𨪜𨪜第十二章
𨪜𨪜
𨪜𨪜靜王宸的性命珍貴得讓聞訊匆匆趕來的皇帝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輕易地許諾刺客離開後，便眼睜睜地看著鳳劍臣順利逃出宮門，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𨪜𨪜
𨪜𨪜「陛下，請放心，臣等已通知奉京的守衛，城門也已關上，他們插翅難飛。」
𨪜𨪜
𨪜𨪜說這話的是新任的禁衛首領，一臉的不安和惶恐。
𨪜𨪜
𨪜𨪜光天化日之下，被人闖入皇宮，帶走了俘虜，還挾深受恩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靜王，前程難保不用說，怕連小命也岌岌可危。
𨪜𨪜
𨪜𨪜「既然朕答應放他們走，所謂君無戲言，你們也不必去追。」
𨪜𨪜
𨪜𨪜桓堯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
𨪜𨪜
𨪜𨪜皇帝或許覺得乾坤教已全殲，哪怕放走了剛才兩人，他們也成不了氣候的緣故，才如是說吧？
𨪜𨪜
𨪜𨪜可終究是放虎歸山。
𨪜𨪜
𨪜𨪜「臣等該死，臣等惶恐——」
𨪜𨪜
𨪜𨪜「退下。」
𨪜𨪜
𨪜𨪜極為不耐地喝退了禁衛，桓堯專注在桓宸的身上的目光並不曾離開。
𨪜𨪜
𨪜𨪜後者表情平靜，烏黑的眸子卻隱約蘊藏著說不出的憂傷，哪怕剛才生命攸關的那瞬間。
𨪜𨪜
𨪜𨪜「他們對你說了些什麼？」
𨪜𨪜
𨪜𨪜「說了一些事實——例如，他們的陰謀和鳳氏兄弟無關。」
𨪜𨪜
𨪜𨪜「他們說的話，難道值得相信？」
𨪜𨪜
𨪜𨪜桓堯蹙眉問道。
𨪜𨪜
𨪜𨪜「隨你便，你愛信就信，不愛信就拉倒。」桓宸冷淡地回了一句，轉身就走。
𨪜𨪜
𨪜𨪜原本一臉關切和擔憂的桓堯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唇角倏地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低聲說道，「好好去向你的過去告別吧。」
𨪜𨪜
𨪜𨪜向曾經有過的戀情告別，便可毫無顧忌地投入他的懷抱。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滿天的夕陽紅如血，映著一重重高大的屋脊，遠遠望去，彷彿被血梁紅了一般。
𨪜𨪜
𨪜𨪜轉眼便已九月，秋風掃盡了石階上的落葉，石階盡頭的大門是開的，從門外可以望見裡面種了許多竹子的幽靜庭院。
𨪜𨪜
𨪜𨪜門開著，卻看不到一個守衛，皇后寢宮，威重天下，無論誰到了這裡，都不免生出畏懼之心，不敢妄越雷池半步，可要是個即將被廢的皇后的話，就完全不一樣。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翻牆而入，而非堂堂正正地從大門走進去，畢竟身為皇帝名義上的堂弟，實際上的情人，無緣無故去探望失勢的皇后，若不偷偷摸摸，仍會招人話柄。
𨪜𨪜
𨪜𨪜越接近內苑，錦瑟聲越清亮，其中卻似含蘊一種說不出的幽怨之意，滿懷悲憤，怨恨積奮難消。
𨪜𨪜
𨪜𨪜「落日雙闕昏，回輿九重暮。長煙散初碧，皎月澄輕素。搴幌玩琴書，開軒引雲霧。斜漢耿層閣，清風搖玉樹。歡樂難再逢，芳辰良可惜——」
𨪜𨪜
𨪜𨪜桓宸心中黯然，不久前他聽同樣的曲子，哪怕他是粗人，也同樣感覺得到當中的歡樂和輕快，可現在——
𨪜𨪜
𨪜𨪜奉天皇后容若正在沉浸於憑歌寄意，盡抒心中愁緒時，幾聲響亮的掌聲卻打斷了她的哀思。
𨪜𨪜
𨪜𨪜「容若姐姐的聲音還是這麼好聽，鼓瑟的技術還是這麼高超。」
𨪜𨪜
𨪜𨪜抬眼看著他，容若微微一笑，「宸還是這麼會逗人喜歡。」
𨪜𨪜
𨪜𨪜眼前的佳人，明目皓齒，玫瑰粉面，雲髻青絲，巧笑倩兮，一如自己印象中的容若。
𨪜𨪜
𨪜𨪜癡癡地盯著那張不施脂粉，卻足以傾國傾城的俏臉，桓宸大馬金刀地跨坐在桌案上，托著下巴，笑嘻嘻地道，「皓腕凝霜勝雪，暗香盈袖，輕撥二十五弦，音韻幽悠——姐姐，還記得我當年為您寫的詩麼？」
𨪜𨪜
𨪜𨪜「當然記得。」
𨪜𨪜
𨪜𨪜容若淺笑點頭，「我還記得宸最愛喝我親手泡的玫瑰花茶，每次被陛下逼著吟詩作對時，都必須我在旁侍候著，不許離開一步，為你親手泡茶提神。可惜如今姐姐早已生疏茶藝，不能以茶待客，請宸見諒。」
𨪜𨪜
𨪜𨪜桓宸連眼睛都不眨，直勾勾地瞧著容若，嘴巴大嚷大叫道，「姐姐不公平。」
𨪜𨪜
𨪜𨪜「啊？」
𨪜𨪜
𨪜𨪜滿眼驚訝地望著他，繃緊的心弦稍稍鬆了下來。
𨪜𨪜
𨪜𨪜他還是他，當年那個善良純真，對她癡迷的孩子。
𨪜𨪜
𨪜𨪜「想那沉翠羽亦能喝上姐姐的清茶，為什麼您卻將我拒之千里之外呢？」
𨪜𨪜
𨪜𨪜「拒之於千里之外？」容若搖頭歎氣，「宸，你真的有長進多了，起碼沒用錯成語。」
𨪜𨪜
𨪜𨪜「多謝姐姐誇獎。」
𨪜𨪜
𨪜𨪜「你來這裡，大概是想問我問題，而非喝茶吧？」
𨪜𨪜
𨪜𨪜「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桓宸做了個鬼臉，便單刀直入，「鳳凰令是你偷的？」
𨪜𨪜
𨪜𨪜「不錯。」
𨪜𨪜
𨪜𨪜「不惜使用苦肉計，哪怕會將自己的命賠上，只為了轉移視線？」
𨪜𨪜
𨪜𨪜雖然事先吃了解藥，對於毫無功夫底子的弱質女流，紫蘿籐的毒性也可致命。
𨪜𨪜
𨪜𨪜「姐姐已沒有第二條路選擇。」
𨪜𨪜
𨪜𨪜容若綻放出一個哀傷的笑容，「表面看來，我父親似乎掌控了朝中大權，可皇帝也開始對他起疑心，為了自保，我只好出此下策，嫁禍於你母后。」
𨪜𨪜
𨪜𨪜「沈美人是你的表兄？」
𨪜𨪜
𨪜𨪜「嗯，茶也是我派人端給他的。」
𨪜𨪜
𨪜𨪜很乾脆地承認了一切，竟令桓宸微感驚訝。
𨪜𨪜
𨪜𨪜「他和你一樣，從小就非常喜歡喝我親手泡的茶。」
𨪜𨪜
𨪜𨪜容若溫柔一笑，似乎訴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他進宮這三天以來，每天我都會在特定的時間，命令御膳房的親信在送飯的同時，給他送上一壺茶。」
𨪜𨪜
𨪜𨪜「難怪他對你全無防備之心。」
𨪜𨪜
𨪜𨪜「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隨時會變成致命的弱點。」
𨪜𨪜
𨪜𨪜「他習慣了你的茶，習慣了你的好，根本不會對你有任何防範。」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的明亮如星，深幽如海的眼睛，蘊含著說不出的悲哀。
𨪜𨪜
𨪜𨪜同樣，他也習慣了她的溫柔，她的善良，她的美好，所以才自欺欺人地將一切指向她的不利證據給抹殺掉。
𨪜𨪜
𨪜𨪜「我好愚蠢，老以為除了我和皇帝外，別人根本進不了文淵齋。」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禁不住喃喃自語。
𨪜𨪜
𨪜𨪜「為了贏皇帝一回，你曾偷偷帶著我潛入裡面，研究那些珍貴棋譜。」
𨪜𨪜
𨪜𨪜「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其實皇宮的侍衛，某些時候只是擺設罷了。」
𨪜𨪜
𨪜𨪜桓宸苦笑著說，文淵齋那地方守衛原本不太森嚴，熟悉了環境，潛入非常容易。
𨪜𨪜
𨪜𨪜「進去只是找一些書來打發時間，看多了書，自然就會知道許多有聊無聊的東西。」
𨪜𨪜
𨪜𨪜她天資聰穎，記憶力驚人，自然一眼就可辨出那顆放置在文淵齋之內的小盆栽，就是楓葉果。
𨪜𨪜
𨪜𨪜「——沉，沒死掉？」
𨪜𨪜
𨪜𨪜桓宸點了點頭，瞅著那張如釋重負的臉，「姐姐，其實你不希望他死？」
𨪜𨪜
𨪜𨪜「他的死已經沒了價值，我又何必徒添罪孽？」淡淡笑著，奉天皇后一眼就看穿了對方所想的。
𨪜𨪜
𨪜𨪜「怪不得有人說女人，其實很可怕。」
𨪜𨪜
𨪜𨪜這話出自那鳳劍臣之口，如今深有體會。
𨪜𨪜
𨪜𨪜「錯了，女人不可怕，女人在感到孤獨，寂寞，無助時才可怕。」容若苦澀地笑著糾正，「那是一種不擇手段，不顧一切，毀滅天地也在所不惜的感覺。」
𨪜𨪜
𨪜𨪜「最後一個問題——想置我們死地的幕後主謀是你？」
𨪜𨪜
𨪜𨪜桓宸雙眼直勾勾地迎上了
𨪜𨪜
𨪜𨪜「可以這麼說。」
𨪜𨪜
𨪜𨪜容若非常直率地點頭承認。
𨪜𨪜
𨪜𨪜「或許我不該來……」
𨪜𨪜
𨪜𨪜桓宸喃喃自語，「目睹少年時候美的化身毀滅，確實令人難受。」
𨪜𨪜
𨪜𨪜「美的化身？」容若輕輕一歎，「當我成為皇后，不，或許當我進宮那一刻，一切的美好已經消失無蹤。」
𨪜𨪜
𨪜𨪜「原來你對我好，只不過是因為我的身份。哎，可憐的我還自作多情地認為你曾喜歡我。」
𨪜𨪜
𨪜𨪜「身為男人，陛下宛若皓日，耀眼奪目，宸猶如明月，光彩照人，可無論如何出彩，永比不上太陽之光芒四射。」
𨪜𨪜
𨪜𨪜「原來如此。」
𨪜𨪜
𨪜𨪜桓宸苦著臉，自信心大受打擊。
𨪜𨪜
𨪜𨪜「成為皇后那天，是我一輩子最高興的時刻。」清麗的臉上慢慢現出甜蜜卻帶點憂鬱的神色，彷彿記起了那遙遠而美麗的往事，「那天晚上他非常溫柔，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話語……每一個細節，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他的夢中情人，訴說著與她的夢中情人的洞房之樂，實在令他心酸不已。
𨪜𨪜
𨪜𨪜可惡，該死的桓堯。
𨪜𨪜
𨪜𨪜暗暗將皇帝咒罵了千萬遍，才稍稍解氣。
𨪜𨪜
𨪜𨪜只是，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這份醋意更多的源於他對她的溫柔，還是她對他的愛。
𨪜𨪜
𨪜𨪜「……可惜我的高興並沒持續了多久，皇帝只在我的寢宮呆了半夜。」容若悲哀地笑著，「後來他又納了貴妃、淑妃、德妃、賢妃，接著是九嬪——每隔一些日子，都有不同的女人被冊封……」
𨪜𨪜
𨪜𨪜「那傢伙是貪得無厭，厚顏無恥。」桓宸連連點頭附和，似乎馬上又想起了什麼，忙安慰道，「你比她們大多數幸運，畢竟還生下了睿兒。」
𨪜𨪜
𨪜𨪜相比其它曾陪伴他成長的女孩子，容若算是幸運。
𨪜𨪜
𨪜𨪜因為——據他所知，有的女孩哪怕冊封為妃，卻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
𨪜𨪜
𨪜𨪜「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容若優雅地站起來，來到窗台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轉首說道，「每天對著冰冷的後宮，每天對著熟悉的臉孔，我等呀等，等呀等，從日出等到黃昏，再從黃昏等到雞蹄，都等不到那個早深刻在腦海的人影。哪怕我臨盤那天，皇帝依舊沒有出現。」
𨪜𨪜
𨪜𨪜「他確實可惡。」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異常憤慨。
𨪜𨪜
𨪜𨪜容若恬靜地笑著，她的聲音很平靜，慢慢地接著道，「漸漸的，我已厭倦了孤獨，厭倦了寂寞，厭倦了苦苦地等待，可我終生都必須過著這種生活，要想擺脫，唯死而已，一如你的母后一般。可我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無言地聽著，桓宸只能選擇以沉默來應對。
𨪜𨪜
𨪜𨪜「其實不甘心，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殺了皇帝，以及殺了皇帝所愛的人麼？」
𨪜𨪜
𨪜𨪜容若幽幽歎著氣。
𨪜𨪜
𨪜𨪜「啊——」在椅子上端坐的桓宸嚇得幾乎滑落到地上。
𨪜𨪜
𨪜𨪜「不錯，殺了他們，我就能解脫。」容若盯著桓宸，若有所思地笑道，「孤獨產生了仇恨，雖說那仇恨其實也並非一開始就有。」
𨪜𨪜
𨪜𨪜仇恨？
𨪜𨪜
𨪜𨪜桓宸賠笑著地將身體坐直，心中卻極為揣揣不安。
𨪜𨪜
𨪜𨪜莫非，容若知道了他和皇帝的曖昧？
𨪜𨪜
𨪜𨪜容若幽幽歎著氣，又轉回了琴台，緩緩坐了下來，素手撥弄了一下琴弦，發出與往常不一樣刺耳聲音。
𨪜𨪜
𨪜𨪜「我不是瞎子，不會瞧不見皇帝看他堂弟時，眼中所蘊藏著的熾熱和慾望。只是男子不會生孩子，對麼？無論他如何愛他，他也不可能幫他生下皇位繼承人。單憑這一點，就足夠。況且，那人，也是我所喜歡，我所欣賞的——假若一切能重來，我或許會選擇他。」
𨪜𨪜
𨪜𨪜「容若——」
𨪜𨪜
𨪜𨪜手足無措地叫了一聲，一向被認為臉皮厚的靜王宸此刻竟面紅耳熱，神色極為狼狽。
𨪜𨪜
𨪜𨪜經過皇宮裡面中弱肉強食，權謀算計的洗禮，他竟保持著少年時候的那一點點純真。
𨪜𨪜
𨪜𨪜不知是他的幸運，即或不幸。
𨪜𨪜
𨪜𨪜或許對她來說，是幸運的吧。
𨪜𨪜
𨪜𨪜容若悠悠地看了桓宸一眼，「明珠比我幸福，雖同樣難逃獨守空房的命，可多情的宸，絕不會虧待她。」
𨪜𨪜
𨪜𨪜「多謝容若姐姐的青睞。」
𨪜𨪜
𨪜𨪜她說這些話，究竟存了什麼用心？
𨪜𨪜
𨪜𨪜希望不是自己所想吧。
𨪜𨪜
𨪜𨪜「毫不畏懼強權霸道的皇帝，哪怕自身難保，依舊能施捨別人一點兒的愛，這樣的你，非常值得尊敬，值得托付終生。」
𨪜𨪜
𨪜𨪜「可惜，生命只有一次選擇。而且，你會後悔當初的選擇麼？」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眨眨眼，恢復了常態。
𨪜𨪜
𨪜𨪜不安和尷尬，兩種之於他來說，非常陌生的情感，實在不適宜存在他身上。
𨪜𨪜
𨪜𨪜「不後悔。」
𨪜𨪜
𨪜𨪜「我比不上皇帝的權傾天下，比不上他的成熟穩重，比不上他的文韜武略，你會選擇他，也是理所當然。」桓宸瞭然地笑道。
𨪜𨪜
𨪜𨪜容若的目光突然變得深幽，「皇后這條路是我的選擇，所以，我早有心理準備面對孤獨，面對寂寞，面對冷眼。直到那天……睿兒患天花而病得奄奄一息，我不顧一切懇求他來這見他親生骨肉有可能最後一面——那也是第一面，卻遭到無情地拒絕，原本我並不怪責他，那可怕的病，其實已經奪去了不少人的性命，他貴為一國之君，當然不可能以身犯險……」平淡的聲音，彷彿在訴說著天氣如何晴朗，「誰知道，我的親信卻告訴我，那時候的他，正徹夜地守在朝陽宮，不眠不休地服侍著他的堂弟，只因靜王，也得了和我王兒一樣可怕的——天花。」
𨪜𨪜
𨪜𨪜「對不起，我並不清楚那天發生的事情——」
𨪜𨪜
𨪜𨪜事實上，連為何得病，為何痊癒，過程都糊里糊塗，只知道，在他醒來那一刻，桓堯就在他身邊。
𨪜𨪜
𨪜𨪜那時候，他還以為那傢伙下了朝，才匆匆趕來探望。
𨪜𨪜
𨪜𨪜「何必要說對不起呢？正如，我不會向我曾深愛的皇帝及曾相知相敬的你，不會向無怨無悔地幫我的表兄，不會向一直視我為親生女兒的太后，不會向一直把我當姐姐的明珠說對不起一樣。」容若微微一笑，「正如你所說的，路是我自己所選擇，無論通往天堂或者地獄。」
𨪜𨪜
𨪜𨪜「我想，你或許沒有錯。」
𨪜𨪜
𨪜𨪜桓宸目光充滿了憐憫之色。
𨪜𨪜
𨪜𨪜「宸，連你都可憐我麼？」容若輕輕一歎，「於我來說，與其呆在這冷冰冰的後宮，孤獨一輩子，不如放手一搏。成也好，敗也罷，反正無論哪種結局，都可讓我解脫。」
𨪜𨪜
𨪜𨪜「不錯，放手一搏，成功的話，你就是奉天的太后，便可垂簾聽政，而權利所帶來的芬芳，足可將一切的孤獨和寂寞，全掃個清光。」
𨪜𨪜
𨪜𨪜不帶一絲的譏誚，不帶一絲的諷刺，桓宸表情非常認真，非常誠懇地說道，「若然與桓堯異地而處，你的帝王權謀，治國之才，未必遜色於他。」
𨪜𨪜
𨪜𨪜「可惜，已經不可能給我這麼一個機會，是麼？所謂成王敗寇，權謀遊戲的規則，無人可顛覆。我留給後世的，恐怕只有一句：因小事而觸怒皇帝被廢，最後死於冷宮的皇后罷了。」
𨪜𨪜
𨪜𨪜桓宸輕歎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𨪜𨪜
𨪜𨪜容若神情黯然，凝視著他，半屈膝施了一禮，「靜王爺，臣妾有一事相求。」
𨪜𨪜
𨪜𨪜「你明知道，我從拒絕不了你的要求。」
𨪜𨪜
𨪜𨪜「我死不足惜，但睿兒是無辜的，請您看在我們這些年的情份上，幫他一把吧？」
𨪜𨪜
𨪜𨪜平靜的眼波有了微瀾。
𨪜𨪜
𨪜𨪜這才是她最後一著。
𨪜𨪜
𨪜𨪜她在他面前的矯情，她在他面前的自憐，都只不過為了讓他幫她的孩子一把。
𨪜𨪜
𨪜𨪜憑著他對自己的癡迷，他絕對會幫她。
𨪜𨪜
𨪜𨪜城府頗深的皇后篤定地想著。
𨪜𨪜
𨪜𨪜有了皇帝最心愛的宸撐腰，睿兒前途一片光明。
𨪜𨪜
𨪜𨪜桓宸凝視著她，忽然有種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一下的奇異感覺。
𨪜𨪜
𨪜𨪜原來，她連他，都當作了可利用的工具。
𨪜𨪜
𨪜𨪜「好吧，我盡力而為。」
𨪜𨪜
𨪜𨪜耳邊聽到自己清晰有力地承諾著，禁不住暗地歎了口氣，原來他的心腸是真那麼軟呢。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踱著不算輕盈的步伐，離開了鳳蘊宮，可腦海依舊是那張掛著淺笑，溫柔訴說自己不平的面龐。
𨪜𨪜
𨪜𨪜原本是雙清澈明媚的眼睛，為什麼現在會變得晦暗陰冷呢？
𨪜𨪜
𨪜𨪜為什麼，曾經那麼溫柔，善良的容若，會變成這麼一個可怕的女人？
𨪜𨪜
𨪜𨪜權力，野心？還是——孤獨？
𨪜𨪜
𨪜𨪜無論哪一種導致她淪落至此，毫無疑問，她現在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失敗者。
𨪜𨪜
𨪜𨪜而且已經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𨪜𨪜
𨪜𨪜如果她一心希望借助他的力量，來幫助她的睿兒，未免過於天真。
𨪜𨪜
𨪜𨪜他只是答應盡力保住孩子一命而已，至於其它的東西，不在他承諾之列。
𨪜𨪜
𨪜𨪜她高估了她的魅力，高估了他的癡心。
𨪜𨪜
𨪜𨪜這世上，只有一個沉翠羽。
𨪜𨪜
𨪜𨪜他討厭被別人擺佈，更討厭被人算計。
𨪜𨪜
𨪜𨪜容若也罷，桓堯也罷。
𨪜𨪜
𨪜𨪜「桓堯——」
𨪜𨪜
𨪜𨪜低低喚了一聲那人的名字，
𨪜𨪜
𨪜𨪜前幾天所發生的一切仍歷歷在目，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回放。
𨪜𨪜
𨪜𨪜容若的精妙佈局，容太師的背後支持，如果沒了桓堯的高度配合，他們絕對不可能走得那麼遠。
𨪜𨪜
𨪜𨪜沉翠羽也罷，鳳劍臣也罷，他自己也罷，連算無遺策的皇帝卻變得愚不可及，竟讓別人牽著鼻子走，這不令人奇怪麼？
𨪜𨪜
𨪜𨪜莫非——
𨪜𨪜
𨪜𨪜一切皆出自他的安排？
𨪜𨪜
𨪜𨪜哪性命作賭注，如此瘋狂的行徑，他有膽子幹出來。
𨪜𨪜
𨪜𨪜輕易地放走了鳳劍臣和沉翠羽，同樣事有蹊蹺。
𨪜𨪜
𨪜𨪜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任何破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