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一眼清澈的溫泉冒著白白的熱氣,一個八九歲大的孩童從石頭上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濺起大朵大朵的水花
「哇!終於又活過來了!」 緋月從水中冒出頭來,老氣橫秋的歎了一口氣。
我找了個有石頭遮擋的隱蔽地方,坐下來,舒服的長出一口氣。不是我扭捏,當了那麼多年的男子,我早已經接受了身為男人的事實,也不怕裸露上身。只是,從剛才要脫衣入水開始,我就覺得總被一股炙熱的目光注視著,回過頭去找尋視線時,卻只看到埋頭擺弄著篝火的王九——奇怪,難道是我多心了?
索性穿著單衣入了水,可那視線的感覺還是時不時的追著,於是乾脆找了這個隱蔽的位置……
不管怎麼說,這個隱蔽的位子還真舒服,不但少了背上炙熱的視線,還能有個舒服的靠背。溫熱的泉水泡得人連骨頭都酥了……
「如果這時候再來個鮮奶饅頭什麼的就更好了」我不由得歎息
「對!對!再來上一壺桂花釀——那就太完美了!」 緋月眼睛一亮,高聲的贊同,一抹嘴角「不行,我忍不住了,先去弄些過來再慢慢泡!」說完便猴急的消失了,真不愧是老頭的同門道友,兩人還真是臭味相投——都好酒,只不過老頭一喝就醉,醉了到處承諾惹事,還偏愛喝得不行。相比下,緋月要好得多,真正的千杯不醉……
太好了,等他回來就有鮮奶饅頭吃了,伸伸腰身,準備換個姿勢,可是怎麼……
眼前的景物變得扭曲了的鏡頭一般,糟了,肚子餓,加上泡得太久,不行,得趕緊上岸去……想站起來,卻混身使不上勁,只覺得眼一黑……
好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上遊走,柔軟的,微涼的,每到一處就好似燃起了一把火,迷迷濛濛中,我只看見一雙黝黑深邃的鳳眼,燃著黑色的火焰,如同漩渦,幾乎要吸人所有的神智……
………………
睜開眼,我看見的是尖細沖天的樹梢和繁星點點的夜空。掀開蓋在身上的薄毯,濕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下了,身上穿的是新的白色單衣,歪著頭回想了一下,我記得自己好像是在泡溫泉來著……
「真服了你,泡了這麼會兒溫泉也能暈過去!」 緋月坐在篝火旁,手裡捧著個酒壺,懷裡揣著的小饅頭被火光照得通紅。王九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還不是餓的?!」將毯子裹在身上,湊過去,不客氣的拿起他懷裡的饅頭就往嘴裡送。
「誒?你這怎麼了?」他指指我的衣襟口,不知吃錯什麼藥,笑得讓人毛乎悚然。
「?」我低頭掀開衣襟,只見胸前鎖骨上佈滿星星點點的紅點甚至連脖子上都有。
「奇怪,什麼蟲子這麼厲害?初春乍冷的就敢出來了?也不見包,也不見癢,過敏嗎?」
正在奇怪的自言自語,王九回來了,在篝火對面坐了,表情怪怪的盯著我的腹部,雖然隔著火苗,我卻仍能覺得那視線灼熱得彷彿能夠穿透衣物
「你腹部的傷是怎麼來的?」
我愣了一下,手不自覺的捂上腹部——那裡有一道巴掌大的傷疤,他是什麼時候看到的?難道說是他把我從溫泉裡撈上來的?
「哦,那是這小子小時候嘴讒,爬了人家圍了籬笆的果樹偷果子吃,摔下來,被籬笆刺傷的……」緋月急急的插嘴
我不滿的掃了他一眼。老實說,我對這傷怎麼來的一點記憶都沒有。六歲那年的某天醒來,便發現身上多了這塊猙獰的還在嚴重滲血的傷,同時,記憶也僅到陽春三月梨花盛開的季節,醒來時已是似雪油桐花開的五月。中間近一個月的記憶竟是一片空白!
問老頭,他只說傷是我爬樹摔下來被籬笆刺的,同時摔到腦子,沒了一個月的記憶也是正常事。
聽得我是滿頭黑線。但還是有些半信半疑——我雖外表是小孩,但靈魂也算是個成年人了,又不缺吃少穿,而且向來挑嘴,食物對我而言沒那麼大的誘惑力。居然會為了幾個青澀果子摔得這樣慘?!怎麼想也想不通……
「是嗎?爬樹摔的啊……」王九喃喃自語,似乎有些失望的底了頭,看著手中不知哪裡摘的一束梨花,隨即又抬起頭,目光充滿期待
「你包裡那個菩提樹根的掛墜是哪裡來的?」
我又是微微一愣,他怎知道我有個菩提樹根的掛墜的?哦,定是給我拿乾淨衣服的時候看到的。那是個雕成羽毛形狀的掛墜,雖然做工顯得粗糙笨拙,卻另有一番古拙質樸的趣味,配上素色寬鬆的棉布衣裳別有一番風味。它在我身邊已經有年頭了,從哪來的嗎?從哪來的……
歪歪頭,我居然沒有印象?!
「小羽就喜歡收集這些希奇古怪的飾品,小天藍為了討他喜歡,有一陣拚命的製作小飾品,那個是其中的一件……」還沒等我開口,緋月又急急的插嘴
我打量了他一眼,感情今晚你是我代言人啊?什麼都讓你說了!
真是天藍做的嗎?但是他的手工活向來精巧細緻,這樣笨拙粗糙的手法怎麼看也不像是他的風格……
掂著腮幫又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
「應該是吧」歉意的對王九笑笑,
「是嗎,怎麼會?竟然這麼巧?……」語調裡有些不確信,他的眼神明顯黯淡下去,第一次看到他這種黯然的表情,看得我心裡一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