,我居然有了異樣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阿魁放開我的手,他留戀的又舔了舔放剛剛才抽離他嘴裡的手指。
四周的空氣好像突然曖昧了起來,我不但滿臉燒得火燙,連心跳也無故加快了速度。
「好像沒有效。」
阿魁的聲音暗啞,我知道他根本不在意這試驗有沒有結果。
經過剛剛一場若有似無的纏綿,我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只能死撐著面子回他一句:「我們…改天再試試別的好了。」
「我很期待。」
回答的語氣充滿誘惑。
這是我和阿魁踏上旅途的第二天。
我發覺…這趟英國之旅很危險。
真的很危險! 【墨】




9





在抵達下一個港口之前,我和阿魁反正無事可做,我決定好好享受這趟旅行。
這艘郵輪果然夠豪華,一天供應五餐不說上頭還有游泳池、健身房、網球場、賭場、酒吧、電影院樣樣俱全,甚至還有各種休閒活動的教學供你免費參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艘船主要客層以西方人為主,船上一率以英文為主要語言,身為這艘船上寥寥無幾的東方人之一,我當然是有聽沒有懂。想混進人群裡參加個什麼活動,也是鴨子聽雷。再加上這些老外,隨便一個站起來都高過我一顆頭,這艘船上顯然也不是我把妹妹的適當地點。

結果,我只能成天和阿魁混在一起。
這隻鬼是整艘船上唯一能和我用中文溝通的人,我要吃要喝全得依靠阿魁幫我翻譯打點,雖然我不想和他形影不離,但是離了他,我還真有可能會餓死在這艘船上。
白天,我偶爾下水游游泳,或者在甲板上曬曬太陽。其它時間大多和阿魁在一起,聽他說說他幾百來半人半鬼的生活,或者談談我自己十多年來跟鬼打交道的經歷。
晚上,阿魁能夠以實體出現,我們會一起出席晚宴用餐,順便看看船上準備好的精采節目。有時候,阿魁會利用晚上帶著我去嘗試各種活動;我在賭場試過二十一點(小贏了幾塊錢)。還參加過船上安排的星座講解(躺著看星星認星座,我沒聽十分鐘就差點睡著)。阿魁甚至帶我進pub跳了一次舞(裡頭絕大部分的人都把我當成女的,居然還有人來邀舞,還好阿魁抓住我,否則我當場就要和那個瞎了眼的死老外打上一架)。


說起來,阿魁的確很盡力希望我能享受這趟旅行,可是,天天都是這些五光十色的表演和活動,我很快就覺得膩了。比起參加那些人工刻劃的華麗夜生活,我反而比較喜歡和阿魁說話聊天。

一隻活了三百多年的鬼,光是他日常生活跟著歷史變遷的點點滴滴,我們就可以連著聊上好幾個晚。
我們談話的內容也不光只是阿魁的生活,有時候也聊一些對生命的看法,愛情的觀點有的沒的。
我們兩個一個是看得見鬼的人,一個是半人半鬼的鬼,對人生的歷練自然跟一般人不太相同,也鮮少有這種機會有人願意(或者夠勇敢)和我們這樣閒聊。
老實說,我覺得滿高興的。
唯一不太習慣的是,阿魁真的『很懷念肌膚的溫暖』。一天到晚對我這裡摸那裡碰的,能抱著我的時候,他兩手就絕不會閒著不做事,一定往我身上搭。晚上睡覺也一定堅持要抱著我入眠。

不過,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收回。看他摸歸摸,還算規矩,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了!
在這艘船上,最近有個節目深受女士們喜愛,聽說是個有名的東方命理師剛好也搭這艘船旅行,因此許多人爭相找他占卜算命。我自從上船已經好久沒看到跟我纇似的東方人,阿魁聽說這個命裡師能說中文,反正閒來無事好玩嘛!便幫我預約了讓他算算命。

這天我和阿魁吃完早餐就到了預約的時間,他陪著我一同到這名東方命理師的艙房去讓人算命。
一進門,我就覺得大失所望,什麼東方命理師,根本就是個外國人!
這個褐髮綠眼的傢伙長得還不壞,身上古典式的水袖襯衫前排的扣子開了一半,露出毛毛的胸膛,不但沒有一般相命師父哪種仙風道古的氣勢,反而一臉花花公子的模樣。
這個外國人操著不怎麼標準的中文請我坐下,看他房裡幾幅怪理怪氣的對聯,上頭的字不但不到我小學毛筆的水準,還有好幾個錯字,我當場就斷定這傢伙八成是個騙人的神棍。
「你今天想問些什麼呢?」外國命理師努力的用中文對我說話。
我原本只打算來看看東方的臉孔,找個人說說中文而已,根本沒想到要算些什麼。
「嗯…我想…算一下我的健康狀況好了。」我偷偷望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阿魁,胡亂找個項目讓他回答。
我話一出口,外國命理師突然直直的望著我,很嚴肅的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身邊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事,如果看到鬼算是奇怪的事,那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很奇怪。
我不以為意,點了點頭。
命理師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有個奇特的身影一直跟著你?」
咦?難不成這個外國人還真有點本事,他也知道阿魁的存在嗎?
雖然有點懷疑,我還是再度點了點頭。
「你的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氣,不是屬於人類的,似乎…已經很久了,這非常嚴重,應該是有東西跟著你,我想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吧!」外國命理師背著手走來走去,還一邊不住眼的凝視著我,神情非常嚴肅。

我遇鬼已經不算什麼新鮮事,但是遇到這種一眼就能看穿有鬼跟著我的人,倒還是第一次。
「他也看得見我嗎?」阿魁低頭在我耳邊輕聲的問。
我沒有回答阿魁說話,因為我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
「你『看得見』嗎?」我半試探的問,說不定這一次我真的遇到『同纇』也說不定。
外國命理師神秘的笑了笑,然後機哩咕嚕說了一堆命理風水的東西,我預約的半個鐘頭就這麼過去了。
結束前,他語焉不詳的說:「關於你的事,我們需要再多談談。」然後,就送我離開。
出了門,我一直等到遠遠走出甲板,周圍人煙稀少才敢對著阿魁說話:「他…會不會跟我是同一種人啊?」
阿魁顯得很新奇的樣子:「你從來沒有遇過和你一樣『看得見』的人嗎?」
「偶而會有些人感覺比較靈敏,他們好像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周圍有…特別的東西。能像我這樣看得很清楚的人,我好像從來沒有遇過。」
「你覺得他有可能也看得見我嗎?」
「說不定!也有可能他只是比一般人感覺靈敏一點而已。你覺得呢?他有沒有把眼光放在你身上過?」
「好像沒有,他看起來並不知道我就站在你身後。」
「是嗎?」我一下子有點洩氣。
雖然沒什麼幫助,我多少希望這世上還能有其它跟我一樣擁有『第三隻眼』的人,起碼可以證明我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怪胎。
「子奇想知道嗎?」阿魁笑著說:「那我們來試試看好了!」
「試?」要怎麼試啊?
這天中午,我和阿魁擬定計畫,請這位外國命理師和我共進午餐,打算好好的試試這個傢伙的真假。
午餐就在郵輪的餐廳裡用餐,阿魁站在我身後陪著我。外國命理師帶著一瓶紅酒愉快的出席。
「沒想到你會邀請我一同午餐,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外國命理師笑咪咪的打開他帶來的酒瓶,往我們兩人的杯裡都倒了些酒,很開心的樣子。
「我對威爾先生早上說的話很感興趣,所以想再和你多聊聊。」這傢伙叫做威爾,是我打電話約他吃飯時知道的。
「早上說的話…子奇,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子奇,你是一個特別的人,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了,你的身邊跟著一個不尋常的東西。它很危險、很邪惡。雖然,這麼說一定讓你非常害怕,可是,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幫你除掉他。」

我偷偷瞄了阿魁一眼,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覺得這番話很有趣似的。
威爾先生又自顧自的接著說:「我對於東方的命理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研究,煩舉易經八卦、紫微星斗,我都曾經仔細的專研,對一個人我只要觀其氣便可知其命,這不只需要博覽群書,更是一種難得的天賦。子奇,你聽過什麼叫『通天眼』嗎?」

我只覺得心裡砰砰亂跳,慌亂的搖了搖頭。
「擁有『通天眼』的人,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實情。我就是具有『通天眼』的人,所以我能看見你身邊有著奇特的東西跟著你…」
「我們試試看吧!」阿魁低下頭在我耳邊說悄悄話,我輕輕的點了個頭。
威爾先生還在長篇大論的講述他的『通天眼』,我看著阿魁繞到桌前,故意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威爾先生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樣子。
阿魁對我搖搖頭,又猛然朝著他正面就是一拳,拳頭險險的停在滔滔不絕的威爾先生鼻子前面,我看得心驚肉跳,坐在我面前的人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看不見我!」阿魁索性直接跟我說話。
「我想也是。」
我喃喃的說,覺得很失望,這個外國人果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騙子,根本就『看不見』,他跟我說的那一套,恐怕也只是他向來欺騙人的計倆。
「…子奇,別太難過,我會幫你除掉那個東西的。」威爾先生看到我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我相信他說的話,在擔心自身的安危。
他突然伸手覆上我放在餐桌上的左手,若有所指的說:「我知道你是個特別的人,你今天約我吃飯,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手指在我手腕上不懷好意的輕輕滑動:「今晚我們是不是可以…」
磅的一聲,阿魁故意將威爾先生的酒杯翻倒,血紅的葡萄酒潑了他一身。我抬頭看阿魁拉長了臉,滿臉不高興,偷偷伸過一隻手抓住阿魁的衣角,要他別在大白天的『顯靈』。
我發覺威爾先生不但沒有什麼『通天眼』,他連神經都比一般人粗。阿魁弄翻了他的酒杯,他也沒發覺異常,還以為是自己無意中碰倒的。
威爾抓著餐巾上洗手間清理,阿魁沒好氣的坐在原先他坐的位置,不屑的罵:「騙子!」
「算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見』,我早該知道他只是個騙子的,白白浪費了這一餐。」我拿著餐巾擦拭剛才給他亂摸的左手。
可惡!還敢打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我可以揍他嗎?」阿魁冷著臉問。
不遠處,威爾先生清洗完畢正要走回座位。我盯了阿魁一眼,要他安分些,我可不希望大白天的就嚇壞一群人。
「抱歉,久等了。子奇,我剛才說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這個人不只是騙子還是只色狼,一坐下又急忙繼續剛剛的提案。
「我可以揍他嗎?」阿魁臉色非常不好,很認真的再問我一次。
我努力的在桌底下用力拉住阿魁的衣服阻止。
就在同時,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木盒子,朝著我們的餐桌走來。他們一看到威爾,就嘰哩咕嚕說了一堆英語,我半句也聽不懂。三個人聊了半天,兩夫婦留下那個木盒就離開了。
威爾很得意的跟我說:「剛才那兩位是傑森夫婦,他們說在日本買了一件不太乾淨的東西,半夜經常發出聲響,嚇得兩個老人不敢收藏。但是這個東西偏偏又非常美麗,他們要丟卻又捨不得。傑森夫婦聽說我有辦法清除這些魔障,因此把這個木盒中的古董交由我來除理。」

威爾打開木盒,掀開一層層的錦布,盒底躺著一個作工精細的日本娃娃。光從它身上和服的質料,你就可以看出這個娃娃的製作十分精巧。特別的是它連手指關節都能靈活的移動,頭髮的質料也栩栩如生。把它拿出木盒仔細一看,娃娃的頭還能隨著動作款擺,活像是個縮小的真人似的。

由於這個娃娃實在太過精巧美麗,連鄰座的客人都湊上前來嘖嘖稱奇。大家輪流抱著娃娃細看,傳到我手上時,我只感覺到一陣奇特的寒意,再仔細看這娃娃的臉…我突然鬆手一放,這個娃娃在落地前被威爾搶救到手,我卻嚇出一身冷汗。

匆匆向威爾告別,我連午飯都不想再吃,急急忙忙離開餐廳,只想遠離那個娃娃。
阿魁跟在我的身後,關心的問:「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tasukede』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我直走到離人群遠處,才拉著阿魁問。

「是日文嗎?」
「我不知道,應該是!」
阿魁神情顯得有些嚴肅:「如果是日文,那是『救我!』的意思。怎麼了?」
「剛才那個娃娃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墨】




10
「它會來找我!一定會來!」
摸過那個日本娃娃以後,根據我多年遇鬼的經驗,我敢打包票那鬼娃娃一定會來找我。
「所以呢?」
阿魁看我緊張得團團轉,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很可怕呀!」
「你不是都已經看習慣了嗎?」
「這次是個會動的娃娃,又不是普通的幽靈,我根本不知道它要做什麼,當然會覺得很恐怖!」
「它跟你說的那句:「救我。」表示它需要你的幫助,應該不會傷害你才對。」
「就算不會傷害我,還是很恐怖呀!」
「子奇,我想…不管它要做什麼,你這樣一直抱著枕頭走來走去,也不能阻止它吧!」
打從回房間以後,我就抱著枕頭亂晃,邊走邊念:「怎麼辦?怎麼辦?」一晃晃了一個多小時,難怪阿魁看不下去。
「我很緊張嘛!」我一下坐倒在沙發上,手裡還緊緊抱著枕頭不放。
「說不定,它不會來啊!」阿魁說得很輕鬆。
「它一定會來!」
這件事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我不但聽見它的求救聲,還嚇得差點把那娃娃摔在地上。它一定也察覺到我能感受到它的求救,它絕對會來找我!我可以拿我全部的身家財產來打賭,它一定會來!

「那…你要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苦著一張臉對阿魁說。
「不然…我們就等它來,再看看那個娃娃希望你怎麼做好了。」
想到一個陰森森的日本娃娃走向我找我說話的樣子,我渾身的寒毛都全體自動立正站好。
我可憐希希的說:「它說什麼我又聽不懂。」
「我可以幫你翻譯啊!」阿魁坐到我身邊,遞了杯熱可可給我,想幫助我鎮靜下來。
「嗯…」我抱著枕頭接過杯子,不由自主的往阿魁身邊靠,眼睛還不時瞄著窗外,生怕那個鬼娃娃突然在某處出現。
「我平常都只有在剛看見的時候怕一下下而已,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有形體的鬼娃娃,所以我才會這麼害怕。」我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簡直遜弊了,不由得想要解釋一下。
阿魁笑得很溫柔,輕輕環抱著我:「會害怕很正常啊!」
這種時候,有人陪著多少可以壯壯膽。我乖乖的往阿魁懷裡靠,嘴裡還不忘逞強的說:「今天是例外啦!…借我靠一下,只要今天晚上就好。」
「隨時歡迎!」
躲在阿魁懷裡,我很清楚感覺到他在偷笑,懷繞我的手臂也開心的收緊。
我懷裡塞著枕頭、手裡捧著熱可可,雖然覺得有點窩囊還是繼續往阿魁懷裡縮。
嗚…那隻鬼娃娃,到底會怎麼出現啊?好可怕喔!

整個晚上,我都像無尾熊似的粘在阿魁身上。
連洗澡時,我都要阿魁隔著浴簾陪在一旁。那只色鬼原本笑嘻嘻的建議要和我一起洗,被我狠狠地瞪了好幾眼。
阿魁趁著我害怕自動投懷送抱,一整個晚上卯起來給我亂親亂吻,因為我忙著擔心鬼娃娃的事沒空跟他記較,躺上床這隻鬼居然親呀親的就想把我壓住,氣得我捶了他一拳,阿魁才乖乖的不敢再亂來。

擔心了一晚上,豆腐都給人家吃光了。鬼娃娃居然沒有出現!
一大早,阿魁笑得很幸福,我則是嘔了一肚子氣,鬱悶的吃著早餐。
這只討厭的日本鬼,都不懂得要依照鬼的規矩!給我看見了,就應該要出現找我幫忙啊!枉費我緊張了一整晚,真是!
「我要去找那隻鬼娃娃!」
吃完飯,我擦擦嘴把餐巾用力往桌上一丟,下定決心的說。
「昨晚你不是還怕得要命?怎麼今天反而要自己去找那個漂亮的小娃娃?」
經過昨晚,阿魁顯然對那隻鬼娃娃印象極好,連對它的稱呼都美化了不少。
「我一定要今天就把它解決掉,要不然以後我的日子就不用過了!」
阿魁跟著我在船上四處亂逛,我決定先要找到威爾確定那鬼娃娃的下落。
這艘船平時不覺得,真正要逛起來才發現還真是大得驚人。我繞了半天找不到想找的人,卻在游泳池畔的甲板上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團。
我墊起腳尖,想看看大伙在看什麼,卻意外發現威爾推開人群向我走來。
「子奇!我正要找你!」威爾張開雙手開心地朝著我走來。
「別讓他抱你,我會忍不住揍他!」
阿魁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拉長了臉冷冷的睨著威爾。
為了避免阿魁真的發飆,我技巧的迴避威爾的擁抱,堆了滿臉笑臉的說:「威爾!我也正好有點事想問你!」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什麼都願意告訴你。」
威爾深情款款的回答引來阿魁瞪眼。
「昨天那個日本娃娃呢?」
「日本娃娃?你是說那個人偶嗎?我正在向大家宣佈這件事呢!」威爾一臉得意的說:「經過一晚的研究,我相信已經有辦法替這個人偶破解魔障。我今晚會在眾人面前替那個人偶舉行除靈大會,希望你也能參加。」

「你知道怎麼替它破解?」這個騙子真的有這種能耐嗎?我很懷疑。
「當然囉!」威爾拉起我的手,把我帶到一旁:「傑森夫婦說他們每晚都會聽到木箱裡有奇怪的聲音,昨晚那個人偶在我『通天眼』的鎮壓下,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想它一定也知道遇上了真本事的人,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吧!」

真的假的?
「我可以再去看看那個人偶嗎?」我實在不太相信這個外國江湖術士的話。
威爾睜大了眼,突然笑得一臉賊樣:「那人偶在我房裡,子奇,你要到我房裡去嗎?」
「好!」
我的回答好像出乎威爾的預料,他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就開心的拉著我的手帶我到他房裡去。
威爾把娃娃的木箱塞在自己的儲物櫃裡,我拉開櫃子一看,馬上就知道那個娃娃為什麼昨晚沒有來找我。
人偶的木箱上堆了一大堆東西,七八本厚厚的書壓著,書本上頭還放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又堆了幾件衣服,整個儲物櫃擠得滿滿的,難怪那個鬼娃娃出不來。
「昨天晚上,你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嗎?」我回頭問威爾,這傢伙不曉得為什麼突然忙著調燈光又開音樂的,還很勤奮的整理著床鋪,阿魁站在一旁板著臉,好像隨時都要出手揍人的樣子。。

「昨晚,沒有啊!我很早就睡了!睡得很好!」威爾一邊拍松枕頭一邊笑咪咪地回答我。
「睡得很好,這樣啊…」我想到這傢伙神經頂粗,八成一睡著連船沉了都不知道,更別說聽見鬼娃娃在木箱裡掙扎著要出來的聲音了。
「雖然我睡得很好,可是很寂寞…」
威爾不知何時貼了過來,兩隻手臂把我圍在牆壁上:「子奇,我沒想到你這麼熱情,居然願意到我的房裡來…」
我看見阿魁已經在捲袖子準備動手,連忙先推開威爾:「我…我期待今晚的除靈大會。」
「子奇…」威爾拉著我的手糾纏不休。
突然磅噹一聲,阿魁生氣的將一旁的椅子踢倒在地。
椅子無事自動翻倒,就算威爾神經再粗多少也會露出奇怪的表情。趁著他發楞的空擋,我趕緊掙脫,偷偷向阿魁使個眼色,要他別再做出會讓人以為『鬧鬼』的舉動。
「嗯…這很可疑…」威爾走向翻倒在地的椅子,一臉嚴肅的研究著。
我拉著阿魁悄悄摸到門口:「威爾,我們今晚除靈大會再見。」不等他回答,我趕緊抓著阿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今晚還要跟他見面?」
走回房的路上,阿魁很不高興的問我。
「當然要去!威爾今晚會把娃娃拿出來,我就有機會問看看它到底需要我怎麼幫它了!」我小小聲的回答阿魁,以免周圍的人聽見。
「那男人對你不懷好意!」
「我知道。」
「知道了你還去?」
「沒辦法啊!我不幫它解決,那娃娃遲早會找上我的。」
阿魁突然站到我面前,擋住去路。
「你幹麼?這裡是走道,突然停下來別人會覺得很奇怪的。」我壓低聲音告訴阿魁。
「我也要去!」阿魁很堅定的說。
「好啊!想去就…」
突然間,阿魁很粗暴地吻了我,舌頭狂亂的糾纏探求我口腔內每一吋敏感的部位。由於我正站在走道的中央,現在又是大白天,沒有人看得見阿魁,若是我掙扎推拒,反而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235487

雖然說是我自己知道不能亂動,其實就算我想,我也沒法抵抗。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魁才終於放開我。他撫著我泛紅的臉恨恨的說:「我絕不會再讓那個男人碰你!」說完他就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我微喘呆站在走道上,發覺周圍的人都盯著我瞧,他們八成搞不懂我為何突然一個人仰頭閉眼呆立在那裡大半天。
我對身邊的人微笑裝作沒事,趕緊迅速離開現場,心臟還為了方才地的吻不規律的亂跳著。
下一次絕不能再讓阿魁在眾目睽睽的大白天吻我,別人看不見他可是還看得見我啊!一個人站在那裡吻空氣,給別人看到很丟臉耶!
不對!晚上也不可以,反正在別人面前就是不行!
不對!不在別人面前也不可以!
啊∼∼反正都不可以啦!


除靈大會在午夜舉行,阿魁跟著我一起出席。
會場在一樓的餐廳包廂,大慨是因為宣傳得宜,小小的包廂內擠了十來個人,娃娃的主人傑森夫婦也有到場。
我跟威爾介紹阿魁時,兩個人微笑的樣子都很虛假,我注意到他們握手時候好像也格外的用力。
沒空去理會這兩個人,我一進門就發覺娃娃的木箱被放在桌上,也許因為接近午夜,木箱四周開使泛起一陣陣的陰森的寒意。
威爾讓我緊靠著他坐下,阿魁毫不客氣的跟著坐到我另一邊。娃娃的木箱現在就在我眼前,我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到它發出的聲音。還是我最初聽見的那四個日文單音:『tasukede。(救我!)』


我相信在場的人除了我沒有一個人聽得見,因為大家都還是一附興致勃勃的樣子,其中有些人還帶著相機,根本就是來看熱鬧的。
「除靈大會現在開始。」威爾壓低聲音莊重的宣佈。
他把木盒正對著自己的方向移近,緩緩的解開木箱上繩結。
娃娃的聲音更加清晰,我清楚的看見一陣陰氣在木盒開啟的同時湧現。
tasukede。(救我!)』

威爾掀開盒蓋「咦?」的一聲,大家順著他的眼光一看,包覆娃娃的錦布亂成一堆,木製的盒蓋內側有幾道明顯的爪痕,好像是有誰在木箱內掙扎著想要出來。
「那是人偶留下來的痕跡嗎?」阿魁在我耳邊輕聲的問。
我沒回答,輕輕的點頭。
房間內的溫度在木箱開啟後似乎突然陡降,我看見好些人摸挲著手臂開始發冷。
威爾似乎也覺得詭異,自信的表情消失了。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人偶,仔細的放躺在桌上。
娃娃偏著頭躺著,端麗蒼白的臉正好面對著我。
又是那個聲音。
tasukede。(救我!)』

躺在桌上的人偶突然坐起身來。【墨】






11
房間裡所有的人全部尖叫著倉皇逃走,只剩下我、阿魁還有威爾坐在那裡。
他們兩個人為什麼沒被嚇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之所以還能坐在這兒,跟我平時『見』多識廣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給這娃娃嚇得站不起來了!
坐在椅子上眼看著那個娃娃搖晃著蒼白的面孔,面向著我緩緩地站起來,我抖得連牙齒都喀咑喀咑亂響。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
tasukede。(救我!)』

人偶似乎想朝著我走來,剛跨出一步整個娃娃像是未學步的孩子般突然翻倒,啪咑一聲躺倒在桌上,人偶華麗的頭飾因此四處散落,漆黑的髮絲飄蕩在它蒼白秀美的臉頰旁。娃娃毫無表情的臉因為那飄散的髮絲,突然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

人偶一翻倒,它求救的聲音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哭聲。
這個娃娃在哭!像是嬰兒般的哭泣。
「何…何方妖孽,居…居然敢在我面前…面前…」說要除靈的威爾終於有所反應,跳了起來離得遠遠的對著娃娃威嚇,不過我看他也實在嚇得不輕,一句話抖做好幾段還沒說完。
「你不要吵啦!」沒空理這個外國術士,明明怕得要死還裝模作樣。
「喂!幫我跟它說,我是來幫它的,拜託它別嚇我。」我拉著阿魁的手臂,很沒骨氣地躲在他身後。
「要我說?」
阿魁不愧是半隻鬼,整個房間裡的人都嚇跑了,唯一不得已留下來的兩個人也嚇得亂抖,只有他看起來還是神色自若、不覺有什麼好怕的樣子。
「你會說日文,幫我跟它說啦!」我死命抓著阿魁的手,推著他去代表發言。
阿魁咭哩咕嚕地向著人偶說了幾句話,哭泣的聲音逐漸變小,經過幾聲輕輕的啜泣之後,又是那四個字:『tasukede。(救我!)』

「好啦!我知道啦,正在想要怎麼救你嘛!」
「你…聽得見它說話。」威爾縮在角落,發著抖問我。
「你們聽不見啊?這娃娃剛才哭得這麼大聲。」
阿魁對著我聳聳肩,威爾死命的搖頭。
好吧!看來我是唯一能跟它溝通的人了。
我拿起裝娃娃的箱子,左看右看找不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幫我問看看要怎麼救它好不好?」
阿魁依言又對著那人偶說了一段日語。
娃娃沉靜了一會,又說了幾個單音,這次不再是我聽熟的哪四個單音,我努力的把娃娃發出的聲音學給阿魁聽,威爾縮在一邊摀著耳朵直打哆嗦。
「『解開…放我走。』好像是這個意思。」
「要我解開什麼啊?」
阿魁又幫我問了一次,這次有比較明確的答案了。
「『和服。』它說要你解開它的衣服。」
娃娃的聲音又再度出現,還是重複那四個字:『tasukede。(救我!)』

「好啦!我知道啦!」
雖然很不願意,我還是伸手抱起那個人偶,替它解開穿在它身上一層層的華麗服飾。日本人的衣服實在有夠麻煩,我根本看不出來它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包的,摸了半天才解開它的腰帶。

娃娃又發出那四個求救的聲音,嚇得我差點把它甩開。
「拜託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說話好不好!很恐怖耶!」
阿魁盡責的替我翻譯,娃娃總算安靜了下來。
這個娃娃的衣服幾乎是依照著真人的方式製作,不但衣服的質料高雅精緻,每一層的穿法也都比照正式的和服一絲不茍的替這個人偶著裝。害我要拆開來也變得十分辛苦,這裡一個結那邊一個紐的,弄了半天才終於脫到最後的一層。

想到它終究是個女娃娃,我解開它最後一層的腰帶,跟阿魁說:「麻煩幫我跟它說一聲,迫於無奈,我要失禮了。」
等到阿魁說完,我才掀開娃娃最後的一層衣服。
人偶的身體是木製的,製作非常細緻,身體和四肢間的關節都能靈活的轉動,蒼白的臉連接著一段同樣白晰的脖子,精巧的銜接在木雕的身體上。
我心裡暗念著:「抱歉。」把娃娃的身子翻了過來,發現在它木質身體的左側好像有個活門可以打開。
活門卡得很緊,我著著房裡四處亂望,希望能找個工具來幫我打開它。
威爾縮著的桌上剛好有一隻叉子,我走過去拿,威爾趁機抓住我說:「子奇,危險啊!」
「沒事啦!」我推開威爾,回到人偶的身邊,試著用叉子撬開那道活門。
活門開啟的瞬間,娃娃的聲音又出現了:『tasukede。(救我!)』這次格外的清楚,威爾:「哇∼」的一聲抱住頭縮得更緊。

「你們現在也聽見了是嗎?」
阿魁對著我點點頭。
我打開活門,發現裡頭有一個小布包。把布包拿在的我手中的同時,我即刻確定這個包包裡頭就是這個娃娃的實體。
布包上打了個結,結的正中有張符咒。
我深吸一口氣撕開結上的紙符,一個小女孩的靈體立刻從布包裡浮了出來,女娃娃微笑著,對我說了四個字,就消失不見了。
「它說:『謝謝你。』」阿魁轉頭對著還在發楞中的我說。
終於可以鬆口氣,我微笑回他:「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聽得懂的一句日文。」

隔天一早,船上的人沸沸嚷嚷的討論著昨晚除靈大會中自動坐起的人偶。
我和阿魁避開人群,把布包裡層的骨灰悄悄灑向大海。當最後一抹灰燼隨風飄散之後,阿魁和我各自丟了一朵花希望她走得平安。
我們在布包裡發現一張紙敘述娃娃的生平,紙上紀錄的文字非常不容易看懂,還好裡頭夾雜了不少漢字,我和阿魁大約可以拼湊出故事的全貌。
這個人偶的本身,是個幼年早麼的貴族人家,娃娃的母親痛失愛女,便命人依照女兒的模樣製作了這個精巧的娃娃。當時早麼的孩子多半不會立碑下葬,娃娃的母親直接把女兒火喪後骨灰保存起來,安放在人偶的體內,希望孩子的陰魂能陪在母親的身邊,卻沒想到女兒居然就這樣被禁錮在這個娃娃裡頭。

「不知道她被關在裡頭多久了?」我望著海面喃喃的說
「恐怕有好幾百年了,因為娃娃做得太精巧,因此給保存了下來,若是早點有人把它弄壞或打破,說不定她老早就自由了。」
阿魁陪著我坐在躺椅上凝視著眼前的滄洋大海,反正船上的人大都聚在昨晚除靈大會的房間門口,神經兮兮的討論這個鬼娃娃的事件。沒有任何人在我們周圍,我也就直接用一般的聲調和阿魁聊天,不必擔心別人以為我在和空氣說話。

「現在那個娃娃要怎麼辦?」阿魁問我。
「怎麼辦,沒事啦!反正娃娃的陰魂已經離開了,現在那個人偶也不會再產生什麼靈異現象,再幫它把那堆和服包回去,就可以當一個普通的擺飾品了。」
「它應該算是古董級的人偶吧!」
「好像是,聽說還挺昂貴的。」我記得威爾約略跟我提過:「娃娃的主人傑森夫婦好像是希望威爾幫它驅魔後,還要把娃娃收藏起來。」
「那現在那個人偶變成這樣,威爾能把它恢復原狀嗎?」阿魁的語氣裡有很明顯的興災樂禍。
想起昨晚哪個娃娃最後的模樣;只剩下木製的身子,全身的衣飾都給我扒個一乾二淨。
「這個…」我偏著頭想了想:「只要把那一層層和服再穿回去,娃娃應該還是可以回復原狀啊!」
「威爾現在連碰都不敢碰那個娃娃。就算他敢好了,威爾知道怎麼幫人偶穿和服嗎?還有昨晚那個人偶顯靈,一大堆人都是見證,不知道威爾先生要怎麼擺平這個問題?」阿魁微笑,似乎很高興威爾面臨難題。

回想起我脫掉娃娃那一身衣服的複雜程度,我吐了吐舌頭:「管他呢!誰要他騙人!既然他說他知道怎麼驅魔,讓他自己去傷腦筋好了!」
我伸伸懶腰,往後一躺,天空好藍啊!

※※ ※※ ※※











12
今天郵輪抵達歐洲南部的一個港口,我們會在這裡停留一晚,明天再起錨出發前往英國。
因為鬼娃娃的事件,有許多人決定在這個港口下船去改搭其它的交通工具。我和阿魁站在船舷看著一群人拿著行李急急忙忙的下船,威爾先生也在他們的行列之中。
聽說他看到鬼娃娃之後收斂不少,再也不肯幫人算命,說是他的『通天眼』失靈了。看他憔悴的樣子,這一次顯然嚇得不輕。希望他學點教訓,以後別再騙人。
有人下船,自然也有人從這個港口上船。阿魁顯得有點坐立難安,直勾勾的望著不遠處上船的人群。
「怎麼啦?」
「子奇,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的族人會把解咒的古老資料送來這個港口。我希望能早點送到。」阿魁看著天空,憂心忡忡的樣子。
「你怕寄丟了嗎?」
「不是,我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阿魁看了看我,我發覺他的眼神好像有點不一樣。
「子奇…快月圓了。」
阿魁比了比天上,我抬頭一望,天上亮晃晃的掛著一個要圓不圓的銀盤。
跟阿魁頭一次見面的記憶突然湧現,想當初,我差點給阿魁「吃掉」,就是因為快要月圓了。
我不由得略略退後,保持一點安全距離:「你要發作了嗎?」
「時間應該還不到,可能再過兩天吧!」
阿魁曾經跟我提過,他們一到月圓動物的本性會變得非常強烈;食慾和性慾都會變得十分驚人。要我在那段期間格外注意自身安全,以避免受到他攻擊。
基本上,阿魁色歸色,到底是個英國人;還算講究紳士風度。他說不希望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強迫我,這麼久以來,豆腐是給他偷吃了不少,但是面臨關鍵時刻阿魁一向還算有所分寸。

這是我們兩個人遇上的頭一個月圓,阿魁很誠實的告訴我。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控制得住,因此要我特別小心。
說真的,聽到阿魁說他曾經有族人因為月圓的效應,無法控制自己而姦殺了三個少年,最後被判處火刑活活燒死,我真的覺得非常擔心。
「基本上,只要我不餓過頭,應該還不至於控制不住自己。」阿魁就事論事的說:「我只擔心每到月圓時我也相對餓得快,如果我克制不住,你可以盡量反抗,打傷我都沒關係,反正我好得很快。」

「我們多準備一點食物在房裡,萬一你發作了,吃吃東西好像可以壓得住。」
阿魁點點頭:「這也是個方法。」
雖然阿魁說距離月圓時間還有兩三天,晚餐後我硬是抱了兩條法國麵包回房,就算沒事預防一下也好。
我把兩條麵包放在床頭,有萬一的時候,我隨時可以抓給阿魁解饑。
這天晚上,我睡得非常緊張。
死阿魁還是堅持要抱著我睡,我建議這種時期要和他隔開來以策安全,阿魁卻說時間還早,不必急著預防。
「那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該閃,什麼時後還安全呢?」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躺進阿魁懷裡,心裡老覺得七上八下的。
「我克制得住就沒事,萬一克制不住,我擔心子奇你很難有逃脫的機會。」阿魁說得雲淡風清,好像我的死活只能留給上蒼安排。
「我可不可以先住到別的房間去啊?」聽起來好危險喔!
「我問過了,這次上船的旅客不多,還有很多空的房間。我預約了一間讓你在月圓的那個星期可以暫住,我們先隔開來會比較安全。」
「還是我先睡隔壁房間。」反正我們艙房裡有兩間臥室,因為阿魁堅持要抱著我睡,這才一直只用了一間房,要搬到別的房間去住,也真是滿麻煩的!
「距離這麼近,太危險了。我還是有可能過去抱你啊!」阿魁說得臉部紅氣不喘:「月圓的時候,會使我平常壓制的慾望更為強烈,就算你住另一個房間都要小心別讓我在飢餓時闖進去攻擊你;我控制得住還好,控制不住的話,一樣會想盡方法得到你的。」

這個死傢伙,什麼『平常壓制的慾望』,居然一直對人家打著不良的主意。
「睡吧!」阿魁依照慣例,摟著我入眠。
躺在他懷裡,我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不時地睜開眼警戒一下,這麼神經兮兮地鬧了大半夜,後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第二天,我賴在床上爬不起來,阿魁已經梳洗完畢、神清氣爽地坐在一旁等候早餐。
門鈴響,我瞇著眼去應門。(因為是早上了,不能讓阿魁去。)
一個身穿制服的餐廳侍者手上捧著包裹,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口。
603室薩克斯先生要我送早餐和包裹過來。」

我打開門退後一步,讓他後頭跟隨的三輛餐車可以順利的進來。
餐車之後,還跟了兩個人;一個金髮、一個黑髮。一看之下,把我的睡蟲都趕跑了。
好俊的男人!
比較驚人的是金髮的那位,我從來沒看過男人可以美成這個樣子;媲美希臘雕像的容貌、如海浪般柔軟滑順的金髮。深峻秀麗的臉孔活像是白色大理石般的細緻典雅,長長的眼睫毛底下是翠綠色的雙眼,薔薇色的唇粉嫩嫩的,整個人就像是一座精雕細琢的塑像。只可惜他冷冰冰的臉沒有半分表情,看上去像是鬼娃娃哪張人工雕琢的臉龐一般,鬼魅妖艷不帶一絲人氣。身後的黑髮男子基本上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帥哥,跟阿魁不相上下,那雙邪氣的眼睛卻讓他多了一點不羈和危險的味道。

兩個人靜悄悄的跟著進門,黑髮男子直盯著我瞧,我基於禮貌,對他笑了笑。黑髮男子眨了眨眼,審視般的望著我,拉了金髮美人一把。大美人面無表情地回頭,黑髮男子沒說話下巴朝我一揚要他注意看我。

這時,送早餐的侍者已經完成工作,推著車從我們面前魚貫地離開。我們三個人還站在門口你看我、我看你,不曉得在對峙些什麼。
「你們…有事嗎?」憋了半天,還是我先開口。
黑髮帥哥和金髮美人都十分驚訝,我則是覺得金髮美人有表情的樣子比他冷冰冰的時候還要更好看一些。
「子奇,早餐怎麼多了這麼多……尼爾!」阿魁走出來探頭問我,看到黑髮帥哥驚訝的上前抱住他:「尼爾!你怎麼來了?還有迪奧,你們都來啦!」
阿魁隔著黑髮帥哥的肩膀,高興地向金髮美人打招呼。金髮美人略略點頭,還是一樣面無表情。
咦?阿魁認識這兩個人啊?還這麼親熱的樣子。
我低頭一看。
果然,兩位帥哥也沒有影子!

「子奇,這是我同族的朋友,尼爾和迪奧。」
坐在擺好四個人早餐的餐桌上,阿魁笑著幫我向兩位鬼客人介紹。
我呆呆的傻笑,阿魁開心的擁著我肩膀說:「尼爾、迪奧!他是我的新娘,子奇。」
「我還沒答應你吧!」我瞪他。
黑髮的尼爾啜了口茶問:「他看得見我們?」
阿魁微笑點頭。
「你不怕?」尼爾冷冷的問我。
「怕什麼,怕你們嗎?什麼東西我沒看過,有什麼好怕的!」回答得豪氣干雲。
開玩笑,有沒有膽子是另一回事,人家挑釁的時候,沒膽也要裝成很勇敢!
「子奇天生就看得見所有的鬼魂,所以大部分的鬼都嚇不倒他。我也是偶然才發現子奇的特殊能力,也許他有可能幫助我解開我們這一族的詛咒。」
「你說…他是你的新娘?」金髮美人發問了。
「我還沒答應!」我搶先阿魁回話,三隻鬼同時望著我。
「那是什麼意思?」美人轉而問阿魁。
「子奇和我試過一些解咒的方法,其它比較…困難的我還在徵求他的同意。」阿魁語帶保留。
「你們還沒上床?」尼爾問得非常直接。
「廢話!我當然不會答應!」我漲紅臉強調自己的清白,這些鬼是怎麼回事,這種事都可以在餐桌上討論。
金髮美人靜靜的看著我,阿魁抓住我盯著他說:「子奇是我的新娘,就算他還沒有答應,也已經是我的人了!」
「你!誰說…」我想抗議,阿魁卻摀住我的嘴,害我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們住隔壁。」金髮美人說完,起身就離開。
我還在阿魁手臂窩裡掙扎,尼爾也跟著站起來:「你要的東西蕾莉娜拿走了,她好像終於找到能夠替她解答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把你的新娘保護好,迪奧委會怎麼做,你比我還清楚。」

兩位賞心悅目的客人離開,阿魁才終於放開我。
「你幹什麼啦!我又還沒跟你有什麼,幹麼說成這樣?什麼叫我是你的人,人家誤會了怎麼辦?」我對著阿魁大吼。
「就是希望他能誤會!」阿魁蹙著眉頭說
「什麼意思?」冤枉我失身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們每個人都急於尋找一個能替自己解咒的奇特新娘,迪奧是我們同族裡最迫切想要得到解脫的人,既然他發現有你這樣特別的人,又還不真正屬於我,他會想盡方法得到你,讓你成為他的人。」

「你是說…他會從你手裡搶走我?」怎麼好像變成老套的三角習題了。
「迪奧委會想法子把你帶走,然後在你身上試驗所有可能解咒的方式。他已經活了六百多年了,一直都急著想尋求解脫,從好久以前迪奧就是一副冷冰冰、什麼事都引不起他興趣的模樣,唯一能讓他有動力的事,就是尋找解咒的方法。要是讓迪奧發現有人可能替他解咒,他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我擔心迪奧已經對你起了興趣,除非他確定你是屬於我的,否則他很可能對你出手。

我聽得似懂非懂,舉手發問:「我要是給那個迪奧帶走,他會怎麼對我?」
「就像我說的;在你身上試驗所有可能解咒的方法。迪奧是六百年前就出生的人,又是貴族。他的手法遠較一般人殘忍無情,吸血剝皮挖眼切骨,在他的年代是稀鬆平常的事,他不會在乎新娘的死活,只希望能解開咒語。尼爾一直跟著他,就是要制止他殘酷的做法。」阿魁沉思了一會:「不行!這樣騙不過迪奧,子奇,我只好委屈你了!」

「你要幹麼?」我倒退兩步警戒的說。
「接下來的日子,你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能離開我的身邊,尤其不能跟迪奧單獨相處。我們人在船上,他無法將你帶走,也不可能就在艙房裡對你用刑試驗,所以你應該還算安全。我擔心他會想著能試多少是多少;譬如說,先強佔你的身體、或者先挖下你一隻眼睛什麼的。因此,絕對不能讓他有機可乘,迪奧在的這段時間內,你一定要跟我寸步不離才好。」

我覺得自己好像研究室裡即將待宰的小白鼠,不但非死不可還不知道會怎麼個死法。
「所以說,我只要跟著你就好了?」我突然想到昨晚的問題:「可是…快月圓了,我一直跟著你不是也很危險嗎?」
阿魁猛然想起「啊!」了一聲,一臉言不由衷的說:「不得已,我們只好冒險了!」
混蛋大色鬼,你根本就是很高興!
看我臉糾成一團,露出狐疑的表情,阿魁連忙又說:「我們多準備些食物放在房裡,只要我不覺得餓,應該不會隨便攻擊人的。」
前幾天明明說得非常凶險,現在又改口,我才不相信呢!
「子奇,你剛才也聽到尼爾說的話。將較之下,迪奧比我危險太多了,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啊!」
嗚∼一個是會把我東割西剖的變態殺人魔,另一個則是可能將我強行推倒的大色狼。兩個要我選一個,這算什麼選擇題嘛!就沒有好一點的方法嗎?
「不然,我們趕快想辦法幫你解咒,你要的資料不是來了,找到確定的方法,我就安全了不是嗎?」我比了比剛剛跟著客人送來的包裹,把最後的一線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
「尼爾說了,裡頭的東西給蕾莉娜帶走了。這是我們『月魂』一族開始的傳說,裡頭的東西據說只有解開詛咒的人才有資格觀看,這箱子一直由族裡最年長的迪奧保管,要等到有人成功解咒才能拿出來。」阿魁解開包裹,箱子裡果然空無一物。

「蕾莉娜是迪奧的女兒,老早就打破這個禁忌,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只可惜,裡頭紀錄的不曉得是屬於哪個地方的文字,一直沒有人看得懂。」
「那怎麼辦?」我苦著臉,快要哭出來了。
要失身還是要喪命,那有人命這麼苦,非得選一樣的!
「子奇,你真的這麼不願意屬於我?」阿魁蹲低身子,目光和頹然坐在椅子 上的我平行,深情墾切的問。

這種問題,叫我怎麼回答嘛!
我說不願意對不起阿魁,說願意對不起自己!就算是用那種眼神凝視著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難為情還是實在拿不定主意,眼睛澀澀的一下子就畜滿了水氣。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阿魁把我抓進懷裡安慰:「我們先假裝一下,想辦法騙過迪奧好了。」
「有用嗎?」我挨在阿魁懷裡,偷偷抹掉眼裡的水滴。
「試試看囉!」阿魁寵溺又無奈的說:「你還是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如果能讓迪奧相信你已經是我的人,希望他還能有『月魂』一族基本的道德,不來強搶別人的新娘。」
「那…要怎麼做?」



作者: 舞緋月    時間: 2009-6-30 07:28


13
「那…要怎麼做?」
阿魁略略想了一下:「我們晚點再開始好了。」
因為他笑的方式太過詭異,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什麼陷阱裡似的。
接下來這一個星期,為避免阿魁飢餓,我決定整天不停的餵他東西吃。管他過了這一星期會不會突然暴肥,我都好心陪他走一趟英國了;事關我的人身安全,要他連吃一個禮拜,應該也不會太過分吧!

為了要準備滿月時的『儲糧』,我一整天來回房間和餐廳之間。搬了一堆的食物存放在房內各處,一定要確定隨手就可以拿得到食物,以隨時保衛我的貞操才行。
像是準備過冬的螞蟻,我努力辛勞的搬運食物,阿魁也乖乖的跟著我來來回回跑,跑了幾趟,鬼大哥有意見了:「不要準備太多零食,我不太愛吃。」
「肚子餓的時候,不是什麼都好吃嗎?」還挑剔,也不知道我搬得有多辛苦。
「可是,還是會挑自己想吃的吃啊!而且,到時如果我看不到想吃的食物,又覺得你比零食可口,還是有可能選擇美味的你直接攻擊啊!」
「…這種事應該在我搬了這堆零食前就說吧!」
「你又沒問。」
「好吧!」我把整櫃子的糖果餅乾清出來,踢到床底下去:「那你喜歡吃什麼?」
「中國菜。」
「請問,我要怎麼替你準備一堆中國菜在房裡?」我沒好氣的問他。
「叫餐廳送啊!每天叫他們多送幾次不就沒事了。」
對喔!我怎麼都沒想到。
「不早說,害我搬得這麼累。」好吧!準備儲糧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我們要怎麼騙迪奧?」
「要讓他看到我們恩愛的證據才行。」
「什麼證據?」
阿魁二話不說,抓住我低下頭朝著我的脖子咬來,嚇得我用力推開他。
「幹麼!你想吸我的血啊?」
「不是,我要製造吻痕,迪奧看見就知道我們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了。」
好討厭!這什麼方法嘛!
「…沒別的法子?」
「我們也可以直接生米煮成熟飯。」阿魁滿懷期望的建議。
「別想!」
偏偏我又想不出其它好一點的替代方案,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偏過頭,乖乖給阿魁印下吻痕。
這只色鬼笑咪咪的先親了親我的臉,便開始以吻在我頸子上巡弋摸索。先是在我耳下輕輕咬了幾下,然後我就感覺到他冰涼涼的吻落了下來。
要製造一個吻痕要親多久的時間我不太清楚,阿魁吻啊吻的,雙手開始在我背上緩緩移動。我覺得好像已經吻了很久,阿魁的嘴也從我的頸窩擴展到鎖骨,一不留神,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入侵到我的襯衫裡頭。

「喂!誰讓你越親越認真的。」我奮力推開這隻大色鬼,發覺自己臉上也有一些發熱。
「情不自盡嘛!」阿魁痞痞地對著我笑。
賞他幾個惡狠狠的白眼,我拉好自己的衣服。
真危險!還不到月圓,差點連人都給他吃了!
阿魁拉正我的領子,很滿意的說:「這樣若隱若現地,效果正好。」
「再來呢?我要怎麼讓迪奧看見?」
「我們會一起吃晚餐,到時候…」阿魁突然皺眉:「怎麼這麼快?我覺得有點餓了。」
我連忙遞上一包零嘴,隨即倒退一公尺,拉過一張椅子擋住他。
阿魁撕開包裝,拿起洋芋片快速的啃著,不一會,整包解決。他抓過電話吩咐餐廳送餐,又隨手抓起另一包餅乾嘎搭嘎搭地啃了起來。
「阿魁…你還好嗎?」我猶豫著要不要破門而逃。
「還好,這才剛開始,我只要撐到食物送來就可以了。」阿魁眼神比起平時略顯陰沉,索然無味地咬著手上的餅乾。
「我開始有反應,表示迪奧他們也會開始。子奇,這幾天你更要多小心,千萬不能單獨一人讓他們遇見,會很危險的。」
嗚…我現在就已經覺得很危險了。
大慨是看見我害怕的樣子吧!阿魁勉強微笑:「別怕!我也不希望傷害你。」說完他大口大口的喘氣,很痛苦似的說:「好餓。」
我看看鐘,現在才十一點,離我們的早餐結束也不過三個鐘頭。現在還差一天不到滿月,這麼快就餓成這樣,那月圓的時候該怎麼辦?
食物在我熱切期盼中送達,一聽到有人按門鈴我就衝過去開門,把餐車搶過來以後,我請服務生一個小時後,再送一整套一模一樣的餐點過來。沒空理會他驚訝的表情,我急急忙忙把餐點擺上桌,才剛放下一道,阿魁已經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一陣風捲殘雲,阿魁瞬間就掃完了一半的食物。他呼了口氣,回復正常神態,微笑:「好多了!」
「你再多吃一點吧!」為了自身安全,我把所有食物都往阿魁的方向推。
「別擔心,我沒事的。」
我擔心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啊!
飢餓稍減,阿魁又恢復成原本的翩翩貴公子,姿勢優美地使用著刀叉。實在很難想像,前一分鐘那頭餓狼跟這個人是同一位。
給他這麼鬧了一下,我覺得全身細胞給嚇死了一大半。無力的坐下,我趴在桌上,問阿魁一個重要的問題:「月圓的效應,要多久才能解除啊?」
「基本要一個星期左右,剛開始的幾天比較難熬,然後滿月的效應就會越來越弱了。」
「每個月都要這麼來一次,你們都不累嗎?」
「以前我們會在月圓的時候,故意躲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去。後來發現,其實只要住在飯店裡,二十四小時不停的請人送餐,並不會太痛苦。」
「這艘船的餐廳也可以全天候送餐嗎?」
「半夜可能不行,不過可以請他們在最後一次時多送一些,只要能撐到早餐供餐的時間,就沒有問題了。」
阿魁說得很輕鬆,我只覺得未來這三天充滿了危機。一想到隔壁房還有個六百多歲的虐待殺人狂,真不知道要怎麼過下去才好。
午餐我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晚餐,阿魁帶著我一起到餐廳去用餐。
老實說,我覺得這種時期,他還是留在房裡比較安全。(對其他的人而言。)可是這隻鬼偏偏不聽人勸,硬是要帶我去展示他製造在我脖子上的傑作,沒辦法,我只好先餵他多吃了兩次下午茶才放他出門。

才剛進餐廳,我就明顯的感覺到大伙的眼光不約而同的望著一個地方。
可別以為是阿魁『恩愛的證據』引起眾人注目,跟我沒關係,和我脖子上的吻痕更是毫不相關;大家看的不是我,而是坐在一旁等待我們出現的尼爾和迪奧。
正確的說,大家的眼光都鎖在迪奧的身上。
本來,迪奧是有一張讓人驚艷不已的秀麗臉龐,但他人偶般冰冷的模樣,總能自動阻絕不少愛慕者眷戀的眼光。
今晚的他卻是風情萬種,眼波含媚,薔薇般地臉頰微微泛紅,雙唇濕潤暈紅,潮潤的目光流轉間更是嬌柔嫵媚、姣艷動人,美得讓一屋子的人盯著直流口水。
我給阿魁拉著走到桌旁坐下,(沒辦法,我讓迪奧給美呆了,看得傻了過去。)坐在美人面前,更是覺得眼前的他明艷不可方物,眨眨眼休息一下。我忍不住還是把目光放在迪奧身上。

美人慵懶地躺靠在椅子上,輕皺的眉頭更顯得他嬌柔纖弱。看到我和阿魁就坐,迪奧像是萬不得已地撐起身子,纖細姣媚的身軀移動的同時,紅潤的雙唇不小心溢出呻吟般輕歎。
整個屋子的溫度霎時提高了幾度,(包括我在內)大伙都有種快要流鼻血的衝動。
再仔細一看,迪奧手腕的內側有個殷紅的印記,雖然說美人全身包得死緊,光是這個在袖口間隱隱若現的吻痕,就足以讓人對留下這記號的『活動』充滿遐想。
迪奧像是注意到我眼光落在他身上的部位,緩緩伸出纖柔的左手拉了拉袖,嬌柔優雅的舉動、再次造成餐廳內眾人體溫節節高漲。
可惡,輸了!
我心虛的摸了摸脖子,這種造假的吻痕,果然抵不過人家自然流露的旖旎風情。看看人家迪奧美人,我連問都不必就可以知道,晚餐前他和尼爾在房裡做了什麼。白白給阿魁努力吸了半天,跟人家一比,我們兩個的清白簡直可以一目瞭然。

「你們開始了?」阿魁壓低聲音問。
「時間也差不多了。」尼爾顯得心不在焉,只是靜靜地欣賞身旁邊絕世美人的誘人風情。
阿魁點點頭,招來一位勉強沒看著迪奧發呆的服務人員,迅速的點餐。
「請上菜快一點,我好餓。」服務生離開前,阿魁蹙著眉頭催促了一下。
我立刻提高警覺:「又餓啦!」
怎麼這麼快!進餐廳前才剛餵他幾塊蛋糕外加一整壺茶,居然又餓了!
「有一點,還可以忍。」阿魁微笑,他緊鎖的眉間讓我有點擔心。
「你還是習慣用食物來解決嗎?」尼爾淡淡地說:「何不換換我們的方法,這種方法比用食物有效多了。」
「我知道。」阿魁撐著頭,表情開始有些痛苦:「在床上解決很容易,可惜我不適用。」
美人開口了:「你有個新娘可以幫你。」
阿魁的回答很小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我習慣用食物解決。」
迪奧審視的眼光掃向我,冷冷的說:「我和尼爾一向互相幫助。」
「那只限於你和尼爾。」阿魁扯起嘴角,似笑似不笑。
之後,迪奧美人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我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相信我是屬於阿魁的人。我們精心策劃『恩愛的證據』,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他還是不相信對吧!」
晚餐後我帶著一堆打包的食物回房,又匆匆交代餐廳再送十人份的晚餐到我們房裡,迪奧一直看著我完成所有的工作。雖然他秀美的臉上毫無表情,我想也知道經過這頓晚餐,迪奧一定更不相信我跟阿魁之間有過親密的關係。

「不怎麼相信。」
阿魁拉掉領結躺靠在沙發上,也許是月圓將至的效應,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狂野頹靡,閒散率性中展露出瀟灑不羈,讓那張俊臉更加地吸引人,也連帶害我的心臟不太聽話地亂跳了一會。

「這一陣子,迪奧也要想辦法安然度過滿月,雖然他活了六百多年,月圓在他身上的效應還是和我一樣強烈;迪奧同樣得花不少心力去平復,說不定這段期間你反而可以稍微安心一點。」阿魁偏過頭,懶懶的對著我微笑,那種帶著一絲邪氣的萎靡笑法,害我胸口又是一陣強烈地撲打。

「那個…迪奧和尼爾是一對吧。」心跳地利害,我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問些什麼東西。
「他們啊!」阿魁又是一笑(唔!我的心臟…)「他們的關係是有點複雜,應該說是尼爾死纏著迪奧,而迪奧有很特殊的理由無法拒絕。」
雕像般刻劃深峻的臉龐凝視著我,阿魁的眼睛似乎有股魔力,我不自主的慢慢走向他。趟在沙發上的始作俑者絲毫不覺自己的影響,懶洋洋地扯掉身上的西裝外套。
「我去把衣服換下來。」阿魁直接就往臥房走,突然的動作猛然把我喚醒。
好危險,剛才一不留神,魂好像都給吸了過去。
想起迪奧在晚餐時那種迷倒眾人的神韻,我開始懷疑這一族搞不好真有媚惑人的本事也說不定。
雖然很丟臉,但是一想到阿魁哪種慵懶邪氣的微笑,我又是不爭氣地一陣心悸。
討厭!跟這隻鬼出門,不但貞操有危險,生命沒保障,還有礙身體健康。真不曉得我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呆呆地答應他!
正當我自怨自哀、檢討反省之時,阿魁換好衣服、掛上他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又再次出現。
我的心臟不安分地胡亂撲動,虛弱地摀著胸口,真有點擔心我那顆不聽主人吩咐的心臟,就這麼跳呀跳的碰了出來。
將近盈滿的月亮高高掛在窗外,陽台上灑了一地銀白。
阿魁依舊微笑的看著我:「子奇,怎麼啦?為什麼趴在那裡?」
老天啊!拜託你叫這隻鬼別笑了。再這樣下去,我恐怕要送急診了! 【墨】




第三隻眼 14
月圓這兩天,總算是讓我有驚無險的度過。
由於阿魁每隔兩小時就要進餐一次,連帶我每隔兩小時就得緊張一次。還好他除了吃,並沒對我有任何攻擊的意圖,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基本上還算安全。
我們把餐桌直接搬進臥房裡,以便這只餓鬼半夜時就近用餐。
白天還好,晚上也是如此;幾乎我每晚躺下去正想睡著,身邊的阿魁就開始喃喃的說餓,嚇得我又得起床,躲到餐桌旁,檢查一下桌上的食物是否還足夠。
操了兩天,我開始有經驗;現在我習慣抓著一整條的法國麵包當抱枕,身邊的人一喊餓,先把手上的麵包塞過去,利用阿魁啃食的同時我馬上起床,把桌上的食物準備妥當,阿魁一起身就即刻開動。我重新拿過一條麵包安心躺回床上,阿魁吃飽喝足後會自動回來睡覺。然後約莫幾個小時後,同樣的情況再重複一遍,如此週而復始一整個晚上。(好像給小嬰兒餵奶一樣)

緊張了兩天,除了有點睡眠不足以外,我還發覺自己的英文進步了不少。現在我可以很流利地利用電話向餐廳點餐,完全不需要阿魁的幫忙。(這兩天練習太多次了嘛!)
今天算來已經是月圓後的第三天,阿魁感到飢餓的頻率逐漸拉長,我原本繃緊的神經也可以稍稍放鬆。
阿魁剛叫了一堆的茶點,當作今天下午的儲糧。由於現在是白天一般人看不見阿魁,應門的工作還是得由我來,我打著哈欠等著侍者,準備餐車送到後再去補個眠。
門鈴響,我迅速地開門。
我現在和餐廳的侍者已經混得非常熟了,(一天到晚打照面,不熟也奇怪。)他們起先不只一次懷疑我點餐的份量,到後來也習慣我每每一點就是十人份的食物,只是侍者們送餐時偶爾會對我抱怨,說我一下子加重了他們的工作量。

哈拉一陣後,送走苦著臉來送餐的侍者。眼一撇,我發現隔壁603房:尼爾和迪奧的房門虛掩著,裡頭還傳來奇怪的聲音。

明知道接近他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可能是這些天睡眠不足的疲憊感讓我一時鬆懈,再加上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偷偷推開別人的房門想一探究竟。
尼爾和迪奧房間配置基本上和我們的一樣,一進門就是起居室後頭接著餐廳和臥房。起居室的沙發上兩個人裸露的身子交纏在一起,律動間不時發出淫靡曖昧的呻吟。
呆站在玄關處,野獸般相互需索的兩人並沒有發覺多了我這個不速之客。我靜靜看著陽光穿透這兩人火熱糾纏的身軀,迪奧絕美的臉上泛著艷麗的瑰紅,情慾赤裸裸地顯現在他精雕細琢的五官上,光線透過窗欞一道道灑下,在光影的輝映中兩個微微透明的身子交纏著,濃烈的情慾在空氣中激盪,一切顯得狂亂而不真實。

忽然間一隻手摀住我的嘴,阿魁半拖半抱把我帶回房,離開前還不忘隨手替他們關上房門。
偷窺別人辦事給人當場活逮,我連忙心虛的解釋:「我看他們門沒關好,一時好奇…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阿魁的神色顯得有些陰鬱,我繼續辯白:「因為我聽到奇怪的聲音,所以,想說去查看一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剛好在…」
一雙有力的手將我壓倒在床上,隨即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吻。
才剛剛『觀賞』了一段限制級的表演,又突然給人吻得神智不清。接連的刺激讓我不由得臉紅心跳、情慾蕩漾,沉醉地任由阿魁撫弄吮吻。
等到理智稍稍覺醒,我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經讓阿魁扒了一半。同樣是男人,被壓在他的身子底下,我很清楚阿魁和我都同樣有了反應。
有反應是一回事,但是,要真的就這麼順應情緒、隨波逐流付出我的貞操,我還是不願意啊!
「等一下!」
我努力想推開緊抱著我的阿魁。
糟了,推不動!
「阿魁,放開我!」
在我頸邊狂親亂吻的人終於抬頭,盯著我的眼神狂野火熱;溫厚敦良的貴公子阿魁不見了,現在抱著我的是飢餓中的惡狼。
「阿魁…你又餓了嗎?」我微喘著問,心裡突突直跳。
大野狼舔了舔唇,表情邪惡。
我抬腿狠狠踹向他,卻正好讓阿魁一把扯掉我的外褲。趁著這個空隙,我連忙翻身逃向餐桌,抓起一長條的麵包,哄小狗似的遞到阿魁面前:「來,你餓了對不對,這個給你吃喔!」

阿魁直直盯著我,緩緩伸過手來。正當我鬆一口氣,打算再挑一樣桌上的食物交給他。阿魁的手卻越過我手上的麵包,一把抓住我手腕,隨即將我甩上他肩膀往臥房扛去。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隻大色狼把我抓到房裡想幹麼,我當然是用力地踢打抵抗。
「不要!」
倒掛在他肩上,我死命捶打阿魁的背,手裡唯一的武器是剛剛拿的麵包,一點都起不了作用。
阿魁把我像麻袋似的摔到床上,連掙扎的機會都不給,單手迅速的制住我雙手固定在頭上,用他的身子壓住我以後,阿魁的唇便火熱地覆上來。
我感覺到他的舌頭在我嘴裡四處探索,另一手更是毫不客氣地在我身上四處遊走,阿魁極有效率的除去我們身上的所有衣物,在肢體赤裸地接觸之後,掙扎也逐漸顯得曖昧了起來。方才暫歇的情慾又開始激切,我不知不覺從推拒轉而迎合,由掙扎改為糾纏。

房間裡不知何時充滿了細細的喘息,我雙手癱在枕邊,無力地抓著被單輕咬,閉著眼睛任由阿魁親吻我的身子。炙熱的唇沿著我的腰腹逐漸下滑,我除了努力克制不讓難堪的呻吟溢口而出,連一絲絲阻止阿魁的力量和意志都沒有。

阿魁的吻越來越狂亂,盡情品嚐過我的每一吋肌膚之後,最後終於落向男人最最敏感的部位。
在他口中的感覺是如此火熱,我顫抖著緊咬住嘴唇。阿魁的雙手撫弄著我全身,舌頭惡意地輕蠕過我頂端的溝槽,嘴裡還同時輕吮。我完全無法抗拒這樣強烈的刺激,波濤洶湧的快感猛爆而出,直接宣洩在阿魁的嘴裡。

當我含著眼淚輕喘,一直壓制著我下半身的惡狼終於抬起頭來。
「子奇…」
阿魁的聲音性感低沉,從我模糊的淚眼中望去,這隻大野狼淫邪的輕舔著嘴邊滴落的稠液,臉上滿是情慾。我看到他喉結微微蠕動像是吞入了什麼,一想到他嘴裡殘留的是我溢出的液體,我閉上眼決定放棄掙扎,等待他健碩的身子壓覆上我的身軀。

……
……
……好像等太久了一點。
我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卻愕然發現大野狼的確有撲向我,目標卻不是我的身體,而是我一直握在手上的那個長條麵包。
我光著身子呆望著阿魁餓虎似的啃咬那塊麵包,好不容易一整條吞完,阿魁飢餓感稍霽,勉強恢復了些神智,掙扎著走向擺在床邊的餐桌,又是一陣狼吞虎嚥。
我呆呆看著這只餓鬼趴在桌上猛吃,方纔的情慾好像只是一場夢。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四處都留著眼前這個男人印下的痕跡,我還放棄了自尊決定任由情慾的引導,這個人引逗人家、調弄了我半天,居然把我就這樣熱辣辣地丟下,放著我光著身子躺在一邊,自顧自的吃起他的飯來。

羞恥感和委屈一下子湧現,我緩緩拉過被單包裹住裸程的身體,手已經氣得微微顫抖。
阿魁喝完一杯紅酒,終於吃飽,轉頭對我笑說:「還好,子奇你手上握了塊麵包,我才能在最後關頭轉移注意克制住自己,沒有真的做出勉強你意願的舉動。」
我啪地望他臉上甩了個枕頭。
「白癡阿魁!你去死啦!」
說完我就把自己包在棉被裡,說什麼也不肯出來了。
※※ ※※ ※※ ※※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鎖在臥房裡,除了每日三餐,我會臭著一張臉出去把餐盤端進來,其它的時間,任憑阿魁在門外怎樣低聲懇求。
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這天,尼爾單獨來訪。我坐在臥房裡豎起耳朵偷聽客廳裡的對話。
「你家新娘還在鬧脾氣啊?」
門外傳來阿魁的歎氣聲。
「不是說你沒做完嗎?」
「還好我先吞下子奇的體液,稍稍抑制住衝動,之後又有那塊麵包,我才能勉強忍住,沒有真的侵犯他。可是,子奇卻還是非常生氣。關在房裡好幾天了,也不肯讓我進房一步。」
要死了!誰叫你把細節都告訴別人的,這些半人半鬼的傢伙,一點羞恥心也沒有嗎?
「既然沒做完,他還生氣什麼?」
「我也不瞭解。」又是一聲歎。
還不瞭解!真是氣死我也!
我踹開房門,砰咚跳到客廳指著阿魁大罵:「你還不瞭解!我問你,你那時明明答應我,絕對不勉強我的,有沒有?」
阿魁看到我終於出現,有點驚訝又顯得有點高興:「我答應過,所以才搶忍住慾望,沒有真的侵犯你啊!」
「你這樣比真的侵犯我還過分!」想到我遭受的委屈,我氣得眼睛通紅。
「我們什麼也沒做,子奇你還是清白的。」阿魁好言好語的安慰。
「你都吃一半了,什麼叫什麼也沒做!」可惡,還狡辯!
我氣得也不管尼爾在不在場了,對著阿魁大聲亂吼:「把人家吃了一半,又吐出來,這比你真的吞下去還過份,你知不知道!」
我氣得直喘,沒時間仔細思考這句話的涵義,阿魁則是一臉詫異。
旁觀者冷靜的下了結論:「你家新娘是氣你不乾脆做完。」
「子奇,真的嗎?」問句中有明顯的喜悅。
「我,我哪有!」
「可是,你明明說…」
「……」
我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在燒,什麼也沒說,砰地一聲又關回臥房裡。
跳到床上,我羞得把自己緊包在被單裡。聽見外頭尼爾的聲音:「恭喜啦!你的新娘快到手了。」
大門開了又關上,尼爾好像回去了。
阿魁輕輕的敲著房門,語調很開心:「子奇,是真的嗎?」
我把自己用力包緊,門外的人還在問:「真的嗎?子奇,開開門好嗎?」
囉唆啦!反正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 ※※ ※※


後來我又在房裡關了好幾天,最後由於我們已經抵達英國。即將要下船,我不得不開門出來和阿魁見面。
看到我終於『出關』,阿魁笑咪咪地什麼也沒說。我漲紅臉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氣還是害羞,反正,我還是盡量躲著阿魁,提著自己的行李遠遠的站在一邊。
到達英國的時間是晚上,正好方便阿魁他們活動。尼爾和迪奧要直接前往族人聚會的北方小鎮,阿魁則是依照原先的計畫,打算帶著我一路遊覽慢慢的玩過去。我們的第一站,預計要先到倫敦。阿魁忙著打電話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我閒來無事遠遠的躲在一旁,假裝欣賞港口的夜景。

自從那天之後,我越發不知道要如何跟阿魁獨處。眼看往後的旅程,只剩下我和阿魁兩個,更是讓我心裡覺得又是尷尬,偏偏又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七上八下的弄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好。

正當我亂七八糟的想著心事,迪奧美人走了過來:「我們就要出發了,很高興認識你,子奇。」
難得迪奧美人這麼親切,我連忙回說:「我也是。」
「我聽說你和阿魁鬧脾氣,你們…應該還好吧?」美人微笑著問,害我又是一陣臉紅。
「也沒什麼,只是…沒什麼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只好支支吾吾勉強應他幾句。
「我聽說,你還不是阿魁的新娘。」美人的眼神冰冷。
我猛然警覺,卻已經太遲。迪奧一說完就用塊手帕覆上我的口鼻,我只感覺到一股奇怪嗆鼻的味道,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15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
我想移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給結結實實地五花大綁、連嘴巴都被膠布貼住,丟在一個陰暗的房間裡。
眨眨眼左右一望,我才發現這個房間根本就是個冷凍屠宰場,四周掛著一匹匹肢解後的動物,不知道是牛還是豬,房內的溫度很低,那些被屠宰後的屍體上都結了一些冰霧,難怪我覺得好冷。

也不知道迪奧把我丟在這裡多久了,看著一旁牆上掛著各式屠具,他該不會打算就在這裡把我給剖開來試驗吧?
「你醒了。」跟四周溫度一般冰冷的聲音,迪奧美人出現在我面前。
沒法說話,我只能隔著膠布嗚嗚嗚地向他抗議。
他撕開貼在我嘴上的膠帶,我隨即放聲大喊。
「救人啊!」
「阿魁!」
「救命啊!殺人啦!」
努力喊了半天,迪奧美人冷靜的任由我大吼大叫,最後才以幽靈般冰冷的語氣說了一句:「沒有人會聽見的,你死心吧!」
我轉頭盯著這個不講同族義氣的美麗幽魂:「你這麼做,阿魁一定知道是你抓走我的,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以後要怎麼向他交代嗎?」
「他會體諒我的。」美人的眼光飄遠,面無表情。
「體諒什麼,你想要解脫、阿魁也想啊!你怎麼這麼自私!」
「沒關係,等我恢復為常人以後,阿魁如果願意殺我為你報仇,我還求之不得。」迪奧手裡拿著一把長刀,翠綠色的眼睛直盯著刀鋒,夢囈般輕喃。
「你就算殺了我也沒用,那也未必是解咒的正確方法。」看著他空洞的雙眼,好像隨時都可能把長刀招呼到我身上,我急急忙忙地又說:「沒有人知道正確的方法,你殺了我,萬一我是正確的人選,你卻用錯了方法,那不是白白浪費了。你想再找一個像我一樣擁有這麼奇特能力的人,恐怕也不容易啊!」

迪奧美人沒有說話,大慨也覺得我說的有理,我連忙繼續勸說:「你們再不多久就要聚會,說不定已經有人找到正確的方法了。可以等到那時再試啊!」
這麼危急的時刻,除了急著想辦法努力自救,一直縈繞在我腦海裡的還有阿魁深沉憂傷眼神。要是我就這麼死在這裡,不知道他又要悲傷多久,我絕對不能就這麼死了,一掉要想辦法逃走才行!

美人手中亮晃晃的長刀緩緩放下,雖然四周溫度寒冷,我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已經濕了一大片。
「你和阿魁試過哪些?」迪奧又突然問了一句。
「沒…沒試過幾樣。我們試過我的眼淚,交換吸血,然後就沒有了。」
「只有這樣?」
「只有這些而已。」
「你還不是阿魁的人?」纖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迪奧如四周溫度般冰冷的膚觸,讓我有一種被毒蛇爬過的戰慄感。
「我可以先讓你成為我的,再一點一點的試驗你。」翠綠的眼睛滿是憂鬱:「我真的不想再等了。六百多年,我活得好累啊!」
「你看得見我們,一定具有奇特的魔力。我先挖起你一隻眼睛試試,如果不行,我再挖出你的心。」冰冷的指尖劃過我的雙眼,人偶般的端麗臉龐近乎發狂般的冷靜殘忍。
我偏過頭去死命想躲開他冰冷的撫觸。美人舉起銳利的長刀,朝著我猛然刺下。
刀鋒咚的一聲緊貼著我的臉頰,牢牢插在我躺著的解剖台上。
「先成為我的人吧!」迪奧一說完,身子就朝著我壓了上來。
我雙手雙腳被繩子緊緊縛著,臉龐一邊插了把長刀,迪奧埋在另一邊的頸窩撕扯我身上的衣物。我忍著噁心感,讓那雙冰冷的手在我身上游移,趁著迪奧不注意,悄悄利用刀刃割開綁著我雙手的繩索。

雙手終於重獲自由,我用盡畢生的力量朝著壓在我身上的人一拳揮去。
迪奧讓我出奇不意打得後退了好幾步,倒坐在地上。就當他向後跌坐的同時,一個閃著金色光芒的小盒子從他的胸前口袋掉了出來,鏘啷地在地上彈跳了幾下。迪奧美人看見小盒子掉落,居然露出少有的慌亂神情,伸長了手對著哪個盒子喊:「莉亞!」

小金盒噹啷一聲碰開盒蓋,攤開掉落在地面上。
盒蓋開啟的同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個長髮的女幽靈悠然出現,清秀的臉龐上還有幾些雀斑,神色憂傷地四處尋覓,她看了看我,確定我不是她尋找的人之後,繼續環顧四處、鎖著眉頭含淚輕聲地呼喚一個名字。女幽魂跨過一旁同樣不具實體的迪奧,她好像看不見他。頹然坐倒的迪奧同樣也看不見這個女鬼,但是卻好像聽得見她的聲音。當女鬼四處呼喊尋覓的同時,就看到迪奧像是害怕又像是極度的悲傷,摀著耳朵縮在一旁發狂般的啜泣,嘴裡還不停地念著先前的那個名字:「莉亞,莉亞…」。

我利用機會趕緊割斷腳上的繩索,抓著給迪奧撕得七零八落的衣物正想逃開,回頭一看,迪奧已經哭著暈了過去,一旁那個女幽魂還在不停的呼喚尋覓著。
我上前撿起地上的小金盒,發現它其實是個精巧的相框墜飾,裡頭有一個古老的仕女畫像,畫中人巧笑倩兮、臉上幾點雀斑,赫然就是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幽靈。我啪搭一聲關上盒蓋,女幽魂也隨即消失了。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把迪奧美人一塊帶走,尼爾和阿魁衝了進來,我還來不及解釋,就給阿魁一把抱住。
環繞我雙臂的力量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我有點艱難地想說話要阿魁放開我,卻發現抱緊我的人不停地發抖。
「還好…還好你沒事。」
阿魁的聲音有些嘶啞,我也覺得眼睛酸酸地有點水氣。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想說話卻覺得有點哽咽,乾脆就乖乖地靠在阿魁懷裡。

迪奧清醒之後又恢復成那個面無表情的人偶,阿魁狠狠地在那張精緻的臉上揍了一拳,當場打得迪奧嘴角帶血。
尼爾似乎顯得有些心疼,不過並沒有多說話。
至於我這個最大的受害者,看到那麼漂亮的臉挨打,雖說心裡會覺得有點惋惜,卻還是覺得迪奧罪有應得。
阿魁深吸了口氣,不願再和他們多說,拉了我轉身就要離開。我想起口袋裡的小金盒,回頭把它交給迪奧。
一看到這個黃金墜飾,迪奧面具般的臉孔頓時激動起來。抓住小金盒緊緊揣在懷裡,喃喃地念著:「莉亞,莉亞…」
我看迪奧幾乎陷入半瘋狂的狀態,抬頭以眼神詢問站在一旁的兩人,尼爾眼神幽暗,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那是迪奧的妻子,他一直說聽到她的聲音。這麼多年來,迪奧幾乎快要給逼瘋了。」尼爾的聲音冷淡,神情卻非常苦澀。
「可是,她真的在啊。」
三個人同時睜眼望著我,其中以迪奧翠綠的眼睛瞪得最大。
「你看到她了嗎?你看到莉亞了?她在哪裡、在哪裡?」
迪奧抓著我的肩膀直晃,力氣之大,痛得我縮了身子。阿魁上前揮開他雙手,擋在我身前:「不准你再動他!」
迪奧幾乎是半跪著抓著阿魁,看著我苦苦哀求:「求求你,告訴我。莉亞她在哪裡?」
翠綠色的眼睛滿是淚水,迪奧美人聲嘶力竭地哀求,曾有的矜持和冷漠都蕩然無存:「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著莉亞,她卻連到夢裡跟我見一面都不肯。我一直聽到莉亞的聲音,我知道她在我身邊。可是,她在哪裡?為什麼我看不到她,她為什麼不肯來見我?」

「多少年了,她丟下我一個人孤單單的活著,我連想死都辦不到。多少年了,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迪奧激動的哭倒在地,尼爾將他輕輕抱起,讓迪奧伏在自己胸前。
悲傷過度的他不住地顫抖啜泣,美麗的臉龐上遍佈淚痕,如今在我眼前的迪奧,不再是那個艷麗絕世的秀美男子;只是一個哀泣自己的愛人,孤寂飄蕩了數百年的幽魂。
我蹲到尼爾身邊,就著迪奧的手再一次把那個墜飾的盒蓋打開。畫裡的幽靈悠悠現身,在陽光中她顯得格外模糊不真切,深褐色的雙眼望了望,又開始哀傷的輕聲呼喚。
我知道她還是只能看見我,看了看滿臉淚痕的迪奧,第一次這麼深刻地感受到人魂相隔的無奈和悲哀:「她出來了,正在四處呼喚一個奇怪的名字。你應該聽到了吧。」
迪奧的淚水靜靜的滑落:「她在叫我,愛迪爾華特、那是我的小名,只有莉亞會這麼叫我。」
「我什麼都沒聽到。」尼爾的聲音有些僵硬。
「可能是因為迪奧一直思念著她,所以才能聽見她的聲音。」我明白迪奧有多渴望能再見到妻子一面,趁著那個模糊的身影飄過眼前,我趕緊告訴他:「她正要向你走來,你看得到嗎?」

迪奧張開雙手期盼的等待,莉亞的身影飄近、穿透過同樣不具實體的手臂。眼看著兩個相互思念的靈魂交錯而過,卻彼此無法感應,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非常慘忍的事情。
「她走開了。」
迪奧慘然望著自己什麼都感受不到的雙手,那雙翠綠色眼睛裡期待的火苗一下子又轉為冰冷,端麗的臉上淚痕未乾、面無表情,所有的感覺像是又收回到面具之後。只是,我現在知道,哪種活人偶般的冷淡不是漠然,而是太多期盼落空後的無奈與哀痛。

「夠了!」
尼爾陡然怒氣上升,拉開迪奧對著我說:「你走吧!你幫不了他的!我們不像你,看不到、聽不到,知道莉亞在他身邊又如何,也只是讓他多受折磨而已!」
「不,別走!」迪奧看著我空洞的眼裡有一絲絲清明。
「請你幫我問問莉亞,要怎麼樣讓她安息。我不希望她跟我們一樣,像幽魂一樣殘留在人世,我希望她安安心心的離開。」
「迪奧!」尼爾顯然不同意。
「我是認真的。」迪奧冷漠的眼裡有著不容忽視的堅持:「我們最清楚身為幽魂的悲哀,我不希望莉亞也是如此。」翠綠色的眼睛直視著我,先前的狂亂和空漠消失了,雖然有著更深重的憂傷卻不再冰冷:「請你幫我,我希望莉亞能走得安心。」


第八章

跟鬼魂打交道我一向很有經驗,這個叫莉亞的幽魂當然也不會太困難,唯一有點不好意思的是,我得先多惡補幾句英文才方便跟她問話。
雖說每個地方國情不同,這個叫莉亞的女幽靈,反應跟其它的鬼也沒太大的差異;發現我能看見她、甚至跟她說話,莉亞先是驚訝,而後便嚶嚶的哭泣希望我能幫助她。
「你在找誰?」
「愛迪爾華特,他是我的丈夫,我最愛的人。」
這個飄蕩了幾世紀的幽魂,提到迪奧居然還是一臉的甜蜜,想必在世時是個相當溫娩可人的女孩。
阿魁和尼爾、迪奧都站在一旁,他們看不見,可是迪奧能聽得到我和莉亞的對話,我看見迪奧眼中閃耀著水氣,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顯得既幸福又哀傷。
「你想要見他一面嗎?」
莉亞點頭,眼中含淚:「我想見他。」
「你願意在晚上出現嗎?到了晚上你就可以看見他了。」太陽下山後,迪奧能以實體出現,雖然他看不見莉亞,不過我想莉亞應該可以看得見他。
幽靈莉亞的淚水又再度涔涔留下:「我希望能在白天見他,他從來不曾在白天和我見面,我希望能在白天看見他,我想看到他金髮在陽光中閃耀的樣子,為什麼他總是不肯在白天出現呢?」

深褐色的雙眼續滿的淚水,莉亞哀傷的問著,我回望迪奧,發現迪奧的眼淚也在靜靜的落下,心中不忍,便關上了盒蓋,莉亞隨即消失了。

「難怪他們一直無法見面。」
這天晚上,我們四人就近找了家旅社,胡亂吃了些晚餐。迪奧拿著莉亞的像墜坐在陽台上,癡癡的望著裡頭的人像。
「莉亞只在白天出現,難怪她總是見不到迪奧。」
「我們只能在太陽下山後才能以實體見人,莉亞在世時想必也無法理解吧!所以她才會一直希望能在陽光下看見自己丈夫一次,只要能讓莉亞安息,再難的事迪奧也會去做。可是,她偏偏選了一樣迪奧怎麼也做不到的事…」阿魁望著陽台上迪奧的身影,無奈的搖頭。

尼爾拿了瓶酒,神情苦悶不時的仰頭,一口接一口的喝著。
「怎麼辦?」我遇過的鬼魂,多少都給我出過些難題。這倒是我頭一次這麼希望能幫得上忙,偏偏又一籌莫展。
「除非能讓迪奧在白天出現…」
阿魁突然抬頭望著我:「對啊!我們可以讓迪奧在白天就出現。子奇,這需要你幫忙才行。」
阿魁說完拉著尼爾一起走到陽台嘰嘰咕咕說了一段話,三個人同時走回房裡一起盯著我看。
「可以,我們能讓莉亞在白天就看見我。」迪奧美麗的眼睛裡頭一次閃耀著生氣。
「我先聯絡人來幫忙。」阿魁很興奮的去打電話

阿魁的方法說穿了並不稀奇;只是利用化妝術把我裝成迪奧的模樣。他找來一群人花了一晚的時間把我依照迪奧的樣子裝扮起來。
說是頂容易的,做起來還真夠麻煩,化妝師說我的臉夠小可惜輪廓不夠深,所以要加高我的鼻子觀骨,好讓我有迪奧那種深邃立體的五官。總之,他們依著迪奧的臉型一點一滴的做成橡膠,再仔細的粘加到我的臉上,然後用各種顏料遮蓋,讓我看起來有迪奧白玉般的膚質。

外觀完成後,我還得戴上假髮和翠綠色的隱形眼鏡,然後再穿上迪奧的衣服,還好他身材跟我相近,這方面倒不必有太多的改變。
忙了一晚,幾個化妝師趕在天亮前完工,匆匆離去。
最後修飾之後,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幾乎就是迪奧的翻版。雖然臉上多了一堆的橡膠,這些化妝師果然非常專業,我笑的時候臉上肌肉拉動,居然沒有半點不自然,活脫脫就是另一個迪奧。

「她喜歡我穿這件深綠的外套,總是說那和我的眼睛相稱。」迪奧似乎也很滿意我裝扮後的結果,熱心的替我換著身上的衣服,連話都變多了。
「我平常都叫她莉亞,她若生氣鬧性子,我就叫她莉莉。她聽到會很高興的。」迪奧拿了一大束的花交給我:「莉亞喜歡白色的玫瑰,幫我把這些花送給她。」
看著他欣喜的模樣,我突然覺好心酸:「你有沒有什麼話,希望我告訴她的?」
迪奧優美的雙唇微啟,又苦笑著低了頭。
相隔了幾百年,我想他應該有太多的話想說,卻不知要從何說起吧!
「告訴她,我愛她,一直都愛她。要她好好的走,別留戀,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見面的。」迪奧眼望東方,太陽又逐漸升起,光線從遠處普射大地,他的身影也跟著變得透明:「不論太陽有沒有升起,我一直都愛著她。」

迪奧的聲音在幸福中包含著苦澀:「她活著的時候,因為在白天看不見我,我只能一直告訴她;太陽升起後,不要懷疑我對她的愛。請你幫我轉告莉亞:不論太陽有沒有升起,我一直都愛著她。她終於能在陽光下看見我了,我總算沒有辜負這句話。」

化妝師交代過,不能掉眼淚,會破壞臉上細緻的化妝效果。
我忍得很努力,才總算把滿框的淚水往肚子裡吞,沒讓它就這麼滴下來。

化妝畫了大半夜,以迪奧的身份和莉亞見面的時間其實很短,但是看到那張清秀的臉上透露出的喜悅,不管有多辛苦,也都值得了。
幽靈莉亞笑著說:「我就知道,你的金髮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謹照迪奧的吩咐把他想說的話轉達給莉亞。
莉亞聞著我手上的白玫瑰,神情歡喜,看著她的身影逐漸變淡,我知道她完成心願就要離開了。
回頭望了迪奧一眼,我攤開手掌讓莉亞把她的手平放在我手上。迪奧馬上會意,把他的手覆上我手掌的位置,雙眼眷戀的凝望著我眼前他無法看見的愛人。
雖然莉亞可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迪奧也無法真正碰觸到他心愛的人。
但是,我總覺得莉亞在消失前幸福的微笑,迪奧應該也能感受到才對。

莉亞的事情告一段落,迪奧在離去前慎重的執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給了我極其莊重的一吻。
「月影族迪奧、愛迪爾華特、尼古拉薩克斯,永遠供您差遣。」
聽阿魁說,這是他們一族裡將近於最高等級的委身服從,我以後可以隨意使喚他,迪奧絕對會萬死不辭。
我不是很清楚這有多嚴重,不過的確覺得受寵若驚。
「尼爾為什麼好像一直很不高興啊?」回想起尼爾這些日子陰鬱的表情,再比較迪奧離開時雖然略顯憂傷、卻不再像人偶般冷漠的臉,我有點不能理解。
「你還沒發覺嗎?尼爾一直愛著迪奧啊!」反正是白天,沒人看得見,阿魁乾脆就正大光明的和我手牽手四處亂逛。
「可是,迪奧對莉亞那麼深情…」
「迪奧當初是違背族中長老的意思,偷偷迎娶莉亞的。那時候,我們的族人都還有貴族的身份,莉亞婚後沒多久就生下蕾莉娜,蕾莉娜擁有月影一族的特性,不可能讓一般人來照顧她,迪奧不得不把她帶回族裡扶養。也因此,長老們發現他和普通的人類有了下一代,為了血統和族裡的綱紀,長老們勃然大怒,決意要迪奧親手殺死莉亞。否則,他們就親自動手。迪奧帶著莉亞四處躲藏,但是身為月影族人,他白天無法在莉亞面前現身,自然有許多不便之處,莉亞最後終究還是難逃毒手。她死後,迪奧的心就空了,偏偏我們又不老不死,迪奧活著就只為了悼念莉亞,即使尼爾一直伴著他,他眼裡心裡從來也沒有尼爾這個人。莉亞不在,迪奧什麼都不在意,尼爾得到他的身軀,卻也只有那個空殼而已。」

我靜靜的陪著阿魁走在倫敦街頭,原先參觀旅遊的興致消失得無影無蹤。
尼爾和迪奧,一個抑鬱孤單了幾百年孜孜唸唸死去的愛人,一個伴著心愛的人幾百年,卻怎麼也得不到他的心。
我回頭看著阿魁,想起他也曾經為了失去的愛人,悲傷孤單了那麼多年。這些月影族的人,就因為他們奇特的體質,憂傷的靈魂被迫禁錮在不老不死的軀體中,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悲傷和哀愁。

我緊緊握了握阿魁略顯冰涼的手,下定決心的說:
「我一定要幫你們找到破解咒語的方法。」
阿魁似乎有點詫異,隨即溫柔的笑了:「沒關係的,只要子奇願意陪著我,能不能變成常人,我並不在意。」
「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找到破解的方法!」
「順其自然吧。」
「我決定了,一定要找到!」
「…我倒寧可你先答應成為我的新娘。」
「喂!你哪壺不開哪壺啊!」
「好嗎?」
「……」
「子奇,好不好?」
「……」
「說不定這就是破解的方法…唉喔,你怎麼踢我。」
「再說我揍你喔!」





16
留在倫敦日子,完全不像我預想中的悠閒有趣。
這是英國文化的古都,阿魁帶著我四處遊覽,理所當然參觀了不少古跡名勝。有歷史的地方,就少不了爭權奪利的腥風血雨。參觀這些古堡宮殿,對一般人而言、是追古溯今發思古之幽情;對我,卻只覺得簡直是自討苦吃,差點沒給那些盤懷旋繞的幽魂吵個半死。

就拿我去參觀倫敦塔的經歷來做例子好了。
我一聽說倫敦塔曾是英國皇室的監獄,自古含冤怨靈的幽魂縈繞,鬼魂現身的傳聞更是從沒斷過;雖說這裡是遊覽倫敦必經的名勝之一,想到滿古堡裡鬼魂亂飄的景象,我當場就興趣缺缺,管它多有歷史意義也不想去參觀。

偏偏阿魁興致勃勃,說是一定要帶我進去看看他父親給當時皇室監禁過的牢房,我雖不甘願,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去參觀。
我們到的時候還是白天,沒人看得見阿魁,所以我只買了一張入場券。倫敦塔果然不愧為旅遊聖地,延路上就看見好幾隊人各自帶了解說員,盡職的解說這個堡塔的歷史軼事。
身邊有個阿魁跟著,人家可是活了幾百年的當地人,講解起倫敦塔裡這些白塔、綠塔、養烏鴉的因由來源當然要比任何解說員都來得精采。照理說,這一趟旅遊該是賓主盡歡、適意暢然才對。

壞就壞在我的『眼力』。
還沒跨進古塔,我遠遠就看見兩個白白靜靜的小孩在草地上跑來跑去,還穿著相當典雅的白色長袍睡衣,一看就知道是兩隻飄蕩的孤鬼。
我看他們應該是對兄弟,頂多只有十來歲,也不知道當年出了什麼事,居然小小年紀就當了孤魂野鬼,八成是大人們政治鬥爭下無辜的犧牲者。心裡不由得很是同情,忍不住就多看了他們幾眼,兩個小小鬼發現我盯著他們,歪著頭也朝著我猛望。

這前一陣子老和阿魁在一塊,我一時忘了該迴避鬼魂的眼光,還白癡的對著兩兄弟笑了笑。
這下可好,兩隻小鬼當場就粘了上來。
大一點的那只比較清楚,還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人世,幾哩咕嚕囉唆了一大堆,說他們一個是愛德華五世、一個是什麼約克公爵,神氣巴拉的擺著皇子威儀說他們是給謀殺的,要我效忠都鐸皇朝的正統,替他們伸冤報仇,把他的叔父逮捕入獄等等…。

看起來小一點的那個,顯然還不懂得自己已經入了鬼籍,指著我質問(人家是貴族嘛!多少會有點架子。)
「為什麼其它的人都不理會我們?我們說話他們為什麼都聽不見?」
阿魁看不見這兩個小鬼,指著塔內一處,很認真的跟我說:「十七世紀的時候,有人在那裡挖出一個裝有兩副小孩骨骸的箱子,大家都認為那是1483年理查三世當攝政王時謀害兩位王儲的證明,後來學者還把小孩子的骨骸拿來比對,光了好大的力氣想證明這個懸案;有另一批人則持相反意見,說那兩副骨骸不是皇族,兩方人馬吵吵鬧鬧,弄得喧騰一時。其實當時兩位皇子突然失蹤,皇室裡的人早就知道是攝政王下的毒手。」


我點點頭接著說:「那兩個皇子一個是愛德華五世,一個叫約克公爵。」
阿魁驚訝的看我:「子奇,你怎麼知道?原來你對英國的歷史這麼熟悉啊!」
熟悉個頭啦!兩個小幽魂就跟在我身邊喊冤,我怎麼會不知道。
既兩個皇子之後,我有點自暴自棄,幾乎是隨意地跟古堡裡的幽魂見一個笑一個、亂打招呼。一趟倫敦塔逛下來,我身邊浩浩蕩蕩跟了一大隊的幽魂,身份從皇子、貴族、軍官、仕女應有盡有,每隻鬼都迫不急待地搶著要訴說他們的往事。甚至還有個失寵的皇后鬼魂跟在我身邊,滔滔續續地抱怨她的夫君亨利八世見異思遷,原本還為了要娶她而挑戰教廷,硬是為了她廢後創立英國國教,之後居然為了迎娶新人,又污陷她不貞與人通姦把她送進倫敦塔判刑斬首。

這位叫安、寶琳的皇后鬼魂,好不容易找到個人一吐多年冤屈,劈哩趴啦地說了一堆,什麼她的女兒後來當上英國女皇,就是有名的伊麗莎白一世,她的夫君因為她沒有子嗣而殺她另娶,最後還不是靠著她生下的女兒重振英國等等,反正就是不停的抱怨、抱怨、抱怨…

阿魁完全不知道我身後已經粘了一大串,不知道是想等著伸冤、還是單純想聊天吐苦水的鬼魂。他自顧自努力的解說倫敦塔的故事,還高高興興的告訴我哪幾個牢房他的族人待過,哪個地方有密道可以出入。

最後離開的時候,一整大隊的鬼魂站在出口處跟我揮手,要我沒事有空就再到倫敦塔來找他們玩。我乾笑跟著阿魁走出古塔,只覺得兩耳翁翁作響,精神耗弱幾乎快要累癱倒地。
從那天以後,我哪也不想再去參觀了。
阿魁帶我到海德公園曬太陽,說這樣的空曠場所,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孤魂野鬼來騷擾我才對。
我躺在草地上正面曬完、曬背面,阿魁坐在一旁溫柔的問:「子奇,接下來想到哪裡遊覽?」
我無力地搖頭,在這裡參觀來參觀去,不是古堡宮殿,要不就廣場教堂。隨便走兩步都是歷史的遺跡,害我也幾乎隨處都能看到一些夾雜在悠久歷史中飄蕩的幽魂。雖說我遇鬼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像這樣頻繁的遇法,久了我也不免會有些精神緊繃,讓我一點遊覽的興致也沒有。

「不要了!我想到一個幫你解咒的方法,等明天我們就出發!」我閉著眼睛,有點虛弱地癱在地上對阿魁說。
「什麼方法?」
「我們可以利用我的特殊『眼力』。」
「怎麼說?」
「我看得見鬼,可以跟他們溝通。你說過你的族人有人曾經解開咒語,變回凡人,只要他變回常人就免不了會死,既然會死,一定也有死後變成鬼魂的。我可以問他們是怎麼解開咒語的,這樣不是比我們呆呆的亂猜亂試,來得有效率多了。我們可以去你們族人的墓地找找看,總會讓我們遇上一個的。」

「子奇,你真是聰明!」阿魁很高興地伏下身來,手臂攬上我的腰。「我們就一邊玩一邊找吧!你難得來英國一趟,應該要好好的四處走走看看才對。」
「不了!我想先幫你們找到解咒的方法。再不多久,你的族人要聚會了,我希望能給他們帶來好消息。」
「子奇。」阿魁深深的注視著我,很溫柔說:「沒關係的,不管咒語解得開解不開,能遇見你,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阿魁說得含情脈脈,害我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轉過頭去不敢再看他深情的眼睛:「一直玩,我也玩膩了,做點正事也好!我答應過要幫忙的,所以,本來就應該要幫忙啊!」
軟軟涼涼的吻壓了下來,我閉上眼任由他緩緩加深兩人唇舌的糾纏。當阿魁的唇終於撤離,我已經雙頰微紅氣喘噓噓。
「子奇,謝謝你。」阿魁壓在我身上,鼻尖輕輕蹭著我的臉,還不時親啄淺嚙沿著我的頸子一路下吻。
我左右一望,雖然沒有人看得見阿魁,但是光天白日的,這隻鬼居然越吻越激烈,一隻手也不曉得何時潛入我襯衫下擺,肆無忌憚地撫摸了起來。
為了避免遭人側目,我不能有太明顯的掙扎舉動。一手先固定住四處游移的毛手,一手頂著阿魁肩膀把他略略推開:「喂!我們是在公園裡耶!大庭廣眾地,你在做什麼?」
阿魁一點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緊緊抱著我,埋在我肩窩裡猛親:「又沒有人看得見。」
這隻鬼不但『動作』越來越激烈,一手開始想解開我的衣物,從他緊壓著我的姿勢,我可以感覺到他居然已經有了反應。
我連忙用力推開阿魁,瞪著他罵:「這是公共場合耶!你這個隨地亂髮情的色鬼!」
阿魁一臉委屈:「那…我們回飯店再繼續好不好?」
「好你的頭啦!大白天的誰跟你繼續!」
「不然晚上再繼續好了。」
「不行!」
我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公園,只覺得臉上熱呼呼地。這只色鬼還不死心,跟在我身邊繼續問。
「子奇∼∼你什麼時候才要答應嘛?」
「……」
「那時候你不是也希望我做完嗎?」
「……」
「子奇∼∼」
「囉唆啦!」我回頭罵鬼,也不管周圍的人會不會對我向著空氣亂吼而對我『另眼相看』:「大白天的,誰要你沒事問這個…」有人撞上我背後,一隻狗汪汪叫了兩聲,我回頭一看,頓時呆在原地。

一個短髮的女士手持枴杖,另一手牽拉著一隻毛茸茸模樣精幹的大狗,面帶笑容向我道歉:「抱歉,我沒注意到你。」
漂亮的灰藍色雙眼空洞地遠望前方,她似乎看不見。不過,令我驚訝的並不是她眼盲的事實,而是她的身邊除了那只導盲犬,還跟了另一個黑髮的男子。男子溫和的對我點頭微笑,我低頭一看,他和阿魁一樣,沒有影子。


※※ ※※ ※※ ※※


這一段裡提到的皇子和皇后都是真實的故事,他們的鬼魂在倫敦塔出現也是時有傳聞的事。
給各位大人補充兩段英國歷史^^

1483年愛德華四世過世,留下年幼的兩個兒子,愛德華五世以及約克公爵

。愛德華四世的弟弟查理三世受命攝政不久,兩個王儲突然失蹤,傳說中兩位皇子被他們的叔父命人在睡夢中用枕頭悶死,後來這個很心的叔父在一場戰役中失利,王位轉交給亨利七世,亨利七世在1486年宣稱查理三世是殺害兩位皇子的兇手。不過也有學者認為,同樣覬覦王位的亨利七世才是這場謀殺案真正的主謀,亨利七世是愛德華三世的私生子,算起來也是兩個皇子的叔父。到底小王儲口中所說殺害他們的叔父指的是誰,那就不得而知了。





安、寶琳皇后是亨利八世第二任的妻子,當時歐洲的皇室結婚需要教廷的同意,天主教不允許離婚再娶,亨利八世迷戀上出生卑微的安、寶琳,寧可與教廷決裂,廢了原來的皇后再娶安、寶琳,還自創新教英國國教。不久,亨利八世對安、寶琳失去興趣,花心病又犯,再加上安、寶琳一直未能替他生下皇子。由於亨利八世曾為了安、寶琳廢後再娶,使得一般與論對安、寶琳本來就不太友善,說她狐媚淫亂殃國惑主,於是亨利八世利用傳言污陷安、寶琳與人通姦,硬是把這個英國皇后關進倫敦塔然後判刑斬首,方便他迎娶下一任的妻子。安、寶琳沒有兒子,生的女兒後來繼承王位,就是將英國推上鼎盛時期的伊麗莎白一世。





17
「艾森,你怎麼會在這裡?」阿魁很高興的上前抱住黑髮男鬼。
「我剛到。蘇珊沒來過英國,我帶著她來倫敦四處逛逛,再過兩天就要準備到艾爾薩斯去了。你怎麼會在這裡?」黑髮男子跟阿魁十分熟捻,看來好像也是月影族的一員。他繼續跟在盲眼的女子身後,邊走邊跟阿魁解釋。

「蘇珊?」
黑髮男子笑了笑,眼望著走在前頭拉著導盲犬的女子:「她就是蘇珊,是我找到的新娘。」
「你要帶她去艾爾薩斯和其它的族人見面?」阿魁站在原地,很驚訝的樣子。
艾森點頭,依然跟在蘇珊身後相隔約幾步的位置,專注忠誠的模樣不輸給那只毛茸茸的導盲犬。
「你明知道他們不會同意的。」阿魁搖頭。
「為什麼?」我湊過去胡亂發問。
多說話果然會惹麻煩,黑髮男子驚訝的問:「你看得見我們?」走在前頭的蘇珊停下腳步,無法對焦的眼睛滿是問號:「你在跟我說話嗎?」連身邊的小狗也警覺的盯著我猛看。
情況變得有點複雜,我只好假裝對蘇珊的導盲犬很有興趣,問了她一堆問題。阿魁負責跟他的同族朋友解釋:「這是子奇,是我的新娘。」
多虧蘇珊看不見,我轉頭瞪了阿魁一眼。
這個賴皮鬼還是不改口,笑了笑又說:「子奇有很特殊的能力,可以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
「原來真的有人能看得見我們。」艾森顯得很好奇,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
蘇珊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柔柔地笑著對我解釋她引以為傲的夥伴:「哈奇是我三年前申請到的導盲工作犬,它們工作時非常盡責,絕對不會輕易和人玩耍,要等我解開它的項圈,它才會跟我撒嬌玩鬧。哈奇的訓練師說它其實很頑皮,可是只要一戴上項圈,哈奇一定以我的安全和命令為首要任務,不管怎麼逗弄它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

「你自己一個人嗎?」我看了眼艾森,明知故問。
蘇珊搖搖頭,無神空洞的灰藍色眼睛笑得瞇了起來,一下子漾滿小女人的嬌羞甜蜜:「我跟我的未婚夫一起來的。」她伸出手讓我看她手上的婚戒,阿魁看了艾森一眼,臉上露出不贊成的表情。

「妳的未婚夫?」
「他白天…不方便,沒辦法陪著我。不過沒關係,我有哈奇可以帶我到處逛。艾森說要帶我來英國和他的族人見面,我想他的意思是指他的家人才對。」
蘇珊看起來大約有三十歲,圓圓潤潤的臉蛋,笑起來掛了兩個酒窩,顯得格外溫暖嫻柔。雖然雙眼失明,她卻十分開朗健談,我才問了幾句,兩個人便聊開了,蘇珊乾脆和我坐到草坪上聊了起來,哈奇端坐在一旁巧妙地隔開我和它的主人,保護感十足。

在旁人眼裡,或許只看到兩人一狗圍坐在草坪上。實際上,我們一共有四個人,阿魁和艾森也跟著坐到我們身邊,靜靜的聽著我們閒聊。
蘇珊的話題幾乎都繞著她的未婚夫打轉,說他們怎麼認識、怎麼相愛,說艾森說話時的語氣、說他經常和哈奇爭風吃醋。僵直的灰藍色眼神裡滿溢著愛情的喜悅,讓這個圓臉的中年婦女看起來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聽著她透露出歡欣的溫暖語調,我突然覺得那張平凡的圓臉也變得亮麗了起來。

看了看艾森,他含笑傾聽我和蘇珊的談話,墨綠的雙眼深深地凝視著蘇珊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神情專注而溫柔。
我想,他們應該是彼此深愛的吧!
小狗哈奇似乎察覺到周圍有兩個看不見的人影,一直顯得有些警戒。阿魁試探般地伸出手卻給艾森在半空中拉住。
「別碰它,會嚇壞它的!哈奇看不見,可是感覺得到。它是蘇珊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哈奇受到驚嚇。」
艾森的容貌雖然不像迪奧那麼秀麗絕俗,但是到底是月影一族的人,深璲的五官端正俊逸、帶了副眼鏡,讓他墨綠的雙眼顯得更加溫柔,看起來像是位溫厚敦良的學者。
「我真希望能讓你和艾森見面,你可以告訴我艾森的模樣。」蘇珊笑著說:「艾森白天…不方便,我的朋友很少有機會看到他,哈奇又不能告訴我。」蘇珊伸手摸了摸乖巧蹲坐在一旁的小狗,哈奇親暱地蹭了她好幾下。

「晚一點,艾森才會回到飯店和我會合,我的朋友總是說艾森很帥。我看不見,昨天我偷問飯店的服務生,他們說艾森非∼∼常英俊。可是啊,說不定是哄我的,要不就是艾森事先塞了他們小費。」蘇珊哈哈的笑著。

「艾森白天為什麼不方便?」聽她兩次這麼隱晦地形容,我不太確定蘇珊是單純看不見,還是艾森已經告訴她月影一族的秘密。
「我也不清楚。」蘇珊眨了眨那雙空洞的灰藍眼睛:「艾森白天很少出現,我知道他有很特別的原因,但是艾森從來沒有告訴我過。」
「你不好奇嗎?為什麼不問他?」
蘇珊笑了笑:「反正我看不見,他若有事想瞞我,那是再簡單不過了。我相信他有他為難的地方,如果他不想說、我也不問。我知道他對我是真心的,這樣就夠了。白天不能在一起,我們還有晚上啊!」

這麼單純而全然的信任,難怪艾森會喜歡她。
「而且…」蘇珊笑得更甜,圓圓的臉微微泛紅:「我常常覺得,艾森其實一直陪在我身邊。白天一個人的時候,哈奇有時會突然顯得很緊張,我明明沒聽見有人靠近,它還是會警戒起來。我就感覺應該是艾森在我身邊的關係,雖然我叫他,艾森都沒有回話,我還是感覺得到他。就好像現在,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卻有一種艾森就陪在我旁邊的感覺…」

蘇珊伸伸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聽起來很肉麻喔!可是我真的有這種感覺耶!」
灰藍色的眼睛看不見,我拚命的點頭;不只因為我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更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當天晚上,艾森向蘇珊介紹我和阿魁。蘇珊聽出我的聲音,十分高興這個意外的『巧合』。
「艾森,子奇就是我說今天在公園裡認識的那個新朋友呢!沒想到你們早就認識了。」
「艾森沒給我小費,他是真的很帥!」我搶先回答,蘇珊先是一楞隨即哈哈大笑。
晚餐的吃法很特別,為了方便哈奇進出,我們選在餐廳外露天的座位用餐。艾森等到食物上桌,稍稍調整位置後,拉著蘇珊的手一邊確定方位,一邊告訴她每盤菜餚的內容,然後蘇珊幾乎不需要任何幫忙,就像一般人一樣和我們分享取用盤內的食物。我和阿魁只要記得絕對不要移動桌上的碗盤,就不會造成蘇珊的不便。這一餐,吃得非常愉快,蘇珊溫暖柔和的個性更加深我對她的好感。

上甜點時,蘇珊咬著叉子猶豫。她盤子裡有兩塊蛋糕,另一塊是艾森從自己的盤子移過去的。
「你喜歡就多吃點啊!」艾森溫柔地頻頻勸誘,顯然很享受寵愛心上人的感覺。
「不要!我覺得我胖了!」
「沒有胖,昨天我幫你秤體重。結果也沒有變重啊!」艾森邊說邊眨眼,一看就知道他說謊。
「一定有,你每次都說我的體重沒變,可是我穿長褲時就覺得腰變緊了。」
「不管你胖不胖,我都喜歡。」艾森拿起蘇珊的左手,輕輕吻了一下手背。
「我不喜歡變得太胖。」蘇珊皺眉頭。
「不會的,你不知道,其實你一點也吃不胖呀!」
兩塊蛋糕終究還是都讓蘇珊解決了。看著她圓圓的笑臉,明知道艾森睜眼說瞎話,我和阿魁都乖乖的低頭吃著自己盤裡的甜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塊蛋糕好甜,甜得我連喝了好幾口茶,覺得臉上都熱了。

我們離開餐廳時,艾森對著阿魁說:「我先送蘇珊回飯店,晚一點過去找你。」
阿魁不知道怎麼了,一整晚都陰陽怪氣的,話也沒說幾句。點點頭,又不說話。
蘇珊看來有點疲倦,勉強笑著說:「我一向配合哈奇,晚上都睡得早。時差也還沒調過來,過十點就睜不開眼睛了。沒辦法陪你們聊,真是不好意思。」
我連忙說:「沒關係,等明天早上我再去找你聊天。」
「真的嗎?白天艾森不在,我正想找人陪我四處亂逛呢!」
「嗯,我明天再去找妳!」
艾森牽著蘇珊的手,旁邊跟著忠心耿耿的哈奇,兩人一犬漸漸消失在倫敦沁涼的夏夜街頭。
我偏著頭看了看阿魁:「你不喜歡蘇珊?」
「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蘇珊是普通人。」
「那又如何?」
「她還是個女人。」
「所以…」
阿魁望了我一眼:「子奇,我以前就曾經告訴你。我們這一族不歡迎新的生命,所以同性相戀是我們這一族的常規。」
「那迪奧呢?他就和莉亞很相愛啊!」我有點不服氣,這種事怎麼可以硬性規定嘛!人家相愛也不可以喔!
「你應該也記得,迪奧是違反月影族的規矩偷偷和莉亞成婚的。」
「哪有人這樣的!要不准男女成婚,你們這一族哪來的這些子孫?」
「月影族想成親,唯一的例外就是和同族的人成婚。」
我更不服氣了,抓著阿魁轉過身來面對我:「那是幾百年前的規定啊?你們這一族都只剩下七個人而已,能幸福就好,幹麼管那些有的沒的!蘇珊和艾森明明就這麼相愛,難不成為了那個狗屁規定,你想要拆散人家嗎?」

「就是因為艾森和蘇珊相愛,我才會更擔心!」
阿魁的眼神突然黯淡:「你忘了迪奧失去莉亞之後有多痛苦嗎?我們這一族是不老不死的妖怪,心愛的人死去後,我們只能面對著無窮無盡的悲傷和孤獨,無邊無際的痛苦下去。雖然蘇珊看不見,艾森不必擔心蘇珊發覺他永遠不老的怪異體質,但是,蘇珊死了以後呢?你要艾森怎麼去面對未來的日子?」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看著阿魁,沒有回答。
「我們的祖先禁止後代愛上常人,就是因為他們有太多太深痛的過去。今天,艾森和蘇珊的感情越深,等到蘇珊過世後,他就得承受越大的痛苦。我並不是不喜歡蘇珊,而是不得不為艾森擔心啊!」

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帶好久,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好的解決方法。無力地拉著阿魁的衣角,悶悶地問:「可是,他們明明這麼相愛…」
阿魁把我抓進他懷裡,歎了口氣:「現在阻止也來不及了。我擔心的還有另一件事。」
輕輕靠在阿魁胸前,我抬頭給了他一個問號。
「月影族只剩下七個人,唯一的女性蕾莉娜一直很喜歡艾森。現在迪奧是族裡最年長的人,蕾莉娜又是他的女兒…」
「所以迪奧委會拆散艾森和蘇珊,要他娶自己的女兒嗎?迪奧怎麼可以這樣子!他當初和莉亞也是被人硬生生拆散,他應該最清楚這種痛苦啊!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呢?」
阿魁拍拍我的背,要我先冷靜一下:「迪奧不會勉強艾森,他雖然無法違抗蕾莉娜,卻也不至於拆散艾森和蘇珊。我擔心的是蕾莉娜…」
「迪奧為什麼無法違抗蕾莉娜?」記得以前好像也聽阿魁說過,迪奧的這個女兒很凶是嗎?連她老爸都怕她的樣子。
「這是源自於我們月影族對於後代的虧欠,月影族的人給予自己的子孫受到詛咒的生命,讓他們擁有不人不鬼永無止境的痛苦。因此,月影族的人對待子孫都格外的容忍,滿足他們想要的一切。幾乎不會拒絕來自後代子嗣任何的要求。」

「這樣未免太寵小孩了吧!」我不贊同的說。
「所以,迪奧才會無法違抗蕾莉娜。任由蕾莉娜拿走族裡解咒的古老資料,原先規定要恢復常人才能觀看,蕾莉娜也根本不理會。」
「那…你擔心蕾莉娜要求迪奧去拆散艾森和蘇珊嗎?」
阿魁搖搖頭:「月影族是非常驕傲的,尤其是迪奧他們。迪奧可能不怎麼在意,但是我知道蕾莉娜很強調自己高貴的血統。艾森如果因為一個普通人拒絕她,我不知道蕾莉娜會做出什麼事。蘇珊已經看不見了,再加上我們白天如幽魂般的體質,要是蕾莉娜想傷害蘇珊,那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就算艾森想保護她,也未必能做到周全。」

想到蘇珊哪張溫和微笑的圓臉,這麼單純率真的人可能受到傷害,我不禁扯著阿魁的手亂晃:「那怎麼辦?叫艾森不要回去了!我們也別告訴別人,叫他們遠遠的躲起來算了!」
「如果我是艾森,我可能也會這麼打算。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艾森要帶著蘇珊一起回來?」

「我找到雷亞特了。」
艾森送蘇珊回去後沒多久,便到我和阿魁住的飯店來。我一看到他就劈哩趴拉趕著他回去,要他不准到什麼艾爾薩斯去參加族人聚會,叫他和蘇珊躲得越遠越好。我還指天立誓絕對不會洩漏兩人的行蹤,就當做我沒看見他們、他們也沒看見我。

艾森聽我說完,笑了笑溫溫地只說了這一句。
「我找到雷亞特了。」
我是沒聽懂,阿魁倒是激動得很:「你找到雷亞特?是真的嗎?那個傳說中恢復成常人的雷亞特?」
「真正找到他的不是我,而是非爾。」
一堆人名聽得我頭痛,連忙舉手發問:「那個…非爾是誰?雷亞特又是誰啊?」
阿魁很興奮的說:「非爾是艾森的父親,他是最早放棄無意義的殺戮,決心尋找正確解咒方式的月影族人。雷亞特則是傳說中離我們年代最近,解開了咒語恢復正常的月影人。聽說雷亞特就是因為找到奇特的新娘,解開咒語,之後隨著歲月老死的。非爾一直在找尋雷亞特的下落,希望能找到解咒的方法,沒想到真的讓他找到了!」

「我還有更好的消息。」艾森微笑宣佈:「非爾也死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真是太好了!」阿魁聽說更加興奮,緊緊握著艾森的手不放。
「人死了,線索不是就斷了。你們在高興些什麼啊?」
艾森給阿魁和我各倒了杯酒,舉杯慶祝。我實在不太瞭解這兩個人在樂些什麼?忍不住問一下。
「子奇,你沒聽懂嗎?非爾也死了!」阿魁說得非常高興。
「這是好事嗎?」這個非爾是十惡不赦啊?他死了你們這麼高興?艾森不是他兒子嗎?老爸死了還開香檳慶祝,這個不孝子!
「子奇,這表示非爾找到解咒的方法了。他能自然的老死就表示他變成正常人,要變成正常人當然就得先解開咒語。非爾一定是找到了雷亞特,而且也找到可以解咒的方法,我們終於有希望獲得解脫了!」

阿魁抓著我肩膀亂晃,弄得我頭昏眼花的。
對喔!阿魁他們要變回常人才會死,所以能死對他們而言反而是好事了!【墨】



作者: 舞緋月    時間: 2009-6-30 07:31



第三隻眼(18)

「你是怎麼發現的?」阿魁搖完我之後,就開心的把我摟進懷裡,越過我的頭頂問艾森。
「我在一個畫商那裡發現非爾收藏多年的名畫,賣家告訴我這是他幾年前在倫敦的慈善拍賣會商得標的。因為畫的主人在交易時有個特別的規定,讓那個畫商印象非常深刻。」
「什麼規定?」
「畫的主人遺言把畫捐給一家育幼院,允許育幼院需要時將這幅畫拍賣,但是得標者在取畫前,必須去到他的墓地憑弔。我問過那位畫商,畫的主人就叫做非爾。他還告訴我非爾的墓園就在倫敦近郊,我打算明天過去看看。」艾森推了下眼鏡,微笑說:「我相信非爾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希望能向我們透露正確的解咒方法。我們到他的墓園四處問問,他應該會留下一些線索的。」

我覺得有點奇怪,忍不住問:「他要是真的想告訴你們解咒的方式,大可以直接說啊,寫個信打電話都可以,幹麼要這麼神秘?」
阿魁心情極好,啄了下我的臉,微笑解釋:「我們這種尋找解咒方式的聚會,原本在月影族裡是不被允許的。長老們認為一心想要解開這種詛咒,等於貶低了自己的血統。因此,他們規定恢復成常人的族人,等於被月影一族放逐,不能夠再和其它的族人有所連絡。月影一族是很驕傲的,很多人寧可延續著無止境的痛苦生命,一直到難以承受而發狂,也私下去尋求破除的方法。我們僅存的七個人,也是經過許久才達成共識,決心放棄這種不老不死的生命,專心去尋找解咒方法。」

艾森接著說:「非爾和我們失去聯絡已經有三十幾年,他恢復成常人應該是在這之前的事。我想,非爾就是不敢直接的和我們剩下的族人聯繫,才只好使用這種方式,希望能為我們留下一些線索。」

艾森望著遠方,期盼的說:「只希望他留下來的線索,能夠被好好的保留下來。」
「別擔心。」阿魁抱著我亂晃,很得意的樣子:「子奇可以幫我們直接問非爾。」
艾森轉頭看了看我,稍稍一想瞭解阿魁的意思,笑得更開心了。

我們告訴蘇珊要到附近的墓園悼念艾森的父親,一行四個人,外加一隻小狗哈奇,就直接到艾森所說的墓園去尋找非爾的墓。
那裡距離倫敦大約一個小時車程,因為是白天,我負責陪著蘇珊聊天另外兩隻鬼靜靜的跟在我們身邊,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們都顯得有點興奮。
大白天的,墓園裡的幽靈也都不太敬業,只有一兩隻比較認真,還在大太陽下晃來晃去,其它的看都看不見。
我們決定先安頓好蘇珊,等到晚上幽靈們活動的時間再來一趟,屆時要找非爾也會比較容易。
當晚,阿魁、艾森手拿著手電筒,在墓園裡一個一個的找,希望找到非爾的墓碑。我盯著那些半空中飄來飄去的幽魂,突然有點後悔;在墓園裡找鬼,我還真是吃飽沒事找罪受啊!
「在這裡!」艾森在一個普通的墓碑前站住,用手電筒照射墓碑上的名字。『 -1962 非爾、薩克斯 感謝瑪莉娜,讓我終於能在此安眠

「這一定就是非爾!」艾森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你看,他沒有把出生的年代寫出來。因為他已經活了好幾百年,所以不能寫出真實的時間,」
阿魁把燈光照向距離不遠的另一個墓碑:「艾森,快來看!雷亞特也在這裡!」
我們聚集到阿魁面前的墓碑一起看著上頭記載的文字:『 -1934 雷亞特、薩克斯 飄蕩的靈魂終於獲得安寧,感謝我的愛妻瑪莉娜,離開她是我唯一的遺憾

「非爾果然找到了雷亞特,並且也跟著恢復成常人。」艾森欣慰的看著這個古樸的墓碑,滿懷希望的問我:「子奇,你可以和他們說話嗎?」
從小我就天賦異稟,看得見這些半透明的鬼魂。除了看得見,我還能憑經驗判斷哪只是惡鬼,哪只是怨靈。當然,我也能在鬼魂出現前就清楚的察覺,哪裡有陰魂縈繞哪裡沒有。這兩個墓地我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裡頭根本沒有鬼。

「他們都不在了。」我心裡失望,回答也非常簡單。
「什麼意思?」艾森不懂。
「子奇說他們的靈魂都已經離開,沒有徘徊留在世間,所以他們的墳裡沒有鬼魂,我們問不到了。」阿魁悵然的解釋。
艾森咬了咬嘴唇,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很能理解他心中的失落,心下歉然也只能望著一旁的墓地發呆。
阿魁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別在意,手上的燈光照到其中一個墓碑,我猛然瞥到「薩克斯」這個名字,心裡一動,連忙拉過阿魁的手,把燈光照在那個墓碑上。
1879-1947 瑪莉娜、薩克斯 一個看得見靈魂的女子 她的靈魂在此安眠

阿魁和艾森看著墓碑上的文字,緩緩地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我突然間靈光一閃、抬頭亂望,正好看見旁邊一個幽靈從墓地裡站起,直接開口就問:「請問你,你認識這個瑪莉娜、薩克斯嗎?」
剛站起來的幽魂似乎讓我嚇了一跳,向後飄得老遠又飄回來,怯生生的問:「你看得見我啊?」
我點頭如搗蒜:「你認識這個瑪莉娜、薩克斯嗎?」
幽魂沒回答,卻扯開嗓門呼朋引伴:「喂∼∼大夥兒快來呀!有個人看得見我們!」
不一會,一大堆幽靈把我們三人團團圍住,阿魁和艾森毫無知覺、站在原地發楞。我趕緊抓住機會請教:「請問,有誰認識瑪莉娜、薩克斯嗎?我們是非爾、薩克斯和雷亞特、薩克斯的後代子孫,想要請問一些有關他們的事情。」

一個穿著長裙的老婆婆鬼魂,推了推眼鏡飄到我跟前打量:「哎呀呀!你是瑪莉娜的子孫嗎?一點也不像嘛!不過,你倒是和瑪莉娜一樣,也可以看得見。她呀!以前要是到墓地來,都會陪我們聊天的。後來她也死啦!就好久沒人理我們囉!」

「老婆婆,那你認識雷亞特和非爾嗎?」我連忙向她請教。
老婦人轉身和後面的鬼魂一陣討論,只見他們嘰嘰喳喳的說
「雷亞特?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就是瑪莉娜的丈夫嘛!我記得是個很有錢、長得很好看的貴族。」
「貴族∼瑪莉娜嫁給貴族?我怎麼不知道?」
「那也是聽別人說的,瑪莉娜的丈夫很有錢,要不是貴族哪來這麼富有。可是也有人說,她的丈夫其實是個海盜,那些錢都是搶來的,要不然為什麼會娶瑪莉娜那麼奇怪的女孩。」
「瑪莉娜哪有什麼奇怪的,她就是因為看得見我們,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大家都說她是瘋子,等到躺進了墓園,才知道是冤枉了人家。」
「我聽說瑪莉娜的丈夫死後,她和另一個年輕人住在一起。」
「不會吧!太不知羞恥了,瑪莉娜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呢?」
「那個年輕人也很有錢,聽說是她丈夫的親戚呢!」
「對、對!好像就叫什麼非爾的……」
這堆鬼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從他們討論的八卦內容中,我雖然多少得到一些需要的情報,但是最重要的解咒方法,還是不清楚。
「請問你們有誰認識非爾嗎?或者、有誰聽說過非爾提到有關他族人的故事?」我擠進那堆聊得興高采烈的鬼魂,再一次向他們請問。
其中一個瘦弱的男鬼,飄下來跟我說:「非爾?非爾、薩克斯?他是我的鄰居,是個很好的人,他死後把所有的遺產捐獻給教會和育幼院。他比我早五六年死的,死得很安祥,不像我們留下來賴著不肯走。」

「他有沒有交代什麼遺言要告訴他的族人?」
「遺言?我聽說,非爾把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捐了出去,只有拜託牧師等他死後,替他把日記本寄給他的兒子,我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兒子。牧師問他,為什麼不把財產留給自己的兒子,他說日記本裡的東西對他們比較重要。族人?我沒聽他說過耶!」

我拉著阿魁和艾森離開,同時連發炮似的把在墓園裡聽到的全部說給他們聽。
「所以說,非爾一定是把解開咒語的方法紀錄在日記裡,然後寄給你了。」我說得直喘,盯著艾森很高興的問:「日記本呢?非爾的日記本在哪裡?」
艾森困惑的搖頭:「我沒收到什麼日記本,非爾不知道我在哪裡,那個牧師又怎麼把日記本寄給我?」
在回程的車上,大家都很沮喪,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斷了,我們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阿魁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日記本在艾爾薩斯!非爾在1962年過世,所以他沒有參加我們在1968年的聚會。那一年,我們七個人有三個缺席,非爾不在,蕾莉娜不肯來,還有你…」阿魁看著艾森說:「你那年好像跑到非洲還是印度去了,所以沒出現。我曾經聽迪奧說過有人寄東西給你,箱子很小裡頭好像是本書,後來就一直丟在在艾爾薩斯、我們每次聚會的哪個房子裡。那箱子裡一定就是那個日記本!」


阿魁說完之後,車內一陣歡呼。我們三個人在車子裡相互擁抱,阿魁抓著我狠狠親了好幾下,司機八成從後照鏡偷看到,突然一個緊急煞車把我們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回到住宿的飯店,我心情極好,進了浴室就展開歌喉啦啦啦地唱了起來。
阿魁和艾森叫了香檳,說是等我洗好澡再來乾杯。
我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出浴室,房間裡一片寂靜,艾森好像已經回房去了,只剩下阿魁神情嚴肅的看著我。
「怎麼啦?不是要開香檳慶祝嗎?」
阿魁好像剛胡亂地沖了個澡,頭髮還在滴水,他很慎重地說:「子奇,我想我應該要送你回家。」
歡欣的氣氛一下子蕩到谷底,我有點搞不懂阿魁為何在這個節骨眼要我回家。
「為什麼?」我有點不爽。
今天才好不容易查出點眉目,一有線索就不要我了,哪有人這樣利用完就趕人的!
「我想我大慨知道解咒的方法了。」阿魁坐在床緣,完全沒有該有的興奮。
「是什麼?」
「剛才艾森和我討論過了;瑪莉娜先是和雷亞特結婚,雷亞特死後,瑪莉娜又和非爾在一起。這兩個人都了解開詛咒,很明顯瑪莉娜就是解咒的關鍵。瑪莉娜和你一樣,是個能看得見鬼魂的人…」

「所以說,我就是那個可以幫你解開咒語的人啊!那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我不解的質問阿魁。
「子奇,他們都是因為娶了瑪莉娜……或者說,都是因為和瑪莉娜有了關係,所以才解開咒語…」
我不自主的紅了臉:「…所以說,我也得和你……才能幫你解開咒語?」
阿魁點點頭:「這是最有可能的方法。」他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撫著我泛紅的臉頰:「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也不希望強迫你。」
阿魁溫柔的親吻我的眼瞼,輕輕的把我擁在懷裡:「子奇,我必須把你送走,如果被其它的人知道這就是解咒的方法,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所以我必須要你離開。」

阿魁定定的望著我,眼裡滿是不捨:「艾森答應幫我保密,不讓其它的族人發現。他說如果這就是解咒的方法,他寧願放棄。因為他不希望背叛蘇珊,即使能脫離這個被詛咒的生命,他也不願意。」

阿魁把下巴輕靠在我的頭頂,夢囈般的說:「我們一直都把解開詛咒,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像你說的,我們只忙著尋死,從來沒想過要好好活著。」阿魁低下頭來凝視著我,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微笑:「想不到,我和艾森居然都找到了值得讓我們放棄尋死的人。」阿魁的臉緩緩貼近,輕輕的說:「子奇,謝謝你。」

吻輕輕落下,無關情慾只有分離的感傷。
「小心照顧自己,別輕易讓其它人發現你的特殊能力,知道嗎?」阿魁轉頭開始幫我收拾行李:「我必須馬上送你走,繼續留在英國太危險了。回去以後,我們就不能再見面了,為了避免被其它的人發現你的行蹤,我會四處旅行,把他們盡量引開…子奇?」

我拉住的阿魁衣角,要他停下動作看我:「…我說過要陪你一輩子的。」
阿魁像是早已忍耐許久似的一把抱住我:「子奇,你留在我身邊會很危險的,我也不希望你走。但是,我不能讓你受到那樣的傷害!」
「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你身上的咒語不是又解不了嗎?」
阿魁苦笑:「小傻瓜,我都活了這麼久,再等等就是了,又不急在一時。」
我知道這是謊言,月影一族就是受夠了這種無邊無盡的歲月,才會一個個活得這麼痛苦。阿魁為了我的安全,寧可放棄解咒的機會。我們原本說好的,如果沒有辦法幫阿魁解開咒語,我也會伴他到老。就算不能變回常人,起碼他還有我陪著他,不必永遠這麼孤孤單單的。現在,為了我,阿魁連個陪著他的人都沒有了。艾森放棄解咒,他還有心愛的蘇珊伴著他。可是,阿魁呢?他一個人要怎麼辦?

我含著眼淚,看著阿魁幫我把東西收拾好,他定好了後天的機票,要我盡快離開,他有些擔心的說:「我相信艾森不會洩漏你的行蹤,但是你還是要多小心。回去以後,最好換個地方居住。盡量別讓人知道你的能力,他們就算想找你,應該機會也不大。」

我撲進阿魁的懷裡,咬著嘴唇努力忍耐,只覺得眼睛裡淚水滾啊滾的,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阿魁抱著我輕輕的說:「子奇,以前我就說過,能遇見你,已經夠了。是你讓我再一次體驗到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甜蜜幸福的一件事。我真的很高興能遇見你,就算不能解開咒語,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已經忍不住了,嗚噎著說:「艾森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發現的。我留下來陪你嘛,你就不要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日子了。」
阿魁的雙臂緊緊的抱著我,雖然我也感覺到那雙手微微地在顫動。但是,阿魁還是沒有改變原先的決定,只淡淡的說:「別哭了,眼睛會紅的。」

這一晚,我堅持要窩在阿魁懷裡,即將逼近的分離讓我難以入眠,轉了幾次身,我聽到阿魁微笑說:「一開始是我硬要你陪著我睡,後來反而讓我自己睡不好。」
我用剛哭過,還微微紅腫的眼睛看著他,阿魁苦笑,愛憐地用手背輕撫我的臉:「別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的。」
我想,我是自願投進阿魁懷抱裡的。
我只記得我吻上阿魁時,根本沒想到解不解咒的問題,是那雙深情的眼睛讓我投進阿魁懷抱裡的。
這個白癡英國鬼,開始還很驚訝的制止我:「子奇,別這樣!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
我不理他,一個勁地扯開他的衣服,雙手探進他的胸前胡亂撫摸。
阿魁很快的失去自制,當他翻身把我壓住時,他的吻狂野得幾乎吞噬我所有的空氣。
隨之而來的激切情慾,雖然陌生得讓我慌亂,卻也甜蜜得讓我溺斃。
我清楚的感受到壓覆在我身上的重量;阿魁每一次深深進入時的火熱與溫暖。他近乎狂亂的一再佔領我的一切,伴隨著每句呻吟低喊著我的名字。
兩個裸程的身軀不斷撞擊發出淫靡的聲響,我緊緊勾抓著阿魁的肩膀,口中溢出的柔媚呼喊讓我自己都感到羞愧。快感隨著阿魁的動作越加強烈,我在耳邊一連串的愛語中失去了知覺。


早晨,我在滿身酸痛中清醒。
陽光像是會刺痛我全身關節似的耀眼,阿魁喜悅的聲音響起:「子奇,你醒啦!還好嗎?我昨晚好像高興過了頭。」
我艱難的伸手拉過被單,只覺得全身骨頭像是給人放進研缽裡磨過一樣,連隨便動動手指頭都很難過,腰部以下更是酸麻成一片,讓我連翻個身的勇氣都沒有。
阿魁哼著歌從另一邊又溜上床,歌聲讓人聽來格外可恨。因為痛得沒力氣翻身,我保持僵直的身子任由阿魁的手臂再次搭上我的肩膀。
阿魁的早安吻在我殺豬般的慘叫聲中,活生生給嚇止。
「痛啊!痛死了!不要碰我∼∼」
我保持原來姿勢,沒辦法轉身看向阿魁,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子奇,這麼痛嗎?怎麼瓣?要不要去找醫生。」
「你敢叫醫生你試試看,我先讓你去看急診!」這種事能找醫生嗎,你不要臉,我還想見人呢!
我惡狠狠罵他,誰叫他是我全身酸痛的肇因者。
阿魁笑咪咪的走到床的另一面,蹲下身子來嘖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現在你是我的新娘了,我們不必再分開了。」
我回想起昨晚,不由得羞紅了臉。
正想回嘴,眼前的景象驚得我猛然坐起身來,張開嘴連喊痛都忘了。
阿魁帶笑站在窗戶旁,陽光透過窗簾灑落一地,我的視線正好能看見他的全身。
陽光下,阿魁還是沒有影子。 【墨】




19
阿魁的咒語沒解開,他倒是笑盈盈地心情極好。艾森知道經過之後,也笑容滿面的向阿魁道賀,我反而成了唯一飽受打擊的人。
「瑪莉娜既然能前後分別替非爾和雷亞特解開詛咒,正確的解咒方式應該不會太困難。也許是一句話,或者一個特別的動作,只是我們一直還未發覺而已。我相信這些在非爾的日記裡,一定會有記載。」艾森滿懷希望的說:「子奇也是一個看得見靈魂的人;像瑪莉娜一樣,他一定就是解開咒語的關鍵。」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阿魁今早的笑容喜洋洋地格外燦爛。
「真是恭喜你了!不但解咒有望,又得到你心愛的人。」
「你不也是嗎?」阿魁的笑容始終沒有變過:「只要咒語能解開,任誰也沒有理由拆散你和蘇珊了!」
「就算無法解除,我也要和蘇珊相守到老。」艾森收了笑臉,堅定的回答。
阿魁拍拍他的肩膀:「會的,我們一定可以從這個被詛咒的靈魂中獲得解脫。」他看了看我,眼光放柔:「就算無法解除,我也會守著子奇一輩子。」
「我們快走吧!只要到了艾爾薩斯,所有的痛苦就要中止了!」
兩個人歡欣鼓舞地準備出發,我輕輕抬高了一隻手發言。
「我反對。」
艾森看了看我,不解的向阿魁聳聳肩膀。
阿魁蹲到我身邊,深情地說:「子奇,你別擔心。我會負起責任的,既然你已經成了我的新娘,我們可以到北歐去舉行婚禮,擁有正式的夫妻名份。我絕對會好好待你的。」
我搖搖頭:「我不是要說這個。」
阿魁想了想又說:「還是你希望我先向你的父母提親?那我們就先回去一趟,取得他們同意請他們一起出席婚禮。」
我繼續搖頭。
「你擔心我們還是無法解開咒語嗎?不要緊的。」阿魁握著我的手的說:「就算解不了,我也不會離開你的,現在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讓我離開你了!」
我把臉埋在枕頭裡,有點無力的說:「我現在不能去…」
「為什麼?」
瞪了阿魁一眼,我沒好氣的說:「我動不了啦!」
阿魁「喔。」地一聲,略帶愧疚幸福地傻笑。
艾森清了兩下喉嚨,涼涼的說:「晚上再出發吧!」
趟在床上休息了幾個鐘頭,還來不及哀悼我逝去的純真,我們便趁著天黑匆匆趕往艾爾薩斯。
蘇珊的眼睛看不見,其它的感覺卻相對更加靈敏。
「今天有什麼好事嗎?」她好像也察覺得到艾森和阿魁散發出來的歡喜。
艾森握住她的手柔柔的說:「我們現在要到艾爾薩斯,我的父親留了一本日記給我,也許我以後能在白天陪著你了。」
「你可以在白天陪著我?」圓圓的臉綻放笑容,驚喜逐漸消化,灰藍的眼睛無比溫柔,直視著艾森。
蘇珊拉著他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仔細感覺屬於愛人掌心的溫暖,良久之後她才像是下定決心的說:「艾森,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不管是什麼原因,也許事實並不像你想像那麼無法讓人接受。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讓我知道你天消失真正的原因。」

蘇珊圓圓的笑臉分外嫻柔:「如果你覺得時間未到,我可以等。我不是懷疑你,只是希望我也能幫忙,你一直過著迴避白晝的生活,我想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辛酸。告訴我,快樂的事我們一起分享,若是痛苦,也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灰藍色的眼睛空洞地凝視著艾森,無法聚焦的雙眼有著難以忽視的深情與懇切:「從遇見阿魁先生和子奇,我就發現了。你們的族人都有一樣的困擾是吧?也許我幫不上忙,也不能完全瞭解你所承受的辛苦。但是,我希望能幫著你分擔,當你需要承受這一切的時候,你不是只有一個人,我會陪著你的。」

蘇珊的臉龐因為真誠的愛情而閃耀:「艾森,我可以等,等你願意告訴我。請你不要忘記,我在這裡,等你願意讓我來分擔你的痛苦與哀傷。」
艾森把她擁入懷中,吻著她的額邊髮際喃喃的說:「已經夠了,很夠了。你已經為我做了好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幸福的臉上滿是感動:「再等一等,蘇珊。到了艾爾薩斯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我和阿魁識趣地走到前頭,讓這兩個相愛的人單獨相處。
「你覺得蘇珊能接受我們這種奇特的體質嗎?萬一…」阿魁的聲音帶著不確定。
「可以的!我相信她!」比起阿魁飄虛的語氣,我說得肯定多了:「蘇珊雖然看不見,很多事情,她反而比我們這些看得見的人還看得清楚。我覺得她說得很對啊!也許事實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無法讓人接受。你放心好了,就算咒語不能解開,我相信蘇珊也有那個胸襟去接受艾森的。」

阿魁握著我的手微笑,望著遠方:「若是以前,我可能不敢相信;現在,我卻覺得也許蘇珊真能像你所說的一樣。」
「蘇珊她人很好嘛!」我拉著阿魁的大手亂晃,心裡很替這對愛侶高興。
阿魁輕輕的搖頭,柔柔地看著我:「是因為你。你的出現,讓我的生命完全改變了。」我被拉進阿魁的外套裡,溫暖的強健雙臂圍繞:「答應我,一輩子陪著我,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靠在阿魁裡胸前,隔著一層衣服凝聽他沉穩規律的心跳。我很清楚這個擁有半個靈魂的男人,是用他整個心來對待我。抬頭和那雙深情的眼睛對視,我肯定的微笑,點了點頭。

到達艾爾薩斯,我們在這個小鎮唯一的旅社裡發現迪奧和尼爾。
「尼爾…你們怎麼不住在薩克斯莊園,反而住在這裡。」阿魁看見他們兩人很驚訝的問。
尼爾搖搖頭,簡潔的說:「晚點再說。」
迪奧依舊美麗而冷漠,他對其他的人都視若無睹,唯獨向我恭敬地低頭致意,慌得我連忙還禮。
艾森帶著堅決的表情擁著蘇珊的肩膀走向迪奧:「這是我找到的新娘,她叫做蘇珊。」
翠綠色的雙眼不帶任何感情掃過兩人,迪奧冷冷的問:「她是普通人?」
艾森緊了緊擁著蘇珊的手臂,直視著那雙冰冷的眸子,緩緩點頭。
現場的空氣頓時緊繃,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迪奧作何反應。
說實話,我真的很害怕迪奧委會反對。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跳上前去幫忙,我事前就想過了,一定要幫忙成就蘇珊和艾森的感情,萬不得以我就厚著臉皮使用迪奧給的特權,反正決不能讓他把這對相愛的人拆散。

事情卻出乎所有人意外,靜默了幾分鐘之後,迪奧沒有反對,只是以一貫冰冷的語氣說:「小心不要留下後代。」就轉頭走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蘇珊一臉茫然,艾森則是驚喜萬分。阿魁也訝異的看了看迪奧。
尼爾上前得體的向蘇珊自我介紹,歡迎她的到來。偷偷給了其它三個人一個眼神,要我們稍後再問。
這晚,迪奧以族長的身份替我們在飯店裡舉辦歡迎宴。他漠然地舉杯宣佈歡迎我和蘇珊的加入,併恭賀我們成為月影一族的新娘。蘇珊先是詫異地眨眨眼,隨即理解,趁著晚餐結束後,她特地走來恭喜我和阿魁,反而讓我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隔天早上,我幫著艾森替蘇珊安排好一整天的遊覽活動後,就跟著阿魁一起到尼爾的房裡來。
這個小鎮旅社,到底不比一般的高級飯店。為了避免讓其它人發現這裡住了五個半人半鬼的月影族人,迪奧他們包下一整層六大間的套房,並且要求旅社的服務人員不得上樓。這麼一來白天的時候,阿魁他們就可以安心的出入房間,不必擔心嚇壞別人了。

一進門尼爾給了我們幾張影印的剪報,靜靜的沒多說話。
艾森接過照著就念:「薩克斯莊園斷頭奇案:警方在12日上午於艾爾薩斯鎮 斐爾大道17 薩克斯莊園

住宅內發現一具無頭女屍,警方循著血跡搜尋,發現住宅內血跡斑斑,客廳內還有一座自設的斷頭台。死者的頭顱在莊園的二樓臥室內尋獲,很明顯是一起謀殺案。奇怪的是,現場經警方辨識後並未得到任何明顯的他殺證據,這有可能是一起經過仔細預謀的謀殺案件…」他翻了翻一共兩大張的報導,倒吸了口氣:「是蕾莉娜!被殺害的是蕾莉娜!」

阿魁看著他手上的剪報喃喃的說:「這怎麼可能,蕾莉娜死了,還是被謀殺的…」
我看著迪奧美人小小聲的問:「蕾莉娜…不就是迪奧的女兒…」難怪他不反對艾森和蘇珊在一起,女兒突然過世,迪奧大概也很驚訝吧!
「兇手抓到了嗎?」我越過阿魁的手急忙翻下一頁。
尼爾搖搖頭:「你們沒有仔細看清楚,蕾莉娜不是他殺,是自殺。」
房間裡三個人睜大了眼望著尼爾,只有迪奧靜靜地坐在一旁,對我們討稐的內容毫不關心。
「斷頭台。」艾森捏緊手上的剪報,痛心的說:「她這又是何苦…」
「蕾莉娜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注重月影族高貴的血緣,偏偏選擇這麼痛苦的方式來求得解脫。」尼爾歎了口氣:「也許這就是月影族最終的宿命吧!當無盡生命變得再也難以忍耐,與其發狂而死,蕾莉娜寧可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

這下換我搞不清楚了,我拉拉阿魁的衣袖:「蕾莉娜也是月影一族的人,她怎麼可能自殺?你們根本不會受傷,又要怎麼自殺?」
艾森搖著頭說:「我們不是不會受傷,而是有超乎常人的復原能力。說月影族的人不老不死,其實並非完全正確。我們也有可能死亡,但是會非常痛苦。」
阿魁神情慘然,拉著我跟他一起坐下:「月影族的人原本有不只有我們六個,其它的人都死了,但是卻只有少數解開咒語像正常人一樣老死。」
「其它的人是怎麼死的?」
「他們多半到最後都是瘋了。然後被一般人抓住,當成惡魔,一次又一次地處死。」
「一次又一次?」
艾森接著解釋:「因為我們能不斷的復原,所以要一次又一次的執行處決的過程,才有可能真正的把一個月影族人殺死。」
「這個過程當然無比的殘酷痛苦,但是我們一再的復原,只會讓一般人更加地害怕,使用更殘酷的方式來讓我們的族人斷氣。族裡有位長老就是經歷三次絞刑,又給烈火燒了五天才真正斷了氣。」

我摀住嘴巴,簡直不敢想像那個殘忍的畫面。
「我們也曾有族人上過斷頭台,聽說身首分離後,他的身體還會到處移動,嘴巴也還能哀嚎。一直到兩天後,由於身體都還在掙扎抽動,才被下令丟入裝滿熱油的鍋子裡燒死。」
「那蕾莉娜…」我只覺得背後一陣寒戰。
艾森眼神陰暗:「她應該是自己砍斷了斷頭台的繩子,之後不知道在哪裡掙扎了多久才終於斷氣…」
「蕾莉娜,為什麼要這麼傻…」阿魁痛心地搖頭。
尼爾緩緩的說:「這是月影一族的宿命,最後只能用這種方法解脫…」
聽到這句話,阿魁和艾森都是隨之一怔;連迪奧冰冷絕美的臉都略略變了顏色。
「不會的!我們已經有線索了,大家都可以恢復成常人,不要再有人受這種苦了!」我對著房裡四個月影人大聲的說,蕾莉娜的慘死不但刺痛了他們,也更堅定我要揭開迷咒的意志。

艾森打起精神附和我:「子奇說得沒錯,我們已經有解咒的線索了。」

※※ ※※ ※※


艾森開心的解釋我們在墓園發現的線索。
「我勸你們最好別去。」
尼爾聽說只要到薩克斯莊園、取得非爾的日記,就有可能解開咒語。他非但一點也不興奮,還潑了我們一大桶冷水。
「為什麼?明明就要解開謎底了,為什麼不讓我們去?」我對著尼爾抗議。
「你以為我們人都到了艾爾薩斯鎮,為什麼不住在薩克斯莊園,偏偏要住在這裡?」尼爾雙手交叉躺靠在椅子上,懶懶的回問。
我看看阿魁又看看艾森,聳聳肩:「不知道。」
尼爾比了比先前交給我們的剪報,淡淡的說:「看完。」
我湊過去阿魁的身邊,挨著他翻看其它的幾篇報導。阿魁微微一笑,似乎很高興我自投羅網,一把將我撈坐在他膝蓋上,圍在他手臂裡一起看。
艾森邊看邊說:「根據這上頭的日期,蕾莉娜的屍體是在三年前被發現的,之後警方一直查不出真相。雖然有許多現象顯示蕾莉娜自己架設斷頭台,自己割斷繩索,由於屍體和頭顱相隔太遠,還是沒有人認為這是自殺……」他翻了翻接下來的報導:「這一篇是隔年的報導:斷頭案未破,薩克斯莊園鬼影綽綽…凶宅經常發出奇怪的聲響,曾有人試圖闖入房內,卻受傷而返。侵入者宣稱受到鬼魂攻擊…」

阿魁把下巴靠在我肩頭上,喃喃地念著他手裡的剪報:「…薩克斯莊園成為艾爾薩斯鎮的著名鬼屋,雖然它惡名昭彰,曾引來不少人好奇。由於薩克斯莊園仍然屬於私有財產,目前仍無法隨意進入參觀……非法侵入的好奇人士言之鑿鑿,說裡頭有惡鬼存在…這是怎麼回事?薩克斯莊園鬧鬼?」

尼爾苦笑:「由我們的嘴裡說來有點可笑,但是,那個房子裡的確有鬼,跟我們不一樣的鬼。我們幾天前曾試著要進去薩克斯莊園,裡頭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我和迪奧都因此而受了傷,只好先在鎮上的旅社住了下來。」

「受傷?」要讓月影族的人受傷,那惡鬼可不是普通的兇惡啊!
「如果我和迪奧是一般人,恐怕無法走出那個房子。」尼爾淡淡的又說。「非爾寄來的那個箱子,大概被收藏在閣樓,要找到不難,只是,你們要進去會非常危險。」
意料之外的進展,弄得阿魁和艾森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是個鬼嘛!讓我去會會它好了。」本少爺豪氣干雲的宣佈。
房裡四隻鬼同時對我行注視禮,我的氣焰頓時小了一半,訥訥地說:「我看得見啊,可以跟它講講理,我們只要哪個箱子其它什麼都不碰,它應該不會反對才對。」
艾森又重新燃起希望:「這是個好方法。」
尼爾點頭表示可行,阿魁好像不是很贊成。
「會不會太危險?」阿魁不放心。
「有我們在啊!我們一起保護子奇,房子裡的惡鬼沒瓣法傷害他的。」艾森興沖沖地說。
「我也一起去。」
迪奧美人終於說話,秀麗的臉上依舊冰冷。能讓迪奧也願意行動,可見他也覺得此事可成。
我頓時精神一振,當場決定:「我們今晚就出發!」

想到再不多久就可以幫阿魁解開詛咒,一整個下午我都很興奮,拉著阿魁陪我在鎮上四處亂逛。
阿魁還是非常擔心:「子奇,今天晚上,你還是別去了吧!尼爾和迪奧都因為受傷而不得不離開,這個鬼恐怕非同小可。我和艾森他們一起去,把日記本拿回來就沒事了。你別去冒險。」

「沒關係啦!不過是個鬼嘛!又不是第一次遇見,你看我們這一路上遇到的鬼,沒有成百也有好幾十個,還不都沒什麼。沒事的,我跟著去多少可以幫幫忙啊!」
阿魁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微微的苦笑:「以前,我只求一死什麼也不怕,現在卻害怕得要命…」
我想起蕾莉娜那悲慘痛苦的死法,不由得把阿魁的手抓到胸前:「會找到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出幫你解咒的方法,你不要擔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用那種悲哀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阿魁深情的望著我,牽著我的手走到一旁草地坐下:「我不害怕痛苦的失去生命,而是害怕痛苦的活著;想到你可能遭受危險,我就沒辦法克制心裡的恐懼…」他冰涼的手撫過我的臉喃喃地說:「我早該知道的,愛上一個人就終究要面臨失去的痛苦…四百多年的歲月,為什麼我還是學不會呢?」

「阿魁…」
冰冷的吻印在我的額頭:「子奇,答應我。今晚千萬別冒險,萬一有事就躲在我身後,我的身體受得起,知道嗎?」
我靜靜的讓阿魁抱著我,感覺到他冰涼的身子微微顫抖。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這只為了愛人心驚膽怯的膽小鬼,我溫順地點頭微笑:「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
阿魁跟著笑了,似乎顯得稍稍安心了一些,俊逸的臉緩緩壓近,對著我的嘴,又印下一個冰涼深情的吻。 【墨】





20
晚上,我們一行五個,人手一隻手電筒摸黑前往鬧鬼的薩克斯莊園。
這幾個月影族的一身勁裝披著披風,不愧晝伏夜出多年,經驗豐富行動矯捷,個個都是一副夜行俠的模樣。迪奧美人尤其讓人驚艷,一身的黑衣稱得他膚白似雪、唇若含丹,月光下金髮閃耀,優雅得像是個出遊夜歸的王子。

跟他一比,同樣拿著手電筒,人家翩翩風雅,我卻好像電影院裡查票帶位的服務生,走起路來踉踉蹌蹌地不說,還丟臉地跌了好幾回。
阿魁幾次要抱著我走,都被我很有骨氣地拒絕了。直到我第N次摔倒在地,艾森實在看不下去,要阿魁牽著我慢慢走,我才勉強沒在到達薩克斯莊園前就因為負傷而被遣返。

等我和阿魁以龜速到達莊園門口,其它三人已經翻過鐵鏈深鎖的大門,站在雕花精緻的欄杆後面等著我們。
看這座大門那麼高,我實在沒把握能夠翻得過去。
「這個地方不是你們家族產業嗎?沒有鑰匙可以開喔!」我苦著臉抱怨。
「蕾莉娜死後,房子裡鬧鬼鬧得嚴重,這裡就被鎖了起來。」
歎口氣,乖乖地爬。
我費盡千辛萬苦加上阿魁的幫忙,才好不容易才進了莊園大門,四周黑漆漆的都是樹林,傳說中鬧鬼的房子連個影都看不到。
「還要再走一段。」尼爾指著一條石子路,走在最前頭帶路。
幾個轉折,薩克斯莊園終於出現在我們眼前,月光破雲而出正好照亮了整個建築;一棟維多利亞時期的經典城堡,優雅地矗立在我的面前。
就外觀來看,這是一間很典雅的建築,可惜維護的不好,雕花彩繪的玻璃窗破了一大半,白色蕾絲窗簾久經風雨都已經變色了,只剩下一些殘破的片段掛在窗際,提醒人們它曾有過的璀璨風光。

尼爾看著略顯凋零的外觀,低聲的說:「這間古堡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一直屬於月影族所有,因為蕾莉娜喜歡這裡,迪奧一直托人妥善的保存維護,後來,這裡就作為我們定期聚會的場所。因為這個房子鬧鬼,原先負責照顧的人也都嚇跑了,幾年沒人看管就讓它荒涼成這個樣子。」

這房子原先有多精緻我是不知道,但是,這間古堡一出現,我馬上有個非常明確的感應:
這裡有鬼!而且是非常兇惡的厲鬼!
光看這房子散出的陣陣陰癘之氣,今晚要碰面的鬼,恐怕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泛泛之輩。
「什麼味道這麼難聞?」艾森摀著鼻子問。
「可能是柴油外漏的關係,冬天暖爐用的油管被人敲壞了,房子裡頭漏得到處都是。原先的管理員說總開關已經關上,漏出來的是殘留在管線裡的部分。」尼爾淡淡的說:「我們上次來這裡就是這個情況,還好窗戶都破了,氣味殘留在屋內的也不多。」

「幸好不是瓦斯,要不然我們恐怕連進去都很困難。」艾森搧了搧,屋外味道尚且這麼濃,屋內八成真的是漏了滿地的柴油。
迪奧站在門口把手搭著門把,用眼神問我們進不進去。我跟著尼爾和艾森跨步就走,阿魁急忙抓著我拉到他身後:「跟在我身邊,別亂闖。」
大門咿啊地一聲打開,玄關處一片零亂,原先的擺飾都給敲毀推倒,走廊上一具鐵製的盔甲也翻倒在地上,牆上畫像到處都是手指抓裂的痕跡,連壁紙都有大半給人撕扯下來。高級的絨毛地毯上有一道拖拉延伸的暗黑軌跡,看不出來是被什麼東西染黑的,四處還潑灑了好幾灘深褐色的柴油,發出陣陣嗆鼻的氣味。

尼爾看著滿地柴油的痕跡,悄悄的說:「我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
我們緩緩走進大廳,令人怵目驚心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挑高的大廳正中擺著一個落下的斷頭台,固定鍘刀的繩索散落在地毯上。刀鋒上還帶有暗黑的血痕,大廳正中一整片干黑的血跡,從地毯被濺灑的痕跡還可以看出當時的慘狀。
我怯怯地望著那一道道暗黑液體拖曳出來的軌跡,這才明白這些其實是血痕。蕾莉娜落下鍘刀之後,斷了頭的身體仍然痛苦地掙扎遊蕩,不斷湧出的鮮血在她所到之處留下一道道深黑殘酷的印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特殊能力在作怪,進入這個房間之後,除了感受到一股屬於厲鬼的陰寒,我的腦子還響起一陣陣哀嚎,蕾莉娜自殺時的景像我幾乎可以清晰地看見,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哀傷隨著影像轉借到我的身上,我只覺得頭痛愈裂,像是有人把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進我的腦袋。

阿魁扶著我,一臉擔心:「子奇,怎麼了?要不要先離開這裡。」
我靠在阿魁懷裡,深吸幾口氣,事實已經非常明顯:
「是蕾莉娜,出現在這裡的鬼就是蕾莉娜。」
「蕾莉娜?如果是她,為什麼上次我們會受到攻擊?」尼爾首先提出問題。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迪奧也睜大了翠綠色雙眼,露出驚訝的神情。艾森四處張望,連發地問:「你確定嗎?你有看見她嗎?她現在在哪裡?」
蕾莉娜的哀嚎一陣陣地朝著我壓過來,幾乎讓我抬不起頭來,我抓著阿魁勉強支撐,連連喘息:「快去把日記本找出來,別讓她發現,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從我感應到的怨恨和痛苦,我直覺地要他們趕快行動。

艾森和尼爾對望了一眼,直接走向樓梯。
「快點去,讓她發現就糟糕了!」我氣息微微的催促他們,迪奧馬上跑著上樓,艾森和尼爾也加快了動作跟在他身後。
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蕾莉娜的哀叫聲越來越明顯,我渾身發冷、疼痛的感覺加上極端的恐懼,腦袋中出現的景象清楚得幾乎讓我發狂。我連起身地力氣都沒有,緊抓著阿魁、咬著嘴唇,忍受一波波窒息般的恐怖衝擊。

「子奇,我們先出去吧!趕快離開這個房子。」阿魁用手掌摩挲我發冷的身子替我取暖,我已經沒有能力說話,只能微微點頭。
阿魁俯身想將我攔腰抱起,一陣劇痛突然閃電般霹向我,就好像是刀鍘砍斷我的頸子。我一聲驚呼,腦中蕾莉娜的哀嚎和殘酷痛苦的景象都消失了。
「子奇,怎麼了?你不要緊吧!」
我渾身冷汗,發覺自己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變成白霧。
四周溫度陡然變冷,我知道她出現了。
大廳的入口站著一個無頭的冤魂,雪白長袍有一大半被血染紅,右手抓著深褐色的長髮,一步步拖拉著自己的頭顱,蕾莉娜緩緩向著我和阿魁走來。
阿魁看不見她,只是不斷的問著我:「子奇,你不要緊吧!」
我推開他站了起來,面對眼前的無頭厲鬼。阿魁看不見,遠比我能看見還要危險,我站前一步努力壓制自己的恐懼,勇敢的說出她的名字。
「蕾莉娜。」
無頭的幽魂僵了一下,抬起手來緩緩拉高自己原本拖拉在地上的頭顱,雪白的臉頰上沾染著血跡,端麗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她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充滿邪怨的眼睛正視著我。
「你看得見我?」哀嚎般的聲音。
我點頭。
阿魁連忙站到我身前,雖然他看不見,卻還是想隔開我和蕾莉娜。
無頭的鬼魂伸手一揮,阿魁被打飛到一旁,他掙扎著站起,想要再次擋在我的身前,我趕緊阻止他:「別動!這裡是她的地方,我們鬥不過她的。」
蕾莉娜又是輕輕一揮,一截斷裂的木椅插向阿魁,幾乎硬生生把他釘在牆上。
我倒抽一口氣,看到著阿魁把斷木抽拉出自己的手臂,暗暗說了聲好險。
陰暗的眼睛掃向我:「很聰明,知道這是我的地方…既然知道,你們為什麼要來?」
隨著最後一句雷霆般的怒吼,好幾片碎裂在地上的玻璃射向我,我閉上眼只聽到衣服被劃破的聲音,再睜開一看,手臂和雙腳都給割了長長的一道。
「蕾莉娜,不要傷害他!他是我的新娘。」阿魁站起身來,朝著我的方向說話,一隻手還涔涔的滲著血。
「新娘?」被捧在手中的頭顱狂笑:「他真的以為有人能替我們解得開咒語嗎?」
無頭的身子又是一揮手,桌子飛向阿魁,再度把他壓倒在地。
「你們以為我為什麼要死?」蕾莉娜抓著自己的頭朝著阿魁怒吼:「我看過了!」
斷了頭的身體再次揮手,放在壁爐旁的鐵鉗飛刺進阿魁的胸膛:「我看過了!哪個什麼只有解開詛咒的人才能看的箱子……裡面什麼也沒有!」
她的聲音突然放柔:「…裡面什麼也沒有,資料上的文字是古老的土耳奇語言,我花了多少時間才查出它的意思……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些廢話:月影族人的靈魂無法安息,月影族人是被神放棄的遊魂…沒有一個字跟解咒有關。」蕾莉娜放聲狂笑:「哈哈哈!一個字都沒有!」

阿魁根本聽不見也看不見她,抓著胸前的鐵鉗忍著痛想拔出來。我猛然想起他曾說過有些古老資料,被蕾莉娜拿走,忍不住追問:「裡面一點有用的線索也沒有嗎?」
蕾莉娜的笑聲倏然而止,夢囈般低喃著說:「……有,資料的最後交代……解開咒語的關鍵,在第三隻眼……」
「在第三隻眼的什麼?」我急急的問。
「沒有了,就只有這樣。」蕾莉娜又是狂笑:「在第三隻眼,那是什麼東西?根本沒有人知道要怎麼解咒。」
我只覺得心在狂跳,都已經這麼接近答案了,怎麼能就這麼放過呢?
「我就是那個有第三隻眼的人,要怎麼解開咒語?上面一定有紀錄的,你有沒有看清楚?一定不只這樣子的!」
我幾乎是不加思索地逼問,蕾莉娜驚訝的望著我。
「那份資料上面還說了些什麼?一定還有其它的線索,妳把它放在哪裡?」
被拎在手上的頭顱恍惚的說:「燒掉了。我以為世上沒有第三隻眼,所以就燒掉了…」
腳步聲伴隨著上樓尋找日記本的三個人出現,艾森看著傷勢沉重的阿魁驚訝的問:「怎麼回事?為什麼受傷了?」
我連忙提醒他們:「小心!」
可惜為時已晚,無頭的手臂揮過,剛進大廳的三個人各自負傷倒地。
「你們來做什麼?」
蕾莉娜勃然大怒:「想來看我有多痛苦嗎?」又是一揮手,盔甲的鐵矛飛過,幾乎刺穿了尼爾的身體。
雖然明知無用,我還是舉了把椅子丟向蕾莉娜:「住手!你會殺了他們的!」
怨恨的雙眼轉向我,她抓住染血的長髮,把自己的頭顱舉向我,扭曲的臉龐擠出一抹陰邪的微笑:「不會!他們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去!他們會跟我一樣…死得很痛苦,然後變成怨靈,永遠都解脫不了。」蕾莉娜似乎很興奮自己這個結論,開心的左右張望,考慮著該如何處置我們。

艾森和迪奧勉強站了起來,蕾莉娜一揮手,兩個人的雙腳都以奇怪的角度偏折,隨即摔倒在地。
「他們是你的族人啊!妳怎麼這麼狠心!迪奧起碼是你的父親吧!」我對著那具無頭的幽魂大吼。
「那又如何?」扭曲的臉殘酷的微笑,她一揚手迪奧一聲慘呼,好像連手也斷了。她看了看我,喃喃的問:「你冷不冷?我的頭斷了以後,每天都覺得好冷。」
「那是因為你已經死掉了!」我冷冷的回答這個幽魂,原先對她的懼怕全化為憤怒。
「我死了?那為什麼我還在這裡?」蕾莉娜的頭顱逼近我的面前,恨恨的說:「為什麼我還要不停的感受這種痛苦?為什麼我還感覺得到痛苦…」
她捧著自己的頭哀怨的說:「我的頭斷了,你知道這有多痛嗎?我痛了好久好久才斷氣,為什麼我現在還會覺得好痛?」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我指著一旁拖著傷掙扎的其它月影族人:「他們跟妳一樣,都忍受了幾百年的痛苦,但是,他們起碼沒有放棄希望!我會找到方法的,我會幫他們解開咒語!妳如果還活著,就不必受這種苦,是妳自己要放棄生命,這樣的痛苦也要妳自己來承受!」

蕾莉娜臉色一變,我聽到喀咑一聲,一陣劇痛左腳頓時折斷,我整個人摔倒在地,強忍著痛瞪著她。
「你能解開咒語?很好!但是你要留下來陪我,沒有你,他們誰也沒辦法解開。他們得和我一樣,痛苦的死去,永遠不得安寧…」
我看到火焰從壁爐裡竄升,滿地的柴油忽地點燃。
蕾莉娜捧著她的頭顱微笑:「我一直覺得好冷,升點火大家一起取暖。」幾片尖銳的玻璃碎片飄浮在她身邊:「我不會讓你被大火燒死的,你要慢慢的死,稍微體會一下我的辛苦…」

碎片射向我的瞬間,一雙溫暖的手臂將我抱入懷中。我看見所有的玻璃刺入阿魁的肩膀,蕾莉娜生氣的怒吼,又是好幾聲骨頭碎裂的聲響,阿魁倒在我的身上,仍然緊緊的抱著我。一陣又一陣的攻擊飛向阿魁包覆保護著我的身體,一隻火鉗直接穿過阿魁的肩頭,我的手臂感受得到阿魁的血涔涔地留過,溫暖的液體浸濕了我的胸前。

我幾乎是歇斯底理的喊著:「住手!住手!」阿魁依舊緊緊的抱著我,努力不讓飛射的物體擊打到我的身體。
刀鍘落下的聲音響起,蕾莉娜一聲尖叫,痛呼著停止了攻擊。
尼爾拉起斷頭台,再次落下,刀刃相撞的聲音似乎讓蕾莉娜分外痛苦。她丟下自己的頭顱,俯臥在地不停的哀嚎尖叫,好像回憶起她斷頭時的痛楚。
「上一次,我們也是這樣才逃得出去。」
迪奧和艾森摻起重傷的阿魁,尼爾攔腰把我抱起,我們在大火中衝出古堡的大門,還來不及離開薩克斯莊園,我就痛暈在尼爾的懷裡。

再次睜開眼,我人已經躺在醫院裡。阿魁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我,幾乎已經看不出有任何受過傷的痕跡。院方正在沸沸騰騰的廣播,搜尋一個失蹤的病人,聽說他入院的隔天就消失了,身上還帶著很重的傷。

我微笑看著他,偷偷的說:「在找你呢!」
阿魁低下身子,輕輕的用雙臂環繞我。我想起那晚他也是用這個姿勢保護著我,心裡一陣暖暖的甜意,偏著頭親了他一下。
阿魁微笑抵著我的鼻子,輕輕蹭了兩下,柔柔的問:「還痛不痛?」
我的復原能力當然不能跟他相比,老實回答:「很痛。」
「醫生說你的腿恐怕要兩個月才能恢復,要再等一陣子才會比較不那麼疼痛。」阿魁滿臉心疼的問:「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有!」回答很直接。
「怎麼了?還有哪裡痛嗎?」阿魁很緊張。
微微一笑,我老實不客氣的說:「我肚子餓了。」
阿魁吩咐醫院外頭的餐館替我火速送上食物,一群護士七嘴八舌的討論我怎麼有辦法在不離開病床的狀況下,弄到這頓豪華餐點。
天黑之後,尼爾和迪奧到醫院來探望我。
「鎮上有人傳言你是在薩克斯莊園受到攻擊,你受傷的原因,我們隨便編了個理由遮蓋過去了。我們回去看過,那個房子幾乎毀了一半,迪奧打算把莊園封閉,就讓蕾莉娜繼續待在那裡…」尼爾停了一會,阿魁似乎使了個眼色給他,他才接著說:「我們要先離開了,迪奧想回西班牙去看看莉亞的墓,我會跟著他一起去。」

「可是,你們還沒解開咒語啊!尼爾的日記本裡說的方法是什麼?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們解開?」
阿魁溫柔的替我拉了拉被子:「這事不急,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怎麼會不急,尼爾他們都要離開了…」
「我們已經看過了。」迪奧用著一如往常冷淡的語調,緩緩的說:「日記本是空白的,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墨】



21
「空白!這怎麼可能?」
我猛然坐起,剛打上石膏的左腿一陣抽痛,阿魁急忙壓著我躺下,柔柔的說:「子奇,別太激動,你現在還需要修養。就當作日記本在大火裡燒光了,沒關係的。」
「怎麼會沒關係?你們要解咒的方法只剩下那本日記了。要是那裡頭什麼都沒有,你們要怎麼解開咒語?」
我拉著病床的扶手,硬是坐起身來:「那本日記呢,現在在哪裡?會不會是你們看錯了,說不定他只寫了其中一頁,其它都是空白,所以你們才…」
迪奧雙手搭著我的肩膀,露出罕見的溫柔微笑,絕麗的笑顏讓我馬上閉了嘴。
「沒關係的,解不解開咒語都沒有關係。」迪奧以近乎慈愛的眼神看著我。
「可是…」
美麗的翠綠雙眼定定的看著我:「你替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很高興能遇見一個真正能接納我們的普通人。就樣你對蕾莉娜說的,這都是自己做的選擇。我們一直把生命往孤單和痛苦裡推,多虧你讓我們知道,我們還有資格好好活著。」

迪奧揚起他端麗的臉遠望著窗外:「我們也可以讓自己活得像個人,不管解不解開咒語,月影一族都一樣感謝你,感謝你對他們的接納和付出。」
迪奧再次在我的手背上輕輕一吻,轉身就離開了。
尼爾既迪奧之後,同樣執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莊重的吻,隨即緊跟著迪奧的腳步離開。
我錯愕的望著阿魁,阿魁摸摸我的頭:「會再見面的,我和尼爾他們還是一樣約定七年見一次面。七年,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艾森帶著蘇珊在白天出現。艾森把非爾留下來的日記本交給我:「我認為你應該留下它,畢竟,若不是你,我們不可能發現這本日記。」
我接過手一頁頁的翻看,日記本非常老舊,上頭一片空白,一個字也沒有。無助的失落一下子包圍我,手一鬆,空白的扉頁就這麼攤開,落在我的腿上。
阿魁努力想讓我開心:「你沒發現,有什麼事不一樣嗎?」
我垂下手臂呆望著空白的日記,緩緩的搖頭。
艾森拉著蘇珊的手帶著笑宣佈:「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蘇珊了。」
我猛地抬頭,這才想到現在是白天,艾森怎麼會帶著蘇珊一起出現。
圓圓的臉溫柔的說:「艾森告訴我了,事實的確很匪夷所思,但是我相信艾森不會騙我。」
連續的失望之後,終於有一件事能讓我感到開心。我連忙抓著兩人交握的手,幫忙保證:「艾森真的沒有騙你,我是因為有特殊能力才能看得見他們。一般人眼中他們是透明的,你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很冰涼,這也是他們白天的特性之一;還有你白天會聽不見他說話的聲音,他們幾乎不會生病、受了傷也會馬上復原,他們月圓的時候會有點危險,但是只要小心預防,其實沒什麼大礙,還有…」

「艾森幾乎都告訴我了。」蘇珊笑灰藍的雙眼瞇成一線:「我相信他。」
我跟著笑瞇了雙眼,我知道對艾森而言,只要有蘇珊這句話就夠了。
「我們打算再待一陣子就到北方去。」艾森看著他心愛的人喜茲茲的說:「蘇珊想到一個很好的方法,我們幾乎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他用手指在蘇珊手裡畫了畫,蘇珊跟著解釋:「緯度越高的地方,到了冬天日出的時間就越短。如果我們住得靠近極地,甚至會有連續三個月的夜晚。當然我們不必住到那麼冷的地方去,只要緯度夠高,冬天的白晝時間不長,艾森就可以過像一般人一樣的生活了。」

「那夏天怎麼辦?」
「往南方走啊!」蘇珊高高興興的說:「到南半球的國家去,澳洲或著紐西蘭,我們這裡是夏天,那裡就正好冬天。一樣選個緯度高的地方,太陽出來的時間短,艾森就能過正常生活了。」

「蘇珊,你好聰明啊!」我握著她的手開心的上下直晃。
這一對戀人用他們自己的方式突破層層障礙;蘇珊白天無法聽見艾森說話,他們在手心上寫字來溝通,艾森沒辦法白天出現,他們就住到沒有白晝的地方。有蘇珊這麼堅定開朗的伴侶,我相信艾森會過得很幸福。

「只可惜……沒辦法解開咒語。」攤開在一旁的空白日記提醒我這個殘酷的事實。
艾森又在蘇珊的手心寫了好些字,蘇珊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索我的方向,我連忙接住她伸出的右手。蘇珊緊緊握住我,一字一字的說:「我們還沒有放棄。」
艾森微笑:「你是真正能解開咒語的人,雖然我們還是不知道方法。但是,說不定哪一天你和阿魁一不小心,就把咒語解開了也說不定啊!我告訴蘇珊我們還是一樣每七年聚會一次,蘇珊說為什麼一定要等哪麼久?我們可以一直保持聯絡,有好消息立刻相互通知,就算經常碰面也很快樂啊!」

阿魁攬著我的肩頭也說:「就是啊!我們慢慢的試,說不定哪天就讓我們試出來了。」
雖然明知道這是多麼渺茫的期望,看著眼前微笑的三張笑臉,我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一星期後我拄著枴杖出院,左腳上的石膏要再等兩個月才能拆開。我已經可以到處活動,蘇珊建議我和阿魁跟著他們一起往北方走。
自從艾森把日記本交給我,我幾乎每天都會不死心的翻看好幾次,雖然希望總是破滅,我還是不願意把哪本日記丟開。
阿魁知道我為了此事意志消沉,極力主張我們跟著艾森和蘇珊繼續旅行。
蘇珊想要回挪威探望她的父母,我和阿魁就跟著他們一起搭船朝著北歐前進。
在油輪上,我感覺得到他們努力想讓我重新振作精神,可是再怎麼盡情的玩樂之後,我只要一看到哪本空白的日記,胸口就會不自主的揪緊。
這天我又望著日記呆呆的發楞,預約好的活動也提不起勁去參加。阿魁從背後輕輕抱住我,心疼的說:「又難過了?」
我努力眨掉眼裡打轉的淚光,假裝平靜的說:「也沒有很難過,我只是覺得好可惜而已。」
阿魁把我轉個身抱坐在他的腿上,輕輕的捏了下我的鼻子:「說謊,我好幾次看見你偷偷對著這本日記掉眼淚,晚上也沒好好睡,爬起來就是翻這本日記,翻完了又滿臉憂鬱的躺回我身邊。我都看見了,還不承認。」

我把臉埋進阿魁胸前,滿懷恐懼的問:「萬一…我解不開咒語,那該怎麼辦?」
阿魁把下巴靠我的頭頂,輕鬆的說:「解不開…解不開就算啦!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每次都是聽他這麼安慰我,我再也藏不住滿心的不安,一口氣發洩似的說了出來:
「我死了以後,你怎麼辦?我老了以後,你怎麼辦?我不要你像迪奧一樣孤單悲傷的過著無窮無盡的日子,我不要你像蕾莉娜一樣,用那種殘酷痛苦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我解不開咒語,你要怎麼辦嘛!」

我窩在阿魁懷裡無法抑制的痛哭,他們受的苦,我都親眼看過,我不要阿魁也受這種苦,可是,我卻偏偏無能為力。
阿魁抱著我輕輕的晃,像是安慰個啼哭中的嬰兒:「我不會像他們一樣的,我跟他們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我帶著哽咽問。
「我有你啊!」
阿魁笑得很溫柔,深情的眼睛凝視著我,可是聽他這麼說,卻反而讓我更傷心,嘴一扁,又哭了出來。
「怎麼了?我又惹你哭了!」阿魁寵溺的把我擁進懷裡:「我說的是真的,有你在就算不能解開咒語,我也不在意。」
我一邊吸鼻子一邊問:「那你以後怎麼辦?」
「跟你雙宿雙飛永不分離啊!」
「我老了你怎麼辦?」
「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啊!大不了少做幾次,我會配合你的體力的。」
我瞪他。
「萬一我變得滿臉皺紋呢?」
「我幫你把皺紋扳平。」
「萬一我老得連牙齒都掉了?」
「我幫你清理假牙。」
「萬一我老得不能動呢?」
「那正好,我坐在你床邊陪你,永遠不必擔心你會離開我。」
我眼裡的淚水又開始打轉:「萬一我死了呢?」
阿魁微笑的眼睛好溫柔:「我會很傷心很傷心,會常常想起你。但是,我還是會笑著回憶有你的日子。我會因為沒有你覺得孤單,可是有你陪著我的回憶,我知道我會帶著笑想起你。」

他輕輕擦掉滴落在我臉上的淚珠,緩緩的說:「如果孤單和悲傷是我擁有你之後所要付出的代價,我不後悔,因為我心甘情願。」
淚水決堤而出,我窩在阿魁懷裡哭得口齒不清:「你不可以…嗚…隨便結束自己的生命,就算訴我不在了也不可以…你們這樣死掉以後…嗚…會沒辦法安息的……」我吸吸鼻子,又哇啦哇啦的哭著說:「等我死掉以後,你再去找一個看得見的人試看看好了…說不定下一個人可以試得出來。」

阿魁抵著我額頭問:「你不吃醋?」
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說:「要等我死掉以後啊!」我板起凶臉:「你敢現在就找,你試試看!」
阿魁把我緊緊抱在懷裡,爽朗的大笑:「子奇啊∼你真是個寶貝!」
我還是不停的掉眼淚,阿魁親吻我的額頭,萬般疼惜的說:「不要再難過了,如果我們真的沒辦法解開咒語,那就更要珍惜能夠相處的每個時刻,你總不希望我以後想到你,總是一張哭泣的臉吧!」

他輕輕吻掉我臉頰上的淚水,愛憐的說:「別哭了,臉都哭紅了。」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臉往阿魁的懷裡亂蹭亂抹,利用他的襯衫擦掉臉上的淚痕。
如果真的不能幫阿魁解開咒語,那我就要讓阿魁和我共同擁有的日子一直開開心心的,我下定決心忘掉那本令人沮喪的日記,重新鎮作精神。
阿魁拉著我站起身來:「還想不想去學釣魚?」他指的是先前為我安排的活動,因為剛才哭得一踏糊塗而錯過了。
我搖搖頭:「我想去外頭走一走。」撐起枴杖,我的石膏左腳還不能方便的活動。
阿魁拿過帽子放在我頭上:「戴著吧!太陽太大了。」
我乖乖的把帽子戴正,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映得房裡一片光亮,太陽的確很大,我眼睛望向站在陽光下的阿魁,他可以不必擔心被太陽曬傷…
「啊∼」地一聲,我驚訝得把枴杖都丟了,頓時重心不穩咕咚翻倒在地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沒摔著吧?」
阿魁上前想扶我起來,我卻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動。
「你看!」
「看什麼?」阿魁抱持不動。
我指著自己的衣服:「你看啊!」
「什麼?」阿魁還是沒有發現。
「影子,你有影子了!」我比著映在我身上的黑影,那的確是阿魁的影子沒錯。
阿魁驚訝的看了看窗外,似乎想確定現在是否還是白天。
窗外陽光亮得耀眼,現在確實是白晝,阿魁有影子,他身上的咒語解開了!
我抓著阿魁的袖子興奮的直說:「為什麼?為什麼?怎麼解開的?」
阿魁也歡喜壞了,傻笑著說:「我們剛才作了什麼?為什麼會解開?」
「是在我跌倒以前的事,我是看到你的影子才跌倒的。」
「跌倒以前、跌倒以前……我幫你戴帽子!」
「你以前也幫我戴過啊。」
「所以不是這個……你說想到外頭走走!」
「我應該不只說過一次才對。要我們從來沒做過的事,今天第一次做,剛好是解開咒語的方法。」
「第一次做…」阿魁認真的回想:「…你不是第一次哭,我也不是第一次抱著你……我吻掉你的眼淚,把你的眼淚吞了下去。」
「我的眼淚?以前你都沒有吞過嗎?」
「…好像是第一次。」
我和阿魁相互對看。
「怎麼辦?」我眨著眼問阿魁。
「試試看囉!」

試驗的對象,當然就是跟我們一起出遊的艾森。我利用半個洋蔥,收集了好幾滴的眼淚交給阿魁。
艾森被我們架到陽台上,就著頂頭的陽光,乖乖地喝下我的淚水。
又是「啊∼」地一聲,艾森的影子出現在雪白的牆壁上。
我們終於找到解開魔咒的方法。
之後嘛∼∼當然是一連串的慶祝狂歡囉!
我們慶祝的方式比較特別,全都選在大太陽下舉行。我常常和阿魁一整個下午頂著炎炎烈日欣賞他的影子,沒有人知道我們在樂什麼。別人可能覺得我們有病,每每看到影子就興奮得又笑又叫的。阿魁恢復成一般人的第一個星期,我們熱烈迷戀日光浴,曬太陽曬上了癮,天天躺著烤,脫皮已經脫了兩次。

艾森恢復常人之後,依舊遵照原先計畫打算南北半球兩邊住。,只不過,季節有點改變。他和蘇珊原本要跟著冬天移居,現在卻改成跟著夏天遷移;那邊的天氣好就往哪邊跑。阿魁問他為什麼不乾脆住到赤道去,永遠都是夏天。

艾森的回答也很妙:「這樣就不能每年都旅行了。」

非爾留下來的日記本,自從那天以後就被降級變成鍋墊;也因為它被貶為餐桌用具,我們才有機會發現它的秘密:我不小心把果汁翻倒,充當鍋墊的日記本給浸濕了大半,我拎著它到浴室甩干,卻赫然發現上頭浮現出文字。我和阿魁把整本日記泡濕,非爾的字跡終於現型。

這本日記首頁就開宗明義:雷亞特已過世,瑪莉娜只記得咒語解開得非常突然,兩個人都搞不清楚,到底什麼才是解咒的方法。
非爾為了解開咒語決定和瑪莉娜住在一起,日記記載的就是他和瑪莉娜相處三年來所有的芝麻小事。非爾的日記非常詳細,詳細到讓人頭暈,我和阿魁看了好久都沒有看到有關解咒的進展,一直到最後一頁,非爾在某天清晨突然發現,身上的咒語解除了。

非爾的結論是:他也不知道咒語怎麼解開的。
看完一整本泡得像鹹菜的日記,我和阿魁只覺得當初沒發現真是幸運!要不然,辛苦大半天得到這種不是結論的結論,不反而氣暈才怪!
(日記記載非爾解咒的前一晚,他看著瑪莉娜準備辣肉醬要用的洋蔥。我們研究後推斷,八成是因為瑪莉娜切洋蔥切得淚流滿面,非爾可能在無意中吃進瑪莉娜的眼淚,因為當時是晚上,非爾自己也無法察覺,因此到第二天才發現已經恢復常人。)


我們通知尼爾告訴他解咒的方法,尼爾回了滿滿十二張信紙,裡頭全都是描述有關迪奧的事情。
我和阿魁交接輪流一張張的看,光了好幾個鐘頭才把它看完。
迪奧回到西班牙他和莉亞的故居後,改變了不少;他不再重複莉亞被殺的惡夢,最近也開始跟尼爾聊起往事。雖然他們談話的內容,依然繞著莉亞打轉,尼爾似乎很高興看到迪奧的轉變,即使他的眼中依然只有莉亞。

看尼爾花了兩大張信紙形容迪奧笑著哼歌的情形,他說他第一次聽見迪奧唱歌,後面又用了半張信紙形容他的聲音。我想他們現在應該過得很好,也衷心希望迪奧能早一天發現尼爾對他的感情。

尼爾說他們兩個人都不急著把咒語解開,他希望七年後相見,再喝下我的淚水。尼爾在信的最後寫說:
『我希望能像你們一樣,先擁有共度餘生的人,再解除身上的咒語。
我需要時間,迪奧慢慢的活了回來,雖然他的心中還是只有莉亞。
迪奧需要時間,希望七年之後,能在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看見我的存在。』

「尼爾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讓迪奧接受他?」看完尼爾的信,我躺在床上伸懶腰,感慨的說。
阿魁把厚厚的信紙折好:「尼爾有得是時間,迪奧需要多久他就會給多久的。」
我滾到阿魁身邊比著外頭即將盈滿的月亮:「快要月圓了,這是你恢復常人後的第一個月圓,我可以不必緊張兮兮的準備一大堆儲糧了!」
阿魁翻過身來壓住我,輕輕的咬著我的耳朵:「我原本還很期待,能用另外一種方式來度過月圓的說。」
「色狼!」我捶了他一拳。
阿魁抱著我滾兩滾,誇張的歎氣:「沒想到,恢復正常還是有些遺憾啊!」
我張口開咬,阿魁笑著壓住我亂親。
交纏的吻越來越深,阿魁邪邪的笑說:「說不定月圓的效應還是沒有解除喔!」
「不會吧!」我懷疑的看著這隻大色狼。
「你說呢?」阿魁撲跳到我的身上。
然後…
然後…我也覺得月圓的效應好像沒有消失耶!

  



作者: 滓潦    時間: 2011-8-10 22:40

很奇特的故事∼∼
要不是我閑的無聊我也不會從後面開始找文看,
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一篇好文了……
希望這篇文別被埋沒了!!
作者: black48952    時間: 2011-8-12 13:08

這篇好帥欸~
而且雖然有悲傷但是最後卻也是個快樂大結局~~
很為他們開心!!
作者: 牛牛    時間: 2011-8-12 14:41

好懷念呀@@4年前看過的文在這看到啦~~
呵呵~~真的是很奇特的文~~很有趣!!
作者: 羽風    時間: 2011-8-12 20:15

呵呵~居然是要吃眼淚
如果當時真的看到日記本
真的會氣死吧~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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