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出處: 哈娜的貓窩
「真傻。」她坐在床邊，狀似遺憾般看著她，「不過就是個男人，幹什麼糟蹋自己？」
「……。」她不語，無法反駁。
坐在床邊的女人有著光潔纖長的雙腿，一點毛孔及疤痕都找不著，腳趾頭擦著美麗的油彩，襯著交叉的姿勢，甚是撩人。
「我是安綺，說話前介紹一下自己，才不會失禮，」安綺親切微笑，唇上有著無需妝點也迷人的粉嫩，「總是天涯淪落人嘛，妳說是不是？」
躺在床上的另一個她，歛下眼簾，依舊不吭聲。
安綺站起來，走向房間那頭的梳妝台，凝視擱在上頭的信紙，水藍色的花邊信紙用紅色原子筆寫滿了整整一張紙，猛一看真像一張小孩子鬧著玩的詛咒信，這孩子氣般的舉動惹得安綺想發笑。
「我說妳呀，該怎麼說呢？笨吧，對！就是笨，不過就是個男人呀，何苦為了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終結自己的人生？」
床上的女人靜靜流下淚水，彷彿在抗議什麼。
「唔……語樂，這是妳的名字對吧？」安綺看到信末的署名，手指輕點，「怎麼樣？語樂？死了之後，有感覺比較輕鬆了嗎？」
死在床上的語樂淚水滴落的速度加快，悲傷不已。
「看來是沒有，」安綺嘆了一口氣，又坐回床邊，「一開始妳會傷心，不停問自己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對待，愛情在最初時最甜蜜，整個世界全是亮晶晶的，連空氣都是甜甜的糖果味道，就算看到狗大便死老鼠都覺得可愛，漸漸地，亮晶晶的光度會黯淡，甜美的滋味也會煩膩，但妳仍然覺得那還是美好，愛情只是前往另一個較深層的地方去，妳並沒有失去它。」
語樂不知不覺停止淚水，失神地往安綺口中的景象徘徊。
「但是，妳的他卻膩了，不再為妳的笑而笑，也不再將妳的感覺視為唯一，妳覺得被冷落，覺得心裡破個大洞，愈是這樣，妳愈要挽回，」安綺把落在眼前的細髮往後一梳，那動作自然地流露出隱藏不住的女人味，「所以妳想盡辦法緊迫盯人，無所不在地出現在他的周圍，用以前他討妳歡心的方式回敬他，驚喜驚喜驚喜……，在他眼中就變成一連串的驚嚇，妳愈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就躲得妳愈遠，甚至他對妳口出惡言都不能阻止妳挽回他的心。」
語樂的表情痛苦起來，咳血的嘴唇顫抖。
「而明的不行，那就只好來暗的，妳躲在陰暗的角落守著他，用從前的甜蜜回憶麻醉自己的痛苦，不斷說服自己，總有一天他會記得妳們曾經有過的一切，他會跟妳一樣懷念，甚至會再回頭看看還在原地等待的妳。」
語樂再度湧起成串的淚水，緊皺的眉頭打成一個難纏的結。
「可是，」安綺換了個較輕鬆的姿勢，俯向語樂的臉，「妳竟然發現他竟然有家室了，更有了孩子！妳只不過是他在外地工作時一個無知的天真情婦，方便地像一碗泡麵，傷心迅速轉換成背叛，比分手更讓人難過的莫過於此，霎時妳明白由他為妳構成的美好戀情是一張充滿空洞的網，他毫不留情把網收了，妳就只能無助地從雲端墜落，直接摔個粉身碎骨。」
語樂表情空白，淚水沒有停歇。
「說到這裡，我真的要為妳的反應拍拍手，說妳笨嘛……，的確是笨的可以，但其實妳又並不真的那麼笨，至少妳為自己的憤怒找到一個出口。」安綺站了起來，走向床尾又盯著語樂，「心碎又痛苦的妳，完全失去理智，趁他上班時，去按他家門鈴，我得要說啊，妳還真是夠有膽子，如果我當年也這麼做，說不定就不會是這種下場了。」
語樂瞇起眼睛，像是被識破了一個隱藏的事實。
「妳進了門，直接表明身份，他老婆起初嚇了一跳，臉上那被背叛的表情跟妳是一模一樣呢，但她卻很快地在妳面前武裝了起來，擺出大老婆的嘴臉，對妳叫罵不已，我想就在那時妳下了決心是吧？」安綺自鼻孔裡輕笑一聲，「妳把她的叫罵完全當成耳邊風，還佯裝要去上廁所，結果卻是去廚房拿了菜刀，我想她的腦袋被妳的菜刀從中剖開時，應該還是在想著罵妳的話，妳也真是狠啊，她還抱著孩子呢，妳卻連幾個月大的孩子也斬了，直接砍了嬰兒的頭帶回來。」
安綺斜了一眼泡在水桶裡的嬰兒小腦袋瓜，它被水泡得腫大腐爛，眼珠子浮到水面上。
「回到家之後，妳總算冷靜下來，同時知道自己是躲不了了，所以妳用最輕鬆的方式殺了自己，唔……我更正，是妳自以為最輕鬆的方式，吃安眠藥。」安綺用手指推了推床頭櫃的咖啡色空瓶。
「大部分的人都以為吃安眠藥睡著了之後，就會慢慢地、毫無感覺地死去，說真的，怎麼會有這種誤解呢？不管是吃什麼藥，只要吃多了就是不舒服，不過妳也真是的，竟然不是被安眠藥毒死，而是被安眠藥噎死？這算什麼智障笑話？都要死了還搞得這麼難看。」
語樂憤怒地瞪著安綺，被她取笑的言語惹惱。
「還有這個，」安綺拿起梳妝台上的水藍色信紙，「妳是小學生啊？就算妳年紀輕也別這麼幼稚，寫這種東西到底是要詛咒誰？他的老婆小孩都被妳殺了耶，還要詛咒人家不得好死，嘖嘖嘖。」
安綺又走回床邊，看著臉皮泛紫的語樂，「差不多了，妳差不多要爛一個禮拜多才會有人發現，沒辦法，這裡實在很隱密，知道為什麼當初他要為妳租這樣一間套房了吧？因為這裡可是有名的小老婆大樓，專門用來金屋藏嬌的，不過我倒是第一次看見自己付房租的情婦。」安綺哈哈大笑，頭一仰，喉嚨口那道深刻的切口立刻曝露大半。
「等到妳的屍體被發現，清理完之後，會有下一個情婦住進來，妳只好等了，如果運氣好，只要幾個月就會有另一個情婦來取代妳，如果運氣不好，等個三、五年也是有的，就跟我一樣。在那之前，想辦法吞掉卡在喉嚨的藥吧，要不妳會無法跟下一任房客說明的，」安綺聳聳肩，「不過妳嘛，我希望妳更久一點，妳這麼無知卻殘忍的人可是不常見，連嬰兒也殺？找那男人不就好了嗎？再怎麼說也是他傷了妳心的嘛。」
說完，安綺轉向水桶，從裡頭撈起一抹嬰兒的靈魂，「乖哦，小寶貝，真可憐啊，還這麼小就死這麼慘，阿姨帶你一起走哦，不要在這裡受苦。」
語樂似乎真的努力在吞藥，臉色從淺紫變成醬紫。
「好好享受吧，哎呀，輕鬆的感覺真不錯。」
安綺甩了甩頭髮，輕抱著懷中的嬰兒，往看不見的門慢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