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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小渝-赤雪情殤

第十章 低歎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ponponin
黑夜來臨,闇冥如往常般來到赤雪房裡。她只是靜靜地偎在他懷裡,纖手自他平滑的額際撫過鼻樑,細細地將他所有的一切印烙在心裡。

    闇冥揚起眉,眼眸中閃著疑問,「怎麼了?」

    她溫柔她笑笑,撫著他類際一處幾不可見的淺疤,「這裡怎麼了?」淡淡的疤,顯示受傷的時間已遠,但仍可看出當時的傷口不淺。

    順著她的手摸了一下,闇冥揚眉笑了,「這個是和武亟打架留下的傷。」

    「武亟?」

    他點點頭,「小時候,我們兩個人不知為何,就是看不對眼,碰見了也都裝作沒看到,撇過頭各走各的。」

    「後來呢?」他們怎麼會變成好友的?

    「後來是薩喀爾德長老看不下去,因為他受不了武亟鎮日在他耳畔聒噪,某日就把我們兩個都叫了去,什麼都沒說,一開口就叫我們打架。」

    「你們一定是一開始都倔強著站在兩邊,誰都不肯先動手,後來一動手,就停不了了,是吧?」赤雪垂首笑了,腦中浮現武亟和闇冥小時候的倨傲模樣,和兩個打得傷痕纍纍的小泥人。

    「沒錯,武亟小時候可狠了,這個疤就是他壓著我,讓我撞到石頭上留下的。」

    「那他呢?」赤雪斜睨著他,知道闇冥也非和善之人,只怕武亟也討不了好才是。

    「他呀!」闇冥的唇色勾起笑,「耳垂上少了的那塊肉,就是被我咬下的。」

    兩人打到後來,根本顧不得什麼招式武功了,蠻纏到地上扭打成一團。

    不過,後來反而因為這樣,他們變成了好友。當初的互不對眼,可能是因為兩人都年少氣盛,見不得對方好吧!

    纖手順著他剛毅的下巴滑到頸項上,「這個呢?」淺淺的一道極細白痕。

    闇冥抿緊唇,「被指甲刮傷的。」

    赤雪嗯了一聲,想起應是前年闇冥與洛陽河畔的戲伶濃情蜜意時,所留下的傷疤。

    冰涼的纖指隨著細細的淡疤輕劃,抬眼看進他的烏眸,盈盈笑了,「我能不能也在你身上留個疤痕?這樣,你每見到疤痕一次,就會憶起我一回。」

    「傻瓜。」攏過她披散的發,闇冥輕敲她的鼻頭,笑了。

    他不知她是怎麼了,今天的她溫馴得惹人憐愛。

    赤雪抬頭,唇瓣輕輕貼上他的薄唇,輕聲喟歎,「傻瓜。」她的確是個笨傻瓜啊!素手纏進他頸背的長髮中。

    粉嫩的小舌繞著他的唇瓣劃過,伸進微啟的唇間,學他動作勾動他的靈舌,彼此文纏。

    闇冥因她的主動一愣,低吟一聲,抱住了她纖腰,卻聽到她突地痛叫。

    「我的背……」傷口剛收口,仍未痊癒,他剛剛碰到了她的傷處。

    闇冥低歎一聲,頹然地放下手。

    趴在他胸前的赤雪軟若無骨地爬上他的身,眼眸泛著異樣的晶亮,「我想要你。」濕潤的舌輕舔紅唇,看得他轉不開視線。

    「妳的背……」他的理智還算清明,記得她的背上傷口未癒。

    紅唇緩緩揚起邪魅的笑,俯身輕啄他的唇,「對呀!要注意我的背。」

    在他恍惚試著捕捉她時,她竟將他的手腕綁在床柱的兩側,那原是在她昏迷時,怕她掙扎而綁上的布條,現在正好讓她利用。

    牢牢地綁緊他的雙腕後,赤雪抬眼笑了,「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能再弄傷我了,對不對?」

    闇冥一愣,看著自己被綁緊的雙腕,邪肆她笑了。他放鬆癱平在床上,「是,今夜我就隨妳擺佈。」

    赤雪舔舔乾澀的唇瓣,他說,今夜,他隨她擺佈……看著躺在她床上的碩壯身軀,俯身卸下了他所有的遮蔽物,她想仔細的看看他。

    雖然已有過兩次的肌膚之親,但全只是痛與淚的記憶,連他的身子她都沒瞧得很仔細,便被掠去了童貞。

    隨著卸下的衣裳而寸寸露出的古銅肌肉,蘊藏著男性的美。她出神地望著他肌理分明的上身,忍不出伸手在他平滑的胸膛撫過,溫熱的肌膚下,包裹著似鐵的肌肉。

    ※※※

    冬去春來,滿樹枯枝悄悄地冒出綠芽,闇冥娶親的日子也漸漸接近了。

    赤雪對娶親一事始終沉默著,只窩居在房內專心養傷,但恍惚的神情卻逐漸增加,孱弱的身子雖已經過連日的調養,卻仍蒼白地駭人。

    闇冥每夜仍到她的房裡,與她交頸而眠,也絕口不提他的婚事。因為上次劇烈激情的交歡,使得赤雪背上剛癒合的傷口又迸裂了,所以,他也只是夜夜讓她趴臥在他身上安眠,完全收斂起狂妄與霸道。

    赤雪一直靜默,偶爾半夜驚醒,在看見闇冥還在身邊後,便偎著他溫暖的胸膛,滿足地再度睡去。

    她偷取著最後的時光,沉醉在虛幻的幸福中。

    在楓苑和擎天鎮都掛起了紅綵球和雙喜字的那夜,赤雪悄悄穿起一身紅衣,淡掃蛾眉、輕點朱唇,佈好一桌酒宴。

    坐在闇冥的懷裡,她笑得開懷,喝得狂爛,半醉半真地縱情放肆。

    闇冥對於她的異樣,並不言語,若著她醉眼迷濛的嬌態,只是淡笑,並不阻止。

    赤雪低喘地偎倒在他胸前,仍止不住傻傻地笑著,「啊!好熱、好熱,你熱不熱呀?」她用衣袖煽著風,說著也想幫他煽煽風。

    「我不熱。」他淡笑著阻止了她。

    赤雪頭一偏,又煽起自己。「你不熱呀?那我怎麼會覺得全身發燙呢?好奇怪喔!是不是又發燒啦?」她舉起手反貼著額頭,「還好呀!沒有發燒呀!怎麼會這麼熱呢?」百思不得其解地攢著眉,好不困擾。

    她難得露出的嬌憨,卻讓闇冥勾起了溫柔的笑。

    她探出手想拿水喝,卻哀叫了一聲,「糟糕!」她發現她的長髮和他的髮絲糾纏在一起了。

    瞇起眼,忙碌的小手努力地找出糾纏的源頭,卻找出一段糾葛得難分難捨的髮辮。她皺著眉想了好久,怎麼會有這麼一段髮辮呢?好奇怪喔……啊!她想起來了。「啊!糟糕,我剛剛順手綁髮辮,不小心就把你的頭髮也編進去了。」揚著手上的髮辮,她笑了,「你看,這樣像不像人家說的『結髮』。」

    看著他微斂的眼眸,陡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令她的笑容隱沒,心悄悄地揪痛了一下,慌張地垂下小臉,怕被他看出她心裡的慌亂。「你等一下,我馬上就解開。」小手卻顫抖得愈解愈亂。

    古銅色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慌亂,「別急,那咱們就結髮吧!」

    棲在他掌中的小手顫了一下,沒抬起頭,低聲問:「什麼?」

    「當我的妃子。」他說。

    低垂的小臉未語,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不行的。」輕吐了一口氣,抬起的臉上笑意燦爛,眼角卻含著淚光,「我要離開了。」

    「為什麼?」闇冥瞇細了眸子,大掌攫住她瘦弱的細肩。「我不准!」

    赤雪搖搖頭,笑得有些哀怨,「不行的,我不能當妳的妃子。我太愛你了,愛到自私心疼,你絕對沒辦法承受我對你的愛,你會因為受不了而另尋新歡離棄我的,而我則會夜夜揪著發,想著你人在哪裡。那樣我會瘋的,你知道嗎?我會瘋的!」

    「不會的!」闇冥吼出,「我不會讓妳發瘋的,我愛妳。」

    赤雪斂下眸,緩緩止住了笑,腮邊的淚卻不停地滴落,「你能愛到什麼時候?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那是不夠的,我要的是一輩子呵!這輩子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誰,父母、兄弟、丈夫、孩子……一個也沒有,所以我很貪心,我想要一份純粹的感情,但那卻是你給不起的。」

    他就要成親了,難道他對駱心柔的嬌寵呵護是假的?誰又能抗拒絕美嬌豔的溫柔女子?

    「你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所以,你是不愛我的,你別騙自己,也騙了我。」她緩緩地凝眸望進他的眼底,「你親口承諾過,若我要離去,你不會阻止。所以,在我仍美麗時,讓我離去吧!這樣,無論在什麼時候,我在你心裡,永遠都是美麗的赤雪。」

    「不!我不准。」闇冥狂躁的脫口而出,「我還沒厭倦妳,所以妳不准離去!」他狂亂地揪起她的頭髮,吞噬她豔紅的唇瓣,卻在唇齒交纏間嚐到了鹹澀的淚水。

    赤雪無力地垂淚,「你會逼我自殘的。」

    他難道看不出來,她的愛太自私、太狂熱,不讓她離開,她會慢慢地自殘,既不能死去,只能留下一具再無魂魄的軀體……「無妨,只要我沒厭倦妳,妳就永遠是屬於我的人。」闇冥霸道地宣告。

    她永遠是屬於他的人,不准起私心離去,即使是自殘,她仍得留在他身邊。

    「我會瘋的……我真的會瘋的……」赤雪任他緊緊地抱著她,失神地呢喃垂淚,因為對他的愛,她終會瘋狂……

    ※※※

    相較於赤雪的漠然,駱心柔居住的廂房則是人來人往,為三日後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

    伴嫁的喜兒鎮日穿梭,一心想讓小姐的婚事辦到盡善盡美。自前門接過送來的布料,她快步走過廳院,想盡快將布料送到小姐面前。

    「欸!你手上捧的是什麼?」她突地停下腳步,問一名錯身而過的小廝。

    小廝的手上捧著一個樟木大盒,隱隱散著芳香,是千年大樟雕刻而成的。

    「這是薩喀爾德長老送回來,要給赤雪姑娘的東西。」小廝回道。

    駱心柔即將要嫁作闇妃,喜兒的身份也隨著水漲船高,下人對她的問話幾乎都是有問必答。

    走到小廝身邊,她騰出一隻手摸了摸樟木大盒,撇了撇嘴,「喲!赤雪姑娘的師傅還挺疼她的嘛!」對上回遭赤雪奚落的事,她雖然不敢再多碎嘴,但心裡仍是有疙瘩。

    薩喀爾德長老是秦皇陵中出了名的高人,這東西想必是極為珍貴。

    喜兒心眼一轉,「打開來,讓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這……」小廝面有難色。

    「別這個那個的,打開來讓我瞧瞧就是了。」她瞪起眼,看小廝是否真的不肯賣她的帳!

    小廝只好開了盒鎖,讓她瞧個仔細。

    一開盒,立刻自裡頭撲滾出一陣寒煙,一個偌大的瑩綠寒玉盒置在其中,是由整塊大玉精雕而成的,的確是人間罕見。兩人皆逸出一陣輕訝,好一塊無瑕的上好玉盒啊!

    看了半晌,小廝說:「喜兒姑娘,妳看夠了吧!我得把這木盒送去給赤雪姑娘了。」說著,便蓋上盒蓋,卻被喜兒喚住了。

    「等等,我替你順路送過去吧!」

    「這……」小廝遲疑著。

    「別又在這、那的,我反正順路,就替你拿過去吧!」說著,就把布料放到盒上,順手接過他手上的樟木大盒。

    「那就謝謝喜兒姑娘了。」小廝彎腰謝過她,轉身走了。

    喜兒抱著樟木大盒,但卻不是往赤雪的廂房走去,仍朝駱心柔的廂房方向邁步。

    哼!這麼好的東西給了赤雪,不白白糟踢了,應該留給小姐用才是。喜兒心裡打著工意。

    反正薩喀爾德長老也沒送禮給小姐,這就當作是送給小姐成婚的賀禮吧!赤雪?哼,滾一邊去吧!

    她心裡算計著,並快步地走回駱心柔的廂房。

    ※※※

    午後的晴空中,駱心柔的廂房內突然傳出驚懼的尖叫,劃破天空。

    半晌後,赤雪被請到駱心柔的廂房中。貼著囍字的房中,駱心柔全身泛黑地躺在床褥上。

    赤雪望了她一眼,拿出銀針探了探她的口鼻,微蹙起眉,起身問:「蛇呢?」

    驚懼得頻頻發抖的喜兒顫抖地指向桌上的木盒。

    木盒中的瑩綠寒玉盒半掀,裡面正盤踞著一尾渾身火紅、長滿赤症的斑斕小蛇,牠已被寒氣薰得昏昏欲睡。

    赤雪冷眸睨過縮在角落的喜兒,「『赤煉火蛇』怎麼會在妳這兒?」這玉盒是師傅為了捕捉性熱的火蛇而特製的,外罩樟木大盒是為免旁人被寒氣震傷,及因火蛇厭樟味而設。

    「我……我……」被眾人的眼光怒瞪的喜兒,終於忍不住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坦承是她截了薩喀爾德長老的東西,但她怎知玉盒中竟藏著一尾劇毒火蛇,害了小姐。

    「赤雪姑娘,求求妳,救救小姐,求求妳……」喜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她不想小姐就這樣被她害死了。

    赤雪微側開身,避過了她的大禮,斂下眸子,輕聲道:「赤煉火蛇除了同為天下二至寶的『天山雪狐』和『龍鯉魚』的內丹外,無藥可解。」不是她不救,而是無法救。

    喜兒一愣,哭聲震天,不一會兒便乏力地昏厥過去。

    「當真無法救?」聞訊而來的闇冥,挑眉問道。

    赤雪的視線略過他,落在他身後耀眼的大紅囍字上,紅豔的喜氣灼燙了她的眼。

    她低喃回道:「赤雪方才讓駱姑娘服了『鶴頂紅』,半個月之內應可抵住火蛇的劇毒。」

    「半個月之後呢?」

    「死。」她冷然地吐出這字。

    她只是一個渺小的赤雪,無力去負擔駱心柔的性命。

    闇冥敲著下巴,斂眸沉思。

    「如此一位絕世佳人就此香消玉殯,豈不可惜?」闇冥的幽眸看過駱心柔,轉到赤雪冰然的身子時,突地掠過一抹邪佞,「本王還未厭倦她,赤雪,本王命妳全力拯救駱心柔,不得有誤。」

    明知這樣會傷害到她,但他仍是狠心地開口,因為他要她嚐到蝕骨的苦痛,放棄離開的念頭,就此馴服於他。

    纖弱的身影微微顫抖,背著他的眸子努力地眨下酸溜的感覺,厭倦……他可知他說了一句多殘忍的話……若他真喜愛駱心柔,何不就此慈悲地放她走?何苦留著她,凌遲著她早已殘破的身心?

    她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苦澀,「赤雪遵命。」

    駱心柔有人憐惜,誰又來憐惜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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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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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囍字高貼的喜房裡,屈著身的高大身影難以置信地盯著床上毫無知覺的人兒。

    闇讋顫著手,撫過駱心柔泛黑且毫無生氣的臉龐。雖是如此,絕美的豔容依舊美麗得令人心碎。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他喃喃地問著自己。

    為了他母親的罪,他自願被軟禁在皇陵深苑,本以為會孤老一生,卻遇上了絕美嬌柔的駱心柔。

    心柔……人如其名,讓他乾枯的心再次有了生命。他愛她愛得心碎、愛得狂烈,因為愛她,所以他忍痛看著她披嫁衣,不願她背上不貞之名,只願她能享盡榮華富貴。

    可是,為什麼?人在闇冥之處,仍是受到了幾欲奪命的折磨?!

    他的心柔……無辜良善的心柔呀!難道真是紅顏薄命?

    明滅的燭火在他們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詭魅陰影,撫著她臉頰的手突然頓了一下。不!他不會讓心柔死的!

    紅顏絕不薄命!他要為她打造輝煌的未來,讓她享盡世間的一切美善!

    再抬眼時,哀慟的眸中掠過陰狠的光芒……縱使負盡天下人,他也只為他愛的女人!

    ※※※

    無月的夜晚,赤雪俯身探著駱心柔的經脈,微歎了一口氣,轉身拿過帶來的毒草,挑撿配製。

    良久,房中只有沉沉的搗藥聲回盪著……細細地將毒草搗成汁,再混入毒丹磨成粉……她專心地有如這是世間唯一值得她注意的事。

    看著漿果和丹藥都在瓷缽中搗裂粉碎,她微微地恍惚了,如果,人心也能用缽桿容易地搗碎,那該有多好……碎了,就失去了哀痛的感覺;碎了,就不必去在乎一切的是非恩怨。

    因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會生厭倦,那闇冥何時會厭倦她?也許,即使他厭倦了她,仍會狂霸的不許她離去,徒留她在暗夜裡,任她被孤絕一點一滴地啃噬死去……歎了一口氣,她將缽中的粉未倒在杯中,加入烈酒混勻,然後托起駱心柔的肩膀,細細地灌下。

    赤煉火蛇是天下劇毒,若沒有天山雪狐或龍鯉魚的內丹,這些藥材都只是暫時壓住了她的毒性,根本解不了毒。

    闇冥……分明是為難她!

    若她能拖延一些時日,待師傅回來後,也許能想出解毒的方法,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抽出手巾拭淨駱心柔的唇角,然後收拾藥箱,準備回房。

    揹起藥箱,獨自一人走在無月的迴廊上,微冷的夜風吹得令人乍生惆悵。

    「唔……」忽然,她被蒙住了眼嘴,掙扎中有另一個人反綑住她的手腳,嘴中也被塞進一塊布。

    以往,她都會隨身撒著磷粉和暗器以自衛,但大病初癒的她,卻粗心地忘了防備,讓人輕易地擄了去。

    昏沉中,她覺得自己被抬進了一間屋裡,扔跌在地上,撞到泥地的膝蓋傳來疼痛,讓她蹙眉悶哼。

    木板嘎然作響,門扉被閤上了。

    陌生的粗沉聲音自門屍後低聲傳來,「赤雪姑娘,皇子有令,唯恐妳不盡全力救治闇妃,只好以妳試藥,這全是為了皇子心愛的姑娘,得罪了。」

    被縛綁的赤雪愣征地停止了掙扎,皇子下令……試藥?

    她感覺到腳踝處突地滑過一倏冰涼的物體,纖弱的身影一僵,耳朵聽見火蛇吐信的嘶嘶聲。

    她的胸口悶塞地揪痛起來,闇冥……你果真狠心……她頹然地軟倒在地上,不再掙扎,散發下的臉龐已被滂沱的淚水佈滿……冰冷的蛇身盤上她的足踝,沙沙吐信,微粗的疣麟刮痛了她的小腿。

    赤雪被布堵住的唇淒然地綻出了笑,猛地抖顫膝踝,受驚的火蛇本能地咧嘴咬進她乳白色的肌膚……腿肚上的噬痛如刀割般馬上傳到她的四肢百骸,毒性在瞬間傳遍了全身。

    在心臟猛地揪痛間,她已分不清是毒發,抑或是情瘍,漫天紅霧裡,她笑著流下情份的淚……為了愛闇冥,她可以捨命;而闇冥為了愛駱心柔,可以捨棄赤雪的命……赤雪,終是冬日裡的一場虛幻,最後終究曾在春陽下蒸融殆盡……再也不復記憶……

    ※※※

    再醒來,她已躺在自己的房裡,若不是嘴裡漾著鶴頂紅的苦味,和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痠疼,她曾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噩夢。

    她拉起裙擺,只見白嫩的腿肚上有四個深陷的血洞,張牙咧嘴地流著血絲。

    赤雪低低的笑了,笑聲漸揚,最後笑得狂亂且放肆……或許闇冥篤定她能再醒過來,為駱心柔試藥!她從未像這一刻,憤恨自己竟然不能就此死去!

    自小嚐毒試藥的身軀,硬是比人家賤命呵!被火蛇噬咬後,竟還能再度轉醒。

    哈哈哈……上天哪!你若有眼,為何不讓她就此解脫……她笑得狂烈,讓胸口都隱隱作痛。她撲跌到藥櫃前,倒出所有的丹藥,胡亂地塞進嘴裡,其他的還掉了一地……好!他要她試藥,她就試給他看!將全部的藥都試給他……

    「師妹!」聽到她不同於往常的狂笑,武亟聞聲推門進來,在瞧見她的模樣後,驚駭的大叫。

    她披散著發,笑得瘋狂,臉上儘是淚眼縱橫,跌坐在地上的身子還不時捉起地上的丹藥往嘴裡塞。

    武亟撲過去擒住她狂亂的雙腕,心慌的猛搖著她,「師妹、師妹……妳醒一醒、醒一醒!」這樣的師妹,瘋狂得駭人。

    胃裡突地一陣翻滾,赤雪張開嘴,嘔出了所有的穢物,嘔得聲嘶力竭,即使已嘔出胃裡所有的東西,仍不住地乾嘔著,最後連酸水都嘔了出來……武亟擔憂地直拍著她的背,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吐得如此厲害。

    直至真的再也嘔不出任何東西,赤雪仍跪倒在地上嚶泣低喘……為什麼她要醒來?為什麼……看著她自殘地狼狽樣,武亟皺起眉,「妳在搞什麼?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師兄替妳頂著,犯得著這樣折騰自己嗎?」

    他彎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鋪上,倒了一盆溫水,擰了布巾,有些生氣地大力擦拭著她狼狽的臉。

    「自小妳要做什麼,師兄從來沒有反對過,可是妳長大後卻愈來愈彆扭,搞到現在,竟然還玩自殘這套!搞屁呀!妳把老頭子和師兄放到哪裡去了?啐,真是的!」他邊嘮叨,邊抹著她呆愣的小臉,氣她不愛惜自己。

    渙散的焦距緩緩凝聚,瞅著眼前叨唸的武亟,赤雪木然地低喃:「為什麼我愛的人不是你?」如果她愛的人是武亟,她絕不會受這麼多的傷痛,也不會在情路上跌撞得滿身傷痕……

    武亟眼一瞪,謔笑道:「現在知道後悔了呵!沒愛上我這麼幽默風趣、威風凜凜、前無古人、後燕來者的曠世奇男子,真是妳的不對!不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啦!但我將醜話先說在前頭,妳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可是不要。有辦法,就回復成以前那個尖酸刻薄、冷靜冰然的師妹,這樣,我就甘心接受妳的愛慕,再好一點呢!說不定我還可以考慮讓妳當我的老婆。」

    笨師妹,這麼好的師兄放在面前都不愛,偏偏要去愛別人,笨哪!

    酸澀的眼眸不自覺的又滴落串串珍珠淚,是呀!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武亟?

    「師兄,謝謝你。」第一次開口喚他師兄,語氣卻是悲楚傷懷。

    乍聽她喊了他一聲師兄,武亟本該欣喜若狂,可是,他竟達一絲喜悅都沒有,反倒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

    「師妹。」他陡地攫住她的肩,「妳……」他手下的觸感是真,可是……方纔他卻突然覺得師妹的身影倏地變模糊,像是隨時會消失……他無法解釋心裡那陡來的惶然是來自何處,只有難得地皺起眉,直盯著赤雪。

    「師兄,帶我去『虹瀑』,好不好?」復淚水浸得澄澈的眸,安靜地瞅著他要求道。

    說不出心中的隱憂,武亟咬咬牙,「好!我們去虹瀑。」他只直覺的道,師妹的請求他要為她完成,否則,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抱起她輕若羽毛的身軀,武亟因她的孱弱而心酸。師妹……好輕,再多的補藥好像都補不起她殘破的身心。

    腳步還未踏出房門,兩人和闇冥正走進的身影打了照面。

    看著抱著赤雪的武亟,闇冥幽邃的眸子一斂,「師兄妹好大的雅興,不知你們要到何處去?」

    虛弱地蜷在武亟懷裡的赤雪,身子微僵,轉過臉深埋進武亟的懷裡,此刻,她不想見到闇冥。

    武亟只覺胸前一片濕濡,知道師妹正無聲地流淚。他蹙起了眉,腳步未停地走過闇冥的身邊,施展輕功而去。

    「等等。」微一躊躇,闇冥也跟隨在後。

    ※※※

    衣袂翩翩地落在虹瀑湖畔,碧綠潭水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望著潭水幽幽,心裡浮起陣陣茫然,赤雪轉向武亟,呢喃道:「師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他們再也回不去以往那種只練功鬥嘴的時光了。

    「師妹……」武亟皺眉,師妹的神色為何帶著中毒的病態?

    微風吹過,衣袂翻飛,武亟眼尖地撩起她的羅裙下擺,因那泛黑的蛇吻倒抽了一口氣。

    「赤煉火蛇!」他驚喘嚷道,中毒的不是駱心柔嗎?師妹怎麼會也被咬了?

    而且傷口仍新,怕是初中毒不久。

    他陰沉了臉,「誰做的?」見她的手腳仍有紅紫綁痕,必是被人挾持了。

    赤雪神情恍惚,只是搖頭,「無所謂了。」

    當火蛇咬進她血肉之時,也一併奪去了她的生命。愛情,沒有任何道理,而她只是愛錯了人。

    武亟這才明瞭心中的惶然是從何而來。

    他握緊了她的細肩,「別擔心,等老頭子回來,他一定有辦法救妳。」

    赤雪只是靜默著,就算救回了她的身體,心呢?沒有靈魂的軀體,終究只是一具傀儡。

    武亟突地瞇細了眸子,凝神傾聽,「妳在這裡等等。」他把赤雪放坐在大石上,身影一晃,往林間竄去。

    他聽到了打鬥聲,在奔入林間後,就看見闇冥正被人團團包圍,地上躺了好幾個屍體。

    「兄弟們,咱們一定要為霸天寨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呀!」蓄著長髮的漢子大喊,身上雖已血痕斑斑,卻仍舞著大刀虎虎砍向闇冥。

    霸天寨的餘孽狂吼著呼應,前仆後繼地撲向闇冥。

    武亟冷笑一聲,拔身跳入圍陣中,正好,他心中正有一口鳥氣沒處發洩……踢碎一個傢伙的下巴,翻身間反手抽出腰間的彎刀,刀刃泛著詭譎的藍光,一劈間砍了另一個傢伙的臂膀……在和闇冥錯身間,又互挑了對方身後的偷襲……

    「欸!先說好,我不是想教你,只是手癢想動動筋骨罷了。」武亟語氣刻薄,旋身又軟了一個傢伙的腦袋。

    「知道。」闇冥應道,翻飛中,把飛來的腦袋踢到個正揮著大刀的傢伙頭上。

    看到飛來的斷頭,拿大刀的傢伙慘叫一聲,就這麼被撞昏了。

    這群餘孽稱不上武功高強,但都是亡命之徒,各個不怕死地直撲而來,讓闇具和武亟一時之間抽不了身。

    時間一久,勝負漸漸明顯,霸天寒的餘孽終是抵不過闇具和武亟,一個個地倒下了……慌亂中,沒人注意到一個身影正畏畏縮縮地伏低身子,逃離了樹林。

    待闇冥劈撂倒了最後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虹瀑畔也傳來驚叫聲。

    「糟了,師妹。」武亟低叫了一聲,和闇冥飛奔而去。

    潭邊的大石上已不見赤雪的蹤影,兩人慌張地四下尋找,總在虹瀑半里外的懸崖壁上驚見被挾持的她。

    陳阿大全身顫抖不停,看見他們奔來,忙慌亂地架緊了她脖子上的大刀,「不要過來,你們再過來,我……我就殺了她。」他害怕得連聲音都抖了。

    他剛剛看見他們的功夫,就知道他們令天來都是送死的,可是他不想死,他是被弟兄們逼來的,他還想回家看老婆、小孩……赤雪慘白了臉,虛弱的身子在陳阿大粗暴的挾持下,微微輕顫,心裡暗忖:是她……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闇冥瞇細了眸,看陳阿大抖得在赤雪白皙的頸上留下滲血傷痕,輕幽幽地開口,但語氣中卻滿是噬血地威脅,「你敢傷了她一根寒毛,你就會知道什麼是比死還可怕的地獄。」

    陳阿大駭得退了幾大步,抵到懸崖邊,踢落了幾顆落石。「你們別過來,我不是開……開玩笑的,我真的會殺了她。」豆大的汗珠滴下,全身抖得更厲害了。

    「欸!欸!火氣別那麼大。」武亟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要走,我們不會攔你,你不必挾持個弱女子嘛!你以為殺人很好玩呀!不殺人,我還樂得輕鬆咧!」

    「真……真的嗎?」陳阿大抖著聲音,不可置信地問。他們真的會不殺他?

    「對啦!對啦!」武亟無奈地擺擺手,叫他快滾,「反正你們霸天寨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現在被挑了,你正好重新做人,回家種種田、養養豬,不是挺好的嗎?犯得著去和人家打打殺殺。搶劫殺人嗎?

    「做壞事的通常都沒什麼好下場,你看,像霸天寨無緣無故殺了駱家夫婦,然後赤雪殺了龍三一干人,你們則傷了師妹,闇冥又挑了霸天寨,然後霸天寨又來尋仇……哎喲!死了一大堆人,你說是不是壞事做太多,沒個善終呀!」

    「駱……駱家夫婦不是無緣無故死的。」陳阿大突然說。

    「啊?什麼?」他們不就是被搶劫的土匪砍死的嗎?「喂!要聊天可以,你先把我師妹放了好不好?你這樣挾持著她,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先放了她吧!」

    陳阿大看著武亟無害的笑臉,遲疑片刻,才稍稍鬆了頸間的大刀,卻在瞥見闇冥噬人的眸子時,心頭一跳,又架緊了大刀,「不,不行!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像駱家夫婦一樣唬弄我們。」他不信任地捉緊他唯一的護身符。

    赤雪斂著的眸子掠過了一絲異芒。

    「駱家夫婦唬弄你們?」武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欸!說清楚些。」

    陳阿大嚥了嚥口水,有些氣憤,「咱們霸天寨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我阿大也知道,不過,雖然咱們兄弟並非善類,但那個駱家也不是什麼大善人!霸天寨的贓物就是由他們處理的,這些年來,也不知賺了多少黑心錢。有一回,他們吞了咱們一筆錢,還報官洩了咱們霸天寨的上山路,咱們老大才會砍了他們。什麼造橋鋪路、發糧賑災的大善人,我呸!」他氣得真的呸了一口口水。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啊!武亟點頭,表示明瞭,可轉念一想──啊……這……這不就表示,師妹根本是被人利用了!

    轉眼一看,赤雪的臉果然慘白得駭人,下唇還有一抹被咬出來的血痕。

    闇冥終於迸發出勃然怒氣,「是誰指使你們找到擎天鎮來的?」一個小小的霸天寨竟能找到擎天鎮,怕又是另一件陰謀。

    「是……啊!」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陳阿大突地捂著脖子,口吐白沫地倒下,喉間赫然插著一支餵了毒的飛鏢。

    身影一晃,赤雪被武亟從陳阿大倒下的身影下救出。

    「哈哈哈……」詭譎的笑聲傳來,自林中走出的人,竟是駱心宇!只見他的俊臉上一片陰沉扭曲,邪惡的說:「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讓本師爺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失算了。

    「這些年,我在霸天寨裡調兵遣將,替他們撈了不少油水,只等老寨主一死,我就可以繼位,好讓霸天寨成為綠林最大幫派,但該死的爹娘竟然壞了我的大事,使得寨主也開始對我起了疑心,我只好找人挑了霸天寨,免得洩了我的底。」駱心宇陰邪的眸轉向赤雪,扭曲了嘴角,「沒想到,我的好妹妹竟然心軟,只殺了龍三,留下一群人渣未除,又再次壞了我的好事。」

    「所以,你就報路讓霸天寨的餘孽來送死?」武亟不齒地停了一聲。好個死狐狸,什麼跛了腳,瞧他現在根本是健步如飛,哪來的傷!

    「沒錯!」駱心宇坦誠道,「不論是霸天寨死絕,或更好的是他們殺了闇冥,只要心柔當上闇妃,我就能一直享盡榮華富貴。」

    赤雪銀牙咬得更緊,胃裡泛起一陣欲嘔的翻騰。為了榮華富貴,她一直是被犧牲玩弄的棋子。

    屈顫的身子被攬進一個熟悉的寬大懷抱中,並無言地摟緊了她。

    赤雪揪著胸口,閉起眼埋進闇冥的胸膛,她不想再聽到任何醜陋的消息。

    酸溜的眼眶關不住串串滴落的淚水,她緊埋在闇冥胸膛中無聲她哭泣……武亟冷哼,「榮華富貴?!你現在自己都把底揭了出來,哪還有什麼榮華富貴?作你的大頭白日夢咧!」

    駱心宇被羞辱,卻不動怒,邪笑道:「赤雪擅使毒,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也擅使毒吧!」他袖擺一晃,武亟靈捷的一閃,躲過一支毒鏢。

    落到地上的毒鏢四周,馬上呈現枯黃一片,可見餵上的毒有多歹毒。

    只要他殺了他們,再嫁禍給霸天寨,就沒人知道他駱心宇的過去了。

    武亟幾乎是動作極小地擺動著身軀,閃躲疾射而來的毒鏢暗器,口裡還戲謔地調侃道:「喲!動作還挺不錯的嘛!不過,老是差那麼一步,太慢了、太慢了,你的動作太慢了……」他狂妄地挑釁著。

    無視於身旁喧鬧的打鬥,赤雪哭得愴然……這世間,果真對她殘酷……漸漸麻痺的四肢,告訴她火蛇劇毒已開始腐蝕她的肉體。在闇冥無言的撫慰下,她堅強地止住了哭泣,推開他虛偽的懷抱。

    「怎麼了?」闇冥皺眉,對她突然的排拒不解。

    赤雪斂眸,悲然地飲泣,若他能狠心放蛇咬她,此刻又何必虛偽地假裝他仍關心著她?

    「赤雪。」闇冥想再擁抱她的手臂,被她虛軟地推開。

    澄澈的眸子幽幽,她撐著虛軟的身體乏力地低問:「你愛我嗎?」

    就算是虛偽也好,她想要聽到他說愛她。

    闇冥揚眉,低笑道:「傻瓜。」

    「是愛或不愛?」虛軟的身子無力地抵靠著他,晶亮的眸仍執意地想要一個答案。

    闇冥未答,仍是一句,「小傻瓜。」

    傻瓜……閉起了眸子,赤雪笑得苦澀,他連騙她都不肯,她終究只是個為愛癡狂的傻瓜……

    「小心!」赤雪陡地猛力推開闇冥,被駱心宇偷襲的毒掌擊得口吐鮮血,虛軟的身子滾落懸崖……

    「赤雪!」闇冥大叫,撲身捉住她的一隻手,被她墜落的力道拉落了半身,兩人懸在崖邊的身影岌岌可危……

    「吼!」武亟爆出怒吼,翻掌截下駱心宇還欲偷襲的身影,出掌間運出十成功力;受不住他強勁內力的駱心宇,當場經脈暴裂,吐血身亡。

    武亟奔到懸崖邊,趴下身朝赤雪伸出手,「師妹,把另一隻手給我。」都怪他疏忽,只顧著玩耍似的躲銀標,讓賊狐狸偷得了空襲擊師妹。

    山風強勁地吹拂著,翻起她的衣袂。

    「赤雪!」

    「師妹!」

    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赤雪笑了,腮邊滴落兩顆清淚……「師兄,告訴師傅,赤雪……對不起他老人家。」隨著下墜的重量,她的手漸漸地脫離了闇冥的大掌。

    「說這什麼鬼話!要說,妳自己跟他說去。把手給我,快給我!」武亟氣急敗壞地大叫,師妹臉上的絕然,讓他的心臟又開始惶然不安了。

    縱使闇冥努力地往前探身,緊抓住她的手,但他發覺掌中的纖手卻以已認命,任指間的接觸寸寸流失,絲毫不肯施力捉緊。

    「赤雪,抓緊!我說過,不准妳離開我,永遠也不准!」闇冥俊臉繃緊,深邃的眸子第一次出現失措與慌亂。

    赤雪斂眸,哀絕的低笑,「不行的!這次我要離開你,你再也阻止不了。」

    手指漸漸地完全滑落,只剩單薄的衣袖還握在他的掌中。

    「師妹!」武亟駭得大叫,緊張地探手欲抓住她。

    失血蒼白的唇瓣綻開淒美的笑意,清麗的小臉突然漾出絕豔的美。她緩緩舉起另一隻手,卻不是握住他們的掌,反倒在絕豔中,撕裂了衣袖,也撕碎了和他們最後的一絲牽繫……

    「不!赤雪!」

    「師妹!」

    急墜的身影,長髮翻飛,慘白的小臉上竟是滿足的笑靨,她如破碎的布娃娃般,猛力撞到巖壁上,噴吐出漫天紅霧,然後無力的掉進湍急的河流裡,剎那間消逝了蹤影……頹然趴在崖邊的兩人,茫然地看著湍湍怒江,不願相信,赤雪就此消逝了生命。

    闇冥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中仍余留著她溫潤的觸感……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她的影像──

    偷摘青蓮而落水的她……發著高燒卻仍倔強的她……寡言卻犀利,一句話就能堵住武亟的聒噪的她……總窩在他書齋捧著書冊的她……撿著棋子淡然說讓他再丟的她……穿著一身緋紅,紅唇帶冷的她……月光下婆娑起舞,笑得無憂的她……低泣著,承受他的怒氣與慾望的她……只為他一個撫觸,就能滿足的她……半醉著,結髮的她……揪著心,哀求離去的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啊!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完全地融入了他的骨血。

    「不!」他昂首怒號,「不!」她竟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離開他!

    他的赤雪!他火紅赤雪呵!

    武亟突然揪起他,眼瞳裡滿是激憤的血絲,「是你!是你將師妹逼上絕路的,都是你!」武亟不住地搖晃著他,甚至握拳一揮,打得他撲跌地上。

    武亟不停的揪起他,拳拳相向……

    「若不是你,師妹不會自殘;若不是你,師妹不會墜崖;都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就偏要惹她,你又不愛她,把她逼上了絕路,都是你!」

    不……痛得昏然中,闇冥也開始反擊,反撲壓著他,猛力地出拳……「不!我愛她!你懂嗎?我愛她!」他狂亂地嘶吼著。「我愛她愛到心碎,我不想逼她走上絕路的,我愛她!我愛她呀!」

    可是……已經太晚了,他的愛因為他莫名的傲氣,發現得太晚了……「屁啦!你愛她,卻受到將她逼上絕路?!」武亟擊黑他一個眼圈,拐倒他飽以老拳……這種愛,算是愛嗎?!如果可以,他會盡一切力量阻止闇冥的掠奪,好換回師妹。

    兩個人都已忘了什麼是武功招式,就如同回到了初識的時候,純然地發洩心中的怒氣與不滿……纏打著,直到許久後,晚霞滿天,兩人仍是糾纏混鬥著……直至月上東山……兩個身影仍是糾纏不清……

    而崖下的江水仍是滔滔滾向紅塵,帶走一切是非恩怨……
安靜,從此做個沉默者,直到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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