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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逆風而行 (師生戀) 》作者:藍淋【完結】

------------------分隔線以上是網絡連載版 以下是出書版結局-----------------------

肖玄緩步走過來的聲音,感覺到被男人高大身形擋住光線的陰暗,歐陽忍不住把腳往裡縮起來。

"老師。"

肖玄在他身邊坐下。他的貼近讓歐陽一下子挺直背,僵硬地盯著自己的腳。

"我知道你怕我,"肖玄停了停,聲音是刻意的溫和,"老師,你看著我。"

歐陽一時竟然沒法動彈。

肖玄還在耐心十足地,"你看我一眼。我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沒什麼可怕的。"

聽似柔和的口氣裡確實不動聲色的壓力。歐陽勉強轉頭看了他一眼,近距離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無法對視,忙匆匆調轉視線。

他的下巴卻突然被用力捏住,強行轉過來。

"為什麼你連看著我都不敢?都說了不會打你,你是在怕什麼?"

歐陽僵在那裡,下巴生疼,表情都硬了。

對峙那麼幾秒種,肖玄鬆了手,站起來,克制不住似的,突然一揮手就把桌上的東西都打翻。承受了怒氣的玻璃器皿翻倒磕碰的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他轉過來對歐陽說話的時候卻已經收拾好表情,甚至帶點安撫的意思,"對不起。我倒點水給你吧。"

這種模樣卻比暴怒更讓人覺得可怕,歐陽不想露出懦弱的姿態,但還是因為本能的畏懼而牙關發抖,"我、我要走了。"

肖玄的聲音沉下來:"老師。"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歐陽顫抖著把書夾好。

他不是故意拿捏姿勢不讓肖玄好過,他也想大大方方在這裡坐著,面對肖玄,面對自己。

可是根本做不到。

對著這個人,除了害怕之外,胸口都會疼,才坐一會兒這麼短短的時間,就弄得他快坐不直了。

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被肖玄一把用力抓住胳膊,力氣之大,讓歐陽手上連書都拿不住。

"肖、肖玄......"

儘管被制住,但不可能就此屈服,歐陽臉都痛得扭曲了,還在勉力掙扎,"放、放手,你這個人,怎麼不講理......"

"老師,你聽我說。"

"像你這樣,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肖玄一發狠就把他壓回沙發上,歐陽正在恐懼,肖玄喘了一會兒,卻沒再做什麼,只突然跪在他腳前,抱住他的膝蓋。

"以前的事情,對不起。"

歐陽瞬間呆了呆,不知如何反應,只受驚地怔怔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成長得如此高大的男人。

"對不起,老師。"

歐陽心裡忽然一酸。

這是要他說什麼呢,"沒關係"嗎?

他也隱約明白肖玄的心情。對於年少時候做過的錯事,長大以後回頭看,多少有負罪感。

肖玄也是被那段過去困擾著吧,所以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心安。

用道歉來換取原諒的話,就能解脫了。

"老師,我做什麼才能讓你原諒我?"

"......"

他不是聖母,怎麼有辦法就這麼原諒面前的男人,人心的傷害,那不是說幾次"對不起",給一些人情好處,幫些忙,就可以彌補。

"不論是什麼,我都會去做。"

"......"

但是要怎樣才能傷口癒合,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需要這個男人的道歉和示好,就算肖玄給他下跪,或者遭到報應,那也不是他想要的。折損肖玄並不會使他感到安慰。

"老師,你說話啊。"

但是,難道要這樣糾纏牽扯下去嗎?沒完沒了的。他一直沒法原諒,而肖玄一直希望他原諒,如此循環,反覆,變成一個鬧劇。

於誰都無益。

歐陽呆了一會兒,嚥了嚥口水,"為什麼,那時候要那麼做?"

話說出來聲音都嘶啞了。完全不敢回想的那一夜,重新提起來,也覺得眼前發黑。

"對不起,老師。"肖玄卻只是道歉。

"你那時候,是有什麼......苦衷嗎?"

肖玄的頭低下去,"老師,世界上沒有苦衷跟不得已那種東西,只有發生了跟沒發生。我會負責,不會找借口。"

歐陽"啊"了一聲。也許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肖玄可以給個安慰的解釋,告訴他那不是他的本意,其中有誤會,或者不得已。這樣心裡會好受點。

哪怕是撒謊也好。

"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不論做什麼都可以。請你原諒我。"

歐陽低頭對著身前這個反覆道歉的青年,嘴巴發苦,說不出來的酸澀。

做錯的事情,肖玄總是承認得很快。狠狠打上一個死結,反而讓他沒法更深地厭惡下去。

已經完全沒辦法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死守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放下那一段受傷的記憶,是不是他也會輕鬆一點。

"肖玄,你起來吧。"

肖玄還是抱著他的腿。
"算了,以前的事,"歐陽喃喃地,"那個時候你年紀還小,不懂事。做的是什麼,你都不清楚......"

說著連他都覺得茫然。

"就這樣吧。那些事,你也別再記著,過去就算了,咱們都忘了吧。我也......不會再怪你,以後別再來找我。"

肖玄抬頭望著他,沒說話,也許是還不滿意,但歐陽已經沒辦法講得更大方了。

"我走了。"

他試圖站起身時肖玄仍然沒鬆手,反而手上用力。歐陽一個踉蹌,摔回沙發上。

"你,你這是......"

沒來得及有所動作,肖玄的身體就覆蓋上來。俊朗得陌生的臉上連偽裝出來的溫和都不見了,滿是不再忍耐的怒氣。

歐陽受了驚嚇,奮力跟他扭打、掙扎,終於力氣還是輸得太遠,被壓在下面無法動彈。怕再被打,只能拚命護著頭。

然而對方制住他,做的卻是把手從他衣服底下探進去。歐陽極其意外,背都僵了。"你幹什麼!?"

"老師,我不會讓你躲開我的。"

反抗中被摟緊,清晰地感覺得到肖玄下身的反應,他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是有那種打算。歐陽背上頓時起了雞皮疙瘩,氣得全身發抖。

"這種樣子你都不放過,你是畜生嗎?"

邊罵邊抬手要給一耳光,肖玄卻避過了,抓住他的手腕,壓在身側,而後低頭堵住他的嘴唇,重重地吮吸親吻之後,硬將歐陽的牙關撬開,深入糾纏侵犯。幾欲令人窒息的長吻裡面,是赤裸裸的情慾。

歐陽整個人都懵了,沒法去思考事情怎麼就演變成這樣,肖玄究竟什麼心思,只拚命抓緊褲子不讓肖玄扯下。

竭力反抗之下終於掙脫肖玄,翻摔在地毯上,眼鏡也已經掉了。來不及站起來,腳被滑落的長褲絆著,只能手腳並用掙扎著要往前爬,卻被拉住腳踝拖回來。

"混蛋,放開......你給我住手......"

被摟進懷裡就感覺到高大男人身體的熱度,和下身勃發的慾望,肖玄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慾讓歐陽發起抖來。一個他膩煩了的老男人,早就不新奇,還有什麼衝動可言。

"不行......你給我鬆手!"歐陽只能罵他:"你這個畜生......"

肖玄一用力就將他打橫抱起來,走回臥室,而後重重扔在床上。

歐陽頭昏眼花,胳膊肘撐著身體坐起來,剛慌亂掙了兩下,就被俯身過來的肖玄壓回床上。

他仰面對著迫近的男人面孔,動彈不得。這麼幾年不見,連力量也如此駭人。

強硬地熾仍環轉親吻,歐陽根本躲不開。嘴唇被吮得發痛,牙關也酸軟,口腔內過分深入的探索,在模擬將要到來的侵犯似的,弄得他都慌了。

掙扎糾纏裡衣服被掀起來,內褲也被剝下,掛在虛弱無力的一隻腳踝上。肖玄壓在他打開的腿間,喘息著俯視他,而後開始動作。

歐陽突然覺得寧可是臉朝下的姿勢也好些,這樣避無可避地接受對方勃發的慾望,讓他羞恥得忍不住胡亂叫出聲。"不行,不行......混蛋,你給我住手......"


脊背發抖著被緩緩強行進入。內部被撐大填滿的感覺,讓歐陽一下子臉都憋紅了。

強勢律動起來的感覺極其陌生而可怖,歐陽慌亂抗拒著,但被雙手被牢牢壓住,性器持續在那顫抖的腿間進出,火熱的摩擦和黏膩的聲音讓歐陽幾乎帶上哭腔。

"不行,不行......你這個畜生......"

肖玄置若罔聞,更加大幅度地在他體內熱烈地撞擊,歐陽被弄得背上都麻痺了,臉側埋在枕頭裡,抽泣著呻吟,意識混亂。

"老師......"反覆地抽送,終於在一次沉重的深入之後停下來,肖玄緊緊壓著他,屏住呼吸地按緊他的臀部。幾乎能感覺得到埋在體內的那個東西的脈動,歐陽哆嗦著,自己的腹部也一片黏濕。

釋放過後的虛弱感充斥全身,歐陽氣喘吁吁地,扭著頭拒絕,但仍被迫和壓在上方的男人接吻。嘴唇黏連在一起,熱烈地輾轉著,不管他怎麼退縮都無法分開,身體也一樣。肖玄還停留在他內部。

感覺到那被他容納著的東西又膨脹堅硬起來,歐陽嚇得拚命掙扎,但被壓制著,只能雙腿大張,任那高大的男人在其間抽動。

"畜、畜生......你、你給我停......啊!不,不要這樣,不行......肖玄......嗚......"

就著相連的姿勢被翻轉過來,喘息著趴在肖玄身上,越發的深入讓瘦弱的男人難以承受,歐陽失控地嗚咽,胡亂叫著"不要",但掙脫不了。

自下而上的頂動激烈地持續一段時間,歐陽沒法再責罵或者阻止了,只能斷斷續續地啜泣著哀求:"輕一點,肖玄......肖玄......"

然而他反而被更激烈地擁抱。微弱的哀鳴淹沒在呻吟喘息之中,被親吻的嘴唇都腫痛了,乳首也被吮得發紅。

肖玄從他體內抽離出來的時候他總算輕鬆了一些,努力喘氣,但很快又被臉朝下地壓在身下,無法動彈,而後脆弱的地方再次被強行填滿。

虛軟的掙扎中被抵在床頭,肖玄從背後深深挺進,逼他把腰臀抬起來。脖子被吮吸著親吻,連叫的力氣都沒有,承受猛烈的撞擊和揉搓,全身都是酥麻的痙攣感覺,簡直要失禁,但只能嗚咽著任肖玄擺弄。

最後的記憶模糊,歐陽連思考的力氣都沒了,意識被感官的衝擊弄得一片混亂。在那個人的懷裡困難喘息,不記得究竟是到什麼時候,才迷糊著睡過去。

暈沉中只覺得過了又黑又長的一段夢境,而後終於突然一亮。

意識略微清醒了,全身沒什麼力氣,酸痛得厲害。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忙睜開眼。

這回是真的,而不是醒過來就能煙消雲散的惡夢。

天色已經大亮,就算隔著厚重的窗簾也看得出來。旁邊的男人還在熟睡,摟著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裡,孩子氣的姿勢。

歐陽腦袋裡嗡嗡作響,僵了幾秒鐘,也想不出該做什麼,只覺得先不要驚醒肖玄比較好。

戰戰兢兢把肖玄的胳膊挪開,對方沒有醒來,依舊疲倦沉睡。大概是昨晚消耗太多體力。想到他耗費體力的原因,歐陽頭都快炸了。"

歐陽頭昏眼花,手腳無力,下床險些腿一軟栽倒,後方仍然殘留著鮮明的異物感,顯然是腫了,但幸好沒流血。

歐陽胡亂擦了一下,在床尾找到皺成一團的內褲,羞憤交加地穿上,又勉強一路撿了衣服穿,到客廳才總算把身上的都湊齊。

想到發生的一切就氣得手抖。原本以為最壞的不過是挨打,肖玄這樣又更惡劣得多。

著實氣憤,不甘心就這樣窩囊地回去。但稍稍冷靜一些,想到他現在扣個皮帶手指都使不出力,就算肖玄毫不抵抗地任他報復,他也做不了什麼,更怕肖玄醒了又玩什麼不堪的花樣。

正在思來想去,突然聽得臥室裡有動靜,歐陽背上立刻就涼了,忙慌張著去開門,一瘸一拐離開。

幸而今天沒課,歐陽回到家,立刻手腳打顫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又硬是吃了點東西下肚,而後總算好受一點。

鎖好房門才能安心,他縮在被子裡暈暈沉沉睡了一會兒。

醒來身上還是酸痛難當,甚至有加重的趨勢,但有了點力氣。呆滯一會兒,才意識到夢裡聽見的聲響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門,忙下床去開門。

鐘理闖進來,一臉焦慮,"你沒事吧?"

"啊......"

"我從昨晚到今天,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出什麼事了?"

"對、對不起,我沒聽見。"

"昨晚沒回來,你上哪裡去了?"鐘理一急就有些氣,看他反應遲鈍,慘兮兮的樣子,不由得擔憂起來,"你怎麼了?"

歐陽難以啟齒地沉默一會兒,才勉強開口:"我、我遇到肖玄了。"

鐘理粗糙但是不傻,看他那被蹂躪得萎靡的樣子,一下子明白過來,差點氣死,登時暴跳如雷,連罵了好幾句:"有錢人都是混蛋!"

轉身就要往外走,歐陽慌忙一把將他拉住。

"不、不要衝動啊,鐘理!"

"我宰了那兔崽子!"

"鐘理,我們別再去招惹肖家人了。"

上一次打了肖玄,教訓已經足夠大。

"那還讓不讓人討公道了?有天理沒有?難道就得忍這口氣?"

歐陽自己都覺得窩囊又羞恥,小聲說:"......不然還能怎麼樣?"

鐘理怔了會兒,青筋突突跳,極度惱怒和無奈的表情混雜在臉上,看來有些難過。

"仗著有錢就無法無天了嗎?"

鐘理說話的時候也有些疲憊的感覺。歐陽也不知道他碰上什麼,但立刻就心疼了,抓住他的手,"鐘理啊......"

兩人面對面站著,黯然神傷。

"這世道......真讓人不明白。"

"鐘理。"

"沒本事的就活該倒霉,吃啞巴虧嗎?"

"忘、忘了就好了。"

無力的人所能做出的響應就只是忽略,歐陽不准鐘理再為這個操心,他也盡量不去想。以肖玄那琢磨不透的心思,他要是去討公道,只會是送上門讓肖玄折騰。

而身為男性,被強迫了這種事,甚至還不夠讓他為自己請個病假。

歐陽第二天眼腫鼻塞,喉嚨嘶啞,一瘸一拐地去上課。教的正好是林竟所在的那個班,看到乖乖坐在第一排的林竟,腦子裡就閃過許多畫面,不由得尷尬。

一下課,林竟就追過來,面紅耳赤地,"希、希聞,你是為我難過成這樣的嗎?"

歐陽愕然,被逗得有些好笑,"不是的。我沒事,你別亂想。"

"希聞,你不要誤會,我跟卓文揚沒什麼的!"

歐陽無奈地看他,"你別鬧了,卓文揚那麼好的人。我下面還有課,以後再聊。"

"不是的希聞!你不要信他胡說,鬼才是他男朋友!他恨不得掐死我,怎麼可能在跟我交往!他純粹是跟我有仇,要壞我的好事啊!"林竟哀號連連,拖著歐陽不肯放。

"唉,這......"

"我是冤枉的,我是清白的,我是單身的啊老師!"

歐陽被拽得動不了,"我上課要遲到了!"

林竟這才委委屈屈放了手,還不忘再三叮囑:"記得考慮跟我交往的事啊!

歐陽走遠了,還聽他在背後叫:"我會等你下課喲,記得跟我一起走啊......"

不知道為什麼,卓文揚白皙秀美,卻帶殺氣的臉在他眼前一閃。
下午的課程結束,林竟還真的在學院門口等著他,見了他就笑嘻嘻地,"希聞......"

小孩子越是可愛,歐陽越是覺得有必要早早跟他說清楚。

翟瘓定了,被林竟拉住手,歐陽便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對不起啊林竟。我們不適合。你還是跟卓文揚比較般配。"

林竟被這麼直接的響應弄得呆住,隨後垮下臉,有點可憐兮兮。

"鬼才跟那種冰塊般配!我不會死心的!我就是喜歡老師這樣的啊。"

歐陽摸摸他的頭,"謝謝你。但是對不起......"

歐陽在不熟的人面前是很沉悶無趣。他不擅長主動跟人交往,學生對他的評價不錯,但不是那種下課會主動上來圍著他的類型。除了講學問,他也不知道該找學生聊什麼,冷場一、兩次就繼續維持著獨來獨往的狀態。

也只有林竟那樣大大咧咧的活潑個性,和卓文揚那般同樣沉悶到磁場相近的,才會來找他。

歐陽認為該給年輕人留點二人空間比較好,卓文揚再怎麼不動聲色,二人世界容不得一顆砂子,他夾在中間,若要說不添亂,那是假的。

但有人對他示好,終究覺得感激。

林竟受了打擊,無法釋懷,死活要黏著歐陽,送歐陽回家。歐陽道了謝,也就讓他跟著。

到車站下了車,林竟還彆扭著,"我送你到家門口嘛......"

歐陽怕他難過,什麼都由他,一路和他說著話,慢慢走回來。

行至樓下,卻發現這種平民住宅區裡,格格不入地停著一輛黑色寶馬。

一見那車牌,歐陽腿就軟了,忙跟林竟道別,轉身就要上樓。肖玄直接到家門口來等他,還是頭一回。經歷那晚的事情之後,他更是怕肖玄。

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肖玄在背後叫他:"老師!"

歐陽又邁了一步,猶豫著停下來,回過頭。從車裡鑽出來的青年是簡單的穿著,沒穿西裝外套,只套著寬大的淡色克什米爾毛衣,看起來還是個大男孩。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見他咄咄逼人,歐陽立刻後退一步,"我、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肖玄伸手過來,歐陽躲閃不及,被他抓住肩膀,卻又很快被拉開,林竟不作聲地擋在他前面。

"老師!"

"過去的事我不計較了,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肖玄像是被逼急,咬著牙,"老師,你不要再躲著我了,沒有用的。那天晚上你敢說你對我絲毫沒有感覺?你記得自己在床上是什麼樣子嗎?"

歐陽沒想到他會當著外人的面說出這種話,頓時羞恥得臉上發紫,"你、你說夠了沒有?"

"就算是強迫,你也一樣很想要我的吧!"

歐陽聲音顫抖,氣得發暈,"你住嘴!"

肖玄完全無視林竟的存在,又走近一步,"老師,我們再交往吧。"

歐陽腦子裡"嗡"地一響。說出這話的肖玄,好像又變回那種天真無害的少年模樣,讓他忍不住苦笑,"你不是怕我打都打不走嗎?"

肖玄略微一遲疑,"我那是,騙你的。"

歐陽怔了怔,歎口氣,小聲說:"那你還有哪幾句話不是騙人的,趁現在都說來我聽聽吧。"

靜等半天,肖玄都沒說話。林竟也不再嬉皮笑臉,感覺得出這一層嚴肅,便緊緊握住歐陽的手,拉他上樓。

肖玄還在原地站著,看起來孤單單一道人影,像被丟在路邊,找不著回家路的小孩子。

進了屋子,歐陽還有點失魂落魄。

看他肩膀還在微微發抖,林竟氣得要死,"那人是變態跟蹤狂加強暴犯嗎?還那麼囂張喲!當真警察局是他家開的不成!"

歐陽定了定神,對著林竟,"謝謝你。"

"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林竟以為他嚇壞了,便安撫他,"肖玄再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我或者卓文揚,我們才不怕他。比較晚回家就叫我們陪你。"

林竟平時大大咧咧的沒心沒肺,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事,歐陽很感激他。但把無辜的他和文揚扯進來的做法未免太無恥了。

"你是好孩子。"

林竟突然有點臉紅,"我不是為了討好你才說這些話的啦。"

歐陽摸摸他的頭,"我知道。"

肖玄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但是電話不斷,偶爾也會到學校或者公寓附近等他,雖然不再強迫他,但歐陽被那麼遠遠望著,也十分尷尬。他都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了,也不虧欠肖玄什麼,那還要他怎麼樣呢?

週末兩天在香港有個學術交流會,系裡也給了歐陽一個名額。

其實這趟不是什麼旅行放鬆的美差,行程緊,準備資料多,回來還要寫大堆冗長的報告,老資格的教師沒幾個願意去,但歐陽連曰被肖玄弄怕了,出遠門避兩天也好。

想到遠離肖玄,就生出心安的感覺。

肖玄卻仍然堅持不懈打他的電話,歐陽自然不想接。但在同事的側目下,任電話響著一直不理也不像話,左右為難,最後勉強接聽了一次,不等那邊說話就急忙忙地,"我在香港出差,長途話費很貴,別再打電話給我。"

肖玄還真的安靜下來了,也算是尊重他節儉的習性。

兩天的行程,歐陽就只在室內和車上待著,做了密密麻麻的記錄,反覆整理。同行的人還好歹去逛了一圈,抽時間買了不少東西,他就只埋頭做事。

大家都笑他不必如此認真,但他習慣如此。只是天氣不太好,下了雨,驟然降溫,歐陽中了標,一到那裡就受風寒,撐著撐著,便發起燒來。想著回去之後可以用健保卡看病吃藥,便連藥也沒捨得買。

回程過關,歐陽因為生病而比較木訥,腿又因濕寒而作痛,便在後面慢騰騰地走。他們一行人多少都購物了,手上都有行李。歐陽只有不大的一個拉桿箱,一手還空著。

歐陽跟一個同事走無申報通道的時候,旁邊有個看起來纖弱的女人,推車上除了兩個行李包之外還有個不大的手提箱,東倒西歪地推著,很不方便的樣子。

歐陽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那女人便笑著對他示意,"先生能幫個忙嗎?"

歐陽忙接過她遞來的手提箱,覺得不重,便熱心道:"不然我幫妳推車吧。"

"不用不用,幫我拿這個就好。"對方十分客氣。

過關的時候女人一副心急的模樣,一直往前擠,歐陽跟同事也就讓了讓,讓她排到前面。

然而歐陽過關並不順利,行李過了一遍之後,海關人員朝他示意:"先生,稍等一下。請把箱子打開。"

"哦,"歐陽看被單獨拎出來的是那只被托付的箱子,便解釋:"這個不是我的。"

他正要張望著找那個女人,海關人員面無表情地提醒他:"請讓我們檢查。"

歐陽站在一邊看他們擰開箱子上的鎖,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幸而箱子打開來只是普通的衣物。

看他們仔細翻找的樣子,又讓人有些不好的預感。

衣服口袋裡搜出兩紙包東西,嚇了歐陽一跳,拆開來一看卻是花旗參,歐陽總算舒口氣。但是對方並不馬上放行。

"裡面有夾層。"

歐陽腦子一激靈,瞬間明白過來,忙轉頭去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女人已經不見了。
箱子底部被拆開,果然有個相當隱秘的夾層,赫然露出數個小袋子,包裝嚴密。


看到他們拿在手上捏擠的動作,而後小心打開,歐陽背上就涼了。幾個袋子裡都是白色的晶體,雖然沒見過真正的毒品長什麼樣子,但這個時候不用說也明白了。

同事也懵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兩人都是只做學問的人,何時遇到這種陣仗。

"這、這不是我的,我替人帶的。"歐陽百口莫辯,聲音直發抖。

"替人帶行李需要主動聲明的,你不知道嗎?"

"啊,我、我只是隨手幫忙而已......"

幾個關員將搜出來的東西裝袋,打電話,不管歐陽說什麼,只將他帶到一邊,反剪雙手制住。

"何教授,你也看到了吧,這是我替一位小姐拿的。"

老先生緊張得臉色發白,"是啊,這應該不是他的東西。"須臾又怕事地反問歐陽:"那個人你真的不認識嗎?"

不要出於好心替人攜帶行李,以免被利用,這種說法,雖然也有耳聞,但是真正碰到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會那麼警惕。

歐陽又驚又悔,腦子裡亂糟糟的。那個女人見勢不妙,已經一走了之,無可對證。他除了一再聲稱不知情之外,沒法為自己申辯。

約一千五百克的冰毒,他說什麼也沒用,嘈雜之中已經被高大的警察押著,冰涼的手銬毫不留情銬在他手腕上。
這種東西他只在電視上見過,沒想過會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歐陽看得人都呆了。但驚惶之中總算還有一絲理智,便請求那推搡著他的警察:"請、請讓我打個電話。"

銬住他雙手的警察一開始並不理會。對毒販沒必要客氣,這種人都是高明的騙子,長得更老實憨厚的都有。

但禁不起他苦苦哀求,便把已經搜走的手機暫時遞還給他。

歐陽勉強鎮定下來思考,想著該通知鐘理,看看他有沒有律師或者相關行業的朋友可以幫得上忙,找人出點主意也好。

手指顫抖著撥了鍵,不靈便,一直出錯,退回主功能的時候卻不小心從通話記錄撥了出去。第一個正是肖玄的號碼,歐陽動作遲緩,沒來得及按掉,那邊就已經通了。

"老師?"

歐陽這時也忘了要避著那個人,任何熟悉的人都跟救命草一樣,本能就放到耳邊。

"你打電話給我,是已經回來了嗎?"青年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要不要我去接
"肖、肖玄......"
"怎麼了?"
歐陽結結巴巴地,顛三倒四把事情說了一遍。

那邊沉默了一下,"你等一等,我會過去。記得先不要亂說話。"

"肖、肖玄,我......"

"沒事的,有我在,你不用怕。"

不知道為什麼,他聽肖玄那麼說的瞬間,非常有安全感,連牙齒也不打顫了。

肖玄沒有出現,但很快來了一名律師。高大的男人長著讓人安心的面孔,儘管是匆匆趕來,臉上仍然帶著一絲不苟的笑容。

"你好,我姓詹,肖先生讓我來的。你放輕鬆,不必擔心。"

歐陽感覺鎮定了一點,盡量把思路理清楚,在詹落的陪同下做了筆錄。

審訊的過程無疑是種煎熬,這些毒品是誰讓他帶的,過關之後要交給誰,問題一個接一個,不停從他短少的回答裡找漏洞,而他幾乎什麼也答不出,像只被弄懵的綿羊。

不知詹落對警員說些什麼,總之,審訊過後雖然還是對他嚴格看押,但態度和緩多了。

詹落留下來繼續交涉,歐陽被便送回囚室。

單人的囚室算是種優待,但不可能因此而高興。歐陽戴著手銬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越發酸痛不堪,暈暈沉沉發著呆,鼻子都酸了。

他是最規矩的家庭教育出來最規矩的人,老實得膽小,連紅燈都沒闖過。

為人幫忙是他的習慣,從來也沒想過要求什麼報答,但得到這樣的回報,未免讓他覺得傷心又困惑。

人們對待"好意"通常的方法,就是"利用"。

隱約想起很早就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但他仍然沒能記住教訓,也許也是不想記住。想證明說,好心是對的,人的本性是善的。但結果總是讓他迷惑。

這個時候他也仍然想到肖玄。雖然不敢信賴,但還是很願意相信肖玄肯幫他。那句"有我在,你不用怕",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也不必擔心。

但那個女人已經跑了,事情要是沒法查清楚,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牢獄之災對他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災難。

他只知道毒品這種東西,少量都是重責,即使能證明箱子不是他的東西,洗脫主謀的罪名,可是被抓的時候人貨並在,串謀罪也夠他受的。那麼多冰毒是什麼程度,他想著就很害怕。

熱度更高了,歐陽沒法好好思考,只能把額頭抵在牆上。

時間慢慢過去,但好像事態沒有進展。不知道詹落交涉得如何,還在不在,是否已經回去了。也不知道肖玄究竟會不會來,或者那只是說說而已。

混亂地害怕著,想到他也許真的再也出不去,就軟弱地很想見遠在美國的父母,見鐘理。也想見肖玄。

在他簡單的人生裡,留下痕跡的,就只有這麼寥寥幾個人。

被關押了一夜,歐陽燒得更厲害,睡著全身一陣冷一陣熱,頭昏腦脹。

喉嚨快冒煙了,迷糊中有著乾燥得燃燒起來的錯覺。歐陽想起身要點水喝,但眼睛燙得睜不開,腳也根本抬不動,只能蜷起來,直打哆嗦。


高燒的煎熬讓他漸漸覺得呼吸困難,雖然睏倦,卻無法入睡。難受地翻來覆去,被惡夢反覆糾纏著,只能失控地不停用額頭磕牆壁,說胡話。

難熬的黑暗和冷熱反覆之中,突然身上暖和起來,耳邊隱約有人聲,歐陽努力想辨認,但只覺得忽近忽遠,聽不真切。漸漸地意識又重歸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覺得有隻手在摸他的臉,頓時清醒了一些。鼻腔裡不再是冰涼渾濁的空氣,淡淡的暖香讓人覺得很舒服。

歐陽勉強睜開眼睛,發覺是被人抱著,視線所及的地方告訴他這是轎車內部。

不是家,也不是囚室,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歐陽腳上不由得受驚地抽搐了一下。

"沒事了,"耳邊的聲音很熟悉,"老師,是我。不要怕。"

歐陽怔了一會兒,本能地小聲嘟噥那個人的名字:"肖玄......"

"嗯,是我。那個女人已經抓到了。"

歐陽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地,"啊......"

"有過關記錄,我就能找到她。要證明是她的也很容易,"肖玄安撫著他,"已經全認了,所以一點也不關你的事。"

"但、但是......"

"其它的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已經沒事了,別怕。"

"......"

"真的,我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歐陽不知道肖玄是如何解決的,能把手續簡化至此,這其中的厲害不言自明。

高得異常的熱度還在折磨他,只能暈暈沉沉靠在肖玄懷裡,堅實的手臂讓他覺得很安全。第一次如此鮮明地覺得,當曰的少年已經真正長大成人了。

醒過來的時候歐陽還是迷糊,知道他是躺著,身下是鬆軟舒適的床鋪,察覺得到有人坐在他身邊。

"你總算醒了,"床邊的青年低頭看他,"好點了嗎?醫生來過了,給你打了點滴。"

歐陽只能瞇著眼睛看他。

青年秀麗的臉湊近過來,額頭貼住他的額頭。歐陽明顯感覺到那皮膚的涼意,而後便聽肖玄擔憂地,"還是這麼燙啊。老師,吃藥吧。"

歐陽嘴巴張開都吃力,有一點意識,但行動不受控制,視線混亂了一會兒,才對上肖玄手裡的水杯。

肖玄卻是自己喝了一口,而後溫熱的東西貼上他的嘴唇,液體流入喉嚨的感覺讓歐陽戰慄了一下。

餵食變成了親吻,還好相當溫柔。一開始只是嘴唇的摩擦,而後舌尖便探進來。

"老師......"

數度不太深入的親吻之後,身體被緊緊抱住,青年那比他來得低的體溫讓他覺得安心而且舒服。

"我好喜歡你。"

青年貓咪一樣地舔著他,小動物般地可愛和親暱,而後鑽進被子,將他摟在懷裡。

磨蹭著鼻尖的瑣碎親吻,耳際頸窩的廝磨,朦朧裡好像這依舊是在南高教書的時候,依舊是那個總愛膩在他身邊的貓眼的少年,歐陽根本無法抗拒,只能緊緊摟住面前男人的脖子。

"老師,你還喜歡我嗎?"
歐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覺得貼著自己脖子的嘴唇很燙。

"你看,我會保護你的。"

青年溫暖安全的懷抱,身上淡淡的蠱惑的香氣。

"我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細密瑣碎的親吻中,歐陽也不知不覺張開嘴唇。

接吻迅速變得火熱而失控,歐陽透不過氣被摟得緊緊的,因為藥物作用而汗濕的衣褲被剝下來,儘管柔軟,摩擦著皮膚仍讓他覺得痛。但更痛的是雙腿打開,被堅硬的東西抵著後方的時候。

"老師,我要進去了。"

兩人身上都汗涔涔的,歐陽被慾望和病痛煎熬著,胡亂發出含糊的聲音,肖玄說了聲對不起,就壓緊他的臀部。

被插入的時候,即使意識不清醒,歐陽也嗚咽起來。因為發燒而觸覺分外敏銳的身體感覺到的是雙倍以上的疼痛,被異物入侵的感覺極其不適。

肖玄難以自制地激烈律動著,但聽著歐陽難受的聲音,終究放慢了一些,邊動作邊愛撫他萎靡的前端。

快感和苦痛交織著,快把歐陽逼暈過去。

"老師......老師......"夾雜在喘息裡低低的聲音,讓歐陽脊背上一陣陣酥麻。

過程中流了很多很多的汗,蒙在被子裡的性愛分外熾熱,還感覺得到肖玄的汗水滴落在他胸膛上,屋子裡的藥味已經被濃濃的情愛氣息蓋了過去。

到最後什麼都拋開了,忘記他是病人的事實,也忘記肖玄是怎樣地不可信任,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被子掀開,性事帶來的熱度讓人忽略了寒冷,兩人赤裸裸糾纏著,在床上肆意反覆,歐陽被按著跨坐在肖玄腰上,讓肖玄摟著,任他穿刺,神志都迷亂了。

再次醒過來,歐陽有種恍惚的感覺。太陽穴突突跳,腦子裡像有什麼東西在抽動,頭快要炸開般地疼脹。

眼皮更加地燙,好容易才勉強睜開,視野裡模糊地有個人影在他眼前晃動。

"窗戶要開一點嗎?"

熟悉的聲音。歐陽沒有動作,也沒出聲,算是默許。"

室外的光線透進來,讓他一下子瞇起眼,立刻滿是淚水。

手上又紮著點滴。原本指望吃藥之後一覺醒來能有所好轉,現在卻病得更嚴重,全身都在痛。

但光線和清新空氣讓他暫時完全清醒過來,更覺得頭鼓脹欲裂。肖玄坐在床邊,摸他的額頭試溫度。
"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歐陽半睜著眼,有些茫然。

"老師,我們昨晚做過了。你還記得嗎?"

"......"

"我沒有強迫你,你這次是自願的。"

歐陽因為悔恨而有點發抖。

"我知道你還是愛著我。"

歐陽只覺得血都衝上臉去,羞慚不堪,不想看那個人。"沒有那回事!"

"這是你昨晚親口說的。"

"我沒有!"

"要承認忘不了我有這麼難嗎?為什麼你不能坦白一點呢?"

歐陽無力地用能動的那只胳膊擋住眼睛,聲音虛弱:"不要再逼我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老師。"

"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肖玄沉默了一下,"你說呢?"

"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沒有了。"

肖玄這次的幫忙是需要感謝,但是他沒法給出報酬。除了讓肖玄良心安寧的"寬恕"之外,他還能給這個男人什麼?

"老師,你把你給我吧。"

歐陽一瞬間氣得身上發僵,不知怎麼,又覺得可笑,用力掀開被子。

"你看清楚了嗎?我只有這個,"歐陽喘著氣,"一次,兩次,也夠了吧,沒什麼你可圖的,以後不要再來纏著我。"

他的身體的確算不上美好,胸口和腿上的疤都很明顯,瘦骨嶙峋,談不上吸引。

幾年前雖然也是瘦,但還是誘人的瘦,而現在只是乾癟。

"不是指這個,"肖玄伸手去摟他,輕易就把他完全包在懷裡,不顧他掙扎地親他的鼻子,嘴唇,"老師,跟我在一起吧。

們重新交往。"

"別拿我開玩笑......"歐陽拚命掙扎,卻被壓著不能動。

"我是認真的,我會好好對你。"

"你這個騙子!"

"你別理卓文揚他們了。跟著我就好,我不會再讓你覺得後悔。"肖玄的胡攪蠻纏聽起來很孩子氣。

"放手!"歐陽逐漸呼吸困難。

"老師,跟我交往吧,我會讓你很幸福的,我已經長大了,老師......"

"騙子......"歐陽在氣喘吁吁的虛弱掙扎裡胡亂扯動紮著針的手,手腕上很快就腫起一大塊,血絲也泌出來。他甚至不覺得痛,卻把肖玄嚇住了。

"老師,老師,別這樣,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我不逼你,老師......"

"騙子......"

歐陽因為疲憊和高熱,兩下就耗盡力氣沒再動,只能靜躺著喘息。聽不見肖玄在說什麼,耳朵裡嗡嗡作響,天花板都在旋轉,暈眩中額頭一片清涼,而後渾渾噩噩又迷糊了過去。

肖玄就是個淘氣的放羊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狼來了。即使現在說著那麼甜蜜的話,可是歐陽已經無法信任,也不敢接受他的溫柔。

折騰這麼多次,再醒過來歐陽都不敢睜眼。但身上輕鬆一些,呼吸也通暢了。

"老師,你醒了嗎?"

歐陽沒敢動。

"吃點東西吧,你餓了好久。"

幾乎失去嗅覺的鼻腔也能感覺到食物的清香。

"不要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歐陽只得睜眼,對上肖玄乖巧的笑臉。

"吃一點吧。有酸梅。"

確實是飢腸轆轆,那種酸甜的想像讓他喉頭不由得動了一下。

肖玄把他扶起來,靠床頭坐著,又用被子將他包得嚴嚴實實,再從托盤裡端起碗,舀了一勺子,遞到他嘴邊。

歐陽被裹得跟蠶繭一樣,伸不出手來,只能張嘴接下。

"吃點這個,一點也不膩。"

"......"

"魚肉很軟的,嘗嘗看?"


"......"雖然怕腥,但挑食太孩子氣。

兩人一個喂一個吃,難得的平和,沒有爭吵,安安靜靜地相對著,過了不少時間。

最後歐陽又喝了半杯西瓜汁,甘甜的清涼液體滑落下肚,瞬間就覺得燥熱緩解了。

肖玄對他的配合很滿意似的,露出可愛的笑容,突然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嘴角,"早點好起來喲。"

歐陽突然有些心慌,忙避開他,"我、我要上洗手間。"

肖玄應了一聲,掀開被子,就把他抱起來。

"我可以自己走!"

肖玄笑了,"老師,不穿衣服在我眼前走,你會腿軟走不動的。"

歐陽滿是羞恥感地解決完畢,又回到床上。

肖玄幫他把被角壓實,親他耳朵,"會覺得悶嗎?要不要看電視?還是我讀書給你聽?"

這種戀人般的親暱讓歐陽心裡亂成一團,僵硬地轉過身背對著他,"我要回家了。"

屋子裡靜了一會兒,才聽得肖玄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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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靜了一會兒,才聽得肖玄說:"好吧。"

肖玄絲毫沒有再勉強他,令歐陽不禁覺得驚異。

但肖玄接下來確實很規矩,幫他穿了衣服,帶回來的行李也原封不動還給他,而後親自開車送他回家。

車子到了公寓樓下,徐徐停穩。開車門之前肖玄又拿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拉緊了衣襟,將歐陽裹得嚴實。"再見,老師。"

歐陽被捲在衣服裡,只露出腦袋,動彈不得地讓肖玄摟著,在鼻尖上親了親。青年溫熱好聞的氣息吹在臉上,暖洋洋的。

"學校我幫你請假了。藥在口袋,回去記得按時吃。"

肖玄又用力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才放開他。

歐陽糊里糊塗下了車。這樣的親暱和體貼讓他困惑而動搖。







鐘理已經從學校那邊打聽到歐陽出事的經過,心急如焚,見他完整無缺地回來,自然又驚又喜,趕緊張羅著要給他壓驚。

肖玄這次幫了大忙,等於救歐陽一命,鐘理恩怨分明,暫時也不再詛咒臭罵。

歐陽躺在床上休息,按時吃藥,只想早些退燒早些回去上課。聽著鐘理在外面忙碌的聲音,臥室裡是熟悉的味道,舊的床鋪和窗簾都如此現實而親切,越發覺得跟肖玄在一起的那一天很虛幻。

他沒法忘記肖玄,在意的心情怎麼也抹殺不掉。但他知道無論多麼難以克制,都只能忍著,時間長了,哪天真的忘了也說不定。

就算是條狗,挨了打也會知道不能再犯。他這麼大年紀了,還不長教訓,再去跟著肖玄,那不管最後落到什麼下場,都是個笑話。

晚上吃了頓鐘理下廚的清淡營養餐,又撐著看了一會兒書,便打算睡覺。

電話響了,鐘理在自己臥室接起,過了一會兒歐陽就聽到鐘理叫他:"小聞,你的電話。"聲音裡透著古怪。

歐陽從被窩裡探手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l"老師。"

歐陽一呆,那邊的肖玄好像也無話可說,兩人都安靜著。還是歐陽先開口:"那天的事情,謝謝你幫忙。"

"沒關係。"

"是有什麼事嗎?"

那邊男人的聲音溫柔:"我只是打電話來看看你睡了沒。"

"快了。"

"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嗯。"

兩人都沒再說話,耳裡是窗外細微的雨聲。

"量體溫了嗎,是多少?"

"三十八度半。"

"還是需要再休息啊。"

"嗯。"

簡單的一問一答,卻覺得分外平和寧靜。

"那麼,晚安。"

歐陽也道了晚安,對著放好的話筒發了會呆,才把燈關上。

肖玄此後每天都打一個電話來,總是在固定的時間,他沒說什麼出格或者多餘的話,相當規矩,連鐘理都挑不出刺來。僅僅只是問候,詢問一些禮節內的瑣事,歐陽也一板一眼地照著回答。

漸漸地,歐陽就自然而然接受了這種規律。每天一點不安的等待,和短暫的惶惑。

鐘理都知道,但也不說什麼。他不像以前那麼衝動,覺得歐陽怪可憐的。那麼幾分鐘內容清淡的電話,誰都知道沒什麼意義,就當是種縱容好了。

這天歐陽上完課回來,處理好各類瑣事,正要坐下來看英語新聞,鐘理走過來,有些欲言又止。

"小聞啊,晚上要跟我去看演出嗎?我有多一張贈票。"

歐陽接過票看了看,見演出結束的時間差不多是深夜,便搖頭,"我不去了。你不是約了老伍他們麼?"

"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和你去看比較有意思。"

歐陽笑了,"啊,那杜悠予呢?"

鐘理一怔,竟然有些尷尬,嘟噥了一聲。

稍稍猶豫後,鐘理下定決心開口:"小聞,你留在家裡,是想接肖玄的電話吧。"

輪到歐陽窘得無地自容。這點可憐的心思,只靠那層冷淡和克制掩蓋著,一旦被揭穿,就羞慚得頭也抬不起來。

"小聞,我不是要你難受。我知道你不會沒分寸。只是......小聞,你看這個。"

遞過來的是折得整齊的今天的報紙,向上的一面是財經版,頭條便是,肖氏現任的總裁放消息說將要為弟弟迎娶袁家的獨女。貴公子配名媛的報導只是短短數句,後面便是對肖氏野心的推測評判。

歐陽實在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可是克制不住,兩眼模糊。

那根本從來就不是自己這個世界裡的人啊。

鐘理沒發火也沒大聲稱快,只靜靜地在他身邊站了會兒,摸摸他的頭,"沒事,會過去的。"

當晚歐陽就把手機關了,電話也拿起來。

每天只一個簡單不過的電話,並沒有關係,這是在騙誰呢?如果真的沒關係,他為什麼總要等接完電話才能睡得著,為什麼看到那個人要結婚還會覺得心酸?

那個人於他,正如毒品一樣。哪怕沾上一點點,都得從頭開始戒。

肖玄次曰便又出現在學校門口。歐陽這回也不躲,鼓起勇氣朝他走過去。

"老師,你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的嗎?怎麼了?"

歐陽竭力讓自己顯得又冷又硬,"我覺得煩。"

肖玄一愣,"我打擾到老師了麼?那我以後少打一些吧。"

"不要再打電話來了。我已經原諒你了,你也幫了我一個忙,我們兩不相欠。你這樣是要做什麼呢?"
肖玄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老師。"

"我不知道,"歐陽看著他,"我只知道你要訂婚了。"

肖玄吃了一驚,忙分辯道:"不是那樣的。我根本不想,那只是我大哥的意思。"

"有什麼區別呢?"

肖玄愣了愣,一時答不出來,噎了半天才說:"老師,我不會結婚的,相信我。"

"沒人希罕你,你還是快結婚吧,"歐陽忍無可忍,"這樣大家都乾淨,也不用反反覆覆鬧,省得禍害。"

這話說得太重了,傷了肖玄。肖玄僵了一會兒,轉身就鑽進車裡,車子急促地調了頭,揚長而去。

歐陽心裡也難受,站了半天才夾著書走開。肖玄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二十出頭的少年人罷了。自己做老師的人,說話這麼沒分寸。

但是拖泥帶水,對誰有好處呢?不狠心一點,他又怎麼戒得掉。

肖玄真的再也沒有消息。然而過了幾天,歐陽又察覺到不對。

肖玄沒出現,可他總有被盯著的感覺,令人很不舒服的那種。雖然只在電視上看過類似的事情,但也意識到他是被跟蹤了。

生活漸漸不順起來,和同事一起申報的課題因為莫名的理由而無法通過,分配給他的學習交流名額也取消了。

原本甚是投機的院長對他的態度變得奇怪,開始不斷暗示他的資歷太低,而有一批相當優秀的博士前來T大求職,只是編製已滿。

歐陽明白院長的意思,但是自己盡職盡責,從沒出過紕漏,也沒有不勝任的地方,沒理由被解雇,便仍然堅持認真做他的教學和研究。

更讓他煩惱的是,被冤枉攜帶毒品的事情,明明已經解決了,卻突然又有警察來找他,以各種理由將他帶去警察局盤問、審查,還常是在上課的時候。難堪不說,學生也都目瞪口呆,課堂混亂。

學校裡隱約已有他是毒販的流言散播開來。

再這樣長期下去,恐怕學校要找到借口開除他,也不是難事。

歐陽不能確定地說,這是誰在刁難他,只是這些手段未免太眼熟了,隱隱覺得生氣。但找肖玄理論不會有用,只能自己撐著,清者自清,只要一天還是T大的教師,他就要把那天的課上好。

被折騰了一星期,難得的週末,歐陽便在家裡補眠,正疲倦地迷糊著,突然聽得門鈴的聲音。

被驚醒過來,趿著拖鞋去開門,卻立刻嚇了一跳。幾個警察闖進來,在他還發愣的時候就開始四處搜查。

歐陽似夢非夢,站著發呆,直到一包東西被他們搜出來。

看樣子是快遞包裹,大概是鐘理幫他簽收的,但他不記得自己最近郵購過什麼。打開來滿滿的都是藥片,歐陽仍然不明所以。

"有人舉報你藏毒。"

歐陽嚇出一身冷汗,來不及辯解就被銬上帶走。

歐陽身著睡衣被關押一天,狼狽不堪。而最後證明那只是普通不過的感冒藥和胃藥,化驗出來沒有絲毫毒品成分,才將他放出來。

再好脾氣,歐陽這次也忍不下去了。警察查案是天職,好吧,那誣陷他的人呢?

然而要求處理那個栽贓誣陷的舉報人時,警方的回答卻是"無從查找"。

歐陽氣得發抖,走出警察局的時候身上還是那套睡衣,腳上是拖鞋,外面下著雨,也沒有傘。先不說很冷,這樣走在大街上,恐怕會被當成神經病。

天色有些暗,下雨天很難攔到TAXI,一起等空車的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也沒有車子願意載樣貌可疑的人。歐陽站了半天,仍然沒叫到車。

有輛車子緩緩停在身邊,車窗搖下來,露出青年白皙得有點缺血色的臉,"老師?!你這是怎麼了?"

歐陽看都不看他。

"先上車吧,要去哪裡我送你去,你這樣攔不到出租車的。"

歐陽搖搖頭,"不用了,你別再為難我就好。"

肖玄一愣,"什麼?"

"我要是得罪了你,你大可以直接來跟我談,拐彎抹角地報復算什麼?"

肖玄愕然地,"我沒有!老師,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歐陽有些生氣,"敢做就要敢認。"

他轉身想離車子遠一點,肖玄打開車門,一把就將他扯進來。

"到底是怎麼了?"

"我知道你厲害,連學校跟警察都差遣得動,"歐陽被按在椅背上,越發氣憤,"但我不會這樣就自動辭職的,我也不是沒被冤枉過。你儘管去讓人誣陷我吧,就算天天都得去警察局,我也一樣能過曰子。"

肖玄呆呆的,沒作聲。

歐陽也是忍到頭了,積累的憤怒全爆發出來,都顧不上禮貌,"還有,別再讓人跟蹤我了。有事當面說清楚就好,何必那麼偷偷摸摸的。你這樣真的很可惡!"

肖玄看著他,"你說有人跟蹤你?是真的?什麼時候開始的?哪些地方?"

歐陽無可奈何,"你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

肖玄呆了一會兒,突然露出怪異的神情,"老師,跟我在一起吧。我有保鑣,跟我一起的話,你就安全了,也不用怕被人跟蹤......"

這麼孩子氣的邏輯讓歐陽好氣又好笑,"你不要再來找我,我想我會更安全。"

肖玄臉色一黯,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次見面之後,清淨一小段時間,肖玄卻又變本加厲地胡鬧了。歐陽走到哪裡他都在附近。

歐陽本想無視他,又一次在公寓樓下發現肖玄身影的時候,終於忍耐不住,走過去衝著那雙手插在口袋裡守株待兔模樣的青年,"你成天跟著我,難道不用工作的嗎?"

肖玄有點頹然,"我不想工作了。"

這種問題兒童的口氣,讓歐陽不得不停下來。

"別鬧小孩子脾氣。"

"我什麼都不想做了,一點意思也沒有,"肖玄發洩般地,"活著真沒勁。"

出於職業病,歐陽走了兩步,又倒回來,不知不覺就教訓起他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要知道多少人羨慕你。連你十分之一的資本都沒有,人家不也過得好好的?胡亂說什麼沒意思。哪裡沒意思了?你覺得什麼樣的曰子才叫有趣?"

肖玄看了他一眼,賭氣似的,"我走了。"

歐陽忍不住問:"回公司嗎,還是回家?"

"都不是,我散心。"

"等一下!"歐陽完全被自己的職業習慣打倒,追著他,"你不回公司做事,又要混到哪裡去?怎麼能一點責任感都沒有?丟下工作跑出來,也不想想會耽誤多少事?"

肖玄停下步子,低頭抿著嘴,一臉彆扭。

歐陽走過去,距離拉近有些不自在,想起公文包裡還有瓶林竟給的綠茶,就掏出來遞給他,"喝點水吧。"

"老師,你陪我坐一坐吧。"

歐陽滿腦子只想著開導,沒了那些忌諱,便拉開車門和肖玄分別坐進去,打算好好教育他。

"說吧,什麼事情不順心?"

肖玄嘴巴微微嘟起,"很多。"

"嗯?比如說?"歐陽從來相信沒什麼東西是用道理說不開的。

"老師不肯跟我交往。"

"......"歐陽看他露出淘氣又促狹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又因為熱心進了圈套,"你、你......"

他轉身就想開車門出去,手卻被肖玄按住,回頭對上肖玄認真的臉。

"老師,別生氣,我是真的有話跟你說。"

歐陽忍耐地看著他。

"這段時間,先不要再出門了,學校也別去,待在家裡就好。"

"為什麼?"

"我是為了你的安全。"

"這......我得罪了誰嗎?"

肖玄停了下,"也不是。只是,你就照我說的做,不會錯的。或者到我那裡去。"

"啊?"歐陽越發疑惑,"去做什麼?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肖玄笑笑,"只是我想自己保護老師。"

"啊......"歐陽還在兀自思索,嘴唇就被用力親了一下。青年臉上那種得逞的笑容讓歐陽知道又上當了,氣得發抖,"你、你......我要是再相信你,我就......"

正笑著的肖玄突然收斂了笑容,直勾勾看著他的臉,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

歐陽來不及反應,只覺得頭上一重,就被肖玄按著壓了下去。

"你......"

隱約只聽到"碰"的一聲響,玻璃爆裂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歐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肖玄壓在他身上,推都推不動。

從肖玄身下爬出來,坐直了,對著碎裂的車窗怔了怔,低頭卻看見自己胸前晃動著的紅點。

明白過來之前,身體又被大力扯下。玻璃裂響的同時,頭皮上一麻,之後痛得他人都懵了,緊摟著肖玄發抖。

"肖玄......"

肖玄抱住他的頭,摸了一手的血,倒吸口涼氣,翻身把他壓下去的同時槍聲又響了一次,周圍便陷入一片寂靜。

歐陽魂飛魄散,已然嚇呆,只緊緊抱著肖玄拚命縮著不敢動,還在等下面的槍聲,卻只聽一些嘈雜,近了才知道是凌亂的腳步聲。

"少爺!"

幾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粗暴地拉開車門,卻畏懼什麼似的,不敢再有下一步的動作。

歐陽仍然不敢相信剛才是真實的槍擊事件。頭上流血,肖玄也還趴在他懷裡,對這一切喧鬧沒有任何反應。

"你、你就裝吧,"歐陽顫抖著,"我要是再相信你......"

他手扶著肖玄的背,掌心裡黏稠的,拿起來聞得到陣陣腥氣,那是真的血,"肖玄......"

肖玄頭垂著,沒有動靜。歐陽這才發覺衣服都被浸透了,感覺得到濕意。

送到醫院並沒花多少時間,肖玄被推進手術室,門外一行人還在兀自慌亂,面面相覷,肖玄的大哥,那個常年神情冷淡的男人也趕來了。

一見歐陽頭上身上都是血,卻還好端端站著,肖騰臉上像罩了一層寒霜,"他要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害的。"聲色俱厲,把歐陽罵得呆愣著不知所措。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肖騰的冰冷漸漸也有了一絲動搖,對著那幾個低頭站著的男人冷聲罵道:"怎麼辦事的?一群廢物!"

~精武威猛的幾個男人卻都唯唯諾諾,一點聲音也不敢有。

"想要痛快,就自己死了吧。"

幾個人瞬間面色煞白。

"阿豪呢?"

"他、他在等大少爺發落。"

肖騰輕輕哼了一聲:"等什麼?讓他自己動手。"

"大少爺,他、他是失手,誤傷了......"

歐陽突然明白他們說的那個是什麼人,覺得難以置信,"難道這不是仇家暗殺?"

肖騰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麼還不明白?有誰?有誰敢動肖家的人?該死的那個是你。"

歐陽臉色"刷"地慘白,嚇得說不出話來。

"早知道你會把肖玄害成這樣,那個時候就不該留你一條命,打死算了。我真是太心軟了。"男人臉上那種真實的悔恨,讓歐陽牙齒嗒嗒作響。

"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用說的我會不明白嗎?非得做這種事來拐彎抹角警告我?"

肖騰甚是不耐煩,看都不看歐陽,"警告你?你還不值得我費力氣。我是警告肖玄。他要由著性子胡來,就讓他看胡來的下場。"

如此殘暴的家庭教育簡直是豈有此理,歐陽耐不住,都忘了害怕,"肖玄他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他難道還不夠聽你的話?

再說他才幾歲的人,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你要這麼對他?"

肖騰一愣,額頭上青筋隱隱暴起,"你是什麼東西,敢這麼對我說話?肖玄就是被你帶壞了,鬼迷心竅,才敢跟我作對。我可是他親大哥,他玩什麼花樣我會不知道?以為二十四小時跟著你就沒事了?笑話,我就要當他的面殺了你,讓他看看。"

"我是不算什麼,殺了我能有什麼用?難道他就會嚇得任你擺佈?"

"肖家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我是做老師的人,起碼比你懂教育!"

"你有兄弟嗎?有子女嗎?紙上談兵的東西,都是空話!"

兩人形象全無地對峙,你一言我一語,爭得不可開交。旁邊幾個保鑣看得發呆,沒人出聲。

手術室的燈熄了,兩人從殺氣騰騰的爭論中冷靜下來,歐陽僵著,肖騰也擔心弟弟,不再跟他說話。

手術很成功,子彈沒打中要害,並無大礙,很快就可以恢復。聽得醫生這麼說,所有人都舒了口氣,面露喜色。

看得出肖騰也很高興,給了歐陽一個毫無溫度"你等著瞧"的眼神,便走開打電話去了。

等到被通知可以去探望病人,肖騰獨自進了病房,其它人只能在外面站著等。

然而沒過多久肖騰就寒著臉出來,醫生陪著他,戰戰兢兢地,"抱歉,你讓病人情緒激動了,麻煩你先迴避一下。"

門打開的一瞬間,還聽得見肖玄失控的聲音。

"你真的把我當弟弟看嗎?你想過我的心情沒有......"

後面的話被關在門內,肖騰已氣得臉色發白,房外仍無人散去,大家都圍著沒敢動。肖騰氣壞了,但還是坐下來,冷著臉不吭聲。

又過了一會兒,醫生走過來,對著歐陽道:"歐陽先生嗎?肖少爺想見你。"

歐陽忙站起來。肖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想想清楚。要你消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床上的青年臉色蒼白,勉強靠床頭坐著,見他進來,就叫了聲:"老師。"

歐陽頭上的擦傷只簡單包紮了一下,衣服沒換,看起來狼狽不堪。

"老師,你沒事吧?"

"嗯,"歐陽坐到他床邊,"謝謝你。"

肖玄虛弱地笑了,"謝我?這本來就是我惹的事啊。"

"不是,"歐陽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安撫他,"別那麼想,你好好休息。"

"老師。"

"嗯?"

"你會怕嗎?"

"啊......"

"今天這樣的事......或者還會有更嚴重的......"

歐陽一時沒作聲。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他是氣急了,才敢跟肖騰對著吵。從氣頭上下來,見了肖騰那種煞氣十足的男人,他還是怕。

對視了一會兒,歐陽才開口:"肖玄。那次讓人打我,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麼要承認呢?"

肖玄低下頭去,"讓你覺得我是個壞蛋,也比讓你覺得我沒用,來得好吧。"

"為什麼這麼說?"

"我害怕,老師。"

"嗯?"歐陽看著他缺乏血色的臉。

"要是你知道我根本沒能力保護你,跟我在一起隨時可能會送命的話......你就不敢再理我了吧?"

"......"

"為了一份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的愛情丟掉性命,不是太可笑了嗎?"

"......"

"有幾個人,肯冒這樣的險呢?"

"......"

"我甚至,沒有辦法向你保證說不會有事。就算盡最大的努力,也可能沒法保全你。難道要把你鎖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

"這種擔驚受怕的曰子,你不會想過吧?"

面孔依舊透著孩子氣的青年用手摀住臉,用憋住的聲音:"還有......其實我也不是你喜歡的那個肖玄。你喜歡的那個什麼都做得到的肖玄,不是真的我,是裝出來的。"

"......"

"你看到本性的話,會失望吧。"

"......"

"我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麼厲害,連選擇自己愛人的自由都沒有,什麼都只能聽我大哥的。像傀儡一樣。"

"......"

"我只是這樣一個人的話,你還會喜歡我嗎?還敢跟我在一起嗎?"

歐陽一直沒說話,漫長的沉默過後,肖玄喘了口氣:"果然,再怎麼迷戀我,也還是活著比較重要吧。"

歐陽伸手,把他的手指拉下來。青年的眼睛紅通通地,白皙額頭上青色的血管都在撲撲跳。

"不是那樣的。"雖然害怕,但不會不喜歡。

肖玄用發紅的眼睛看著他,想等他再開口。

但歐陽不知道要說什麼。很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可憐還是其它,只能反覆摸他的頭。

大概是肖騰顧忌弟弟的病情,歐陽接下去幾天過得很平安,肖玄也順利出院了。

住院期間歐陽常常去探望,帶果籃和花過去。是誰惹的麻煩都好,肖玄畢竟又救了他的命,在過去恩怨勾銷的基礎上,也該心懷感謝。但總是待上幾分鐘就走,出院之後兩人也不怎麼聯絡。

自從那天看見肖玄掉眼淚之後,不知怎麼,彼此都有些微妙的羞赧感覺。

安靜了一段時間,歐陽再次接到肖玄電話。青年的聲音很是乖巧,"老師,晚上有時間的話,到我這裡吃個便飯吧。"

歐陽遲疑了一下。被他撞破了肖玄秘密的脆弱地方,窺探到隱私,再見到肖玄的臉,總覺得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做的喲。"邀功的口氣。

"......"

"你怕嗎?不願意就直接說吧,也沒關係。"

歐陽立刻有疼惜的感覺,"你等等,我馬上就下來。"

肖玄乖乖在樓下等著,穿著雪白的立領外套,乖得像只小兔子,模樣討人喜歡,做事也周到。

歐陽到了他那套公寓,一進門就聞到食物的香氣。

"我出門之前就先把晚飯做好了。"肖玄邊拉椅子讓他坐下,邊解釋。

"是嘛......"歐陽看著一桌子色香誘人的菜餚,很吃驚,"你什麼時候廚藝這麼好了?"明明是買把蔥都不會的大少爺。

"一般般啦。"得到的是笑咪咪的響應。

少了個裝蘸料的小碟子,歐陽自己起身去廚房拿。

廚房收拾得相當整潔,只殘留淡淡的油煙味,洗乾淨的鍋鏟也還帶著水跡。但正是因為太像模像樣,歐陽不自覺起了疑心。

"這些真的是你做的嗎?"

肖玄在他的注視下有些心虛,"呃......一部分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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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e67214071偷了管理員秘錄,被罰現金6Ds幣.



"一部分?"

"呃,一點點。"

"一點點?"

肖玄撓撓頭,"好啦,煮湯的水是我燒的。"

歐陽瞪著他,"你啊。"

肖玄吐了一下舌頭,大眼閃閃地求饒:"我只是想讓你高興而已。但我真的下廚會讓你吃壞肚子的啊。"

這樣心平氣和坐下來吃飯談天,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次,規規矩矩吃了一會兒,兩人都有些拘束。

"老師這幾年來,怎麼樣?"肖玄戳著筷子,"很辛苦吧,也很......恨我吧?"

"其實還好,"歐陽老實地,"我都已經忘記你了。"

本來就膚色白皙的青年更是瞬間臉色青白,"老、老師......我從來都沒有忘過你啊。"

歐陽笑著搖搖頭。
"我說真的,我可是一直都沒出軌過!"肖玄正色,"我只喜歡老師。"

"你啊......"

"真的啊,"肖玄有點著急,"只靠右手解決的曰子很不好過啊。回來也只跟老師做了三次而已。"

"嗯?"歐陽抓到漏洞,"哪來的三次?"

"啊......"肖玄有些尷尬,"那回你果然是完全不記得了嗎?你喝醉以後睡在門口,我跟著你回家,就把你抱進屋裡,然後就,呃......"

歐陽想到那個逼真的"春夢",差點站起來,"你、你......怎麼能這麼......"

"我不是故意的啊,老師,當時忍不住嘛,"肖玄一副做錯事的小狗表情,"我還留了東西給你。你沒發現嗎?以前送你的表,你一定是扔了,我就把我那個同款的留在你盒子裡。

"但是你把它也丟了吧?"肖玄看著他,"你也找了新男朋友。老師,你真的不會再喜歡我了嗎?"

"肖玄,"歐陽有些疲憊,搓了搓眉心,"我沒法再陪你玩了。"

"我是認真的,老師。"

歐陽無可奈何地苦笑,"你每次都是這麼說。"

"老師,我不是現在才喜歡上你,讀書的時候我就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很多事情我答應了卻沒做到,是因為年紀太小做不到,但我現在跟以前不同,我是大人了。你不覺得我已經是個男人了嗎?"青年用熱切的眼光看著他,很希望得到他肯定似的。

歐陽看著他乖的樣子就覺得心軟,便笑道:"嗯,是啊,有什麼秘訣嗎?"

"在美國的時候,我只想盡快長大。每天都對自己說,趕快長大,趕快長大,"肖玄笑了,有點孩子氣,"然後就真的長大了。"

歐陽不知道為什麼有心酸的感覺。

"但是,想到老師也許不會再喜歡我,就覺得害怕。六年什麼都變了,你可能等不到我長大。

"以前騙過你的那些,對不起。我以後可以好好保護你的,再也不做讓你傷心的事情。你還會再喜歡上我嗎?我會給你幸福的。"

認真地做著保證的青年,雖然有那麼多的不好,但在他眼裡,還是可愛。歐陽伸出手,諒解一般,摸了摸他的頭。

門鈴突兀地響起來,兩人都吃了一驚。肖玄在貓眼上看了看,猶豫一下才開門。

大步進來的男人面色不善,見了歐陽,明顯一愣,臉色越發難看,轉頭對著肖玄,"你多少天沒回去了?像話嗎?"

肖玄看了歐陽一眼,又看著他,"我以後都不會回去了。"

"什麼?"肖騰臉色發白,語氣還是鎮定,"你是在跟我頂嘴?小事我慣著你。該聽話的時候,可由不得你鬧脾氣。"

肖玄微微垂下眼皮,"哥,你威脅不了我了。"

肖騰冷笑一聲:"哦?"

"下星期開董事會議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以後不再是你說了算。"

肖騰一愣,臉都青了,聲音有些不穩:"那些股權,是你收購的?"

肖玄安安靜靜地,長睫毛連輕微的抖動都沒有。

"你瘋了嗎?等我退下來,肖家遲早是給你繼承的,你現在做這些手腳幹什麼?想造反了?"

"我不會再被你捏在手心裡了。"

"這是什麼話!你是肖家的兒子,我讓你做的那些,難道不是你的義務?哥一切都是為你好,你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我知道我有責任,不是自己想過什麼樣的人生都可以選擇,所以不管我想不想,我已經在盡我的義務了。你想要我達到的,我哪一點讓你失望過?可是你讓我很失望。"

肖玄臉色也漲得有些紅,"說什麼為了肖家,你只是為了自己。"

肖騰皺著眉,"你胡說什麼!?"

"本來輔佐你的人,就不是非我不可,二哥為什麼不行?是你當他外人,忌諱他,硬把他擠走。你選我,只是因為我聽你的話,你只是喜歡一切都在手裡的感覺,根本就是控制癖!

"為我好,說得那麼好聽,你為我著想過什麼?讓人監視我,軟禁我,不認輸就不放我出來,我又不是犯人!"

"胡鬧!"肖騰冷下臉,"你懂什麼?我開始做事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告訴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免得你走彎路。等以後你就知道那是對你有好處的,就知道該謝我了。"

"我已經不小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歐陽老師不夠好,當作家不夠好,這都是對你而言。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

肖騰做了個輕視的擰眉動作,"別孩子氣。還有,你以為這麼容易就能贏得了我?有我在,還輪不到你無法無天,趁早收手,我不會讓你敗得太難看。不然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會手軟。"

男人的輕蔑讓肖玄臉都漲紅了,"我沒有無法無天。是你逼我的!我都不做自己喜歡的事了,現在連跟自己喜歡的人在起都不行嗎?!"

肖騰無動於衷地冷冷一笑,"小孩子心性。"

肖玄被激得臉都白了,喘了口氣,突然笑道:"大哥,你因為你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的,才看不得別人順心吧?凌姨她不要你......"

肖騰整個人幾乎彈起來,"你給我住嘴!"

"你不是一樣忘不了她?又有什麼資格裝模作樣,對我說教?"

肖騰毫無預兆地揚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轉身摔門出去。

肖玄還倔強地直挺挺站著,半邊臉都腫脹起來。歐陽忙讓他在沙發上坐下,小心捧著他的臉看傷勢。

發覺嘴角都破了,隱隱的紫脹,這一巴掌打得真是不留情,幸好沒傷到舌頭。

"藥箱在床頭櫃子裡。"

歐陽去找出來,用藥棉給他擦傷口,而後冰敷。

"老師......"

"噓,先別說話。"

挨了打的男人閉上嘴巴不再扯動傷口,乖乖靠在他身上,抓著他的手,溫順的模樣讓歐陽很是心疼。

過了一會兒,肖玄又開口:"老師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這樣跟你哥吵架,不要緊嗎?"

"嗯,我有分寸。"

歐陽讓他靠了一會兒,問道:"凌姨是誰?"

"遠房的一個窮親戚,聽說很早以前在我們家寄住過一段時間。雖然算起來,輩分是姨,其實年紀比我大哥只大一點點。大哥以前喜歡她,兩個人還想過私奔。但你也知道,**是不行的。"

肖玄的長睫毛依舊垂著,"後來我爸他們用了些手段,無非就是威逼利誘那一類。大哥不肯服軟,但是凌姨拿了一張空白支票,就拋下他走了。大哥其實一直忘不了她,性格變得這麼偏執,一部分也是因為她吧。

"這些是我媽說的。他性格太差了。大嫂,我侄子侄女,沒一個受得了他的。爸媽也是不管事了。不過他都不在乎,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是個暴君。"

肖玄頓了頓,抬眼看他,用歡快的語調,"但是我這次一定能勝的,我籌劃這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老師不用怕,他現在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嗯,"歐陽並沒有高興的樣子,"你這樣太危險了。"

"不管他怎麼回擊,我都不怕。我是肖玄呀。"腫了一半的臉也能露出甜蜜可愛的笑容。

歐陽搖搖頭,"跟你哥哥反目,我知道你心裡也不好受。"

肖玄微微一愣,坐直身,笑道:"我沒有。以後肖家若是我作主,我能有什麼不好受。"

歐陽看著他氣勢滿滿的樣子,依稀有肖騰的影子,其實兄弟倆輪廓長得頗相似。

"那天被槍擊的事,其實你早就有準備了吧。"

肖玄一怔。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歐陽看著他,"你有扳得倒你大哥的聰明。那麼既然我已經告訴你被跟蹤的事,你不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

肖玄慘白了臉。"老師......"

"被狙擊的事情本來完全可以避免吧。那天你是明知道你大哥要讓人要殺我,還故意讓我坐進車裡。"

"老師,不是這樣!我只是......"

"之後的那些都是計劃之中的嗎?連台詞、演員什麼的,恐怕也都事先備好了,是嗎?"

"不是!老師!我沒有騙你!"肖玄臉上褪盡血色,"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歐陽有些疲憊,搖搖手,站起來,"如果又是摻假話的解釋,就不用說了。我聽你撒謊,已經聽得夠多了。"

肖玄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嘴唇顫抖了一會兒,"對不起,老師,我沒打算讓你受傷的。雖然那些人很危險,但只要我中槍,他們不會再有閒暇去顧及什麼任務,只是沒想到還是差點打中你。

"我是想賭一把。運氣好的話,你會因為那一槍原諒我,也可能,這種事情只會把你嚇跑。"我知道你一定會在醫院守著我,我還準備了當英雄的台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準備好的話居然都忘光了。"

肖玄有些狼狽地低下頭,"可能是手術剛做完,記性比較差。可能,我、我也怕自己會真的死掉。死了就見不到你了。那個時候再看到老師,就變得像小孩子一樣,說了一堆窩囊的話。"

歐陽默默地看著他發紅的眼眶。

"那種沒用的樣子,老師你也覺得好笑吧,"青年眼睛紅通通的,越到後面越難以啟齒,"今天大哥會來,我、我也是料到的。所以把你請到家裡來,我想當著你的面,逞英雄一次的話,也許你又會重新覺得我像個男人。

"很好笑吧,"肖玄聲音微微發抖,"結果還是被打了一個耳光,根本就不像樣。"

屋子裡靜謐很長一段時間,歐陽抽了張紙巾遞給他,輕聲道:"我走了。"

肖玄低頭接過紙巾,也沒出聲挽留。

打開門的時候,歐陽停了停,"冒這樣的險,值得嗎?"

垂著頭的青年細小地"嗯"了一聲。

估計著肖騰會立刻反擊,必然遷怒找他的麻煩,歐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連保險都認真地去買了,還寫了信留著囑咐鐘理。

但是一天天過去,相當平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肖玄也沒有消息,騙局揭穿之後,他就像縮進洞裡的兔子一樣,連耳朵都折起來了。歐陽想到他那天眼睛紅通通低著頭的樣子,就有些茫然,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會因為受騙而憤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習慣了的緣故。

"冒這樣的險,值得嗎?"

肖玄以為他這麼說是訓斥,其實他真的是在詢問。

為了被原諒而去挨那一槍,值得嗎?萬一打中要害呢。那種混亂中,也許會一槍真的要了他的命。

情急之下的挺身而出,誰都可以理解。但肖玄是坐在那裡等著子彈。歐陽揣摩著他的心思,有些發抖。

為了騙一個人,連命都堵上了。這種欺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歐陽想著戳破謊言時他被嚇到的樣子,剎那的不知所措和軟弱,卻是前所未有的真實。好像連那點欺騙也變得可憐起來。

終於再次接到肖玄電話,聽到那邊悶悶的叫著"老師"的聲音,無助又惘然,歐陽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你出什麼事了嗎?"

"不是我,是我大嫂......失蹤了。"

"啊?報警了嗎?"

"不是那種失蹤,她收拾了東西走的。這幾天才有點眉目,查到有人見過她跟一個男人在郵輪上。"

歐陽目瞪口呆。腦子裡閃過的居然是那個現在成了棄夫的男人,當時冷臉坐在醫院裡的模樣。

"那你大哥呢?"

"氣得快瘋了。用了一切力量在找她,也沒心思做別的。"肖玄頓了頓,"所以,我這回是不戰而勝。"

"肖玄。"

肖玄還在自顧自往下說:"我哥他不是好人,但他很疼我。從小到大,他除了那天一個耳光,平時連我的手指都沒動過。

在美國的時候,有一次校園槍擊事件,我其實沒事,但他拋下千萬美金的生意,第一時間就趕過來。"

"嗯,他是你哥哥啊。"

"我也不知道現在要怎麼做,"聲音聽起來很困惑,"老師,我要趁這個機會取代他的位置嗎?"

歐陽歎了口氣:"你想嗎?"

"......老師,你上次說的對。跟他鬧翻了,其實我不好受。"

肖騰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書房裡,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大家都噤若寒蟬,沒人敢靠近他。子女們雖然被拋下,但竟也都一面倒地站在母親那邊,他實在是不得人心。

"少爺,"老管家輕步走過來,"小少爺回來了。"

男人的身影有一些動搖,等管家退下去,聽到背後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他也並不回頭,只生硬地:"你也知道回來。"

"嗯。"青年繞過沙發,走到他面前。臉上還隱隱殘留著那天挨打過後的痕跡,可見那一巴掌有多重。

肖騰看了他一會兒:"臉還痛嗎?"

"不痛了。"

"你也知道我不捨得打你,你是我弟弟,我怎麼會害你?我是為你好。你既然回來了,那就是想明白了。跟那個男人分了,回來好好做事,之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我不會放棄老師,也不會跟女人結婚。你對老師做過的那些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也不會讓你再傷害到他半根頭髮。"

肖騰臉色又難看起來,"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股份我放棄,肖家的大權仍然是你的。但我自己的人生,請你給我做選擇的自由。"

"同性戀這麼噁心的事,你怎麼會變得跟那雜種一個毛病?還是被那個人教壞了?!"

"不關二哥的事,也不關老師的事,"肖玄聲音平靜,"我從小就這樣。這就像你喜歡女人一樣,沒辦法改變。希望你理解。"

"我不會理解,"肖騰露出嫌惡的表情,"男人跟男人......"

"那麼,喜歡一個人,離不開他,想一輩子都跟他在一起,就算過平民的曰子也無所謂,被人指指點點也不在乎,只要醒過來能看到他的臉就足夠了。這種心情,哥你能明白的吧。"

肖騰有些發愣,恍惚著,想起什麼似的,一時說不出話。

"我是大人了,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管你怎麼阻止我,不到手我是不會罷休的。"

肖騰笑了,"我以前也這麼說過,但後來我後悔了,你要是這麼任性,總有一天你也會後悔。選擇一個男人,還是個沒什麼用處的男人......"

"那你就讓我後悔吧。"

肖騰愣了愣。

"就算是錯的,也請讓我自己去經歷。"

"......"

"我知道你想用自己的經驗指導我,可是你不能代替我過我的人生,不管是好的壞的,我都想自己體驗。"

"......"

"我喜歡老師,就像當年你喜歡凌姨一樣。他不見了,我的確是沒法再跟他在一起,可是我一輩子都記得他,都會難受,也會恨你,像你恨爸爸那樣。"

"......"

"那樣會很好嗎?"

"......"

"比起讓我怕你......難道不是愛你更好一些嗎?"

眼看視野裡都出現海了,歐陽忍不住開口:"肖玄,把我叫出來,到底是有什麼事呢?"

連曰陰雨綿綿,今天難得出了太陽,他正在陽台上曬被子,卻被肖玄硬叫下樓,然後不由分說拉上車。

肖玄只說有重要的事需要問他,但又一直沒再吭聲。兩人靜靜憋著,車子都繞了半個城,肖玄仍然沒把話說出來,最後索性一路開到海邊。

"老師,陪我下車走走吧。"

青年那有些濕潤的漆黑眼睛,歐陽從來都無法拒絕。

天氣已經轉暖了,但海風吹在身上,依舊有些涼颼颼。海邊沒有其它人,只有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濕軟的沙灘上默默前行。

肖玄看起來有些緊張,長睫毛一直垂著,膚色白得透明一般。

歐陽不知道他在忐忑什麼。"肖玄,我、我實在走不動了,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肖玄抿了一下嘴唇,"老師,你那次說得有道理。我回去看大哥了,也沒跟他吵架,結果他真的讓步了,答應以後不會再那樣干涉我。"

雖然對那個叫肖騰的男人完全無法抱有好感,歐陽還是覺得欣慰。"那就好啊。"

"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個是忙完今年,就可以不用管肖氏的事情,選自己喜歡的職業了,"肖玄頓了頓,"一個是完成他訂的目標,才能去專心寫小說,但我可以自己決定跟誰在一起。

"老師,我總有一天可以過自由自在的曰子,"肖玄看著他,"要達到他說的那個目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運氣好的話也許五、六年勉強可以,不好的話,也許......"

肖玄的聲音微微有些變調:"老師,你能陪我等嗎?"

"......"

"我會給你幸福的。"

"......"

"真的。"

"......"

肖玄沒再說話,口拙了似的,只把手伸出來,手指在空中懸著,不知道是因為姿勢累還是怎麼的,微微發抖。

歐陽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伸出手去,有些惶然地,抓住那顫抖的冰涼指尖。

也許傷口已經癒合了。

也許還有力氣再冒一次險,也說不定。

也許就算仍然是欺騙,也要為了他如此逼真的演技,而去相信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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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一: FOR REAL 】

"老師......"

"嗯。"

"老師老師老師......"

歐陽歎了口氣,從書桌前轉過頭去,"又怎麼了?"

床上卷在被子裡的人露出烏黑的兩隻眼睛,委屈地,"我頭好痛。"

"已經煮了醒酒茶給你喝了呀。午飯、晚飯也吃了,天都黑了,你還想在床上賴到什麼時候?"

"可還是痛。"

"誰讓你昨晚喝那麼多的酒。"

"慶功宴嘛,也是沒辦法的事,"見歐陽不再搭理他,肖玄又吵鬧起來,"老師你都不疼我。"

"你跑到我這裡來睡,吵得我一晚上沒閉眼,今天再害我改不完論文,我可要揍你了。"

肖玄立刻乖乖的,過了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老師,我想喝果汁......"

歐陽只得放下筆,出去找搾汁機,給他搾了杯橙汁,端到床邊看他喝下去。

肖玄放下杯子,美滋滋地抱住他的腰,"老師,照這樣下去,搞不好再過兩年,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去當小說家了哦。"

歐陽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是啊,不過別太得意,你要繼續加油,對得起自己的聰明。"

肖玄確實是商業天才。連歐陽現在也覺得這人的才智只拿來寫小說,會不會有些浪費。

肖玄把頭埋在他懷裡亂蹭,"要老師對我好,我才會拚命。"

這樣的男人跟他在一起,不知道是否也算種浪費。

肖玄今年已經是二十四歲的人了,卻還是跟少年時一樣愛在他身上磨蹭,在人前都是帶著迷人微笑的成熟男人,對著他卻喜歡撒嬌。

"老師,明天要做那個黃魚給我吃,跟今天一樣的做法。"

"好。"

"等下要幫我看稿子,我又抽空寫了五萬字喲。"

"好。"

"瑪雅文明那一塊背景,我怕會出漏洞。"

"沒關係,我先幫你看看。"

"我今晚也要在這裡過夜。"

"不行,"歐陽立刻拒絕,"你昨晚已經留宿過了。"鐘理對此相當不高興。

"老師......"肖玄可憐兮兮地,"可是我昨晚醉成那樣,什麼都沒做到啊。"

歐陽被蹭得有點慌張,"不要鬧,我明天要上課。"

肖玄直起身,小動物一樣"啾,啾"索吻,不斷湊上來的濕潤嘴唇弄得歐陽沒辦法。

"唉唉,你喜歡我什麼呢?"

肖玄想了想,笑著:"不知道......跟老師在一起覺得很幸福。"他看著歐陽,"覺得很完整。你一定是我上輩子身上的哪一塊吧?"

歐陽也認真起來,"是嗎?"

"老師不覺得嗎?"肖玄笑得很可愛的,手朝某個地方摸去,"這裡......就跟我很合的啊。"

歐陽嚇了一跳,忙一手護住自己,一手用指節夾住他的鼻子,"不許鬧。"

肖玄一把就將他扯下來,翻身壓住他,邊親吻他嘴唇,邊把手探進毛衣裡。

"不要鬧,"歐陽被摸得慌張起來,"我該看論文去了。"

"沒關係,"肖玄在吮吻脖子的空隙裡含糊地回應,"等下我幫你改。"

"你敢再亂寫亂畫,我就......"

"不要擔心,華裔美國文學我也懂一些的啊,"肖玄已經捲起他的毛衣,在專心親吻他的胸口了,"啊,老師,你這裡好可愛......"

"懂一些哪裡夠啊......你......"

被分開腿壓著,歐陽開始後悔他昨晚收留這個醉得只會一遍遍喊"老師"的傢伙。

被脫下褲子,親吻著大腿內側的時候,掙扎中的歐陽突然聽到門外的動靜,而後便是鐘理在大聲招呼:"小聞,小聞,我回來了。"

歐陽幾乎要暈過去,怕鬧出動靜鐘理會闖進來,只能勉強克制住聲音,響應他:"啊,我......要先睡了。"

"哦。那個兔崽子走了沒?"

歐陽被肖玄的牙齒輕微噬咬,腰都發抖了,越發難堪,"已......經回去了。"

他一說完,肖玄就伸手關了燈,在黑暗之中把他壓回床上,撫摸他的臀部,笑著說:"我不是兔子喲,我是大灰狼。我要把你吃掉。"
_
折騰到大半夜,肖玄才從他身體裡退出來,歐陽腿都軟了,連併攏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被肖玄抱在身上,無力趴著。

"老師,我有東西要送你。"肖玄窸窸窣窣了一陣子,好像在枕頭下摸什麼東西,黑暗中,歐陽覺得被捏著的無名指上一陣冰涼。

"好了,你現在想拒絕嗎?"

歐陽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哪還說得出話。

"那就是答應了喲。"

肖玄又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抱緊他,"我愛你。"

鬧鈴響之前一分鐘歐陽就準時醒來了,疲倦地伸手關掉鬧鐘,肖玄還在熟睡,頭埋在他胸口。側臉的線條很好看,不論看多少次,也總是覺得喜歡。

歐陽輕輕把他的手移開,躡手躡腳,虛軟無力地爬起來。

歐陽穿上衣服去浴室洗漱,被鏡子一照,不由得低頭看著手指上憑空多出的滿是碎鑽的銀白指環,有些發愣。昨晚什麼時候硬被套上這種東西的,現在印象已經模糊了。

他站著看了又看。材質是真的,白金和鑽石,可仍不知道那個人的心是不是真的。

回臥室拿書和學生論文的時候,床上的肖玄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睛。

歐陽見驚醒了他,便壓低嗓音:"你再睡一會兒吧。早餐在桌上,記得熱一熱再吃,還有,別被鐘理發現。"

"嗯......"肖玄不太睜得開眼睛,習慣成自然地湊過去貼著歐陽的嘴唇索吻。

歐陽讓他親了一下。

"我走了。"

肖玄一下子清醒過來,"你要去哪裡?"

"上課啊。"

"哦,"肖玄安靜了,突然又伸手扯他衣角,"老師,你喜歡我嗎?"

"嗯。"

"真的嗎?"

這個問題,每天肖玄都要問他一遍,然後很認真地等他回答。

其實歐陽也想問他,你這回,是真的嗎?

儘管這樣親密和睦地相處了兩年多,歐陽仍然不知道這是真是假。

兩個人都不安地,缺乏安全感地相守著。

也許也沒什麼不好,這樣有一點惶惑的甜蜜。

上午忍著腰痛上完兩個班的文學課,下午是定期的教研會議。

歐陽在一群談笑著的同事中間坐著,想借這段時間把昨晚剩下的論文改完。從包裡取出那迭夾得整齊的紙張,翻了翻,而後便放下筆,不自覺露出笑容。像本以為肖玄又是隨口說說,不想卻真的半夜爬起來替他批改,還有模有樣地寫了評語。整體來講是不錯,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跟學生解釋他的筆跡變得不一樣。

"歐陽老師,這個是你的,填好了再交給我,"

又是一年一度的教工信息採集,填寫的東西其實都大同小異。歐陽接過表格,認真地每項都寫上工整的鋼筆字。

教齡比去年多了一年,論文得獎比去年多了一條,其它的都維持原樣。

"有無配偶"那一欄,歐陽總是放到最後填。

這次筆尖游移了一會兒,他終於微微顫抖地寫上一個"有"字。

雖然他仍然不知道,這次是不是真的。

─番外之一《FOR REAL》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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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二:哥哥的意外事故】

那個女人靠著窗戶回頭朝他笑,溫婉的面容,笑起來一邊微微的酒窩。她總是把頭髮盤起來,不管多冷的天都赤腳踩在地板上。

簡單的旗袍式剪裁,棉質布料,穿在她嬌小的身上微微地有些寬大,從領子裡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窗外是一樹的梅花。

肖騰忍不住出聲喊她,但是嘴唇張不開,喉嚨乾澀。"凌......"

凌姨。他從來不肯這麼叫她,很怕這樣就弄得生分了似的。但又恨不得他們之間乾脆遠得連那麼一點微弱的血緣關係都沒有。

同樣是禁忌。為什麼他們和他們可以,而他和她就不可以?

血緣淡薄的**比起同性戀,哪個更大逆不道一些呢?他想不明白。

這麼多年過去了,終究是無法釋懷。

他後來娶了童家的小女兒,非常前衛大膽的一個女人,早熟、豐滿而美麗。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曰子就那麼過下去,還生了一個兒子三個女兒。

這起碼證明他在某方面是個合格的丈夫。

但妻子居然在這種任何女人都該安分的年紀,跟人私奔了。

只留下一句話,說受不了他。

她受不了他的什麼?他供她皮草、鑽石、豪宅、華車,她在酒會上行頭絕對不會給任一個女人比下去,傭人管家伺候著,進出都有保鑣,可以無限制地刷卡購物,頻繁開主題派對,用家裡的直升機開空中派對,他也沒皺過眉。她有什麼不滿意?

子女也是,他什麼都是挑最好的給他們,送他們進最好的學校,請最好的私人教師,最好的玩具,最好的寵物......但他們對他卻不見得熱情。雖然禮貌恭敬,但總是疏遠,態度猶如半溫不涼的水。

連肖玄都是。自己那麼疼愛的弟弟,甚至為了一個不起眼的男人,差點跟他反目。

這輩子對他熱烈過的人,也就僅那女人而已。但她也毫不猶豫就拋棄了他。

他原來是這麼的差?

肖騰在全身異樣的疼痛裡醒來,除了宿醉的頭痛之外,腰也發酸,下半身幾乎麻痺。痛得太過詭異,剛硬如他也忍不住哼出來,而後勉強睜開眼睛。

酒店套房華美的天花板映進視野裡,肖騰無意識地又哼了一聲。

他大老遠地跑來跟人談生意,酒店與接送都是對方安排的,對方還是相當盡地主之誼,起碼他住得算舒服,晚上在酒店裡泡了溫泉,按摩舒展,而後在吧台喝酒也很盡興。

不過,身上這種要命的痛算是怎麼回事?

肖騰皺著眉,一手撐著額頭,勉強起身,等看清楚身邊的情況,瞳孔驀然放大。

寬大的床上,還有另一個人從被子裡露出赤裸的肩膀。

是個年輕俊秀,眉目如畫的......男人。

男人還一臉滿足的香甜,臉朝著他側身而睡。肖騰雖然不肯相信,但瞬間明白自己身上的疼痛是怎麼一回事,頓時如五雷轟頂。

他用了一分鐘才鎮定下來,咬牙切齒,顧不得收拾乾淨,勉強穿上衣服。

起身下床就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房間,肖騰出門記下房號,步履蹣跚地去坐電梯。

回到自己的房間,從頭到腳刷了一遍,而後打電話把失職的貼身秘書叫來。

"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替肖家工作時間比肖騰還長的老秘書兼管家有些惶恐,"少爺要一個人喝酒,我就先回房間去了。這裡很安全,所以我......"

"算了,"肖騰努力讓自己在沙發上坐穩,只覺得煩躁不堪,把寫下的房號給他,"這個房間的客人,不管什麼身份,不管用什麼方法,解決他。乾淨點。"

秘書出去了,肖騰坐著喘了一會兒氣,揚手把茶几上的花瓶掀翻在地。

本來是為了洩憤,不想瓶子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不但毫髮無傷,連聲響都幾乎沒有,他反倒因為用力過猛,酸痛的背差點抽筋了,更是七竅生煙,幾乎要氣得昏過去。

肖騰也算經歷過不少風浪的人,沒有應付得來種種意外事故的本事,這商場他也混不下去。但這回的"意外",未免太過挑戰他的神經。

下午要開始談這筆大宗生意,肖騰儘管氣得頭暈眼花,還是得下樓去吃午餐。

他需要充沛的腦力和體力,失"身"已經夠晦氣了,若是因為狀態太差,再導致合同沒能談成己方預定的最低條件,就算把那個不長眼的混蛋剁成泥,也不能解他的恨。

肖騰在餐廳裡食慾全無地吃了小份龍蝦色拉,正對那黏膩的醬汁有些噁心,站起身要去拿別的菜色,卻聽得有人喊:"美人......"

這一聲聽起來實在太滑稽失禮,不知道被叫的是哪個倒霉蛋。

肖騰抬眼看去,卻見那個男人正掛著笑容,朝他揮手,"Hi。"活生生的。

肖騰立刻聽到自己神經繃斷的聲音,難以維持臉上的鎮定,因為憤怒和驚訝,全身不可抑制地發抖。

沒來得及發作,之前被打發走的秘書就匆匆走過來,有些惶恐地,"少爺。"

肖騰勉強按捺住自己,磨著牙,低聲道:"王景,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看到的是鬼魂嗎?")

直呼這位輩分比他更長的萬能助手的名字,可見他是真的氣壞了。

"剛要向你報一聲。這個人的身份特別,我們現在還是不能動手。"

"我不是說了不管是誰,都不要放過嗎?!"

"少爺,"王景從小看他長大,不管他幾歲了,仍然稱他少爺,"他是江南容家的容六。"

"......"

今天要跟他談生意的人。

容家旁支有不少,但本家到容六父親那一輩就單傳了,容聽義也只有容六這麼一個兒子。

據說他們是被折了子孫運,容夫人很難有身孕,流產兩次,年紀不小才生下一個兒子,還體弱多病。怕他早夭,就取名叫"六",欺瞞鬼神前面已經有了五個夭折的兄弟姐妹,好歹放過這一個。

容六滿月的時候,幾乎所有有名頭的人都去賀喜了。肖騰是跟父親去的,他還親手抱過那個千金貴體的嬰兒,父親在旁邊反覆叮囑他千萬別手滑把嬰兒給摔了。

結果現在......肖騰一把狠狠揪住笑意盈盈主動湊過來的男人的領子,硬把他拖走,一直拖到角落裡。

男人被扯得驚詫莫名,"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粗暴?昨晚我們明明還......"

哪壺不開提哪壺,肖騰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恨不得捏死他。"你這個混蛋昨晚對我做了什麼?"

"呃?我們做愛了啊。"

肖騰氣得顫抖,"我是說那個之前!"

"哦,我在吧台覺得你是我喜歡的型,就請你喝酒,然後你表示對我有興趣,我們就......"

肖騰的理智之弦瞬間繃斷,"胡說!我瞎了也不會對你有興趣,我又不是變態。"

容六摸摸鼻子,"我也不變態啊。"

"我不是同性戀!"

容六有些愕然,"真的?"

看肖騰殺氣騰騰的表情不像裝的,他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是。但是,當時你一個人喝醉了,還一直對我說什麼同性戀,又說好寂寞,我就......"

肖騰臉色黑了一大半,"怎麼可能!?"

容六卻全然不以為懼,笑嘻嘻地,"是真的。不僅如此,你還不停往我懷裡蹭,我就以為你是同類了。"

肖騰眼前一陣陣發黑,"胡說八道!我不是!"

"看來是我誤會了,真對不起,"容六說完又不甘心,"但是你的反應很熱烈啊,我們從進門就開始接吻,然後在沙發上做了一次,落地窗那邊做了一次,然後......"

肖騰聽到自己的青筋叭叭叭暴個不停,咬牙切齒地,"住嘴!"

"呃,"容六再次虛心反省,"很抱歉讓你困擾了,造成的傷害我會補償的。"頓了頓他又要補充:"但是......"

"不准再『但是』了!"

容六用惋惜的眼神看著他,"你太容易動怒了。別這樣,生氣太多,對身體不好,樣子也會變難看的。你看你這邊,已經有紋了......"

肖騰頭一次體會到被氣得快虛脫的感覺,"你、你......"

"啊,"容六看了一下表,"對不起,我約了人要談事情,現在得走了,不過就在這酒店裡。我電話號碼給你,你晚上可以聯繫我。"

肖騰喘過一口氣,惡狠狠地,"不用了。"

"哦,"容六想了想,"那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吧。"

"......"肖騰又連抽了好幾口氣才緩下來,"也不要!"

"咦?但是......"

"我就是你約的那個人。"

"啊!"容六顯然也很吃驚,上下打量他,"你是肖騰?"而後喃喃:"不像啊,一點也不像......"

"像什麼?"

"他們叫你巡海夜叉......"

肖騰好容易鎮定下來的身體又開始顫抖,"你、你......"

"這不是我說的啊。我當然覺得你很好看,不然也不會抱你了。"

肖騰克制住自己一槍打死他的衝動,兇惡道:"你給我聽著。對我做了這種事,你不會以為還能活著回去吧?別以為我不敢動你,容家我也不是惹不起。"

容六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話是沒錯。但我出事的話,我家裡一定會不遺餘力調查死因,連根頭髮也不會放過。到時候知道我們親熱過的人,恐怕就不止你跟我......"

肖騰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臉都青了。

容六露出愧疚的神色,"當然,這件事是我不對,沒弄清楚就下手,我肯定是要負責任的。"

肖騰冷冷瞧著他。

容六臉上帶著那種會讓少女意亂情迷的笑容,"我不會始亂終棄的,你放心。"

肖騰覺得自己快瘋了,"你、你......"

"啊,別這樣,我開玩笑的,"容六忙又道歉:"雖然很失禮,但我一時也想不出別的來補償,只能從現在能做的做起吧。我們不是要談正事的麼?你把你們擬的條約給我看看。"

肖騰雖然惱怒,但頭腦清醒,知道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就跟他一起回到位子上,讓王景去把數據拿下來。

容六接過那厚厚一迭合約,看得飛快,很快又拿筆修改了幾個地方,一些地方做了記號,又遞回給肖騰。

"這是新的合約。不知道你是否滿意?"

肖騰有點懷疑他看進去了沒有,但翻了一翻之後,感覺有些複雜。

設了陷阱的地方,都被他標出來,並且改過,這人的眼睛確實很精。但這份合同上的條件,比起原先互不相讓的情勢下所估計的結果,簡直算是好得出乎意料。

可想到容六如此大方的原因,又令他相當惱火。

"怎麼樣?"

肖騰放下合同,盡量讓自己表情平靜,"我接受。"

容六鬆了口氣,露出討人喜歡的笑容,臉上有一邊酒窩,"那麼,為了合作愉快,喝一杯。"

肖騰青筋一跳,"我不會再跟你喝酒了。"

"咦?但是......"

"不准說『但是』!"

這件事情雖然到此為止,但肖騰每每想起來,還是氣得發暈。

只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容六說的有道理。比倒霉事本身更糟的,是被人知道他倒了楣。一想到可能讓第三人知道發生過這種事,他想捏死容六的計劃就打消了,但是慾望卻更強烈。

這天早上正坐在廳裡翻報紙,想著晚上的生曰宴要如何應酬,王景拿了個軟緞面的盒子過來,"少爺,早上剛到的賀禮,容家來的。"

"嗯,"肖騰漫不經心,"容家的賀禮不是早收過了嗎?"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塊翡翠,通體嬌綠,幾乎沒有瑕疵,極是剔透。連肖騰也不由得抬了抬眉毛。

父親一向教訓他,玉是好東西,以玉養人,可以收他的戾氣。他對這種質感冰涼的東西也頗有興趣。

"這是容六少爺單人的分例。"

肖騰心裡微微一動。他生曰並沒有大張旗鼓,容家跟他並不算有太多交情,閤家包一份大禮已經足夠,容六額外送他這等東西,這人倒也有心。

"少爺,還有這個,是一起送來的。"王景一向鎮定的語氣也有些惶恐。

遞上來的是鮮紅奪目、花朵有碗口大的大捧玫瑰。

肖騰聽到額頭青筋根根繃斷的聲音,"就算他是容六,也給我殺了他!"

"少、少爺!"

萬能管家兼秘書王景大叔的曰子,此後變得有些不好過起來。

─番外之二《哥哥的意外事故》完







【後記】

最後讓在《非賣品》裡搶了主角風頭的容六少爺,來再搶一次風頭。

他當配角,應該當得蠻樂的吧。

把懲罰肖騰大壞蛋這種偉大的任務交給他,想必容六少爺會欣欣然接受。

從一開始,就有人慫恿我給肖家大哥配對,不知是因為他鬼畜攻的氣質,還是BL文裡天下大同人人皆GAY 的定律。

這點我一直不贊同,如果三個兒子都是GAY 的話,肖家爸爸真該哭著去反省自己的基因了。

而且完全沒有孫子、孫女,感覺也太可憐了。不想讓肖家滿門忠烈,好歹留個活口。

結果在番外裡,還是忍不住惡搞了肖家大哥一把。

因為以他種種惡劣的行徑來看,這人實在是該受到懲罰。而正文裡沒有讓肖玄把哥哥打得兵敗如山倒、落花流水狼狽不堪,是因為兄弟相殘,短兵相接這樣的事情,會影響到肖弟弟的身心健康發展。

而肖玄弟弟長成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的話,首當其衝的受害者當然是歐陽老師。

這樣的結果,好像不太樂觀......!

所以肖玄還是跟哥哥保持了一種平衡微妙的兄弟關係。而代表月亮懲罰肖騰大哥的人,自然就是容六少爺了。

至於要如何懲罰肖弟弟,最多的好像都是讓肖弟弟缺胳膊少腿,甚至不舉這樣的建議......
雖然說很解恨,但是,肖弟弟身體殘障,最後的受害者,還是歐陽老師。之前被欺負被折磨也就算了,老了還要照顧個殘疾人,這樣大概可以算是我家小受裡待遇最差的一個了。所以肖弟弟健全健康,是老師幸福性福的基本保障喲。

回頭看一看,容六少爺連在後記裡占的比例都比主角多。不過他也不必得意,因為他會是我家最失落的小攻。不論他送多少玫瑰,肖騰大哥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直人啊,被掰彎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這個故事裡出場的配角不少,不知道有沒有把大家弄混亂〈撓頭〉。

林竟跟卓文揚作為主角的故事,是《無處可尋》,只不過這個故事裡他們出場的時間,是《無處可尋》中故事結束之後,再過大概五年這樣。所以中間會有落差。

詹落律師,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喲。

鐘理螃蟹跟杜悠予魷魚美人的海鮮戀情故事,在《非友》中同步進行。

而容六少爺的故事......對不起啊容六少爺,你就只有番外而已。

最後,謝謝一直讀到最後一行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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