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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黑白錯》作者:明仔【完結】(黑狐白狼)

《黑白錯》作者:明仔【完結】(黑狐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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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一篇麒麟夜談 是寫承影跟朱清邪

黑白錯(黑狐白狼) BY:明仔

  文案
  黑狐族的少主醉落在自家地盤撿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白狼。
  同樣的年紀,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子。
  性格冷淡的白狼總是默默的追趕著傲氣的黑狐,企圖與他並駕齊驅。
  沒想到到了最後,這只白狼竟成了白狼族的族長,反倒是醉落眾叛親離,成了一隻孤獨的游狐。
  只要是狼看中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放手。
  年少的醉落絕不會想到,多年以後,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的,竟然會是自己......

  ***

  我不會寫簡介啊啊!!!!誰來幫寫 =皿=......

  主角:醉落,九咎

  第 1 章

  第一章

  綠水青山。

  渺無人煙。

  ......胡扯。

  坐在瀑布附近的人不是人?而且還是個,長相相當相當惹人喜愛的俊俏少年。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可已經在這裡打坐了好幾個時辰,動也不動。他似乎是個修行人,身上卻穿著相當精緻講究的衣衫,猶如一個貴公子。

  到底是什麼人?

  "少主。"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身邊的一個黑衣人,謙卑的叫了聲。

  少年晃了一下,好一會才睜開眼。強壓下就要打出來的呵欠,他朝來人綻開一抹精心準備的笑容:"勾煉前輩。"

  勾煉受他的感染,嚴肅地臉上也淡淡的染上了一絲笑意:"狐王已經歸來。"

  少年依舊保持著笑容,可心裡早就皺起了眉:"我這就回去。"說著,從打坐的大石上站起來,輕輕一躍,就朝落差甚大的地方跳了下去。只是在空中,那矯健的身影立刻幻化成了一隻黑色的,黑得讓人感歎的,狐狸。

  啊,對,這附近,是沒有人。

  因為這裡是黑狐族的領地。當然沒有人。

  那少年正是黑狐族的少主--醉落。

  雖然不是狐王最大的兒子,卻因為自小就表露出驚人的天賦,因而被選為少主。被負以重任的少主一開始也是頑劣的,然而自從親身經歷過狐王討伐銀狐一戰後,才明白,並不是靠天賦就能成為王。如今雖然本性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表面上,他已經成為眾人心目中合格的少主。

  也只有狐王看破了醉落的偽裝。雖然無奈,卻也明白能讓他偽裝已是不易,於是訓斥更為嚴苛,教導更為落力。醉落對這個最大的剋星一直是能避則避,避不過,只能乖乖站在那裡,擺出一幅狐王並不受用,其他人看了卻心疼不已的可憐表情。

  因為沒有完成苛刻的修行進度,今天醉落又被狐王數落得屍骨無存。離開眾人的視線,剛剛還謙卑誠懇地笑容,立刻換上成頑皮不羈,身子一晃,就變回了狐狸的原形,蹦蹦跳跳的朝著剛才修行的瀑布跑去。

  雖說是黑狐族領地,可瀑布已經接近邊緣,因此甚少有狐狸願意接近。醉落只有在這裡,才能放縱自己的玩興,順便發洩一下偽裝乖孩子的憋悶。

  也不是沒有遇過敵人,只是醉落從來沒有輸過,無論是那只總愛來找碴的蛇精,還是那個只會使蠻力的黑熊精,到最後,都成了手下敗將。

  如今這塊瀑布區好歹也算是醉落的天下了。

  少年站在瀑布頂端的大石上,望著下面炸得轟轟響的水花,勾起一抹傲氣的笑容,隨後縱身一躍從瀑布頂上跳下,順著飛瀑,急速的墜落下去!

  "醉落!"趕來的玩伴止錫驚叫一聲。

  然而少年卻在快要墜入水中的霎那,變成黑狐,咬住剛從水裡蹦出來的大魚,然後翻身一躍,落到一旁的石頭上,然後傲然的叼著有自己一半大的魚,跳到了岸邊。

  黑得發亮的毛髮上沾滿了晶瑩的水珠,醉落甩甩身子,水珠飛濺,灑了追上來的止錫一身。

  "嘖,你這傢伙還是這麼亂來!"止錫皺眉。

  把活蹦亂跳的大魚甩到一旁,黑狐又變回人形。如此熟稔的幻化技巧,就連成年人都有些汗顏。醉落勾起嘴角,抓起那只已經被自己折騰得連蹦都蹦不起來的魚,朝止錫問道:"香料呢?帶來了嗎?"

  "你到底是狐狸還是人?連吃魚都要香料!"止錫雖然質疑,可還是從懷裡掏出昨日剛從路過附近的商人那裡"順"來的香料包。自從他們嘗過人類的香料後,就一直對這個烤出來的香味眷戀不已。

  "只要喜歡,管他是什麼。"醉落用腳撥拉來一堆乾柴,然後手指一彈,熊熊火苗頓時冒了起來--止錫至今仍對這傢伙把天賦用在這種地方的行為充滿怨言。"父親回來了,想要再吃到這樣的美味不知還要等多久,嘖......"

  "聽說白狼族內亂至今沒能解決,我們與他們先王定下的平契約不知是否還有效,狐王為了防止突然襲擊,似乎不會在這裡停留多久。"止錫的父親輔佐狐王多年,因此他也算聽過一些內部的消息。

  醉落盯著攢動的火苗,沉默了一會。他不像其他狐狸對火苗多少有點畏懼感,因為常年混跡於人群聚集的地方,說他是狐妖,還不如說像個法力高強的人類。

  "下一屆的狼王,會與我交手吧?"終於,在魚半熟的時候,他開了口。

  止錫一愣。點頭。就算定下了協議,兩個族群間依舊暗潮湧動。

  "不過......也要看他撐不撐得到那時候了。"醉落冷笑。狼族雖然團結,可一旦鬧起來,就是天翻地覆的混亂。要成為狼王,除了極強的能力,還有極高的手腕。相較起狐族,雖然各個狡猾精明,可從來分散而居,一旦認準了自己的王,便是俯首稱臣,甚少怨言。

  魚肉的香味飄散了整個樹林。有動物聞到這股香味,忍不住靠近,可再走近,發現了醉落與止錫的氣場後,紛紛都退了回去。

  本能讓他們知道,這無異於虎口奪食。

  止錫看著開始品嚐美食的少主,歎了口氣:"別忘了今晚還有訓練。"

  醉落點頭,看都不看他。

  止錫無奈,只能轉身離開。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狐族少主要是非要人陪伴不可,那就沒必要成為下一任的狐王了。因此止錫雖是醉落最要好的朋友,卻與他相處並不算久。

  啃乾淨魚刺上的肉,醉落心滿意足的扔開骨頭,正要離開,忽然眼尖的發現了瀑布上游的一道白色身影。

  那身影顯然不是很靈巧,並且,白得有些刺眼。

  醉落皺眉,想了想,還是沿著瀑布,逆流而上。

  儘管已經壓制自己的氣場,對方還是發現了醉落的氣息,企圖轉身離開,可醉落並不打算放他一馬,全力一跳,就站在了那傢伙的面前。

  "沒想到,白狼竟然跑到了黑狐族的地盤。"傲慢的笑容浮現,醉落俯下身子,與那只已經豎起了毛的白狼對視。

  那是一隻白得跟雪一樣的白狼。小小的身子,比醉落狐型時的身材還要嬌小,看起來像是只幼狼。幼狼右腿明顯的沾上了血跡,看它行動不便的模樣,似乎受傷的,正是它。

  "呵,年小,勇氣卻不小。"醉落輕笑。

  那只白狼儘管因為受傷而全身發抖,可豎起的毛髮,瞪圓的眼睛,呲裂的牙齒,全都在表達著對醉落的敵意。

  狼的骨氣,決不輸任何動物。

  醉落蹲下,撐著頭,有些調笑意味的看著它:"迷路了?還是來這裡求助?"

  白狼不回答,依舊敵視。

  "嘖,我聽不懂狼語,難道你就不能變成人形?"雖說能變成人形的動物少得可憐,可醉落就是覺得眼前的傢伙必然能變成人形。

  白狼瞪著他,見他除了語言的嘲弄,並無任何太明顯的攻擊意圖,便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意圖避開這個看起來很是無賴的狐狸。

  "喂,我是來幫你的,你這算什麼意思?"醉落當然發現了他的動作,故意豎起眉毛,佯裝動怒。太難得了,竟然遇上這麼一隻落難狼。

  白狼後退的腳步變得有些猶豫,可還是繼續往後退了幾步。

  "你......"醉落生氣地伸出手,白狼一驚,以為要攻擊它,結果往後跳了好幾步,想跳到身後的大石上,可沒想......

  "小心!"醉落驚叫一聲,還來不及出手,那只因為石頭太滑而失了足的白狼就落到了激流的水裡,猛地被瀑布衝了下去!

  "笨蛋!"來不及思考,醉落衝過去,縱身一躍就要跳下去救他,卻在墜落的時候,看到了讓他驚訝的一幕:

  那只白得無暇的狼,在空中變成了人形,似乎是為了防止墜入水中的痛苦,他雙手護在頭前,減少衝擊的疼痛。可,就算是在這個間隙,醉落還是看清了他的長相。

  這傢伙......竟然......

  竟然長得比我還要好看!

  那只是一瞬間的憤怒,轉眼,就被擔心給全部取代。

  墜入水中的醉落立刻尋找那個傢伙的蹤跡,終於,在看到飄在水面上的白色衣衫後,他抱起那傢伙,鬆了口氣。

  幸好只是暈過去而已。

  那張精緻的臉蛋,看起來竟與自己的年紀相仿,白色的衣衫雖然樣式簡單,做工卻並不粗糙,最主要的......那還是個少年。

  到底是什麼讓白狼族的少年跑到黑狐族的地盤來?醉落疑惑歸疑惑,還是抱著這個看起來有些單薄的少年,回到了岸上。

  第 2 章

  離瀑布不遠的地方有個山洞,醉落要避開其他人的時候,就躲在山洞裡。如今,為了不讓這只幼小的白狼驚動黑狐族,他只能把它藏匿在此。

  盯著那張漂亮的臉蛋,醉落忽然有種凡人常說的"金屋藏驕"的感覺。

  點燃柴火堆,把他安置在鬆軟的草垛上,又扒開那傢伙濕漉漉的衣衫,醉落坐在一旁,等待這個不速之客的甦醒。

  他見過白狼族的傢伙。狼天生體型就比狐狸要大上一號,加上白狼在狼族中是最高等的種類,因此白狼族有著天生的驕傲和自信。與白狼族的長老們見面時,醉落明顯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氣魄。不過,他們壓制不了黑狐族。因為狐狸的聰明,狐狸的灑脫,都是冷酷的狼族所沒有的。

  只是眼前這個傢伙,年紀雖與自己相仿,身材卻明顯小了一號。這樣瘦弱的孩子,恐怕一般的母狼並不願意撫養。如今長到了這麼大,居然還會誤闖黑狐族的領地......難道是被遺棄的孩子?

  醉落皺起眉頭。狼族的內亂,看來已經到達了高潮。

  熊熊的火焰很快烤乾了少年身上的衣服。好不容易找到睡覺場所的少年似乎很享受現在的溫暖,身子下意識的蜷成一團,連原形都忘了恢復,就這麼繼續睡了過去。

  醉落眨眨眼,怎麼也沒想到傳說中警戒心極強的狼竟然就當著自己的面熟睡!於是,忍不住靠過去,想要拍拍那傢伙的臉蛋,問清楚他的來意。

  可手還沒碰到對方,就收了回去。

  嘖。他可不是那些不開化的老古董。

  盯著那張熟睡的臉,醉落想起今晚還要繼續的訓練,撇撇嘴,乾脆也躺在了草垛上。嗯?的確挺舒服。

  幹嘛不睡?

  於是,橫躺在草垛上的人,又多了一個。

  直到火堆熄滅,太陽西下,洞口吹進的冷風讓人忍不住打個冷顫的時候,醉落睜開眼。

  身旁的人也睜開了眼。

  幾乎是同時,草垛兩邊都有了動靜。

  一個是死死瞪著對方的全身緊繃的防備,一個是一臉無奈的不得不防備。

  小小的山洞裡,一人佔據了一邊,中間是被睡得亂七八糟的草垛。看到草垛,醉落才想起自己的形象,連忙拍拍身上的草屑,一邊拍一邊還埋怨:"我救了你,不以身相許就算了,怎麼還要打?"

  這一身的空隙,足以讓這隻小小的白狼立刻撲上去,咬破他的喉嚨。這已經是醉落能擺出的最和藹的姿態,白狼要是再不領情,沒什麼耐性的狐狸也不打算再陪他耗下去。

  幸好少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緊繃的身子這才稍稍有些放鬆。只是,緊貼著牆壁的他似乎還沒打算靠近醉落,依舊盯著他,一句話不說。

  因為他聞到這傢伙的狐狸的味道了。

  醉落皺眉:"我可沒心情逗你開心,你到底為什麼會闖入黑狐組的領地?"

  聽到他的話,少年身子一震,顯然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不會吧?真是棄兒?醉落眨眨眼:"你是被趕出來的?"

  少年不說話,只是表情瞬間就變了,變得銳利無比。狐狸的本能讓醉落打了個抖。

  這才是狼,僅僅用眼神就能讓你畏懼的狼。

  知道自己再問下去,就算不被咬破喉嚨,也會跟這傢伙打起來,醉落決定想別的辦法從這個惜字如金的傢伙嘴裡套話。可視線一挪,才發現這傢伙守備的姿式有些不自在。"喂,你的腿......是不是還有傷?"

  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右腿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

  狐狸只感覺自己的青筋暴了起來:"你鬧什麼彆扭?!混蛋!救了你一命,別人都是以身相許,你不主動過來獻媚就算了,還要我討好你?你這個混蛋是哪座山來的土包子?要不是見你長得好看......要不是我善良,當初你跳下去的時候,直接讓你淹死在瀑布裡了,還用得著現在處心積慮的對付你?"怒罵中,不小心說出真心話的狐狸連忙改口。

  一連串的怒罵顯然是刺激到白狼了,他瞪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卻暴跳如雷的少年,想要說什麼,可最後還是嚥了回去。直到狐狸罵得氣喘如牛,他才扭開頭,低低的說了聲:"我沒事。"

  果然惜字如金。得了三顆金子的醉落一愣,還沒罵出口的話被這三個相當好聽的字給噎住了。唔......這傢伙不僅樣子長得好看,連聲音都別樣的勾人。

  狐狸的天性,似乎開始隱隱作祟。

  可醉落還是把這個模糊的"狐狸的天性"給壓制在了萌芽狀態。深吸一口氣,把語氣恢復承平日的狀態,然後說:"給我看看。"剛才還看見他的右腳有血跡。

  "......我沒事。"還是那三個字。

  青筋又起。"我說要看就是要看!"

  少年也怒紅了臉。"我說沒事就是沒事!"這回竟然變長了。

  "你這頭狼怎麼不笨死!"

  "......你少管我!"終於多了別的句子。

  醉落惱了,傾身向前,也不管少年的反抗,伸手就要去碰他的右腳,結果少年一個激靈,頓時變回了白狼的模樣,張嘴就要咬他的手,醉落一驚,下意識的也變回了原形,結果......

  "唔呀啊啊......"雖然手臂避開了攻擊,可......可他的尾巴被咬到了啊!

  黑狐張開嘴,發出慘烈的叫聲,本來還有些敵意的白狼愣了下,鬆開嘴,就見這只比自己大了一號的黑狐抱著尾巴疼得團團轉。

  嘴巴裡還有一絲血腥味。

  他知道他傷了狐狸。剛剛豎起來的耳朵又垂了下去。

  於是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變成一面倒。

  這邊是黑狐含淚舔著自己的尾巴,還不忘瞪對方一眼,那邊是白狼乖乖的蹲在它的面前,不再動作。

  醉落安撫好自己隱隱作痛的尾巴,抬頭看他,白狼下意識的挺直身子,有些侷促不安的動了動耳朵。

  黑狐忽然往前靠了一下。白狼沒敢動。

  又靠了一下。白狼想往後退,可黑狐立刻呲裂起牙齒,頓時讓他定在了原地。

  黑狐俯下身子,蹭了蹭他的右腿。白狼嗚叫了一聲,還是把受傷的右腿露了出來。那裡明顯開裂了一個口子,傷得不深,卻開得很大。因為掉入水中的緣故,傷口被清洗了一下,可留下來的血漬在白色的皮毛上顯得異常的刺眼。

  黑狐湊了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白狼的身子震了一下,還是沒敢動。

  黑狐舔舐了一會,確定不再有血冒出來後,才抬起頭,看了眼白狼,然後變成人形,說道:"我出去給你摘些草藥來,你別亂動。"

  白狼看了他一眼,沒回應,只是低下頭。

  醉落有些不悅,可顧忌著傷患的身份,只能壓下那傲慢的脾氣,轉身出了山洞。

  山洞頓時安靜了下來,白狼盯著洞口逐漸消失的光線,動了動身子,還沒挪開腳步,那道身影又出現了。

  "我說不要亂動!"醉落惱怒的走過來,一把撈起白狼,然後粗魯的塞進草垛裡,"好好待著!外面全是我的族人,不怕死你就出去!"

  白狼只能看著自己雪白的皮毛被草屑弄得髒兮兮的。

  把它安置好,醉落轉頭去點燃那堆已經熄了火的柴火堆。白狼一愣。原來他回來的目的是因為這個。

  走到洞口的少年忽然頓了頓,轉過身來,惡狠狠的瞪著白狼:"不准出去!"又吩咐了一遍。可惡,他堂堂狐族少主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過了?!

  被埋在草垛裡的白狼此刻只能像隻兔子般,無辜的眨眨眼。

  第 3 章

  這附近都是醉落的天下。所以要找到療傷的藥草還不容易?當少年抱著一團疑似食草動物的草料回到洞裡的時候,天才暗下來沒多久。

  熊熊的火光不但照亮了整個洞穴,也溫暖了裡面的動物。

  醉落翻開草垛,看了眼像雪球一樣盤成一團的白狼,忽然有種惡劣的衝動,於是也不叫醒他,直接就把剁成泥漿的草藥敷到了他的腿上。被疼醒的白狼下意識的掙扎,嘴巴一張,一咬,接著又是"哇阿"一聲慘叫。

  簡直就是活該。

  今天第二次嘗到狐血的味道,白狼愣得甚至忘了把牙齒從那傢伙的手臂中拔出來。

  疼得飆淚的狐狸衝著還在發呆的狼就開始怒吼:"你就算餓了也不該吃救命恩人啊!這下就算以身相許你也還不了這人情債了!還有,你懂不懂什麼叫以身相許!不是我把身子許給你,你是把身子許給我,把整個人都許給我!你這個混蛋!笨狼!快把你的牙拔開!"

  白狼連忙鬆開嘴,盯著他含淚的眼角,忽然,又湊了過去,在醉落閃躲之前,就舔上了他的傷口。剛剛被咬破的手臂很快止住了流血。

  "......嘶,"疼得倒抽一口氣的狐狸含著眼淚,把本來要敷在狼腿上的草藥也敷了點在自己的手臂上,"你這傢伙個頭不小,牙齒倒挺厲害!"

  被指責的對象低下了頭,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錯。

  "哼。"很想繼續生氣,可不知道為什麼,滿腔的怒意就像是斷了流的湖泊,幹得見底。為了掩飾自己的異狀,醉落又用力哼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也在提醒自己:我很生氣。

  白狼有些不知所措,白絨絨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地面,不知道做什麼好。

  把自己的手絹撕成條狀,連成一股,醉落一邊替他包紮傷口一邊道:"今晚我還要回去,你就呆在此處,不要亂跑。若是餓了,我剛抓來的兩隻野兔就放在洞口,你自己解決就好。......還有,我會熄了火。"這附近並不安寧,要是明亮的山洞引來別的東西,眼前這個瘦弱的傢伙恐怕只有成為別人食物的份。

  對方的回應是舔了下他包紮好的傷口。

  嘖。自己幹嘛要對一頭狼這麼好?!醉落心情複雜的站起來,轉身就要出洞。

  走了一半又回過頭來,惡狠狠的問:"你這個傢伙到底叫什麼名字?"

  沒有回應。

  ......"哼!"又用力的哼了一聲,少年才氣鼓鼓的離開。

  "少主!"剛踏入狐宮的範圍,就有人朝他打招呼,醉落心不在焉的回應,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只受傷的白狼。

  "少主!""嗯。"又是一聲無意識的回應。

  "少主,您走過頭了。"止錫的聲音帶著無奈。

  醉落睜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練習場。都怪那傢伙!遷怒於他人之後,才朝止錫問道:"今晚父親過來麼?"每月一次的對戰練習,只要是狐王的兒子都要參加。不僅是練習,也是切磋技藝,交流感情。身為繼承人的醉落從未輸過,即使是面對那些比自己大了許多的兄長。

  止錫點頭。醉落撇撇嘴,正想進去,卻被他攔住:"等等,你手上的是什麼?傷口?"眼神落在那兩塊還帶著血跡的傷痕上,頓時變了神色。

  糟糕。"不小心弄傷的。"他下意識的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看起來是狼咬傷的。"止錫也懶得跟他爭辯,直接質問。

  醉落扁了嘴。他知道隱瞞這個族裡最聰明的少年沒有多大的意義。"晚上我再解釋。目前別說出去,快幫我找繃帶來。"

  "狐王最近對白狼族的事情比較敏感。"止錫沒去追問,只是淡淡的給他提個醒。說完,就轉身去給他找繃帶。

  總不能告訴父親他藏了一隻被遺棄的幼狼吧?醉落越想越覺得自己在金屋藏嬌,可又實在不想告知別人,最後,在止錫探索的眼神中,忍不住扔出了一句:"那傢伙是我救的,怎麼處置由我來決定。"

  說完,止錫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那就由你來決定吧,別惹出麻煩來就好。"止錫歎了口氣,把繃帶纏好,在背後推了他一把:"你可是我們的少主。"

  醉落勾起一如既往的傲氣而又頑劣的笑容:"那是當然。"

  今晚的練習場是許久未見的熱鬧,狐王帶著自己的心腹們,坐在場邊的石椅上,等著觀看王子們的競技。而族裡的其他人也紛紛過來觀看這場難得的比賽。

  醉落掃了眼圍觀的人群,想到山洞裡那只孤零零的白狼,不由鬆了口氣。既然大家都聚集到這邊來了,恐怕就不會有什麼人到瀑布那邊了吧。

  "醉落。"身後有人直呼他的名字,醉落轉身,露出"繼承人必備"的笑容。

  "大哥?"看清來人,他又驚又喜。眼前的高挑俊逸的男子,是他最敬佩的人之一,當年討伐銀狐之戰,他就是先鋒。

  "最近可好?"雁翎寵溺地摸摸他的腦袋。

  "一直都好,大哥跟隨父親去白狼族,有收穫麼?"

  雁翎苦笑:"只是去商討,能有什麼收穫?"

  醉落笑笑,沒再執著於這個話題:"今日大哥與誰對戰?"

  "這要看父王的安排。"雁翎拍拍他的腦袋,"好些日子不見,可有好好練習?"

  "不練習也不行,止錫代父親盯著呢!"醉落扁扁嘴。

  雁翎只是笑,沒再說話。

  可隨後,醉落卻傻了眼。今日與大哥對戰的,就是自己。

  看了眼一旁正在與人商談的狐王,醉落嚥下了一堆問題,只能沉默的走上場,擺開架勢,面無表情。

  因為是少主,所以永遠不會知道將來的對手是誰。居高位者,要能抵禦一切的衝擊。他記得父親曾說過的話,因此,只能應戰。

  雁翎的力度比起其他人明顯大了許多,醉落只能利用自己的速度,不停的閃開他的攻擊,然後趁著他力氣減弱的時候,再去攻擊他的防備空隙,直到把雁翎的陣勢都給打亂後,便盡全力,使出關鍵一擊!

  "好!"圍觀的人不禁叫出聲來,醉落盯著被自己壓制在原地的大哥,冷漠的神色,夾雜了一絲猶豫。

  "弟弟是越來越厲害了。"雁翎輕笑,沒有失敗的狼狽。

  醉落這才靦腆的笑開。只是心裡知道,從前能在大哥懷裡撒嬌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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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大清早,醉落就出現在了山洞外。

  洞裡靜悄悄的,讓他有些擔心。快步的走進去,草垛裡果然沒有了那團白色的東西。

  一團怒火升上來,醉落竟氣得勾起一抹惡狠狠的笑容。很好,要玩捉迷藏麼?狐狸對這個遊戲可不生疏。惱怒著,轉身就衝進了樹林裡。

  在諾大的林子尋找一個對象並不容易,可這裡畢竟是醉落的地盤。三下兩下的爬上這附近最高的樹木,站在樹頂上,眺望四周,沒多久就發現了水邊的白色身影。

  這裡是瀑布的下游,水流有些急,卻很清澈。

  正在飲水的白狼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猛地閃開身子,變成人形,抬手就擋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沒想到他會反應如此迅速的醉落重心一個不穩,就往前傾倒了下去,來不及阻擋的少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壓向自己,然後雙雙的掉入了溪流之中!

  "嗚啊!"還是醉落先慘叫出聲。原想著從後面踢這傢伙一腳,讓他落入水中,結果沒想到竟被他連帶著落難。

  濕了一身的少年從水裡撐起身來,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瞪著他,顯然非常不滿。

  雖然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可醉落還是不肯認輸:"瞪什麼!不好好呆著,非要溜出來,我教訓一下你都不成麼!"

  "......笨死了。"好看的嘴唇竟然用好聽的聲音吐出這樣的字眼。

  狐狸睜大了眼。濕漉漉的頭髮不停地滑落下水珠,掉入溪中。半天,就像是被人揪了下尾巴,才猛地回過神,一下子惱羞成怒,過去就要給那傢伙一拳,卻不想被少年輕鬆閃過!

  看來白狼昨天是又冷又餓,今天吃飽喝足睡夠了,動作明顯靈敏了許多。

  "你說誰笨?!"看來自己伺候得實在太過周到,竟然讓這小子有力氣爬到自己頭上來了!啊啊......豈有此理!

  "不笨怎麼會讓我們都成這副模樣?"少年惱怒的擦去自己臉上的水,指出事實。要不是這個傢伙,自己又怎麼會再次弄濕?而且要打架也該看看地方!這裡是溪流,不是陸地!

  "今天你倒是很多話。"醉落咬牙切齒的笑。

  "我不是啞巴。"懶得跟他解釋。

  "說,你是誰?"話多就回答問題。

  "白狼族的白狼。"

  "......廢話!"

  "我怕你不清楚。"少年竟然開始勾起唇角挑釁。

  他就不該救這個傢伙!"白狼族才沒有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傢伙!"醉落冷笑著展示自己手臂上的繃帶,"這是救你而受的傷,你就這麼報答你的救命恩人?"

  少年這才收斂了神色,只是銳利的眼神依舊不變:"我沒求你救我。"

  "......"怒極的時候,反倒有些幾近崩潰的冷靜。醉落指著不遠的瀑布,似笑非笑:"既然如此,要不我們重現昨日的情形?到你跳下去的時候,我會記得不去救你的。"

  少年順著他指的地方看了眼,然後道:"別忘了是你逼著我,我才失足掉下去的。"

  ......

  "少廢話!你就受死吧!"氣得已經不想要理智的醉落猛地就開始攻擊少年!就算身上沾了水導致動作變得有些遲緩,出手依舊凌厲得不像打鬧。

  少年也不示弱,一一化解了他的攻勢後,開始出招反抗這只無理取鬧的狐狸。

  頓時水面上水花飛濺,驚得四周的鳥兒紛紛飛離。

  醉落漸漸發現,眼前的傢伙絲毫不比自己遜色。甚至,還有超越的可能。

  於是隱隱猜出了這傢伙的身份。

  "你這傢伙是被其他白狼追殺到這裡的吧?"一點都不委婉的說出自己的猜想,狐狸果然看到對方動搖的神色。

  嘿嘿。這下還不是我贏?趁他走神的瞬間,醉落猛地攻向他的脅下,準備一擊制勝,卻不想,白狼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一扣一翻,狐狸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身子就被摔入了水中!"唔!"他悶哼一聲,睜開眼,那少年就已經扣著自己的頸項,冰冷的盯視著自己-- 就像在盯視著獵物一般。

  強壓下本能產生的恐懼,醉落還是不忘大吼:"你到底是誰?說出你的名字!"

  少年緊抿著嘴,似乎依舊沒有回答的打算。

  水流從耳邊流過,只聽得見水聲。醉落不甘心,依舊拼了老命的在想繼續激怒他好讓自己能夠騙出答案的方法,卻不料下一刻,對方竟鬆開了手,只是瞪著自己,很不情願的說了聲:"九咎。"

  醉落眨眨眼。

  九咎?......名字?咒語?咒罵?

  可再看那傢伙心不甘情不願的神色,似乎像是他的名字。

  於是忍不住咧開得意的笑容。那惱羞成怒的傢伙,竟然就這麼把堂堂狐族少主給壓進了水流裡,嗆了個半死。

  好不容易從水裡爬出來,就看到九咎轉身要離開,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去哪裡?"一邊咳嗽,一邊質問。那副狼狽的模樣,孩子氣得讓人不想防備。

  "離開。"也懶得隱瞞,九咎看了眼他,收回自己的手。

  "離去哪裡?"

  "......黑狐族的地盤。"

  "嘖,被人追殺至此,你還想躲到哪裡?"這傢伙怎麼這樣倔強?

  "我不會躲。"九咎瞪著他,糾正他的說法。

  "不躲,然後送死?"醉落冷哼。

  "復仇。"冰冷的扔下這兩個字,九咎繼續往前走。

  "放屁!連我你都打不過,還想什麼復仇?!"醉落站在他的身後怒吼。

  少年並沒有停下來。"從前你在天上,如今摔下來了,看不清自己的落差,就開始自不量力了,懂麼!"醉落沒追上去,依舊站在原地吼。

  白色的身影這才停住。

  "現在的你只不過是根一折就斷的棍子,誰想折斷你,還不容易?"雖然不知道他遭遇過什麼,可醉落卻知道,眼前這頭白狼也許曾與自己一樣,有過崇高的地位,有過唾手可得的一切。因為那眼神,那高傲而又不服輸的眼神,分明與自己是那麼的相似。

  因為站在同樣的位子,所以才能知道同樣的恐懼。

  雖然年幼,可已經知道,自己站得太高,太高,就算低頭,也不知道掉下去會掉到什麼樣的落魄境界。

  九咎回頭,死死地瞪他。像是仇視,又像是憤恨。

  可醉落知道,他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話中的那些人。

  "留下來,我來幫你。"神使鬼差的,他說出這樣一句話。可想想,也對。如果這個人能繼承狼王的位子,若是現在幫助他,將來他統領白狼族後,便會記顧著往日的恩情,從而與黑狐族交好。

  "你想要得到力量,我就幫你提升你的力量。因為我將來也會是狐王。"

  坦白的告知自己的身份,就是為了結盟。

  不是結交,而是結盟。

  九咎盯著他看了許久,半天,才走過來,一句話不說,只是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後伸到醉落的面前。

  醉落在心裡倒吸一口氣。歃血為盟。於是也咬破自己手指,將血液與他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就這麼定了。"

  卻不知這句話,定的是兩人的終生。

  第 5 章

  說是要幫忙。可到底怎麼幫忙,醉落自己也不清楚。目前白狼族與黑狐族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貿然將他帶進狐宮,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於是醉落決定,把這個山洞修整成九咎暫時的住所,等一切有了轉機後,再找機會把他帶回白狼族,重登王位。

  最近醉落呆在瀑布附近的時間越來越多。

  比起在練習場與狐族其他人對戰,醉落反倒更喜歡與這個出招路數快狠猛的傢伙對戰。不愧是狼,血液中的冷酷絕對是狐狸比不上的,所以打起來,就像是豁出去一切般,帶著血腥的凌厲氣味,每招每式都讓醉落心悸而又熱血澎湃。

  要是比法術,聰明的狐狸也許還能勝出一籌,可到了拳腳功夫,每每被壓制在地上的醉落總是氣得雙頰泛紅。

  少年精緻的臉蛋就在自己的上方,俯視著自己,雙眼並沒有太多感情,卻讓醉落越發覺得是在嘲笑自己,最後總是醉落張牙舞爪的要反攻,結果,再度被壓到在地上。

  明明是只瘦小的狼,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這時候,羞惱的醉落就會盯著九咎,想要看出什麼端倪來,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在被自己盯視了許久後,就會露出一絲不悅。

  盯久了,醉落忽然發現:這傢伙的臉蛋長得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

  身為一隻狐狸,尤其是一隻喜好美色的狐狸,醉落自認為對美色的挑剔程度已經到達了難以實現的地步,可眼前就有一個完全符合自己口味的傢伙,之前怎麼會一點都沒發現?

  因為突如其來的發現而走神的醉落竟忘了自己正在對戰,"唔啊"一聲,臉蛋就挨了一拳!"混蛋!不是說好了不打臉麼!"捂著自己紅腫的臉蛋,狐狸含著眼淚怒吼。

  他引以為傲的東西要是被打壞了怎麼辦?!

  加害者卻皺著眉頭看他,一臉"分明是你自己挨上來"的表情。

  該死的狼......醉落越來越能明白狐狸與狼為何始終不能好好相處的原因。

  可這個發現改變了狐狸的態度。

  就在某個夜黑風高月明星稀的夜晚,黑色的狐狸趁著夜色溜進了山洞裡,企圖採取前輩們教授的"採花"大招。可進了洞裡,發現蜷在軟榻上的竟然是已經變回原形的白狼,不由沮喪萬分。他是喜歡美人,不是喜歡美狼。這頭狼的毛再雪白,終究也是狼,總不能讓一隻狐狸與一頭狼交尾吧?更何況兩者都是雄性!

  第一次失敗,狐狸知道了夜裡偷襲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第二次,狐狸趁著白狼修煉後,累得疲軟的時候,又溜了進來。這時候,白狼還是人形。那張絕色的臉蛋因為疲憊而染上了誘人的粉紅,加上身材比狐狸要小了些,怎麼看,都是狐狸第一次採花最完美的對象。

  於是俊俏的少年臉上浮現了與年齡外貌極不相符的淫笑。

  湊到九咎的身旁坐下,醉落故意說了句:"你還嫩得很。"

  正在休息的九咎抬眼看他,並不是很在意,只是淡淡的回道:"能說這句話的人,不該是你吧?"

  醉落強壓下抽搐的嘴角,繼續道:"想知道我說這話的原因麼?"

  "......你有陰謀?"這話不是質問,而是反問。

  一針見血。醉落覺得眼前這傢伙如果把嘴封上,只留那張臉蛋,絕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他才不會打退堂鼓,連狼的主意都敢打,這只色狐狸的色膽決不是我們能想像的。"你做過那種事麼?"

  九咎只是盯著他,直直的盯著他,那雙金色的瞳孔裡單純的只映射出醉落的面容。就是這樣的直率,讓生在狡猾的狐狸堆裡的醉落非常感興趣。

  知道他的不回答是因為自己沒說到底是什麼事,醉落嘿嘿一笑,伸手要去碰他的臉。九咎下意識的往後靠了靠,不讓他碰。

  "嘖,我只是讓你閉上眼。"對他的防備不滿的醉落只能說明。

  對方皺眉,沒回應。醉落有些惱火:"我有加害你的可能麼?"既然都已經結盟,為何還是不願相信自己?論疑心,該是狐狸比較重吧?

  對視了一會,九咎終於合上眼,靠著洞壁,等他使出自己的花招。

  狐狸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欣賞完眼前這張符合自己口味的臉蛋,便靠過去,從下往上的蹭到他的嘴邊,然後模仿在成年狐狸房間裡看到的畫面,輕輕的親了上去。

  兩雙柔軟的嘴唇碰到一起的剎那,狐狸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從裡面用力的踹了一腳,身子不由一震。下一刻,他同樣感覺到從九咎身上傳來的僵硬感。

  啊,糟糕,該,該怎麼做下去。

  從沒想過會是這樣刺激的效果,僵在原位的醉落只覺得腦門發麻。

  只是親吻,就讓自己手足無措,原計劃進行下去的"讓九咎失神的愛撫"自然也被自己笨手笨腳的毀了。雖然心裡明明知道"如果再不退後,就有可能被這傢伙殺了",可,醉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舌尖甚至下意識的撬開對方的貝齒,竄入他的口中。

  啊啊,糟糕了啊,淫亂的本性剎不住了......

  本該是一臉享受的狐狸,此刻臉色卻是相當複雜,身子竟然還忍不住往前傾,下意識的想要更多......

  嗚嗚,這下可怎麼辦?

  第二次的失敗似乎讓他陷入了一個糟糕的境地,醉落只能看著愣了好一會的九咎慢慢抬眼,然後用銳利的眼神瞪著自己。

  "唔!"心臟像是被狠狠釘了一下,被嚇了一跳的狐狸連忙推開他。完全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控制力的醉落,這才發現毛茸茸的尾巴被嚇得現了形,並乍開毛,直挺挺的豎了起來。

  顧不上丟臉,醉落連忙想辦法解釋:"我,我只是......這東西......"

  "我的確沒做過。"九咎居然沒有出手,而是認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醉落想陪笑,可太過僵硬的表情讓他的表情根本稱不上笑容。

  原以為鬆一口氣的時候,卻被人猛地揪住領口,又猛地拉了過來,醉落張口,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嘴巴就再度被堵上。

  溫熱濕潤的吻,帶了狼的凌厲與霸道,醉落根本不敢享受,只能瞪圓了眼,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眸,看著他眼底閃過的一絲得意,不由羞惱了起來,想要一把推開他,可對方揪得死緊的手卻沒打算輕易放開。

  "嗯嗯!"那是被堵在嘴裡的抗議。

  過了好久,終於放開他的九咎,挑眉看他。"我沒輸,不是麼?"

  ......

  一狐一狼對視。

  醉落終於徹底的明白,為什麼狐狸無法與狼友好共處。"九咎,你等著瞧,我遲早會打敗你!"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帶著羞憤。

  而那只表情很少變化的狼,則是摸摸自己有點紅腫的嘴唇,淡淡的說了句:"又學會一種技能,的確該感謝你呢。"

  這話還不如不說!

  氣得肝膽俱裂的狐狸怒極反笑。很好,下次,我要教你一個更親密的技能。混蛋,你給我等著瞧!

  這就是聰明的,狐狸。

  第 6 章

  醉落的進步所有狐狸都發現了。

  比起從前的利落,這孩子還多了許多決絕。被他制服在地上的對手總會下意識的畏懼著他眼神裡的殺氣,直到他自己也發現後,才收斂了許多。

  止錫在第三次失敗後,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了句:"是因為那頭狼麼?"

  "嗯。"毫不掩飾他與白狼混在一起的事實,醉落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勾起一抹傲氣的笑容:"雖然我也從你身上學來不少東西,但是那傢伙很強,所以,我要從那傢伙身上挖出我所沒有的東西。"

  "比你強?"止錫微微皺眉。

  沒發覺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醉落猶豫了一會,才不得不點頭承認。"對,比我強。儘管身材比我要單薄,可說實話,這傢伙將來恐怕會成為超越上任狼王的新狼王。"

  "新狼王?"特別的字眼讓止錫的聲音忍不住上揚。

  醉落連忙摀住他的嘴,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視。"噓!別讓其他人聽到!"

  被摀住了嘴的止錫瞪大著眼看他,想要知道為什麼醉落會與白狼族少主在一起。

  "嘖,"就不該說漏嘴的,"他不會傷害我,因為我在等待把他送回去的機會。若是那傢伙成了狼王,將來黑狐族必然少了一個威脅性的存在。"

  把他的手拉下來,止錫還是要說:"萬一那傢伙不承認怎麼辦?!萬一那傢伙想要對少主下手怎麼辦?萬一他只是借此摸清黑狐族的底細怎麼辦......""我們定了盟約,這樣如何?"醉落坦白,堵住了他的質問。

  止錫的眼睛從來沒像現在瞪得這麼圓。"......你......"盟約啊!這可不是少年間的嬉鬧,而是將來要成為王的傢伙立下的說一不二的盟約啊!

  對他的懷疑感到不滿,醉落撇撇嘴:"我的實力在族裡如何?"

  止錫一愣,如實回答:"在同輩中,恐怕無人能敵。"

  "那傢伙比我強,你說,他在白狼族的同輩中,又是如何?"

  被他的反問噎到,止錫只能點頭:"也會如此吧......"

  "最強的傢伙,不當王不是很奇怪麼?"扔下這句話,醉落轉身就走。

  在凡人的眼中,最強的那個未必是王,可在獸類的世界,要成為王,就必須打倒眾多的挑戰者然後站在高處統領一族--即使那要站在血液與屍骨堆壘起來的山上。

  他們是獸,因此,力量就能代表一切。

  回到他與白狼經常過招的地方,奇怪的發現對方竟然不在。醉落皺眉,這傢伙從來不會失約,難道是遇到什麼事了?

  想著,就要去山洞那邊找。剛走沒幾步,不遠處就傳來了隱隱的騷動聲。醉落一驚,拔腿就朝那個方向跑去。

  糟糕,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穿過重重的樹林,便是一片平地。一頭雪白的狼正與三個人對峙,緊張的氣氛看來一觸即發。

  醉落的現身讓三人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醉落那張俊俏的臉蛋就掛上了惡意的嘲諷的笑容:"怎麼,原來是笨蛇三人組?"

  從來就愛找碴的蛇精會出現在此處並不奇怪,只是三人一起來,問題似乎就有些棘手了。平時醉落有止錫在一旁,兩人聯手,借助著瀑布流域的地形,對付三人還是能勉強獲勝。如今止錫不在,這頭白狼從未於自己聯手過,要是這場仗不能避免,自己的勝率恐怕會比平日小許多。

  "死狐狸!你怎麼也在這裡?"蛇精本來就在奇怪白狼怎麼會出現在這一帶,現在黑狐來了,卻對白狼的存在並無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可是我的貴賓,怎麼,你們想要試試狼咬的滋味麼?"醉落故意放狠話,想要刺激走那三隻不懂事的笨蛋。

  "哼!死狐狸,沒有了幫手,以為你還能驕傲下去麼?"顯然蛇精也知道醉落的顧慮,不但沒有退縮,甚至擺開了三人合力的陣勢。

  "嘖......自尋死路,"低低的罵了聲,又朝還在齜牙咧嘴的白狼怒道:"笨蛋!快給我過來!難道你想被他們各個擊破麼!"蛇精的毒液可不是鬧著玩的!

  白狼剛想往他這邊靠近,就被蛇精給擋住了去路,三人包圍著他,下一刻就出手朝他襲去!"欺人太甚!"看著白狼的危險處境,醉落衝過去,從後面打斷其中一人的攻勢,白狼也趁著這個空隙,從三人的包圍中跳出來,在醉落的掩護下,終於找到機會變成了人形。

  蛇精看清他的面容後,愣了一下。"九咎!"其中一個還認出了他的身份。醉落心驚,正想否認,可身旁那傢伙驟變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身份。

  可惡,要是這幫傢伙回去告密,這塊地方就再也不能安寧了。醉落還擔憂著如何善後,白色的身影早了一步的衝出去,一把掐住其中一人的喉嚨,那態勢看是要制之於死地。

  "等一下!"醉落想要制止,可兩旁的蛇精並不打算住手,只能分心去對付他們,一邊打醉落一邊還不忘吼道:"別下手太狠,那......""你顧好自己吧!"蛇精們對他的好意並不領情,反倒越來越凶狠。

  "嗚啊!"慘叫聲,讓戰鬥更加的激烈。醉落甚至不敢回頭去看。

  其中一個蛇精拿著沾了毒液的匕首就朝他刺來,他連忙閃身,右手抓住對方的手臂,左手正想向從前一樣劈向他的麻穴,卻不想那道白色身影靠過來,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就聽又一聲慘叫,眼前鮮血橫飛。

  醉落怔在原地,只感到自己抓著的手臂癱軟了,接著,往地面墜下。

  "你這個混蛋!"對方的嘶吼沒能阻止一切的發生,僅僅是眨眼的時間,飛濺的血液又沾了醉落一身。蛇的味道刺激了狐狸,他低吼一聲"住手",接下九咎的殺招,險些成為怨靈的蛇精連忙趁著空隙逃開。

  九咎冷冷的瞪視著醉落,虛晃一招,接著用比平日還要用力的拳頭打上他的腹部,猝不及防的醉落像是沙包一樣,飛開老遠!

  "快停下來!"倒在地上的醉落還是忍不住朝九咎喊道,幸好那蛇精逃跑的速度夠快,這才沒讓他追上去。

  站在原地的九咎回頭看了眼醉落,拔腿就走。

  "等一下!"強忍著腹部的劇痛,醉落撐起身子,喊道:"你要去哪裡?"可惡,這傢伙的出手也太重了吧,現在的自己要維持人形已經很困難,更別提阻止他的殺戮。

  "離開,與你的盟約失效。"冷漠的吐出這句話,九咎徑直朝山洞方向走去。

  "別開玩笑了!你又能去哪裡?"留在這裡的時間才一個多月,白狼族那邊的紛爭依舊沒有結束,他現在回去不是白白送死麼?"我阻止你,是不希望你殺了他們,他們過來挑釁也是常有的事,何必痛下殺手?"嗚,肚子好痛,連說話都費力不已。

  "他們不死,我就會死。你說呢?"九咎終於站住,回頭瞪他。

  "......可他們都是蛇族的王子,萬一引起族群間的紛爭......"

  "全殺了,就不會有這些顧慮了。誰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們。"

  醉落愣住。

  九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話,轉身就離開了。"你太善良,不適合做王。"

  這話猶如一把利劍,刺在了醉落的心上。

  腹部的劇痛連同精神上的刺激,讓他再也無法忍耐,整個身子倒在地上,蜷成一團後,變回了一隻黑色的狐狸。

  他才不善良。只是不想看到無謂的流血,難道不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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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峰迴路轉

  他做了個夢。夢裡有一頭白狼,豎起全身的毛,對抗著他眼前的敵人。那些傢伙們拿著各式的武器,朝它襲去。醉落很想張口喊"危險",可聲音怎麼也發不出來。

  就在他焦急萬分的時候,白狼已經勇猛的撲了上去,準確地咬住敵人的喉嚨......僅僅是眨眼的時間,所有威脅就被除去,白狼身上的皮毛,也被血染得鮮紅。

  那頭狼回頭,用一雙金色的眸子瞪著自己,似乎下一刻,要咬斷的是醉落的喉嚨。醉落往後退了一步,身子有些發抖。

  "你不適合做王。"那傢伙卻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醉落只覺得腦子發漲。

  猛地睜開眼,周圍是熟悉的景色。可這裡是狐宮,到底是誰把他帶到這裡來的?

  從床上撐起身子,醉落才發現自己依舊維持著黑狐的模樣。眨眨眼,他看向旁邊似乎已經守候了好一會的止錫。

  看出他想問的話,止錫在他開口前就解釋道:"我們在狐宮附近發現你暈倒在地上,便把你抬了回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醉落一愣:"那時我身旁沒有人?"

  止錫搖頭,又想到了什麼,盯著他,想要問個究竟:"是那頭狼?"一而再的發生這樣的事情,白狼的存在實在是個危險。

  "可惡......"沒有回答,醉落從床上跳下來,腹部的疼痛已經減輕了許多,便顧不上變回人型,就朝外面跑去。

  他要是再不快點,那傢伙也許就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了。

  雖然孤僻冷漠,可還是把自己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這傢伙......這傢伙還敢說自己太善良!

  越想越惱怒,前行的腳步也越發的快起來。

  山洞那邊必然是找不到了,可這附近都是醉落熟悉的地方,要找一頭狼,雖然難了點,也不至於海底撈針。

  終於在太陽要落山的時候,醉落在一個池塘邊發現了那白色的身影。

  這次醉落沒有像上次那樣一腳踢過去,只是叫了一聲"九咎",正在喝水的白狼扭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如果你現在不相信我,以後還會有機會相信我麼?"醉落只是在他後面說了這句話。

  白狼沒回應。

  "每次都是我追上來,這樣的誠意還不能讓你相信我?"

  對方終於看向他。

  "只要你離開,這一個月的辛苦我們算白費了。你真的願意?"一再的追問,就是想挽留這個傢伙。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可要是現在出去的話,只會有死路一條。

  "你太善良,很危險。"變成人形的九咎只說了這句話,也不知是擔心還是警示。

  醉落憋了一肚子的氣:"無論如何,我還會成為狐王,不是麼?"無論怎麼善良,他也不可能把王位拱手出讓。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可以憂慮的?

  九咎還想說什麼,突然警戒的盯著醉落的身後,醉落也驚訝的回頭,看到了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父,父親......還有,將軍......"他臉色蒼白地掃了眼九咎,對方早已擺出一副迎戰的姿態。

  狐王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兩人,朝九咎問道:"這位是白狼的王子麼?"

  九咎不答。

  醉落想要解釋些什麼,可狐王一個眼神就堵住了他的嘴。

  "本王無意傷害你,你與醉落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看並無惡意,只是眼下白狼族的內亂接近平息,你是不是該考慮找個更靠得住的人來信賴呢?"

  "父親!"這樣的話讓醉落有些丟臉,他分明就在諷刺他是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少年。

  "我為什麼要信賴你?"儘管明顯處於下風,九咎並沒有放低自己的姿態。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只是等待時機而已,如今是時候了,你願回到白狼族麼?"狐王對他的語氣並不生氣。

  兩個少年都愣了。

  看著運籌帷幄的父親,醉落忽然覺得,自己離稱王的日子似乎還很遙遠。

  九咎並沒有再質疑什麼。那天夜裡,狐王帶著白狼族最強的王子回到了白狼族的領地,頓時引起一片嘩然。動亂了許久的白狼族,終於在理智的長老們與黑狐族的幫助下,漸漸的平息了內亂。被扶上正位的下任狼王,毫不留情的下令處決那些引發內戰的王子將軍,作風之犀利,讓白狼族上下無不折服。

  而醉落始終沒有忘記那傢伙在臨走前說的話:

  "這份信任,就留待以後你登上王座的時候吧。"

  醉落咬緊牙關,壓下心底因不服氣而燃起的怒火,只能靠拚命練武來發洩。不斷努力的他萬萬沒想到,僅僅是三年以後,自己就成了黑狐族中最可憐的人。

  妖獸的幼年期並不長,而一旦進入成年期後,衰老的速度又變得非常之緩慢,可一旦進入衰老期,離死亡就不遠了。

  僅僅是三年的時間,醉落就進入了青年期。狐王則在前些日子與蛇精的戰爭中,受了重傷,加上衰老期的到來,生命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於是狐王把醉落叫進寢宮,盯著他看了一會,才歎了口氣道:"你果然還是太小了......"

  醉落頗為不服。論年紀,他的確不是王子中最大的,可論實力,他卻是最強的。父親的話,實在有些偏頗。

  可狐王並沒有解釋,就讓他出去了。

  後來,醉落才明白這句"太小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那時候才知道,已經太晚了。

  第 8 章

  醉落在父親休養後第一次接手族裡的事務就是蛇精與黑狐族的戰爭。因為領地接近,又天生相剋,兩個族群間的紛爭從未斷過,再加上他們的王子在黑狐族的領地被殺,更是為舊怨添磚加瓦。

  看著臉上帶著戾氣的同族,醉落心裡隱隱不安。

  接手狐王的任務,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蛇族談判。然而冷血的蛇並不接受他的好意,醉落愣愣地看著那些企圖置自己於死地的蛇精們被自己的護衛們一一擊退,地面上淌著的血液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狐狸的還是蛇的,他只感到那些迅速變冰冷的血液,像是一個泥潭,不停地吞噬著他的信念。

  好不容易殺出血路回到黑狐族的醉落被長老們指責太過天真,然而更糟糕的是,那場廝殺中死去的人裡面,有大哥雁翎的愛人。醉落到後來才知道。

  知道又有什麼用?什麼都挽救不回來。尤其是當醉落被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同族們逼著再次討伐的時候,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必須堅持而什麼是必須妥協了。

  雁翎是第一個站出來,在醉落沒有允許的情況下,率軍討伐蛇族的。所有人在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抱持著理解的看法。死去了自己的愛人,加上下任狐王實在軟弱,雁翎有足夠的理由違反祖制。

  而醉落只能在率領增援軍與雁翎匯合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整條溪流都被血液給染紅。

  他忽然想不起自己在這條溪流裡度過的童年。關於這條溪流的回憶全部模糊了,只被眼前這片慘烈的景象給蒙上了血的色彩。

  可在戰場上,醉落依舊是最強的。腳下不知踩了多少具屍體,染紅這片溪流的,也有他自己的功勞。

  當他最終與蛇王決戰的時候,對方看到醉落手中被刺穿了喉嚨的兒子,爆發了難以置信的力量,醉落這才感覺到自己遇上了一個最強的對手。

  明明該是冷血的蛇,最終還是會為自己死去的親人難過。

  明明該是重視族人的狐狸,卻依舊前赴後繼的要與蛇族拚個你死我活。

  到底是為什麼?

  迷茫的過招,導致醉落始終處於下風,一直穩健的腳步,也變得有些凌亂。可看著眼前的蛇王,他始終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站在這個戰場上。

  眼看蛇王帶著毒液的利刃就要刺到自己的身上,一道身影從後面突襲而至,蛇王防備不及,只能看著帶著血的利刃刺透自己的胸膛,直直倒下。

  被濺了一身血的醉落,愣愣的看著從上方俯視自己的哥哥,那雙曾經寵愛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如今帶著冰霜一樣的冷酷。"要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那還如何稱王?"

  如同定身咒一般的語言,讓他愣在原地,連手中的劍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戰爭結束,全族人把功勞都放在了雁翎的身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劍,還有當時明顯不抵蛇王的醉落。

  當輿論成為壓力,把醉落身上最後一絲堅強都快壓垮的時候,曾經最要好的朋友止錫近乎決絕的話讓他徹底的失去了力氣。

  "不是說最強的那個人就該成為王這麼?為什麼你卻不是最強的那個?為什麼你的力量不能保護姐姐?"

  啊,是了,雁翎的愛人,就是止錫的姐姐啊。

  那雙曾經傲氣不羈的眼睛,如今只剩木然與放棄。

  醉落想逃了。眾叛親離,止也止不住的嘲笑與議論,讓他從高高的王位上,摔倒了泥潭中,而且還在不停的往下沉溺。

  終於在狐王駕崩的那天,看著被眾人包圍的雁翎,醉落悄悄地轉身,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離開了狐宮,離開他從小生活的地方。可他又能去哪裡?

  他想起白狼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你太善良,不適合做王"。於是離開黑狐族的領地後,醉落直接就來到了白狼族的地盤。

  他只想知道,如今已經成為狼王的傢伙,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既然敢如此斷言自己,他到底又是如何統率自己的族群?

  已經與黑狐族結盟的白狼族顯然還沒得知這位王子失勢的消息,以就把它當作上賓來接待。醉落把苦澀藏在心中,笑臉一如既往的傲然。

  前來迎接自己的白狼對許久未見的他並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狐狸撇撇嘴,說了句"難道你就不曾想念我"這樣調戲一般的言語。

  白狼掃他一眼,反問道:"為何要想念你?"

  被他這麼一噎,狐狸反倒漲紅了臉:"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們誰也不欠誰了麼?"白狼只是把他最喜歡吃的東西都放在他面前,連嘴角都不曾勾起來。

  狐狸憋悶得慌。眼前這個比從前更多了份威嚴的狼王,那份淡定,冷漠,越看越像是在嘲諷著自己的落魄。風捲殘雲一般把眼前的美味佳餚掃入肚子,狐狸站起來就要走。

  "你要去哪裡?"這回,竟是白狼開口問道。

  這算是進步麼?醉落自嘲的揚起一抹笑容,頭也不回的答道:"回去。"

  回哪裡去?他也不知道,他需要找一個新的地方,不是狐宮,不是瀑布。找到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說出這個詞了。

  狼王沒有挽留他。

  兩年後,失魂落魄的醉落,終於遇到了那個傢伙。那個笨得要死的術士,朱清邪。

  第 9 章

  那是一個滂沱大雨的下午,鋪天蓋地的雨簾讓所有行人都被困在了屋簷下。而醉落只是慢慢悠悠的找到一件廢棄的屋子,然後站在門口,等待雨過天晴。

  醉落並不害怕被雨淋,相反,大雨讓他想起來在從前瀑布下度過的時光。

  在凡人的世界裡遊蕩了兩年,他終究沒有找到自己的歸屬。女人因為他的容顏失魂落魄,男人為了他的狂妄而甘心追隨。他終究還是站在一個高高的地方,沒人願意把他拉下來。

  醉落倚著破舊的廟門,看著外面模糊成一片的世界,神色恍惚。

  遠處跑來一個青年,從那有些稚氣的眼神看來,他也就是剛剛成年。青年穿著樸素的衣服,可頭上,卻束著一條術士們愛用的方巾。

  青年徑直就衝過來,站在醉落身旁。儘管身上早已濕透又一臉的狼狽,青年的眸子依舊清亮。他拍拍身上的雨水,忽然發覺自己弄濕了身旁的醉落,連忙抬起頭道:"抱歉。"

  只能算是清秀的臉蛋,平凡無奇的氣質,偏偏這樣的一個傢伙在看到自己這樣氣宇軒昂的人就站在身旁,竟絲毫沒有驚詫或羞怯。早習慣了別人眼光的醉落忽然感到些不痛快。

  這麼想著,便主動開口問道:"先生可會算命?"

  青年一愣,想了想,才點頭:"公子要算命?"

  如果不是醉落太熟悉,他真會忽略那傢伙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頂著一張平凡的臉,即然敢算計本大爺?越想越覺得惱怒,醉落乾脆靠近他,用最迷人的笑容道;"你且給我算一卦,要是准了,我便信你。"

  那青年卻不慌不忙地反駁道:"要是准了,你不信也得信,這樣我又何必去算?"

  醉落挑眉:"那你想要什麼?"

  "算命是有規矩的。我們這些洩露天機的人,是冒著生命的危險來替你們算命,既然如此,我們的小命,怎麼也該值些銀兩吧?我們可不是那些樂善好施的和尚。"盯著醉落的青年越笑越燦爛,似乎因為他看出眼前的人是個大金主。

  醉落微微抽搐了嘴角,可轉念一想,便靠著門板,雙手抱胸,以倨傲的態度盯著他:"五兩銀子,你能算什麼?"

  "五兩銀子,能算你的從前。"什麼人算什麼樣的命,眼前這位金主明明能拿出五十兩,非要摳門得只出五兩,那他也只能出一成的功力。

  從前?這個詞讓人不悅。不過現在外面大雨滂沱,且當消遣無妨。"你說。"五兩銀子就拿在手上,當作誘惑。

  那個青年竟然就只盯著那五兩銀子,開口了:"你出生大富大貴之家。"

  被人直接忽視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更何況是醉落,他冷哼一聲:"廢話。"

  "天生才華橫溢,眾人嫉妒。"

  "不要說些看得出來的事情。"這五兩銀子難道就比自己好看?

  "可後來,大波大浪,如今你過得並不順心。是家變了麼?"青年終於把視線落在醉落的身上,那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直落到醉落的心裡,看得人不由惱怒。"胡扯!"從牙縫裡蹦出的兩個字,凶狠得像是要咬他。

  青年被他的凶狠嚇了一條。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那張清秀的臉立馬掛上討好的笑容:"公子息怒,說不好了不給錢就是,何必傷感情?"

  這牆頭草,軟弱得風還沒吹就自己飄了過去!

  本來被勾起怒火的狐狸竟然再也氣不起來,只能瞪著這個"不為色動卻為錢開眼"的奇怪術士。很久以後,當醉落刨問青年當時竟能胡亂算對的原因,青年想也沒想,就扔了句"誰要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看來算命是幌子,察言觀色倒是他的真本事。

  "你叫什麼名字?"眼看就要雨過天晴,醉落隨便問了下青年。

  "朱清邪。硃砂的朱,清正無邪的清邪。"青年笑得禮貌,"我這些日子都在城東擺攤算命,公子要是覺得意猶未盡,可以再去找我。既然有緣相識,自然價格也會算便宜點。"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他的錢囊!

  醉落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這個叫做朱清邪的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仙,可那傢伙一看到外面收起雨勢,便朝他道:"公子,我先告辭了,城裡還有場法事要做。"說著,便不管還飄著毛毛雨的天氣,便衝了出去。

  走到半路,還不忘回頭提醒道:"我就在城東的李鐵鋪旁!"

  好一個術士。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醉落忘著那個單薄的背影,咬牙,惡狠狠的笑開。

  朱清邪麼?既然如此,我便讓你看看到底是錢好看,還是我好看。

  第 10 章

  狐狸天性不僅多疑,而且還好奇。比如眼前有條河,它總會三番四次的去度量出水身後,才敢過河。因為它的好奇心,不管這多疑的性格是多麼的浪費時間,它也要嘗試到滿意為止。

  如今這只叫做醉落的黑狐狸又犯病了。他不能相信這個叫做朱清邪的傢伙難道就這麼的愛財如命,他也好奇朱清邪如果遇上了更強勁的色誘該怎麼應對。

  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連串過招。

  第一次的勾引,是在術士收攤回住處的路上。狐狸若有若無的言語調戲,對術士卻像是對牛彈琴,那雙只有盯著金錢才會發亮的眼睛,盯著醉落的時候,只有不解風情的茫然。

  狐狸暗自佩服術士的定力。

  第二次,趁著月色迷濛的夜晚,狐狸鑽到了術士的房間裡,把正在算賬的術士給嚇了半死,還沒等醉落發功,對方就一邊護著自己的碎銀一邊像只被惹怒的野貓般朝不速之客怒吼。

  好吧,既然要攻克這堡壘,自己就該挑個合適的時間。狐狸反省。

  第三次,在外面的樹梢上守了好一會,看著術士把錢數完,藏好,要躺下了,狐狸終於穿著一件單衣,相當風流的出現在了舒適的面前。術士盯著自己看了半天,終於不情不願的拍拍自己身旁,示意他睡過來。狐狸欣喜若狂,以為他終於忍不住了。卻不想那傢伙把床騰了一半出來,讓狐狸睡在空出來的地方。"這裡暫且就讓你睡一宿,大冷天的還穿著這麼單薄的衣服四處亂跑,嘖,我真不忍心看下去。"說完,術士打了個呵欠,蓋上被子,背對著狐狸就睡下了。

  正打算下手的狐狸像是被點穴了一般,定在床邊。

  屢屢的失敗讓狐狸總結出一個結論,要麼是那傢伙故意不理睬自己,打算欲擒故縱,要麼就是那傢伙實在是一頭笨到了極點的豬!

  狐狸不甘心,想要再去嘗試的時候,術士卻不見了蹤影。四下搜尋,終於在城外不遠處找到了背著包袱準備"逃跑"的人。

  "逃?為什麼要逃?"術士眨眨眼,"我賺夠錢了,自然是要上路的,此處不是我的家,為何要停留?"

  狐狸心想,既然你要走,那我也跟你走好了。此處也不是我的家,為何要停留?

  於是一人一狐便莫名其妙開始了相伴的旅程。

  一開始只是為了挽回尊嚴的狐狸,不知不覺開始關心起這個孤身一人行走天涯的術士。那張清秀的臉上表情很多,笑起來是大大咧咧,惱起來是橫眉豎目,沮喪起來是滿臉愁雲,這樣性格豐富的傢伙,又怎麼願意孤單的走了如此漫長的道路?

  術士被逼問了無數次,終於告知,是為了尋找一個人,一個恩人。

  儘管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裡,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不過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要找下去。因為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如今的自己,除了這條命便是什麼也沒有了,既然如此,把這個當作一生的目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活下去了,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醉落一愣。

  他沒想過漫長的時光,到底該怎麼活下去。從小就是以成為狐族的王者而努力,被剝奪這個目標後,他還剩什麼?不也只剩這條命麼?可沒人救了他,他又該為誰而活?

  如今的他只是為了尋找被趕下王位的理由,他不相信善良是自己失勢的唯一原因。可,若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那該怎麼辦?答案是不是永遠都找不出來了?

  "......要是我沒有目標該怎麼辦?"狐狸呆呆地問道。

  原以為術士會答"別擔心,我們一起來找""總會有的",之類這樣鼓勵人安慰人的虛假卻還是能安慰人的話,可那個從來吝嗇又不按常理的朱清邪,只是挑眉,說了句極沒良心的話:"你沒目標干我何事?"

  狐狸瞪他。一雙狐眼瞪起來就是比人眼要有魄力。

  "又不是神仙,真的就無慾無求麼?想要什麼,去做就行了,這不就是目標麼?自己什麼都不想要,還問別人該怎麼辦,真是連菩薩都不知道該賜你什麼好。"術士撇撇嘴,一臉不屑的模樣。

  別看他遲鈍,說起大道理來可是刻薄得讓人感動。

  畢竟人家可是靠嘴皮子謀生的算命先生。

  狐狸恍然大悟。"目前的慾望也能算作目標麼?"

  "有慾望就行。"

  "......我想吃了你。"

  "......我皮粗肉厚的,您蓄養了如此之久,難道沒看出來我一點肉都沒有麼?"術士不聲不色的往後退了兩步。

  狐狸笑得淫蕩。"我們都是粗人,乾脆直說好了。"說著,一步上去就勾住術士還算纖細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懷裡帶:"一開始覺得你沒姿色沒身段,如今看來,勾人的地方,還是有的。比如,你那張嘴......"

  "胡扯!"朱清邪漲紅著臉,拼了老命把他的臉推開。

  狐狸往前傾,術士就往後傾,終於在彼此都快彎不下去的時候,術士惱羞成怒的大吼一聲:"急急如律令!火來!"甚少生效過的咒語,竟然瞬間爆發出不小的力量,把狐狸因為淫慾而冒出來的尾巴給點燃了!

  抱著尾巴慘叫的狐狸終於變回了原型,一邊舔著禿了一截的尾巴一邊含淚瞪著在旁邊鬆了口氣的朱清邪。

  "除了我,什麼都可以去想!否則把你身上的毛都燒了!"不知是方纔的餘韻為散還是什麼,朱清邪怒吼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霞色。

  被威脅的狐狸直到尾巴上的毛長回去為止,果然不再碰對方。

  只是有了自覺的兩個傢伙又怎麼可能一直再糊弄下去呢?

  跟著朱清邪走了不少的地方,狐狸對這個人世的看法越來越寬闊,對身旁這個人的依賴也越來越重。當他看著朱清邪被自己弄紅的臉蛋時,心情就會越來越好。

  即便沒有目標,能跟著這傢伙流浪也是個不錯的生活。醉落這麼想著的時候,某日朱清邪的話讓他又猶豫了。

  "你還是放不下從前吧?"正在抱怨狐狸花錢如流水的朱清邪忽然扔出這麼一句。雖然這傢伙也替自己賺錢,可吝嗇的本性讓這個術士還是很心疼。

  "胡扯。"醉落一邊欣賞自己剛從裁縫鋪裡拿回來的高檔布料,一邊裝作不在乎的回答。

  "榮華富貴,比不上及時行樂。說著這話的你,明明還是想念著從前的日子,"多少瞭解狐狸族裡的情況的朱清邪抬頭看他,眼神裡沒有嬉笑的意思,"你要是離開我後,還會執著於從前的悔恨麼?"

  "沒有!"他很喜歡現在的日子。

  "不要覺得跟我在一起就不用想自己的目標,放著你一個人的時候,你真能放下從前?"狐狸的粘人是他說出這話的根據。

  只有獨處的時候,心底死命壓抑的東西才會沸騰上來。

  藏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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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重逢未必是好事

  被人狠狠戳穿自己心事的感覺一點都不好。狐狸皺著眉,把剛到嘴邊的反駁吞了回去。

  還能怎樣?今非昔比,還能怎樣!

  "不去面對就不會知道結果如何。"說完這句話的朱清邪轉移了話題,之後一直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但這事就像長在心裡的一根刺,無論怎麼忽視,只要稍稍一碰,就是猙獰的傷痛。

  終於在一個下雨的夜裡,醉落趁著朱清邪熟睡的時候悄悄離開,回到了久違的地方。

  只是短短兩年,黑狐族的領地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當然也不可能有什麼變化,遠比自己有領導能力的大哥不可能讓黑狐受到任何的委屈。

  醉落躲在遠處的樹林中,看著從狐宮裡進進出出的人。沒有改變的神態,沒有改變的生活,就算自己再也不回去,也不會造成任何損失。

  狐狸的自我,同樣表現在他們對王的態度上。

  所以當醉落看到從宮殿裡出來的大哥與止錫時,忽然發現自己一點恨意都沒有了。既然是自己的錯,那就認錯好了,為何還要耿耿於懷?

  從樹上跳下來的黑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黑狐族的領地。

  可他沒有直接去找朱清邪。如果說那傢伙是麻痺自己的存在,就不能在剛認識自己的錯誤之後,立刻去找那傢伙療傷。到底他還是個人類,終有分別的時候。

  用了一年多的時間,醉落又繼續尋找著自己的目標,除了跟朱清邪在一起的目標。

  可天地太大,大得反倒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處。最後竟然又在深山中,遇到了還在流浪的朱清邪,但這次,這個清秀的吝嗇的傢伙身旁多了一個絕色的少年。

  醉落只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東西在攪動,便沒有直接現身在二流術士的面前,而是用最討人厭的腐屍鬼來刺激那個找到了新夥伴的傢伙。

  二流術士的反應果然很大,醉落笑得很得意。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我。

  然而那天夜裡,竟然讓那個絕色少年發現了正在跟蹤的自己,那張漂亮的臉蛋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是與早上的純真截然不同的冷酷,醉落一驚,朱清邪留他在身旁,是否安全?

  少年露出麒麟的真面目時,醉落幾乎是恨不得去敲醒那個笨蛋術士。

  你好歹體內流著半妖的血,難道就不怕被這只麒麟給吞了去?!

  一番激戰後,身為狐妖的醉落只能暫時離開。

  既然不能跟在你身旁,那就先你一步到達目的地,然後再作打算如何?可憐的醉落完全沒發覺自己的善良將再度讓他捲入麻煩之中。

  從這條山路過去,最終到達的將是扶方城,按照朱清邪的習慣,必然要到這樣大的城裡斂財一番後再離開。於是醉落加快了腳程,來到了扶方城。

  他斷然沒想到,扶方城裡竟是妖氣沖天。

  四處打聽來這裡的情況,聽聞此處有個妖王企圖佔領整座扶方城作為自己的老巢,醉落心一動,便想去看看到底是哪個傢伙這麼不要臉去破壞遠古之前人與妖之間定下的規矩。

  以他的法力,要偷偷闖入敵營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但糟糕的是在潛入的時候,他竟沒發現對方布下的陷阱,一道雷陣就把他困在其中,隨之趕來的援軍立刻將他圍了起來。醉落本想來個魚死網破,卻聽到對方似乎說出了"困仙陣"這個詞,便降低了防禦,故意讓那些小妖們將自己綁了起來,帶到他們所說的"困仙陣"的房間門口。

  房門打開,地面上果然畫了個複雜的陣圖,坐在陣圖中央的,是個青年。醉落只稍一眼,便看出對方不是妖,而是神仙,一個沒什麼法力的小神仙--只因妖的身上,總有著一絲說不清的邪氣。

  如果困的只是神仙,那與朱清邪無關吧?稍稍鬆了口氣的狐狸,趁著小妖們鬆懈的時候,使出全身的力氣,震開眾妖,便逃了出去。

  沒想到剛出了門,便碰上主動來送死的笨蛋朱清邪。這個比自己還要善良的傢伙果然提議營救可憐的神仙。既然那個雙重性格的麒麟都不反對,自己反對了又有什麼意思。更何況,他也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妖王能在這裡為非作歹。

  最終混入妖王所在的段府,救出神仙後,才發現這人與麒麟竟然也有一段過往。還沒來得及震驚,房間中驟變的氣氛讓他忍不住回頭。

  這一回頭,三年前的回憶就支離破碎的衝入了腦海。

  那頭曾經朝自己齜牙咧嘴、曾不識好歹、曾冷漠無情的白狼,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全身散發著王者的霸氣與冷傲。

  醉落愣了好久,直到那傢伙朝朱清邪襲來,想也不想,便衝出去,把二流術士推開,替他擋下對方凌厲的招式。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為什麼他成了妖王?為什麼他要做困仙陣......為什麼這傢伙看到自己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心中的疑問沒減緩醉落出招的速度,白狼沒有退讓的意思,醉落自然更是要全力以赴。久違了的過招,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因為這樣的理由。醉落並沒有多想,與眼前的白狼傾盡全力廝殺的感覺實在太過淋漓痛快,以至於他險些忘了對峙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太久沒有拼盡全力,醉落開始喘氣,比起還游刃有餘的白狼,他不免有些懊惱,只是依舊不願放下自己在他面前的傲氣,笑著問道:"狼王九咎,到底是何時成了萬妖之王?"

  對方沒有回答。

  醉落更加的惱火,不管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勢,更加不要命的出招。化作利刃的手指不客氣的刺向對方的腹部,可白狼的匕首卻更快的劃過他的手臂!

  ......這傢伙也未免太過不客氣了吧?!醉落笑得凶狠,無視流血的手臂,正想再度迎戰,身後那二流術士卻吼道:"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說著,就扔出五道火符,爆發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力量。

  醉落一愣,雖不捨,還是抱著奄奄一息的神仙,跟麒麟一道逃出了段府。

  臨走前,還不忘回頭看了眼被火牆隔絕的九咎。

  那雙銳利的眸子果然在盯著自己。醉落覺得自己此刻要是變回原形,狐毛一定會全部豎起來。

  幸好,還是人形。

  第 12 章

  白狼為什麼要恨自己?

  醉落先是反省,等發現自己不但救了他還讓他回到族裡成了王,便忍不住開始腹誹那個知恩不報的傢伙。

  二流術士在隔壁房間因為精疲力盡而睡得香甜,身旁早有麒麟守護著。自己實在沒什麼作用。等那孩子成為朱清邪互相不可替代的存在的時候,朱清邪這傢伙是否還會記得自己?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狐狸坐在窗台上,一隻腳搭在上面,另一隻腳懸在半空晃啊晃,嘴裡叼著一根剛買的糖葫蘆,眼睛盯著外面的夜市。

  九咎啊九咎,讓到手的鴨子飛走不是你的本性,都過去一天了,還要等你到什麼時候你才肯現身呢?

  夜色已經淹沒了整座城池,淡淡的月光穿不破今晚的霧氣,遠處的屋簷像海市蜃樓般若隱若現。那道白色身影卻在遠處就被醉落的視線捕捉到。

  好極,我的傷口正癢呢。醉落冷哼一聲,扔下手中的糖葫蘆,蹭的一下就跳了出去。

  醉落盯著對面的房頂,勾起嘴角,把糖葫蘆扔到屋裡,縱身一躍就從窗口跳到了對面。

  "你果然沒走。"對方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怎麼捨得走。"舔舔手上還殘留的糖汁,他嬉笑道,"難得有機會與狼王交手,還沒打得盡興,我當然不想走。"

  "其他人呢?" 話是這麼問,可視線從未離開醉落。

  "這裡就我和你,如果我輸了,你大可以去找他們,如果你輸了,就不必了吧?"即使心裡對這傢伙的腹誹已經積累成了一塊大石頭,醉落依舊笑臉相對。

  九咎沒回應,視線落在他手臂上的紗布。那些都是他昨日留下來的痕跡。

  醉落毫不羞惱,反倒笑道:"不過三年沒與你交手,沒想到你竟成長了如此之多。"

  九咎垂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半天,他竟主動開口問道:"你已經成了族長了麼?"

  狐狸的神色明顯變得僵硬,好一會才扯開笑容:"沒有,如今的族長是我大哥,怎麼,不是族長就沒有資格與你交手麼?"從他離開的那天,黑狐族裡面已經沒有任何一樣是屬於自己的了,這傢伙,難道直到現在才知道麼?還是說故意拿來刺激自己的?

  "......不,你是誰都可以。既然你要與我交手,那就如你所願。"對方並沒有太多廢話,直接擺開架勢,等著醉落。

  混蛋......什麼叫做你是誰都可以!"九咎,我就喜歡你的乾脆。"壓下額頭的青筋,醉落輕輕地說出這句話,右手再度變成利刃,朝九咎襲去!

  與昨日的招招致命不同,這次,九咎的出手保留了許多。無論醉落如何挑釁,他都只防不攻,甚至還露出了不少破綻。過了幾招,醉落終於忍不住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說著,猛地收手,退到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完全沒發覺因為方才動作太過激烈,纏著紗布的地方又滲出了絲絲血紅。

  九咎卻收起了匕首,盯著他,金色的妖瞳閃爍著異樣的神色。"你傷勢未癒,何苦。"

  醉落冷笑。"你擔心我?你可是妖王。"那天他去找他的時候,他反問"為何要想念你",如今他卻破例擺出一副關心的模樣。

  那年,他在他眼裡還是個狐族的少主,如今,他已經知道他不過是個失勢的可憐蟲。

  因此他才更加惱火。

  九咎挑眉,那副神情像是看穿了什麼。

  猛然發現自己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軟弱,醉落微紅了臉,遷怒地瞪著這個從小到大的對手。

  對方卻勾起了嘴角,那表情,比艷麗還要多了分霸氣。從未見過他這樣表情的醉落瞬間被這絕色的笑容勾掉了魂:糟糕,他可是只色狐狸。"那好,我們重來。"說完,就閃身來到醉落面前,迅速的朝下腹襲去,被嚇得回神的醉落立刻用雙手架住了他,以力借力地往後跳開,對方卻沒有讓他喘息地又攻了過去!

  兩人足足纏鬥了半柱香之久,比之昨日還要激烈,然而少了利器輔佐,兩人身上甚少見血,只是醉落身上的舊傷早已開裂,白色的紗布全染成了觸目的鮮紅。

  除了血,還有大滴大滴的汗水。

  醉落惡狠狠的瞪向那個只是微微喘氣的人。從前,他與他只是分毫之差。如今,竟已拉開了如此的距離。

  他不甘心。

  從前,他比他看起來還要單薄,如今,竟比自己還要高了半個頭。

  可惡,他更不甘心!

  "你來此佔山為王,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喘著氣問道。

  九咎不答,只是繼續攻擊。只是眨眼的功夫,醉落就因防守不及被狠狠地打中了腹部。 疼痛讓他難以忍耐的單膝跪地,還沒來得及喘息,對方就已來到自己眼前,醉落剛抬頭,下巴就被人單手夾住,一雙漂亮的金色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沒再有任何攻擊的意思。

  這樣的姿勢實在刺激人。"......不願回答就算了,何必下重手。"醉落勉強扯開笑容。他絕不會在這傢伙面前示弱半分。

  "你與那些傢伙是什麼關係?"冷冷的聲音,竟帶著一絲不悅。 雖說那個術士打扮的傢伙也許是妖,但剩餘的卻是神仙與麒麟。這只傲慢的狐狸到底是怎麼與這群傢伙混在一起的?

  醉落又笑,只是這回笑得得意:"我的魅力連神仙都無法抵抗,這樣的答案是否滿意?"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失去了繼續言語的能力。

  不是被咒封住了嘴。而是被人封住了嘴。

  溫熱的舌尖深入他的口中,囂張的糾纏著他的舌頭,激烈得像要勾起天火才肯罷休。

  單膝跪地的人愣在那裡,完全失去了平日輕鬆自如的應對能力。

  他竟然想起了第一次偷襲白狼時的情景,無論是雙唇交疊時差點失去自我的感覺,還是那傢伙反攻後露出的挑釁的神情,這些回憶反覆在腦袋裡轉動,像是要炸開他的腦袋。

  睜開眼睛看,那張比自己完美,卻比自己冰冷上一百倍的臉蛋竟露出滿意的神情--儘管依舊缺少笑容。

  狐狸有些激動。他認為自己的本性就是這麼被白狼給無辜的挑逗起來的,所以後來發生的一切,不能怪他。

  醉落終於決定按照本能,有所反應。 然而他才剛剛昂起頭,想要深入這個莫名其妙的吻,對方竟立刻推開了自己!

  "你!"大受打擊的狐狸漲紅了臉,正想怒罵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對方卻輕易的將他一拉,一甩,輕易的掛在了肩上!

  "我們回去。"九咎淡淡的扔給他這句話,便掛著這只已經渾身染紅--包括臉蛋--的狐狸,朝段府走去。

  "放......"拒絕還沒說出口,狐狸就被施了定身咒。

  ......他被綁架了。

  朱清邪啊!

  朱清邪啊啊啊!!!除了眼睛能瞪,什麼部位都不能動的狐狸,此刻心裡只能大吼那個唯一會來救自己的人的名字。

  即便對方此時在床上睡得香甜。還留著口水。

  被綁架到段府的時候,九咎堂而皇之的走正門,讓狐狸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入自己房間。被奇怪視線包圍的醉落如果能動,第一件事就是用爪子把那傢伙像冰塊一樣的臉蛋給撓爛,然後連皮帶肉的扔到地上,狠狠踩踏。

  我是說如果。

  如今被九咎像肥肉一般擱在軟塌上,不能動的醉落望著屋頂的房梁,想盡了一切報復的方法。其中包括讓這傢伙一輩子都不能人道。

  ......好主意。反正這張臉也不錯,不能人道以後,就跟著自己,被人道吧。

  這麼想著,一雙眸子帶上了惡毒的笑意,喉間因為震動,而冒出了詭異的聲音。

  "疼麼?"那傢伙開口的時候,傷口處傳來冰涼的感覺,只有眼珠子能動的醉落這才看到九咎在幹什麼。剛剛還在惡毒的傢伙立刻就愣了。

  "忍著些。這藥不會留下傷痕。"九咎沒看到他迅速變化的神色,只顧著給他的傷口上藥。修長的手指沾了些白色的膏體,輕輕的抹在醉落的傷口處。

  "嗯......"只能發出這些聲音的醉落死死地瞪著他。

  因為嫌他身上的衣服太過礙事,九咎毫不猶豫的全給撕了開。我行我素的作風比起狐狸毫不遜色。赤裸著上半身的醉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成為他人砧板上的活魚。

  上好藥後,又仔細給他包紮了傷口,狼王認真的做著本可以讓別人來做的事情。

  醉落盯著房梁,沒有任何神色,更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猜不透對方的時候,那就靜觀其變。

  第 13 章

  "為何不去奪回本屬於你的東西?"半天,九咎終於開口,問的話卻是醉落最不想聽的。

  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其實他有自己的理由,有充足的理由。只是比起跟他解釋清楚自己的落魄,還不如什麼都不要說,讓自己保有一分自尊更有挑釁的意義。

  不過,笨狐狸你怎麼就不記得,被施了定身咒自己就算想說話也沒法說出聲呢?

  白狼顯然知道這一點,並沒打算從他身上得到任何答案。

  九咎沒再說什麼,拿著藥箱就離開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留下狐狸一隻,躺在舒服的躺椅上,已經好久沒有享受如此待遇的醉落很想變回狐狸的模樣好好睡上一覺,只是定身咒不但把他的動作封印了起來,連變回狐狸的力氣都沒有了。

  本來悠哉的心情,在想到九咎這個混蛋居然沒解開自己的咒術就扔下自己跑了的時候,迅速變得糟糕起來。

  難不成這傢伙到最後會忘了自己,然後自己成了世上第一隻因為定身咒而餓死的狐狸?

  可惡!至少也該讓他先把朱清邪那可惡的吝嗇鬼上了,再餓死吧?

  滿腔怨言的時候,房門再度被推開,已然換了一身單衣的九咎走過來,單手撐在醉落的頭邊,俯視著他。一雙金色的眸子裡流動著醉落看不懂的情感。

  醉落在外面,聽說過這傢伙無數的傳言。

  狼王冷酷無情。霸氣獨斷。雷厲風行。無狼能敵。

  ......呃,總之,狼王不是這種莫名其妙就親下來,還親得人手腳發麻的傢伙。

  醉落惱火的想要說些什麼,可嗓子連震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一雙已經塞滿了無數怒火的眼睛,去質問對方"你倒底想幹什麼"。

  只是那傢伙的臉蛋離自己實在太近,近的只要睜開眼睛,就會掃到他的眼簾。嘴巴被堵住尚且能呼吸,眼睛如此近距離的對視,實在......實在是......

  令人屏息的糟糕。

  那妖異的金色是第二次如此接近自己。第一次,是自己想要壓倒尚且年幼的白狼,結果竟落了個狼狽的結局,如今,是這傢伙主動靠過來,到底誰會贏得這場勝利?

  莫名其妙燃起的自尊讓醉落回過了神,不再輕易落入對方的陷阱中。哼,即使手腳不能動,要反抗依舊不是不可能。

  察覺到身下的改變,九咎終於微微抬起了身子。

  "你這只高傲的狐狸......"沒有笑,也沒有皺眉,只是聲音裡帶了些許的無奈。狐狸認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便不去想裡面的含義。

  "不過我還是喜歡更高傲的你。"九咎的話讓醉落僵了好一會。最後,他把"喜歡"二字理解成了"欣賞"。他才不會,也不要自作多情。這麼想著,心裡竟更覺得憋悶。本來強狀出來的堅強裡面,漸漸添了些的煩躁。

  等他發現的時候,身上各處已經恢復了知覺。九咎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解開了自己的咒縛。醉落猛地就撐起身子,想要從軟踏上起來,卻被旁邊的九咎直接按回去。

  "放開我!"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三個字。就算把自己當作玩具,也該有玩膩的時候,更何況,自己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一而再的欺負他!

  "你跟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再次提起這個問題。

  "我跟你又是什麼關係?"醉落氣極反問,卻想不到,這句話在最後被證實了,是個......

  禁句。

  "我跟你什麼關係?"剛剛還算和緩的聲音立刻變得冰冷。九咎一手壓著他的胸口,另一隻手按著他的額頭,把他整個人按在軟榻上,接著......竟直接地跨坐在了醉落的腰上。

  如果能像少女一樣的尖叫,醉落現在就叫了。可惜,除了被嚇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之外,他黑狐大爺的自尊還是下意識地阻止了他的尖叫。

  "你說我跟你,是什麼關係?"他又反問了一次,這次嘴角勾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麼?你不是與我朝夕相處了好些日子麼?難道這些關係,比不上那個才出現沒多久的二流術士?"

  "......你想做什麼?"狐狸漲紅了臉。他不是傻子,因此能感覺到身下蠢蠢欲動的東西。

  "這關係,你說斷得掉麼?"九咎不答他的話,繼續反問,醉落從未見他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竟不知如何回答。"我忍了三年。結果你給我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不是高傲的狐狸麼?本該屬於你的東西,為何要如此輕易地就拱手讓人?難道就不懂得來找我,替你奪回你的東西麼?......你這該死的善良的狐狸......"

  醉落瞪大了眼。

  "你說要回去,你回到了哪裡?哪裡才是你的去處?"他停了停,似在等在狐狸的回答。

  可惡。"......沒有。哪裡都沒有。"最後只能說實話。

  結果那只該死的白狼竟然破天荒的笑了,還笑得得意。

  按著醉落胸口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慢慢的就滑到讓狐狸足以一蹦三尺高的地方。

  "噓......門外有守衛。"按著他額頭的手挪到嘴巴那裡,不讓他冒出任何抗拒的言語或者羞惱的怒吼,"你想讓大家知道裡面發生的事麼?"

  驕傲的狐狸自然不可能讓大家知道自己是弱勢的那個。不管裡面發出什麼樣的聲音,被大家看到如此被扛著進屋的樣子,只要用腦子想就能猜到大概會發生什麼事。

  可惜驕傲的狐狸怎麼就又沒想到,比他更傲慢的白狼怎麼可能讓別人聽到裡面的動靜?

  狐狸開始懷疑對方撕掉上衣的動機。無論怎麼看,沒有上衣後,什麼動作都能順暢無比。

  比如,當自己嘴巴被對方的吻封住的時候,無需低頭,就能撫摸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膚。

  離開狐族後的放蕩生活,狐狸沒少與他人歡好,對像當然也包括男子。只是從來都是他主動的,又哪有現在這樣被人壓倒著,強迫接受種種愛撫?

  嘖,說強迫似乎有些委屈九咎。明明狐狸此刻已經舒服得喉間冒出了陣陣壓抑的呻吟。

  溫潤的雙唇貼著自己的,舌尖竄入口中,與他勾纏不休。要真是一味的強迫那還好,偏偏這惡劣的傢伙還要若既若離,逼得腦袋已經漲熱了的狐狸主動靠上來,單手緊緊扣著他的脖子不讓他再離開自己。

  熱吻還在繼續,下身已是感覺到冰涼。

  狐狸知道自己的慾望從來容易出賣自己,只能欲哭無淚的讓他輕易的抓住自己的把柄。"真是個驕傲的小狐狸......"冰冷卻好聽的聲音帶著笑意,竟比任何一種媚藥要來得有效。

  醉落忍不住弓起了身子,想把坐在腰上的他圈在自己的腿間,然後順水推舟的反制......

  結果這個動作卻讓對方更加順利的找到了個合適的體位,於是一隻手繞到醉落身後,探向股間,一隻手不停歇地愛撫著醉落的分身。

  "......唔......哈啊......"醉落控制不住的往後仰,因為控制不住而在九咎的身上留下了劃痕。那分明是只有狐化後,才能留下的痕跡。

  醉落甚至覺得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緊閉的雙眼裡因為慾望而擠出了水分,咬緊了牙關也壓制不住自己的呻吟聲。該死的......再這樣下去,萬一變回狐狸的模樣,可是比被這傢伙強上還要丟人......

  似乎發覺了他的擔心,九咎忽然把他的腦袋拉回來,按在自己的肩窩裡,然後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從他的耳際一路輕吻至他的唇邊。

  帶著點涼意的唇瓣讓醉落腦袋一空。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白色的濁液已經落到了對方的身上。

  險些連氣都喘不上來的狐狸心想,如果眼前能有一把匕首,一定先刺自己一刀,然後......

  再刺死眼前這個該死的淫狼!

  第 14 章

  九咎並沒有打算如此輕易地就放過他。

  沾了體液的手指順著體位,輕鬆滑到了他剛剛就受過刺激的後庭,醉落猛地從他肩窩處抬頭,一雙染上情慾色彩的眼睛凶狠地瞪著他。

  就算在這樣的狀態下,依舊不肯死心就範,狐狸的行為似乎已經不僅僅是能用驕傲來說清的。可他本人並不知道,也不願去知道。"可惡......不許你碰那裡......"咬緊了牙關才嚥下的呻吟聲,把他的抵抗也弱化得近似勾引。

  下手總是很及時的狼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獵物。尤其是當狐狸身上唯一能阻礙自己的布料也被撕毀得慘烈之後,攻勢就越發綿密起來。

  糾纏的舌尖帶出的是除慾望以外,許許多多隱藏了三年的心事。如果言語無法輕易對你訴說,那麼,用身體的溫度來表達如何?

  炙熱的身軀交疊在一起,沉浸在慾望中的醉落勉強睜開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九咎若有所思的神情。

  明明在自己身上為非作歹,卻還有空餘來思考別的事情?

  醉落粗魯的推開他, 在對方還沒反應的時候,又猛地伸手將他的腦袋扣向自己,一反方纔的劣勢,主動的吻了上去。

  激烈,而又充滿情慾的吻,像是要把對方的魂魄都給勾走一般。

  狐狸一個翻身,將坐在自己身上的九咎壓在了軟塌上,深吻一刻不停地迎了上去,直到彼此都幾乎窒息後,才一邊喘著氣一邊瞪視著他:"要是真想做,就不要想著別的事。"

  "第一個吻是我教你的,如今我也有義務教你:床底之間,沒有雜念。"他笑得高傲,雖然這幅狼狽的樣子已然讓他失去了許多威風。

  九咎盯著他的笑臉,眉角微挑。"隨後呢?我的老師?"既然是自己的老師,就有義務繼續教下去不是?

  醉落笑著,輕佻地脫去他的外衣,手指順著他的腹線,一路滑至他的下身,然後俯在他的上方若有若無的與他的身體碰觸著,一雙充滿誘惑的狐眼盯著他,伸出舌尖,從他的唇瓣,一路輕舔至他的喉間,直到感覺到對方下身的緊繃後,才大笑著抽身而起:"這才叫真正的床第之歡,你方纔的動作,不過是單純的親吻愛撫罷了。"

  說完,就想離開,卻忘了因為自己的翻身,兩人的下半身儼然糾纏到了一起。九咎只需稍稍使力,那個做完壞事就企圖逃離的狐狸便被抓了回來。

  掙脫不開的狐狸忍不住大吼:"可惡!我才不要被你這只死白狼上!我可是公狐狸!我才不要被你這頭公狼上了!"氣急敗壞中,吐露了自己不願被壓倒的最終原因。

  "若是那個術士呢?"撐起身子,把狐狸圈在自己的懷中,九咎的眼神變得冰冷。

  "朱清邪怎麼可能上了本大爺!"用尾巴去想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我便是你的第一人?"剛才的冰霜迅速溶解,九咎輕笑。

  這樣的笑容,實在是看了就讓人惱火。"......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冷笑著說完,醉落居然就變回了狐狸的模樣!

  有本事便來侵犯我這隻狐狸。黑亮的眸子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看著懷中黑色的狐狸,九咎沒沮喪,反倒順了順他的黑毛,在醉落反應過來之前,就變回了白狼的模樣。軟榻上,僅剩一狐一狼,狐狸因為對方的動作,而呆滯得不知如何反應。

  不,不會要以這幅模樣來交歡吧?

  白狼輕舔著他的皮毛,白色的皮毛緊貼著黑色的狐狸,對比鮮明得扎眼。

  若不是他變回原形,醉落怎麼也沒想到當年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圈的白浪如今竟能變得比自己還要高大威風。這三年,唯有自己止步不前麼?

  眼眶忽然有些難受,狐狸低下頭,不去接受他親暱的舔舐,猛地就從榻上躍下。

  他們本不可能再有交集。床底之歡,如果不是為了身體的愉悅,就是為了履行某些承諾,可他們之間除了早已廢棄的盟約,還剩什麼?

  本該輕鬆落地的身子,卻懸在半空中,狐狸一愣,立刻惱火的回頭。這只該死的白狼,竟然踩著自己的尾巴!

  本想掙扎著跳下去,對方卻張嘴,把狐狸輕鬆的叼了上來,身材上的優勢,頓時顯現。

  狐狸又羞又惱,伸出爪子就要撓他,白狼卻只是淡淡的看著他,沒有抵抗的意思。

  可惡,要是把這傢伙撓出一道道傷口來,這身雪白的皮毛恐怕就會染上更加刺目的血紅了吧?......白配黑就夠好看的了......

  悻悻然的收回自己的爪子,狐狸決定用別的方法來懲罰這頭狂妄的狼。

  於是張嘴,就咬向那條毛茸茸的白尾巴!哼,雖不會咬至出血,卻也足夠你疼上半天......"吱!"不是老鼠的叫聲......

  而是狐狸驚訝得險些掉了下巴的聲音。白狼不管他的反應,只是輕輕舔著他的尾巴,一路沿著尾巴,舔至他的腦袋。

  只有對待母狼才有的親暱,卻用在了一隻黑色狐狸,公狐狸身上。

  被舔舐的感覺實在是讓狐狸有些忘我,下意識的低著頭,任他把自己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給梳理一遍。

  唯有耷拉著的耳朵不時的抖動著,還冒著看不見的熱氣。

  白狼顯然對這樣的親暱並不滿足,忽然咬住他的背脊,把狐狸叼了起來,猛地就從軟榻躍下,然後跳至床上,被擱置在床上的狐狸只能呆呆的看著他欺壓在自己身上,接著......

  "我認輸!我認輸!不要用狼的原型來侵犯我!太可怕了!"慘叫著變回人形的醉落臉色慘白,被推至一邊的白狼尾巴圈著自己,似乎在等待他下最後的決心。

  "你要殺要剮隨便,就是不許以狼的模樣來侵犯我!"可惡,就當作被男人上了好了,總好過以狐狸的身份被一頭公狼給上了吧!

  衣衫凌亂的九咎已然以人形倚在床邊,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似乎已猜到了他的選擇。

  混蛋......一定早有預謀了。深感上當的醉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陷囹圄。

  九咎沒有浪費時間,而是直接把狐狸按倒在床上,先挫其銳氣。

  而後。

  吞食之。

  如此捕獵,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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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數不清這是對方第幾次進入自己的身體。

  醉落最初對這種快感既熟悉又陌生。這種似要奪走人魂魄的愉悅,他曾在別人的身體中感受過,可如今承歡的人是自己,無法掌控的速度無法掌控的慾望,又多了許多的刺激和不安,就如同站在懸崖邊上,手中能抓住的,僅僅只有眼前這個人。

  "快......停下來......"近乎哀求的聲音,不知響起了多少次,可對方不但沒有放開的意思,反倒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展開了又一輪的攻勢,逼得狐狸幾乎要咬斷自己的舌頭。

  就算不想去回憶,但這三餐準時送到門口,逼得醉落不得不去算自己被困在房中的時間。

  一天一夜。

  刨去吃飯、沐浴、睡覺的時候,這頭猶如到了發情期的白狼,無時無刻不在折騰自己。狐狸一開始的抗拒,逐漸變成了迎合,醉落除了認為這是狐狸無法改正的本性外,再無其他理由能解釋為何自己如此痛快的接受自己被當作雌性"使用"。

  "唔......哈啊......"被對方挺身而入的感覺早已變成了快感,醉落無意識的用自己變得尖銳的指尖劃過九咎光滑的後背。白皙的背脊早已佈滿了紅痕,只是無一道是出了血的。

  狐狸的潛意識裡,到底還是不願傷害這個眼中帶著某些感情的白狼。

  好不容易停歇的歡愛,累極的醉落變回狐形便睡了過去。因為早已跟他約定好不許以獸的形態進行床弟之事,因此狐狸才能如此大膽的在狼的面前以原型昏睡。

  睡過去的時候,他始終不忘一件事。

  朱清邪你這個見色忘義的混蛋,到底什麼時候才來救我?

  盤成一團的黑狐狸,感受到身旁另一團暖融融的東西,便下意識的湊了過去。完全沒去想,那是用尾巴圍著自己睡過去的白狼。

  心心念想的東西始終還是到來了。不知睡了多久,只聽屋外一陣騷亂,門口有小妖慌張的報告說府內有一奇怪的術士闖入。狐狸立刻爬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變回人形,身子頓時僵硬。

  九咎你這個混蛋!他只能怒瞪著那個給自己施了定身術的傢伙慢慢下床,穿上一件單衣後就出了門。

  九咎料到術士會來,卻沒想到竟是獨身一人前來。

  眼前這個清秀的人類男子,盯著僅著單衣的自己的神色一變再變,九咎的神情更是冷冽了許多。......是在擔心那隻狐狸麼?果然兩人的關係還是不一般吧?

  這個術士不但破了自己的雷陣和困仙陣,如今,又想來帶走狐狸麼?

  "你與他是什麼關係?"沒能從醉落口中問出的答案,他想從這傢伙口中得到。

  "......我不過一介凡人,來救好友,難道有錯?"朱清邪一看狼王的模樣就知道狐狸在裡面陷入了"美妙"的困境,不由惱怒起這只沒節操的狐狸。

  殊不知這幅生氣的表情,看在九咎的眼裡,卻扎眼得很。他挑眉,正考慮該用什麼手段能讓他與狐狸徹底斷了關係時,房裡忽然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似乎是某些傢具被撞倒的聲音。還沒等九咎過去察看,房門就被人猛地踢開,一臉狼狽的狐狸出現在門口,氣喘吁吁,卻還不忘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哼......九咎,別以為小小的定身咒能困住我一輩子!"

  向來重視形象的狐狸,此刻衣衫不整,露在外面的肌膚上,印滿了大大小小的紅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裡面層發生了什麼事。

  九咎皺眉,想要拉住他,醉落卻甩開他的手,搖晃著撲倒在朱清邪的懷中。"我好累,你快帶我回去......"疲憊的聲音裡帶著撒嬌的味道。

  被甩開的手像是被爪子狠狠地劃了一下,從指間刺疼到心底。

  九咎的眼神越發寒冷。

  被狼王這麼盯著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朱清邪連忙推開狐狸,讓他快些站好,可對放方卻像爛泥般癱軟在自己身上,他只能把醉落的手臂扛在肩上。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醉落會如此信任這個人?這個不過認識了不到一年的傢伙,到底做了什麼,讓他如此信賴?

  甚至,超越自己?

  那清秀的術士漲紅了臉:"我說了!我是凡人!一個流著妖血的凡人!不夠麼?!不夠我再告訴你!破了你的陣是巧合,救了你愛人是誤解!你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你這該死淫亂的狐狸給我站好!"像是要撇清關係的言語,動作卻親暱得讓人懷疑。

  醉落瞪著身下的術士,紅著臉反駁道:"又不是我願意被......!"被什麼?他不好意思說,術士也不好意思聽。

  九咎瞪著同時臉紅的兩人,忽然身形一動,還沒等朱清邪看清楚,他的身子就被人狠狠的踹到了牆角,而肩上的狐狸也落回了九咎手裡!

  抱在自己手中的溫度是屬於自己的,絕不會讓給任何人。只是他也感覺到,懷中的人在看到撞上牆的術士咳出一口血後,僵硬了一會。

  這讓他越發的不悅。

  "朱清邪!"狐狸想要衝過去,卻被九咎攔下。

  "混蛋!你放開我!"醉落爆發出的怒吼,讓九咎也愣了,眼前這個從來高傲的黑狐,卻為了一個術士,發狂一般朝自己怒吼:"他是人!他不是我們這樣死不了的妖!王八蛋!你想要他的命麼?!"泛紅的眼眶,透露了他的心事。

  朱清邪是他最重要的人。

  就算不是情人,也是無可替代的最重要的人。

  九咎下意識的抿緊了雙唇,沒再說話,僅僅是盯著那只朝朱清邪奔去的狐狸。

  他第一次感覺到難以抵擋的挫敗。

  隨後趕來的二流神仙與麒麟,都衝向了暈死過去的朱清邪身邊。即使要與眾多小妖們搏鬥,也要救出那個傢伙。

  醉落呆了很久,忽然猛地回頭看向一旁的九咎,神色憤怒異常。他是我很重要的人,難道你不知道麼?憤怒的眼中帶著不解。似乎方纔的歡好只是因為各取所需,並未摻雜任何感情。

  九咎皺眉。心裡猶如被刀子一道道的劃出血痕。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能輕易放過。這是狼的天性。可狐狸的眼中,除了憤怒只剩下痛苦,這讓他茫然。

  醉落冷笑:""朱清邪是唯一能救我的人......他要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猶如情人誓言一般的話語,讓九咎幾乎想二話不說就把那傢伙拉回房中,用身體的語言來禁錮他,讓他眼中從此只有自己。

  可那只會抹煞了醉落最珍貴的東西。那雙高傲而又狡黠的眼睛,也許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不是愚蠢得只剩武力的傢伙,等待了三年,就算等待來的是最糟糕的結果,他也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他開口,讓小妖們停下攻擊。

  醉落,如果是你要的,那麼,我還給你。

  一番騷亂後,麒麟化身的少年讓醉落修復朱清邪的靈元,狐狸完全不考慮這麼做會否傷了自己,便點頭答應了,這樣乾脆的選擇讓九咎忍不住咬牙。

  他該扭頭就走,而不是留下來去看這傢伙為了別人而放棄一切。

  那只在瀑布下,對著自己說"留下來,我幫你"的黑狐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也許當初自己就不該放開他,任由思念折磨著自己,卻無法開口訴說。

  ......可惡。

  就在眾人以為事情可能糟糕到了無法挽救的狀態時,那個本該暈死過去的術士竟慢慢睜開了眼,那雙眼眸變成人類不可能擁有的赤紅。朱清邪揉著自己被打傷的地方,竟似完全無事的模樣,一臉奇異。

  九咎一驚,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況。

  朱清邪自己站了起來,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麒麟化身的少年--承影一臉惱怒的責備道:"你是真想送死麼?"

  ""一個人前來,不是送死是什麼?"明明是嚴厲的苛責,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

  朱清邪一愣,忽然像是變臉般,抱著少年就開始哭嚎:"嗚嗚......承影,我好怕......妖王要的只是我,我不想連累了這狐狸,雖說是這個笨蛋自投羅網,可好歹他也是我的故人,我沒法置之不理,也只能一個人過來了......嗚嗚......"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上至狼王下至眾妖。

  唯有那少年,臉色緩和了許多,似是接受了他彆扭的道歉。

  九咎自然也聽到了這難聽的哭嚎聲,緊揪的心忽然像是被鬆綁了開,頓時又覺得這哭聲沒那麼難聽了。

  故人。並不是最重要的人。那傢伙最重要的該是他懷中的少年吧?

  緊抿的嘴終於鬆開,勾起了許久未見的弧度。

  第 16 章

  "你是半妖?"他開口,朝正打算親親我我的術士問道。

  其他人都警戒的看著九咎,他並不生氣,只是繼續道:"你若是半妖,我決不會為難你們。只是......你們要幫我做一件事。"

  醉落愣愣的看著他,沒想到高傲的狼王會主動開口尋求幫助--他甚至從未向自己提起過這件事。

  等周圍的小妖散開後,九咎才坦然的告知了他們佔據扶方城的理由。

  離扶方城往南一百里的雁紋谷,近些年不知為何,興許是受到地脈改動的影響,陰氣與陽氣極不協調,一時陰氣極盛,一時陽氣極盛,方圓百里的妖怪都難以承受,紛紛逃離到此處。只因扶方城地下百米葬有一座王墳,這才鎮壓住了地氣。他們本不想騷擾凡人,但妖若無法生存,人又會受到極重的陽氣包圍,自己也會難受至極

  如今要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擺出陰陽陣,封了雁紋谷的地脈,以絕後患。

  陰陽陣並不難擺,難的是需要三個施術者:妖,神仙,與半妖。從來與神仙勢不兩立的妖能找到神仙並與之配合,已算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找到一個因為換妖血而存活下來的半妖。

  如今兩個神仙,一個半妖送上門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聽了九咎的要求,麒麟就與朱清邪吵了起來,一個不願他涉險,一個非要與前世的自己做出了斷,半天,終於得出兩人共進退的結果,而一旁被忽視的二流神仙,則惱怒的決定先行到雁紋谷探個究竟。

  九咎始終站在喧鬧的圈外,淡淡的看著這些牽扯著彼此命運的互動,並沒有加入的意思。

  人各有命,自己是狼王,自然要負擔起整個族群的責任。若是因為情感而放棄責任,那就是背叛了把你推上王位的眾人的期待。因此即使知道在陰陽陣中施術要冒著生命的危險,他也必須去嘗試。

  "即使死了,也是個王......"醉落似在自言自語,嘴角帶著自嘲的笑意。

  九咎眉角動了下,沒有回話。可朱清邪卻笑著反駁了句:"若不是王,就無需身先士卒了吧?"狐狸也笑:"對某些膽小鬼來說,確實。"這話分明說給對方聽。

  他們的互動讓九咎想起了曾經在瀑布附近的日子。那時狐狸也經常這樣狡黠的笑著,哪怕是自己都傷痕纍纍了,依舊咬著牙笑著,不肯退讓半分。

  可惜如今能讓他這樣放下心防來對待的人,只剩下朱清邪......了麼?

  "跟我來。"他垂眸,打斷他們的對話後,轉身就走。

  "那我呢?"醉落直直的看向他。他是妖,陰陽陣裡只需要一個妖。他的存在,對於狼王而言並非必要吧?

  "留在我身邊。"狼王沒有拉他,也沒有給他任何的眼神或命令,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讓人摸不清含義的話。

  狐狸微微發怔。狼王依舊沒有回頭看他,從剛才就沒有。到底這個把自己吃干抹淨樂了的傢伙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如果是所謂的情或愛,為何三年前就直接拒絕了他?如果是純粹的發洩,為何那雙金色的眸子裡一而再的出現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可惡,這頭頑固的笨狼!

  咬咬牙,狐狸依舊跟了上去。

  來到扶方城郊外一懸崖處,陰陽陣早已擺好,朱清邪等人只需站在各自的位子施術便可,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朱清邪只是坐在那裡,可沒等陣法展開就已經倒了下去。

  醉落眼睜睜的看著朱清邪雙目流血的倒下,正想衝過去扶起他,承影卻早了他一步的將朱清邪扶起,抬頭便憤怒的質疑九咎。對方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只能猜測是陣法的力量太過強大,剛剛恢復過來的朱清邪無法承受。

  承影抱著朱清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懸崖。這幅強勢的模樣讓醉落愣了好一會。朱清邪對承影的寵溺誰都看得出來,可,朱清邪,你真的不會被這個偽裝了許久乖孩子的麒麟給徹底地吞吃入腹麼?

  醉落想跟著承影回去。然而還沒追出去,就被人從後面架住。"放開我!"對他的怨恨還沒消除,醉落惱怒的就要甩開那傢伙,卻被對方一拉,一甩,然後倒掛在肩上。

  "九咎!你要是不想我殺了你,就放我下來!"狐狸咬牙切齒,臉蛋不知是因為倒掛還是因為羞恥,漲得通紅。

  "不放。"九咎只是冷冷的打斷他。

  醉落橫眉豎目,突然屈腳就要踢上他的腹部,趁對方防守的時候,醉落借力從他肩上跳了下來。"有了第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他得意地笑著,再次重複這句話。

  九咎盯著他的笑容,微微皺眉:"你想去找他?"

  "廢話,他受了重傷,難道我還會拋下他不管?"既然都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重要性,這些問題不是廢話麼?

  "他不會死。"九咎冷道。

  "即便不會死,他也會疼。我可敬的狼王,他怎麼說也是人,難道你就不能下手輕一點?"醉落惡狠狠的指責。剛才那一幕,險些讓自己心臟都停了。

  "他是人,你是妖,更何況他並不愛你。"明明他的心全都落在了麒麟身上。

  "誰要他愛我?那傢伙才不可能愛我,"醉落冷笑,"誰說非要愛情才能為一個人而死?"

  盯著他的笑容,九咎沒有開口。如果那傢伙想說,他會說出答案。

  "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會在我死後惦記我。"他依舊笑,只是笑得有些淒涼,"你知道朱清邪的意義麼?那是你溺水前抓到的救命稻草。就算再不起眼,他也救了你。更何況,那根稻草還心甘情願的任你在他的身上刻下自己的痕跡。這樣,死了以後,也會有東西銘記你的存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沒有一個族人尋找他。無論是親人,還是好友。

  甚至,連眼前這頭該死的白狼都沒有出聲挽留!

  "......他只是好管閒事。"

  "好管閒事也無所謂,總比世上沒人重視你要強。"醉落扔下這句話,就閃過九咎,快步的離開了懸崖。

  回到客棧的時候,正看到承影給朱清邪換衣服。醉落一愣,剛想出聲,對方就抬眼瞪他,用眼神威脅"如果你敢說話就把你踢出去"。

  醉落想了想,只是過去看了眼朱清邪,見他睡得沉穩,便放下了心,又退出了房間。

  他要是看不出其中的問題,他就白活了這麼多年。這孩子的佔有慾真不是一般的強,二流術士真能承受得了麼?嘖,以後要找朱清邪喝酒,恐怕也是件不易的事情了呀......

  不知是該替朱清邪惋惜,還是替自己惋惜,醉落閉上眼,聽著屋裡的動靜,好半天,才從門口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推開門,醉落立馬就想關上門,可對方卻比他更早一步頂住了門--事後狐狸怎麼也沒法想像狼王竟然做出這樣孩子氣的行為。

  於是狼眼瞪狐狸眼,瞪了好半天。

  "你要想睡這裡,我就讓給你。"醉落鬆開手,大方得很,身子卻大步地往後退。

  "你能睡哪裡?"對方也不阻止他離開,可這句話就足以讓醉落沒法離開。

  "......我需要好好休息。"強忍下拿爪子撓他的衝動,醉落似笑非笑。造成這一身的酸軟的罪魁禍首就站在自己眼前,還不讓自己休息,要不是怕驚醒隔壁的人,他早就打起來了。

  "我沒打算妨礙你休息。"對方勾起嘴角。這就是不常笑的人的可怕之處。一笑起來,裡頭的意味足以讓你畏懼個半天。

  已經有些習慣的醉落雖不至於驚懼,卻滿肚子的猜疑。只是這些天沒日沒夜的折騰,到現在已經積累了連眼皮都不想支撐下去的疲倦。推開他的手,醉落認命的進了自己的房間。

  剛把自己扔到床上,醉落就已經累得不想維持人形,變回了一隻狐狸的模樣,蜷成一團,順便用爪子把被褥揉成最舒服的形狀,把自己埋了進去。

  既然已經定下不會以獸形交尾的協定,這傢伙畢竟是王,怎麼也不會做出破壞協定的事情來。算定了這點的狐狸安心的睡了過去。

  九咎盯著床上的黑色狐狸,走過去,坐到床邊,開始輕輕順著它的毛。

  狐狸顯然非常享受,忍不住就用腦袋去蹭了蹭他的手。

  可過了一會,那只溫暖的手不見了,耳朵旁多了股溫熱的氣息。狐狸抖抖耳朵,熱氣沒有散開,於是睜開眼,想看個究竟。這一睜眼,卻讓三魂六魄都差點嚇飛了去。

  一頭比自己還要大上一圈的白狼,就伏在自己身旁,輕輕地舔舐著自己的毛髮。尾巴還不時的從自己的背脊上掃過。

  狐狸猛地站起來:幸好變成了狐狸,否則定然會讓他看到自己全身發紅的模樣。

  白狼沒動,還是趴著,只是盯著他,一雙眼睛裡有著狐狸依舊讀不懂的感情。

  狐狸回頭,看到自己黑色的尾巴正搭在對方白色的尾巴上,黑白對比是那麼的明顯。可自己又覺得溫暖的不想挪開。於是咬牙,又變回了人形。"你到底想怎麼樣?"醉落冒著被他嘲笑臉紅的可能,直勾勾的瞪著他。

  對方也變回了人形。不寬的床鋪因坐下了兩個青年而顯得有些擁擠。"我想做什麼,你還看不出來麼?"九咎沒再多說,靠過去,就咬住了他的唇瓣。

  本該留給母狼的位置,如今卻只為這只高傲難纏的狐狸留著,一直留了三年。這是為什麼難道他還不知道麼?

  他不喜歡這傢伙叫著朱清邪的樣子,非常不喜歡。

  "你死了,也許只有朱清邪會記著你,因為我會陪著你一同死去,所以,你要選擇哪一個?"輕吻著,狼王淡淡的給了他兩個選擇。一直憋在心裡的話終於說出來了,他卻沒打算把更多的言語坦白出來。

  還沒到時候,醉落,到底什麼時候我喜歡上你的,這件事還沒到時候說出來。你有你的高傲,我有我的堅持,只是什麼時候你才會主動開口詢問?

  他好奇。

  醉落怔怔地任他親吻自己,又任由他脫去身上的衣衫,腦中卻不停地思考那句話。

  ......這,算是海誓山盟麼?......為什麼?

  溫熱的舌尖從喉結處一直滑向他的胸口,醉落難忍地想要推開他。該死的,這身體怎麼就那麼多敏感的地方!已經讓他為所欲為了一天一夜,現在實在不能再讓他囂張下去!

  "放開我......嗯!"下身感受到那傢伙冰冷的手指,抗拒立刻變得軟弱無力。可惡......他已經完全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裡!

  "你的選擇呢?"對方只是在詢問時稍稍離開。

  "沒有選擇!"雖說一部分是嘴硬,但有些東西他自己都沒理清,更何況一同死去......這種事情不到最後,誰會知道?

  "那我來替你做選擇。"九咎冷道,修長的手指深入他體內最敏感的一點,冰冷卻讓人忍不住叫出聲來的感覺讓醉落幾乎想要咬斷他的喉嚨。

  "你夠了!"狐狸赤目怒道。要做就乾脆點!

  "不夠......"溫熱的舌頭竄入他的口中,不願再聽到他彆扭的拒絕,勾勾纏纏,引出狐狸陣陣難忍的喘息。下身傳來一陣疼痛,他的身子顫了一下,咬著牙,承受著對方的分身進入體內的痛楚。這疼痛他已經非常熟悉,可他還是花了好一會,才慢慢的感受到一絲快感,便不知不覺地調整自己的體位,去追逐那好不容易找回的契合感。

  這不是感情,只是獸性。狐狸這麼告訴自己。

  從他眼中看到倔強,九咎垂眸,又輕咬著他的耳朵,就像是變回狼時,舔舐他的毛髮一般。輕輕的,帶著眷戀的味道。醉落的眼睛濕潤起來,雙手插入他的發中,不敢看他那雙金色的眼眸,只是用壓抑的呻吟來回應他。

  身下的抽動越來越快,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隔壁房間的人正在熟睡。

  醉落忍耐得連嗓子都啞了,眼眶一紅,張嘴就咬住了對方的肩膀。

  他不敢說話。就怕任何一句話,都會讓對方產生放棄或者離開的念頭。他不是能隨便說出甜言蜜語的人。而那傢伙,更是不可能說出任何一句超越曖昧的話語。

  除了剛才那句。

  可到底他想要什麼?推開?還是接受?......嘖,這時候不要讓他想如此複雜的東西。

  高潮過後,醉落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倒在了對方的懷裡。結果又變回了狐狸的模樣,直接把最柔弱的腹部暴露在對方眼底下,就這麼呼呼的睡著了,黑色絨毛下的肚子一起一伏。似乎方才享受到了極致的歡愉的是他,而不是那個將他吃干抹淨的狼。

  盯著這樣的狐狸,九咎嘴角微揚。

  如今他有理由,也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這傢伙開口詢問的那一天了。不是麼?

  將被子鋪好,又將它放在了上面,九咎也懶得再維持人形,直接變回原形,趴在他的身邊,用自己的尾巴,將那只睡得毫無儀態可言的狐狸圈在了自己的勢力範圍裡。

  床上蜷著一黑一白兩團,不過,顯然是白的佔了上風。

  而熟睡的狐狸,除了把自己埋得更深,沒有任何的察覺。也許就算感覺到了什麼,他也只會繼續把腦袋埋得更深,然後用黑色的皮毛遮蓋住自己發紅的耳朵。

  他們到底算是情人,還是狐狸認為的敵人?夜裡躺在床上,做著只有情人才會做的事,清晨醒來後,卻依舊水火不容。

  混亂的關係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被理清?這個嘛,還要看他狐大仙的心情。

  唉......

  第 17 章

  醒來後,白狼已經不在身邊,狐狸眨眨眼,從床上爬起,從腰部傳來的酸痛感讓他險些從床邊滑落至地面,幸好及時用尾巴勾住床頭柱,這才歪歪斜斜的爬回了床上。

  四肢張開,毫無形象的癱軟在床上的狐狸,想了半天都沒想起昨晚念記著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似乎與白狼有關,又似乎,......很重要?

  絞盡腦汁之時,九咎已是一身清爽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狐狸齜牙咧嘴著就撐起身子,往後靠了靠。如今身子被他折磨得只要看到這傢伙,就會隱隱酸軟。

  九咎坐到床邊,伸手,給他理順了被他睡得亂七八糟的毛髮。

  狐狸抖了下身子,回頭,就給了他一口。

  九咎卻笑,沒有避開。另一隻手卻揪住他發燙的耳朵,問了句:"選擇好了麼?"

  什麼選擇?

  狐狸咬住他的手,呆了會,才想起險些被他遺忘的事情。

  ......該死,他不該在這時候醒來的!

  尾巴一掃,就企圖把腦袋繼續埋入其中,躲避回答。

  九咎挑眉,單手按在它的腦門上,念了聲"變",狐狸還沒回過神,身子就自動變成了人形!

  醉落呆呆的坐在床上,任由他撥開自己額前的頭髮,淡笑:"你何時學會逃避了?"

  到底這傢伙是怎麼一而再的做到這些事的?醉落無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腦門,平日裡意氣風發的青年,此刻看來竟如此單純。

  到底該不該給他答案?

  朱清邪與他,到底該選誰?

  "......沒想好。"他扭開頭。

  身體的交纏過後就讓他做出選擇,這樣與引誘有何區別?他狐狸雖然迷戀肉慾,卻也不是隨便拋棄舊情的禽獸。

  可......朱清邪算是舊情麼?

  眨眨眼,他抬頭看向那張冷漠卻端正的臉,忽然覺得自己的選擇似乎並不那麼難做。失神的時候,毛茸茸的尾巴不小心就露了出來,一晃一晃的,就掃到了九咎的身上。

  ......糟,糕。

  狐狸發現不妥,僵硬地收回了尾巴,乖乖的在身後打了個卷。

  白狼也許不知道,但狐狸知道。這可是狐妖的本性:只有面對喜歡的對象,才會下意識的用尾巴來勾引。

  狐狸猛地就瞪大了眼。......他才不可能喜歡這個除了霸王硬上弓之外,別無所為的傢伙!

  "我的確要想想。"似是在自言自語,醉落轉身又躺回了床上,背對著九咎。

  身後的人也沒逼他,起身就離開了房間。

  房門剛關上耳朵就冒出來了,耷拉在腦袋上,冒著熱氣。

  就算自己喜歡又如何?到頭來,白狼依舊不會屬於自己,當他被族人簇擁在王座之上時,身旁,不可能是身為異族的自己。

  就算一起死去又如何?如果活著的時候不能擁有,那飄渺的靈魂又如何能擁有?

  更何況,身為被狐族驅趕出來的失勢者,他有什麼地方值得這傢伙喜歡?因為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麼?別開玩笑了,他們早已互不相欠。

  甚至連盟約都已經毫無效用。嘖。

  酸痛的腰再度開始提醒醉落沒多久前才結束的徹夜風流。狐狸惱火的用尾巴把自己蜷成一團,不願再去思考那個被強硬塞入腦中的問題。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房門被敲了幾下。

  醉落朦朧的睜開眼,撐起身子,心想九咎這傢伙什麼時候如此客氣了,便不冷不淡的說了聲"自己進來"。

  可推門而進的並不是想像中的傢伙。

  一臉不情願的小姑娘端著托盤進了門,上面擺滿了豐盛的飯菜。"公子慢用。"聲音竟比狐狸的還要冷淡。

  醉落終於看清了對方,對方的視線也瞟了過來。

  可小姑娘的眼睛在看得醉落凌亂不堪的衣衫時,頓時就凶狠了起來。"你,你到底是哪裡來的死狐狸?"猛地把托盤摔在桌面上,小姑娘尖銳的聲音立刻把狐狸混沌的腦袋徹底叫醒。

  本想皺眉,可狐狸不是笨蛋,想了想,忽然猜到了什麼,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躺得更加慵懶:"我是哪裡來的?這個問題為何不去問你們可愛的妖王?"

  "他才不是妖王!他是我們的狼王!等處理完雁紋谷的事情,他就會,就會回到族裡,然後迎娶狼後......"激動得她甚至開始微微喘氣,"而不是跟你這個該死的淫蕩的狐狸在這裡做該死的事情!"

  該死的事情?可惡,讓整個狼族的人都知道了,該死的應是那頭不知羞恥的白狼吧?

  醉落不怒反笑:"我才不在乎什麼狼後,他是王,選擇誰是他來做主吧?什麼時候輪到你這丫頭來指手畫腳了?"他笑得險惡。

  "死狐狸,你別得意!"

  "就算趕走我,你也不可能是下一個狼後。"越發險惡。

  回應狐狸的是"砰"的摔門聲。

  已經爬起來的狐狸再也睡不下去,盯著桌上的那堆飯菜,心裡的怒火越燒越旺。

  摸摸自己的尾巴,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於是從房間裡找出一把剪子,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尾巴上順滑的毛,眼一閉,"卡嚓"。

  摸著散佈在床上的狐毛,狐狸憐惜的吸了下鼻子,然後迅速的離開了房間。

  等九咎進房間的時候,看到床上的狐毛,頓時就愣了。桌上的飯菜沒有動過的跡象,而四周也不像有打鬥的痕跡。

  九咎垂眸,一揮袖,桌上的飯菜全被甩飛到了牆上。

  被緊急召喚來的小妖們一看到狼王的模樣,頓時變得戰戰兢兢。

  唔啊,方才是誰送飯的呀?竟惹惱了狼王!

  這銳利的眼神,這可怕的氣勢,誰敢承擔下這責任?!

  而躲在房頂上的狐狸,此刻則抱著自己短了一截毛的尾巴,在心裡大笑。

  第 18 章

  被眾妖們迅速把才纔送飯到醉落房中的小姑娘給供了出來,單薄的小姑娘跪在九咎面前,身子瑟瑟發抖。

  就算對那只死狐狸有再多的不滿,她也不該忘記,對方可是狼王的座上賓。冒犯了貴客,就等於冒犯了狼王。在白狼族中,冒犯王權的後果,同樣身為白狼族的自己自然是清楚不過。

  "什麼時候進去的?"冷得徹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姑娘低著頭,死死揪著衣角,好容易才抖出一句"方才"。

  "他在做什麼?"

  "在,在睡覺。"眼角都擠出了淚水。

  "出來的時候可有看到別人?"

  小姑娘吃驚的抬頭,碰上九咎銳利的眼神,連忙又低下頭:"沒有。"該不會......

  "你可曾對他說了什麼?"

  "沒......"咬著下唇,她還是吞下自己的謊言,點頭:"我說了......"

  狼王沒有做聲,只是等著她的回話。

  "我說了......"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下來,小姑娘盯著被自己糾纏得快要爛掉的衣角,開始一股腦的說出自己的不滿:"......他不該留在此處,狼王您是我們最重要的人,白狼族的振興需要您的力量,而他,不過是只連原型都維持不好的......黑狐!"

  狐狸離得不算遠,斷斷續續的也算聽清了她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冷哼一聲,靠著屋脊就躺下,還翹起了二郎腿。

  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九咎緊繃的臉色忽然放鬆了些。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可迅速又被冷漠掩蓋過去。"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所有的勇氣都用在剛才那段話上,小姑娘身子又開始發抖。

  "那為何如今房裡除了他的毛髮,別無他物?"充滿壓迫感的聲音險些讓周圍的小妖也軟了腳。而正跪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早已癱軟在地上。

  "我,我沒做任何事!狼王!我絕對沒有傷害他!"淚汪汪的眼睛終於望向那張冷漠的臉。曾經她是如此的愛慕這樣的狼王,可如今,為何落到這樣的境地?

  九咎垂眸看著佈滿淚水的小姑娘,半天,才開口:"青葵,就算他不能回來,你這輩子依舊看不到狼後。"毫無起伏的一句話,卻比任何嘶吼帶來的效果更為驚人。

  連眼淚都忘了掉的青葵,終於忍不住訥訥的問了句:"他,不是黑狐麼?"

  "人尚且能與妖結連理,同樣是妖,又有何難?"狼王掃了眼在場的所有妖,嚴厲的眼神讓尚有諸多疑問的傢伙都閉上了嘴。

  在屋頂上蹺著的二郎腿僵硬了一下,半天,換上另一邊,繼續蹺。

  青葵臉色發白。

  同性尚且讓人有些難以接受,還要不同種族......

  同樣在想這個問題的狐狸突然覺得,是不是因為正好是同性,所以九咎這傢伙才肆無忌憚的對一個異族霸王硬上弓?

  嘖,有這可能。因為無需考慮交尾後的麻煩。

  蹺著的腿又放了下來。連眉頭都忍不住打了個結。

  "青葵,你該知道白狼族的族規。"九咎再度開口,青葵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挺直了腰,死死盯著九咎的鞋尖。

  "我,知道。"她的聲音比剛才低了許多。

  什麼規矩?放下搭在腦袋後的手,狐狸的耳朵豎了起來。

  "今日你就暫且在柴房中反思,明日再將你法力剝去......"

  "什......"從房頂上咕嚕就爬起來狐狸險些喊出聲來。他撐起身子,死死地瞪著那白色的背影。開玩笑呢吧?這麼點小事就要廢了他人的道行,這些冷酷無情的狼!

  "侮辱,甚至傷害他,僅僅奪去你的法力,已算仁慈。"狼王的聲音的確冷酷。

  什麼傷害,不過是一撮毛而已!醉落瞪大了眼。傻姑娘,快否認啊!

  可青葵卻低著頭,默不出聲。

  狐狸並不知道,只要狼王開口做決定,任何人都不會對此質疑。這是狼王才有的權威。

  可以想見,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九咎,需要多麼強大的力量。

  急得險些要跳下去的狐狸拿起一旁的石子,彈射到了白狼的背後。

  笨狼,大爺我在這裡!

  可對方沒有回頭,甚至連眼睛都不移過來一下。

  醉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青葵被人帶走,一臉絕望。

  該死的......

  該死的!

  等九咎再度回到房中的時候,那只尾巴短了一截毛的黑狐就盤腿坐在床上,一臉惱怒。

  一直冰凍著的臉慢慢勾起一抹笑容。

  頓時把狐狸的尾巴給氣得炸開了。

  到底是誰贏了這場遊戲?......狐狸死都不願意去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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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青葵的法力當然沒被剝去。只是小姑娘再也沒出現在醉落的眼前,缺少挑釁的時間竟讓醉落覺得無聊。他知道自己又再度中了九咎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你太過溫柔",只能咬牙,默默吞下這句話帶出來的酸楚。

  九咎身為妖王,大小事務不少,當天就離開了段府。臨行前,還將自己的匕首交給他,卻一句話也不說。

  拿著冰冷的卻讓他覺得炙手的銀色匕首,醉落皺了好久的眉頭,最後,還是決定先回朱清邪那裡看情況,至於狼王的問題,......就留待後面再說吧。

  可推開房門的時候,門外包圍的五個狼妖讓他憋悶的心情突然大好起來。

  那些傢伙用險惡的眼神盯著自己,如同捕獵時的神色。相較起九咎的銳利,狐狸發現此刻自己竟沒有絲毫的緊張感,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聽到狼妖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殺了你,狼王就不會有任何瑕疵",醉落挑眉。

  自己竟然成了瑕疵?

  即便狼王早已向眾人宣示醉落的重要性,依舊有人願意以性命換回狼王的威嚴,這就是狐族與狼族的區別。

  醉落冷笑,振袖,背手而立。

  他雖是落魄的黑狐,卻不至於落魄至被人當面唾罵為"瑕疵"都能不動聲色。更何況,他也不是什麼大肚量的狐狸。

  確切地說,他小心眼得很!

  狼妖們撲上來的時候,都亮出了鋒利的爪子,醉落猶豫了一下,沒拿出九咎的匕首,自己徒手迎了上去!

  九咎,你早預料到了麼?

  可惜你忘了,沒有你的幫助,我依舊是黑狐族裡最強的妖!

  狼之間的配合從來是驚人的,醉落再怎麼小心防守,依舊讓自己身上被劃出了不少血痕,可他也不落下風,化成利刃的手指在對方身上留下更加慘烈的痕跡。

  狼妖們見佔不了上風,竟同時化成白狼,朝醉落撕咬下去!

  "哼......"醉落冷笑,等的就是這一刻。低低念了幾句咒語,從天而降的幾道落雷讓那些早已殺紅了眼的白狼驚懼地四散而開!

  化成人的時候他們也許只是驚詫的閃開,而一旦變回原型,那些天生的對雷的恐懼就會成倍增加。

  這就是妖的本性。

  白狼們還沒從恐懼中脫出,醉落已經閃到其中一頭狼的面前,眨眼間就卡住了對方的喉嚨,卡得白狼只能張嘴呼吸,無法咬住醉落的手臂。

  "比起狼王,你們差得太遠了......"輕蔑的把這句話贈送給他們,醉落將手中的白狼甩到了另一隻的身上,閃躲不及的另一隻慘叫著也被撞飛了開,剩下的三隻來不及重新擺好陣型,醉落就已站在他們中央,又念了句雷咒,三道響雷就以醉落為中心,朝他們劈去!

  ......

  早已嚇得癱軟在地上的白狼們訥訥地看著醉落靠近自己,蹲下,傲慢地笑著:"感覺如何?到底誰是誰的瑕疵?"

  每頭狼身旁,都留下了被雷劈得焦黑的印記。要不是他們的自尊心太高,那白色的絨毛下多半早已淌出帶著騷味的液體。

  俊美的青年大笑,像小貓一般將其中一頭較瘦小的白狼拎起來,說道:"記住了,是他非要留下我,不是我死皮賴臉的要留在此處。你們想挽留我,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狼嗚咽一聲,強撐起力氣,張嘴就要咬他的手臂,可視線才碰到醉落,就僵住了。

  那雙漂亮的狐眼裡,方纔的嬉笑早已消失殆盡,只有讓人不敢反抗的冷酷與威嚴。

  白狼打了個抖。

  這眼神狼王也有,這隻狐狸的王者之威,並不遜色與自己的王。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野狐狸?!

  醉落撇撇嘴,收斂了方才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勢。將那只僵硬的白狼放在另一隻更高大的白狼旁邊,淡淡的說了句"他還太小了,怎麼捨得讓他出來尋死呢",便大步離開。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小妖躲在一旁偷看,估計看到平日不可一世的狼妖們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對狐狸的印象立刻從淫妖轉換成了狐王,於是醉落直到離開段府,回到朱清邪住的客棧,都沒再有妖怪前來挑釁。

  將身上染了血的衣衫換去,醉落迅速的跑到朱清邪房門口,敲了敲門,裡面半天沒動靜,便忍不住推開門察看,沒想到,竟不小心......看到了一副"溫馨曖昧"的光景。

  "你......"躺在床上抱著少年的青年,與目瞪口呆的狐狸同時出聲。只是一個只是想說"你誤會了"一個則是想說"你怎麼了"。

  倒是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眼神的交流。"滾開。"被吵醒的麒麟眼神冰冷刺骨--儘管裡面依舊帶著睡意朦朧的感覺。

  雖然還想問朱清邪情況如何,可看這架勢,醉落還是很安分的退出了房間,並好心的提醒道:"外面下雪了,小心點,別著涼。"嘴角竟帶著笑。

  二流術士到底還是被那個偽裝單純的小鬼給吞了個片甲不留啊。

  狐狸晃著尾巴笑意滿滿的回到自己房間。直到回房間時他才愣住。

  等一下,朱清邪不是自己的舊情人麼?自己難道不該吃一下醋?

  ......腦子不自覺的想起九咎的問題,還在晃蕩的尾巴下意識就捲了起來。

  朱清邪要去雁紋谷探個究竟,得知消息的醉落想也不想就跟了去,絲毫不管如果讓九咎發現自己再度不告而別的後果。

  遙遠的路途上,醉落再次體會到麒麟是個獨佔欲多強的小鬼,他對麒麟笑得別有含義,麒麟卻對狐狸笑得險惡。在接近雁紋村的那天晚上,終於讓狐狸偷窺到了兩人超越了曖昧的舉動,於是狐狸只能用尾巴遮住自己的腦袋,不讓那些親暱得肉麻的話語鑽入自己的耳朵。

  唉......憋得好辛苦。

  "朱清邪你這個混蛋......"

  "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

  "混蛋,你就喜歡我不行麼 ?"麒麟句句逼問,把本就羞紅了臉的朱清邪幾乎閉上絕路。

  就連醉落的耳朵都聽得發燙了起來。他又想起了那雙金色的眸子。那雙併不總是銳利的金色眸子,偶爾,也會流露出讓他不敢直視的溫柔--如果那真的不是他的錯覺。

  逼問依舊沒得到結果。

  白狼的逼問,也沒有得到結果。

  麒麟的惱怒狐狸看在眼裡,那,白狼呢?

  該死的狐狸,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了!醉落羞惱的把腦袋埋在毛茸茸的尾巴裡,想要逃避越來越清晰的問題。

  過了一會,險些被自己的毛髮給憋死的狐狸還是把腦袋拔了出來......

  終於在雁紋谷找到自己尋找已久的白狐,朱清邪當著眾人的面,毫無形象的哭嚎起來。醉落想起他曾說過的話:他活下去的目標,就是尋找他的恩人。如今恩人找到了,他還有什麼想要做的麼?

  醉落本想親口去問朱清邪,可當他看到被承影護在懷裡的二流術士,頓時明白自己已經無需再去詢問。

  當生命中出現了一個更重要的人,就是為了這個更重要的人活下去。

  狐狸眨眨眼,忽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找到了新的目標的朱清邪,能陪伴自己的日子越來越少。而那只同樣被朱清邪前世遺棄的白狐,儘管比自己好看,儘管比自己法力高強,依舊避不開孤獨的命運。

  心裡有些東西逐漸冒出來,可他不願去面對。

  第 20 章

  找到了含靨,下個任務便是潛入雁紋谷裡的雁王墳裡,尋找能夠壓制這股力量的方法。雖未找到任何的線索,可醉落在朱清邪因為承受不住王墳裡的怨氣而倒下後,迅速的從雁王的棺槨裡拿了塊玉珮出來。

  總不能顆粒無收的回去,否則九咎還不嘲笑死自己?

  千辛萬苦,終於從雁紋谷裡逃出來的幾人還沒來得及喘氣,醉落就遠遠的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想也不想,他轉身就要跑,然而偷懶而沒收起來的尾巴被人死命的抓住,他齜牙咧嘴的瞪著那個抱得麒麟歸的朱清邪,對方笑得惡毒:"你就乖乖的跟狼王走吧。"

  黑狐狸打了個冷顫,還沒來得及唾罵這個沒良心的好友,身子就再也無法動彈。 "這回,你逃不掉了,不是麼?"九咎淡淡的說道,冷漠的表情裡有一絲難得的笑意。

  ......他絕對要把解開定身術的方法找出來!醉落眼裡燃燒著憤怒的光芒。

  可憤怒又有何意義?

  當身體下意識的追逐著對方帶來的快感的時候,當尾巴緊緊的纏著對方的時候,狐狸就算有再多的理由,都說服不了自己"其實討厭這頭白狼"。

  九咎輕咬著他的頸項,醉落忘情的微微仰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副模樣,已經是徹底信任這只隨時可能咬斷自己喉嚨的白狼。

  可是只要不說出口,就算用身體擺出"任你吞噬"的模樣,最後的一道防線依舊不會突破。

  九咎當然知道這一點,卻再也沒開口詢問。

  狐狸好幾次在高潮時咬著他的肩膀,"嗚嗚"的吐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九咎聽不清,但也不打算猜測。如果還沒淪陷到能開口的地步,那就讓你繼續淪陷下去,直到你完全被淹沒為止,如何?

  "我不是壓寨夫人......"歡情之後,狐狸癱軟在床上,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當然不是,你只是醉落。"九咎將他圈入自己的懷中。

  "你到底是......何時看上我的?"累得連眼皮都懶得抬起來的狐狸也不客氣,直接把對方的身子當作軟墊。外面飄著雪,屋裡雖有暖爐,卻依舊帶著些寒意。身後的白狼要是能變回原型,那就再適合不過了。

  白狼只是在理順他的頭髮。

  "......你要不說,我一輩子都不回答你的問題。"狐狸威脅。

  "......第一次見面。"白狼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不自然。

  本來癱軟的眼皮立刻被撐開,狐狸帶著興味,盯著頭上那張臉上的冷淡變得不自在。九咎卻把手按在了他的眼睛上。狐狸頓時笑出聲來,完全忘了剛才自己因為太過沉醉而遷怒的事情。

  這頭狼原來也會羞惱麼?

  笑著笑著,就要拿開他的手,想要再嘲笑一番,卻不想,對方一手按著自己的眼睛,一手探向自己的下身。

  "等......等等!你想做死我啊!"醉落連忙制止。

  "你想知道原因麼?"九咎惡劣的在他耳邊,親暱地低聲問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狐狸強撐起自己的傲慢。就算是被吃干抹淨了,他依舊不願處於下風。

  九咎輕笑。醉落看不到任何東西,自然也看不到他難得的笑臉。只是漆黑一片中,聽到那傢伙近在咫尺的輕笑聲,耳朵竟有些發燙。

  "你不該教我親吻的。笨狐狸。"這是九咎第一次叫"狐狸"。從前,都是直呼其名,如今這樣的叫法,竟比直呼其名還多了幾分親暱。

  第一次偷親九咎的回憶,加上對方親暱的稱呼,狐狸的耳朵已經燙得可以直接下菜了。

  "......僅僅......是因為親吻?"口齒不清的問話,洩露了他的心意。

  "我原以為你會奪回屬於你的東西,三年前才沒有挽留你,可你這只善良得過了頭的狐狸......竟給我消失了三年......"

  什麼也看不見的狐狸,雙手緊緊地揪著身下的被褥。

  記恨了三年的事情,到頭來還是自己的誤解,甚至是自己的軟弱造成的過錯。這是老天給他開的玩笑麼?

  "我注定不能成為狐王。"醉落忽然說道。

  一片黑暗中,反倒能說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做不到你能做的事,若是我要奪回自己的王位,我就要殺了大哥。若我有殺掉大哥的勇氣,我會被趕下來麼?"

  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善良只是借口,懦弱才是本質。因為發現了本質,所以才沒在惦念著那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王位。

  "所以,九咎你猜錯了。"他輕笑。

  捂在眼上的手挪開了,終於恢復光明的醉落望著從上面盯著自己的九咎,對方只是挑眉,沒說一句話。

  真是如此麼?

  那些高傲的神態,那雙狡黠卻倔強的眼睛,真的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懦弱?

  兩人對視一陣之後,醉落先扭開頭。

  那雙金色的眸子太銳利。似乎什麼都藏不住。他不想再申辯,於是變回了狐狸的模樣,蜷縮在自己的尾巴中,不再依靠著對方。

  從前沒有別人體溫的時候,他一樣能過得很好。

  如今又怎麼會輕易變得脆弱?

  第 21 章

  醉落穿衣的時候,一塊帶著涼意的東西從胸口滑至腿上,撿起來才發現是那塊從雁王墳裡帶出來的玉珮。還沒來得及去思考該如何處理,玉珮就被人奪了去。

  "很強的執念,誰給的?"九咎摩挲著溫潤的玉石,側臉看他。

  "定情信物。"醉落輕笑。

  九咎卻沒吃醋:"哪來的?"

  "難道不能是給我的麼?"他的魅力難道不值一塊玉石?

  "除了我,你只會收下朱清邪送的東西,而那人,對你並無任何執念。"他直言。狐狸雖知道是事實,卻難免羞惱。

  "你若是有這傢伙一般的執念,恐怕百年之後,也是個麻煩。"懶得與他再兜圈子,於是坦白告知玉珮的來歷。

  雁紋谷地脈的關鍵就是雁王墳,而雁王墳盜賊遭破壞後,地脈也隨即被破。離雁紋谷並不遙遠的扶方城之所以成為方圓十里內最平靜的地區,原因就是扶方城下埋著的前朝小皇帝。雁王與小皇帝的感情,僅僅從閻王棺槨上的文字,便可窺之一二。

  "即便是死後,也對小皇帝念念不忘,只是,也不知道這份思念小皇帝能瞭解多少。"醉落想起那間並不奢華的墓室,以及孤獨的雁王。

  九咎聽完,挑眉,反問道:"既然擔心我成為雁王這樣的禍害,何不將我倆葬在一處?無須任何墓碑,無需任何棺槨,僅僅將屍骨埋於同一個坑裡。幾年後即便無人記得你我,可彼此的屍骨融為一體時,何須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跡?"

  "胡扯。"醉落僵硬的反駁,垂落的長髮遮住了自己發燙的耳朵。拿回那塊玉,他起身就要離開。

  "要去哪?"九咎覺得自己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才會這樣怕婆婆媽媽。

  "去找小皇帝。"他的嘴角高高揚起。將頭髮束起的醉落,與方才在床上羞惱著索要九咎的模樣截然不同,利落乾脆而又帶著點意氣風發。

  九咎盯著他,想起初次見面時那只俯下身子,朝自己高傲的笑著的少年。

  "那是一個興盛時期的帝王墳,裡面的機關絕不是輕易能破的。"他沒有直接阻止。

  醉落卻亮出了那枚泛著啞光的玉:"我雖無法幫忙封印,但總能幫著雁王再見上他的小皇帝一面吧?更何況......單相思了幾百年,雁王未免太過可憐。"

  那小皇帝也許早就輪迴不知多少世了,可他還是希望對人世絕望的雁王在看到自己深愛的人之時,還能勾起幾分對凡間的愛戀。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同下去。"九咎說著,也起身,拿過他手裡的玉珮。

  "......等等,這是我自己的事!"狐狸瞪大了眼抗議。

  "你若是死了,我也會陪你一同死去。"他看也不看他,逕直走出門外。

  狐狸僵硬地瞪著遠去的身影,不禁氣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不願與他同去,因為一旦死去,自己就是選擇了後者。

  他是狼王,不該為了一隻黑色的狐狸而放棄自己的王位。

  如果善良能作為理由把一個人從高處推下來,那麼,感情是否也會成為絆腳石?

  既然已經成了王,就不要再有任何的猶豫,也不要再有任何讓人輕易推翻你的弱點。該死的九咎,難道你就不能理解這一點麼?

  醉落惱怒的踏出房門的時候,門外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天地連成一片的雪白,乾淨得叫人不忍玷污。

  剛走到院子外,不遠處的幾團身影讓他停住了腳步。

  白色的雪地上,有幾團白色的毛球在拿著掃把走動,其中一隻小毛球還似曾相識。

  狐狸立刻沒心沒肺的笑了出來。毛球們紛紛羞惱地回頭瞪他--把白狼形容為毛球,也只有這隻狐狸才幹得出來。

  醉落後來才得知九咎為了懲罰那些冒犯的傢伙,讓他們變回原形,以白狼的高貴身份清掃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這樣的懲罰已經相當開恩。狐狸自然也知道九咎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自責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只是目前,笑得尾巴都露出來的狐狸,實在是惡劣得稱不上"善良"。

  小皇帝的墳藏得十分隱秘。只是對於狐狸這種靈性高的動物而言,又實在算不得什麼。沒過多久,醉落就找到了王墳的通道,剛要下去,就被九咎猛地往後一拉。"你......"話還沒說完,九咎已穿過他,率先一步下了通道。

  "......"醉落盯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

  九咎還沒深入穴道,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從頭上越過,跳到了眼前。黑色的狐狸回頭看了他一眼,似在嘲笑,又似在挑釁,甩甩尾巴,又繼續往裡面跑去。

  這只驕傲的狐狸怎會甘願被保護?九咎想笑,也加快了腳步。

  王墳的機關果然非同小可,儘管黑狐的身形矯健,還是有好幾次險些丟了性命。

  "要是一生都被困在此處,該吃什麼維生好呢?"剛躲過從天而降的石陣,狐狸玩笑道。遺言一般的話語已不知說了多少次,而白狼只是默默地拉著他,一道道關卡的闖了過去,在抵達主墓室的時候,才冷冷的說了句:"要死也是由我做死你。"

  狐狸第一次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而那雙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後,落到了前方。

  最終,醉落將玉珮放在了皇帝的靈牌前--他可沒這膽子像打開雁王的棺槨那樣打開小皇帝的。沒多久,玉石竟像是有了靈氣一般,泛出青藍色的光芒,暗光流動,照亮了靈牌。

  幾百年後再度相遇的感覺,到底如何呢?醉落盯著玉石裡流動的光芒,低歎一聲,轉身就要離開主墓室。

  多謝。似乎有人在身後說著。

  他猛地一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醉落豎起寒毛,僵硬地對著空氣道:"舉手之勞,不必感謝,只要你們別記恨我就好。"

  那詭異的感覺瞬間消失,玉石的光芒也同時消失了。

  從王墳裡出來,醉落愣了好久,才抬頭去看九咎:"小皇帝應該轉世了吧?讓他去對著一具屍體,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九咎卻抬手,按下他的腦袋,淡淡的回道:"執著於從前,才無法轉世。這個傢伙要是真聰明,就該去尋找小皇帝的轉世,無論是哪一輩子,都要追下去。"

  狐狸眨眨眼。他似乎小看了這傢伙的執著。

  對話隱隱觸動著某些情緒,他尷尬著想要轉移話題:"你的話比從前多了許多。"

  白狼此刻竟難得的瞪著他,狐狸被盯得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不說出來,你難道就不會再次跑掉麼?"他冷冷的說出這個事實。狐狸一愣,半天,又乾笑著挪開了視線。

  言語的束縛力有時的確比行動要強。狡猾的狐狸要不是一而再的被他霸道的言語克制住,哪會像現在這般安分?更何況有些感情不說出來,這只總想要逃避的狐狸又哪會認真對待?

  不過,看著狐狸因為簡單的一句話就輕易紅了臉,這樣的感覺也相當不錯就是了。

  九咎當然不會坦白告知內情。

  第 22 章

  那塊玉珮帶來的效果出乎意料,雁紋谷附近的氣息依舊紊亂,但是以扶方城為中心的保護圈範圍卻變大了,也就是說,雁王雖沒能阻止地脈的變動,卻能坐陣扶方城,化敵為友,反成他們的保護神。

  醉落從九咎那裡得知這一情況後,呆了好一會,才皺眉道:早些解決這個問題,讓他盡快轉世吧。一抹孤魂漂泊在凡間,守著自己曾經最愛的人的棺槨,那樣真的會幸福麼?

  九咎聽完,忽然勾過他的下巴,不偏不倚的就吻了上去,一番唇舌勾纏後,才鬆開手,冷道:"對他,你太過善良。"

  醉落一愣,想問些什麼,可看那傢伙甩袖離開的樣子,又突然意識到,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醋意"?

  用手背抹去留在唇上的味道,狐狸笑得狡詐而又得意。

  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回到最初施展封印的地方。醉落不是沒有擔心,只是當責任擺在眼前的時候,兒女私情絲毫都不能成為逃脫的借口。

  在場的人正是認同這一點,才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承擔下救世的責任。

  守在陣外的醉落盯著陰陽陣中的三人,其中兩人對自己的意義非凡。一身白衣的九咎,與一身黑袍的朱清邪,兩人不僅外表截然不同,就連內在都天差地別。

  到底吸引自己的是什麼?

  九咎強勢,朱清邪灑脫;九咎冷漠,朱清邪熱情;九咎身為狼王,而朱清邪不過平民。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自己竟喜歡上了兩個無法相提並論的傢伙?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朱清邪已經雙目發赤,醉落要上去,卻被李銀擋下:"不到最後,不要打斷!否則前功盡棄時,我們拿什麼來後悔?!"關心則亂,朱清邪自然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醉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弱小的人類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懸崖開始震動,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裂縫,沿著朱清邪坐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懸崖盡頭。

  醉落屏息。看著眼前天地劇變卻無力可施,這樣煩躁而又絕望的感覺,似曾相識。

  當月光再次遍灑大地時,一切終於結束。

  然而朱清邪的情況讓其他人擔心不已,二流神仙讓他立即換血,經過一番爭論,終於迫使那個不捨得讓白狐受苦的二流術士接受了換血。

  半妖的術士終於恢復成了人類。而那個始終攙扶著他的人,不是醉落,而是少年模樣的麒麟。醉落竟覺得有些欣慰。

  任務結束,麒麟扶著朱清邪就要回去,一直被忽略的黑狐狸不幹了,在他們面前懶得收斂起來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地上的殘雪,難掩嫉妒地說道:"都成雙入對了麼?"卻不料被人揪住了尾巴,他猛地回頭,看到手的主人,突然堆起用來解釋的笑容:"當然不是『都'成雙入對了。"

  九咎挑眉。何必重點說出那個"都"字呢?

  回去我們再好好算帳。

  白狼族再度回到繁衍多年的地盤上,妖王也恢復了狼王的身份。唯一不同的,只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統治,讓那些暗藏禍心的其他妖族收斂了許多。從前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親身體會到了狼王的力量,又怎會再做飛蛾撲火的事情?

  這些日子,九咎忙於重建白狼族的工作,而那只黑色的狐狸,早在一個月前就不見了蹤影。

  等他親自去客棧尋找的時候,已是人去房空,店家看著渾身散發著寒氣的白衣青年,顫抖著說出那群人早在半個月前就已離開的事實。

  九咎垂眸,掌櫃咬著手板打著抖以為他就要把自己的店給冰封起來的時候,對方卻只扔給了他一錠金子。

  只要見到那個傢伙,就通報我的人。他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等狐狸再度出現的時候,一身的狼狽。掌櫃笑著把他迎上樓後,刺溜一聲就溜到了外面。

  睡得迷迷糊糊的狐狸,發現不對的時候,身子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懷中。

  瞪大了兩眼的狐狸盯著地面,渾身不能動彈,心裡再度詛咒起自己。

  就知道不該為了節省時間,跑回最近的扶方城來休息的!可惡......

  可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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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一次來到白狼族的地盤,醉落的出現立刻引來了眾人的矚目。

  多少惡意的眼光狐狸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被帶入狼穴後,如何才能再次逃離。可惜狼王的住所裡三層外三層的佈滿了守衛,狐狸是插翅都難逃。

  "你想軟禁我?"狐狸瞪著眼,問狼王。

  "等你習慣了留下,自然就不算軟禁。"

  "還不如挑了我的筋來得乾脆。"醉落冷哼一聲,忽然又想到什麼,惡劣的勾起嘴角,道:"或者扒了我的皮,將它圍在脖子上,就能一生一世圍著你,再也不用擔心分離。"

  "好主意,不過,無需把你的皮扒了,"九咎靠近他,額頭對著額頭,聲音帶了一絲笑意,"明明只需讓你恢復成狐狸的模樣,用定身術將你定住,然後再圍到脖子上,你依舊是只能留在我的身邊。"

  狐狸惱得尾巴的毛都豎了起來。

  可是他豈是如此輕易放棄的狐狸?

  此刻盤腿坐在屋頂上的他,盯著下方守衛的眾白狼護衛,心裡盤算著到底該用何種方法來引起騷動,然後引開他們的注意,趁亂逃跑。

  然而那些白狼們的神情各個冰冷刻板,絲毫不像會輕易放棄任務的模樣。

  狐狸撇撇嘴。狼族果然無趣。

  遠遠的走來的人在重重盤問下,終於進了醉落所在的房間,然而推開門不見對方的身影,那張俏麗的臉蛋驚了一下,又閃過一絲喜悅,還沒來得及繼續高興下去,醉落笑得奸詐的臉就出現在了眼前。

  來人上揚的唇角甚至來不及收斂回去。

  "麻煩青葵丫頭了。"醉落嬉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籃子,拿出精緻的食盒,不等她開口,就自己擺放好了豐盛的菜餚,

  自在的樣子把青葵氣得跺腳。"你,......你還要在這裡呆多久?"

  狐狸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口齒不清的答道:"不知道。"

  這算回答麼?

  "你不要太厚臉皮!"青葵指著外面,惱道,"你知道外面那些傢伙怎麼想你麼?淫亂而又無能的禁腐,要不是藉著狼王的威嚴,你又怎能安然無恙的呆在這裡!"

  狐狸撕咬著雞腿,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在關心我?"

  "誰關心你!我......"險些脫口而出的話,是少女的心事。

  可狐狸又怎會不知道?否則也不會特意讓九咎安排青葵做自己的侍女了。"既然關心的是狼王,為何不想辦法讓我從這裡出去,等狼王再也找不到我的時候,你就無需擔心他的威嚴再受到任何的質疑了。"狐狸舔著手指上的雞油,似是不經意的說著。

  青葵竟然很是詫異。"你想逃?"

  狐狸嘴角抽筋的反問:"若九咎不是為了防止我逃走,何必安排如此多的人來看守?"

  "我以為......只是你為了不讓其他人接近這間屋子,對你產生威脅......"

  雞腿吧嗒一下掉到碗裡,醉落連仰天長嘯的力氣都沒有了。很好,九咎,你不但讓我成了瑕疵,還讓我在眾人看來,不過是個懦弱沒用小心眼的狐狸。

  "......只要我逃出去了,到以後你再來評論我這只舉世無雙的黑狐,只是目前......"

  "目前沒有任何讓你逃走的可能。"

  青葵僵硬著,連頭也不敢回,匆匆收拾了籃子,轉身就小跑出了房間,僅留下互相瞪視的兩人。她是喜歡狼王,可是從未有勇氣在他發怒的時候,直視她尊敬的王。

  "這個鴿子籠,怎麼能用來裝偉大的狐狸?"醉落咬牙笑道,"狼王,您未免太過缺乏誠意。"

  "從前困著你的是天與地,此後無論是再廣闊的空間,也無法滿足你的要求。"九咎銳利的眼神盯著他,那是狐狸已經熟悉了的盯住獵物時的眼神。

  "既然知道,就不要妄圖能留住我。"

  "可不留住你,什麼時候才能等到那個簡單得只需要三個字的答案呢?"九咎沒有退讓,即便他也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任性。"我不想再等待,尤其是你一旦逃避起來,就是永無休止的自我否認。"

  被揭穿的感覺讓醉落有些狼狽:"就維持這樣的關係難道不好麼?我想你的時候,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我們也可以做情人才做的事,只要不說那該死的三個字......"還沒說完就愣了。

  九咎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不甘而惱怒的神情。

  "你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壓低的聲音,壓抑了多少感情。

  "......夠了。你找到了自己的狼後,才能穩固自己在白狼族中的地位......""放屁!我等了三年,為的不是這句話!不是這樣的關係!"原來冷漠的人一旦爆發,竟有孩子氣的任性與惱怒。

  狐狸也惱了:"將我困在這裡,就想得到答案?我自己也沒有答案,還奢望我能在這鴿子籠裡找到答案?"

  他是想要找到一個能回去的地方,卻不是被困在一個狹小的天地。

  偏偏這頭笨狼一旦任性起來,竟然幼稚得可笑!

  "別忘了,我也曾經是個少主,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他輕笑一聲,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守在門外的白狼們被巨大的響聲嚇了一跳,回過頭,更是驚得好些傢伙露出了狼形。

  房頂已經被炸開了一個大洞,冒著青煙的地方,跳出倆人,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時而交纏在一起時而又分開來,唯一知道的是,兩人正在打鬥。

  護主心切的白狼們正想衝上去,狼王的吼聲卻制止了他們的行動:"誰也不許插手!"

  呆滯的白狼們只能看著自己的王與那頭本該是柔弱無用的黑狐打得激烈,那狐狸的身手,分明是他們這些近衛都無法望其項背的。

  第 24 章

  從雁紋谷回來後,狐狸的身手明顯比從前強了許多,就連九咎都感覺到了,稍不留神,袖口就被劃開一道。渾身散發著凌厲氣勢的醉落,似乎已經遠不是剛重逢時的那只帶著迷茫的狐狸,而是......

  越來越像從前與自己為了守護王位而英勇奮戰的黑狐少主。

  兩人同時躍到另一個屋頂上,九咎抬手,在自己身前畫出一個護壁,擋下醉落的攻勢,又念了句雷咒,一道驚雷就要落在狐狸的身側,可狐狸卻迅速地避開了那道雷,毫髮無傷。

  "你說我到底該為什麼而戰呢?"醉落忽然出聲問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九咎往後退了一大步,避開他的利刃。

  醉落一愣,停下動作,看向那個神色始終沒有太大波動的傢伙,不由輕笑:"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竟然輕易就看穿了自己,實在是......有些惱火啊。

  "你願意說的時候,我會聽。"

  該死的狼王,就算在這時候也不忘擺架子。狐狸又氣又好笑,

  "如今我還剩什麼,不就是自己麼?不為了自己,還能為誰?"醉落說著,手上已經握著一把銀色的匕首,"如果連自己都守不住,我豈不是太過沒用了?"

  說完,就壓低了身子,猛地向九咎襲了過去!九咎往後仰,避開了從自己臉上劃過的寒光,可醉落卻在下一瞬間橫掃一腳,九咎只能狼狽地化為狼形,閃開他迅猛的攻勢!

  等看清他手中的匕首時,白狼眼裡的光芒更加銳利。

  那是他贈與他的東西。

  "我不是輕易會被感情困住的傢伙。"反手持著匕首,狐狸低低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即使曾經是你的東西,也會毫不猶豫的用來反抗你。既然如此,就不要再逼著我留在你的身邊,因為不管你用情多深,最後我都會利用它,然後逃跑。

  已經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因此不會再猶豫。可偏偏這頭固執的白狼怎麼也不願放手,到最後,自己甚至有傷害了他的可能。

  既然早就能預料到這一點,為什麼不及早避免傷害的發生?

  白狼盯著他,沒有動靜。

  醉落歎息一聲:"我要走了。"

  白狼站在他面前,還是沒動,就像石頭一樣,要不是那雙金色的眸子開始變得黯淡,醉落會以為它是不是根本沒聽見。

  "我......我會回來的。偶爾。"有內疚,也有心虛,還有羞澀。回來的意義是什麼,他自然清楚,可是,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一次,他並不能確定。

  狐本就是風流的動物。偏偏遇上了專情的狼。

  要是當年沒教他親吻該多好,如今就不用面對這頭在眾妖面前充滿王者風範的白狼,在自己面前逐漸剝落下一層層的冷漠,卻又一次次的被自己的逃避給刺傷。

  要離開的時候,醉落忽然又轉過身,看了眼那只固守原地的狼,心裡像是被無數只母雞叮啄了一番,不由變回了黑狐的模樣,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

  在白狼反應過來之前,以狐的模樣舔了下狼的嘴,然後又用腦袋,蹭了蹭白狼胸口那撮最柔軟的毛。

  這已經是動物間最親暱的姿態。

  白狼低下頭,輕咬了下狐狸的背脊,黑狐則回應似地用尾巴包住了白狼。

  四週一片雪白,就連自己面前的白狼也是一片雪白,偏偏自己卻是黑得好像夜裡的天幕。

  黑與白,怎能隨便就混淆到了一起呢。

  黑狐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他又變回人形,從屋頂上跳了下去,就要離開段府,守衛的白狼們以為他要逃跑,正準備衝上去將他包圍起來,卻聽屋頂上傳來一陣狼吟。

  蒼勁卻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的狼吟讓白狼們紛紛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屋頂,齊齊地跪了下來。

  狐狸頭也不敢回,聽著狼吟,腳步越發的匆促。

  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段府後,他忽然討厭起下雪的日子。

  狐狸的詛咒非常生效,下雪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大塊大塊的冰帶著橫七豎八的枯枝,被潺潺的春溪給沖了去。

  天地之間的雪白迅速被剛長出的嫩綠給消去。

  醉落喜歡這樣的季節。至少不用每天都被那堆白雪給刺得眼疼。

  最近他迷上了酒。食色性也,這不是人類才有的特性,狐狸們也把這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更何況醉落天生就比別的狐狸更愛人間的美食。

  他不可僅僅是個只會喝的酒鬼,他還是只喜歡動手的聰明的狐狸。

  漂泊到一個以釀酒出名的縣城後,狐狸就在這裡住了下來,盤了個店面,自己也學著釀起來。到底是嘴尖的狐狸,一旦做出能滿足狐狸味蕾的酒來,凡人就沒有不誇口稱讚的。因此狐狸的"肥雞"酒坊生意興旺得不行。

  之所以叫"肥雞",因為對於狐狸來說,沒有什麼能比"雞"更美味的肉食了。你總不能逼著醉落把店名取為"白狼"吧?

  "肥雞"的生意一好,就招徠了不少貴客,其中包括鼎鼎有名的京城首富蘇家的蘇三少爺。

  話說那日蘇三少爺剛從京城來此查看各個蘇家屬下各個分號的店舖的生意,煩極之時剛巧路過"肥雞"。俊美的三少爺眉頭一挑,也不管正在帶自己前往下一個分號的管事,轉頭就自己進了酒坊。

  雖然是新做的傢具,可浸淫得久了,似乎連它們身上都散發著酒的醇香。可見這間酒坊的酒著實不錯。

  蘇三少爺非要最好的酒,雜役只能遞過一黑色的酒壺,道:"這酒沒名字,平日裡都叫『最好的酒',二十兩半斤......"這價格,都快趕上宮廷御酒了。

  蘇三少爺也不疑問,扔了二十兩銀子過去,打開酒壺就喝了口。

  半天,才問:"你們店家在哪兒?"雜役連忙道:"五穀屋裡......"

  正說著,醉落正從五穀屋裡出來。剛試完新酒的他,顯然有些醉醺醺。為了不讓自己的原型在凡人面前展露,這時候他從來都直接到裡屋睡下。

  可太過好看的蘇三少爺讓他停住了腳步,瞇著眼,調笑著問道:"這是哪家的公子?"

  蘇三少爺輕笑:"請問這酒是您釀的?"

  "當然。"打了個酒嗝。

  "這酒......您想過取什麼名字了麼?"

  "沒。"酒好就行,還講究什麼名字,凡人就是麻煩。

  "這酒的味道......似乎有些冷冽,又有些甘甜,偏偏入腹後,又讓人穿腸反覆,頗有些思戀的感覺......"

  "什麼!"醉意瞬間被驅散,醉落瞪圓了眼,對這個結論非常不滿。

  "不如就叫『念情'如何?"蘇三少爺笑得似乎洞察了什麼。

  "俗!俗不可耐!"醉落氣急敗壞,"他就叫『母雞',不,『老母雞',就這麼定了!夥計,給我那牌子寫上!"豈有此理,什麼思戀,什麼念情!他只是想喝酒,關那傢伙什麼事?

  第 25 章

  蘇三少爺笑看著他大筆一揮,就這麼定下了絕世佳釀的名字。等他掛好牌子後,才道:"母雞也好,念情也好,店家釀造的手藝著實令人驚奇。不知店家可有開分號的意思?"

  醉落瞥他一眼,從腰間又掏出一個酒壺,慢慢噘了口,哼道:"沒興趣。"

  開分號,圖的不就是錢麼,可對一隻狐妖來說,錢又算什麼。

  眼前這個俊俏的青年,有著一股商人的味道,狐狸雖然喜歡他的臉蛋,卻不大喜歡他的味道。比起世故的他來,還是那個總是冷著臉的傢伙似乎更對他的胃口。

  蘇三少爺挑眉,狐狸瞧見他這模樣,心兒一跳。這神情看起來竟與狼王有幾分相似。算計的時候,感興趣的時候,床底的時候......狐狸甚至能數出數來。於是脫口而出:"不談分號的話,你願留下來與我同暢飲麼?"

  蘇三少爺大喜,抱拳道:"在下呂壽喜,就不客氣了。"

  "呂?"

  那姓呂的蘇家三少爺臉上微赧:"我......是替真正的蘇三少爺過來辦事,為了免去麻煩,也就只好頂著他的名號了。"

  "過來吧。"狐狸不在意地朝他招招手,就帶人往裡屋走去。

  裡屋的佈置極其簡單,可每樣東西都精緻得不比得蘇家要差,呂壽喜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他的房間,頓時了然房主人的性子。

  狐狸從架子上取下好幾個酒葫蘆,擺放在他面前:"今日我就讓你免費嘗個遍。"

  青年難掩驚訝:"店家......""叫我醉落。"狐狸打斷他,給自己給他都倒了一杯酒。

  "醉兄何以如此豪氣待我?"

  "儘管喝,喝醉了就是。"又給他滿上。

  不到半個時辰,桌上便躺滿了酒葫蘆。醉落晃頭晃腦地看向那個臉色已然緋紅的青年,咧開嘴,笑得奸妄:"味道如何?"

  "的確人間佳釀。"青年單手撐著頭,似乎頗有醉意。

  "你要是留多幾日,這人間佳釀便可多多享用......"醉落靠過去,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他不經意流露出的神情太像那傢伙,醉落忍不住想知道這樣的表情,在被自己壓在身子底下時,又會有怎樣的變化......

  不安分的手探上胸口,狐狸正想再進一步,房門卻被人猛地推開,三人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把扇子猛地從兩人間穿過,幾乎是同時,狐狸從呂壽喜身旁退開!

  來人是個相當艷麗的青年,好看得甚至不像凡人。醉落掃了眼被扇子擊破的酒葫蘆,忍不住再次懷疑對方是否為血肉之軀的凡人。

  剛才還醉得兩眼迷濛的呂壽喜瞪圓了眼,連忙站起身來:"蘇,蘇映梓......"

  來人似乎才是正牌的蘇三少爺。那張臉雖然好看,卻凝滿了能把人凍傷的冰霜。

  "你要是想買下這間鋪子,只要跟我說一聲就行,何必使用色誘術呢?"明明是調侃的話語,卻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我沒有!我......呃......"一個酒嗝打算了他的辯解,呂壽喜漲紅了臉,跌跌撞撞的走過去,拉住來人的衣袖,對方卻在他抓住自己的時候,夾起他的下巴,狠狠的咬上了嘴唇!

  "嗚!"呂壽喜想要推開他,蘇映梓卻扣得越緊。

  "嗚嗚!"可惡,想憋死他麼!呂壽喜惱羞成怒。終於解氣的蘇映梓這才放過他,又舔了下唇角,看他一眼,又看向呆愣在一旁的醉落:"酒釀得的確不錯,可惜這傢伙的身價,遠非你一家小酒坊能買得起的。"

  狐狸眨眨眼,忽然覺得這幕似曾相識。

  呂壽喜齜牙咧嘴的瞪著蘇映梓,蘇映梓則不悅地回瞪他。雖然在氣勢上後者佔了上風,可呂壽喜不肯屈服的模樣,讓他看來不像弱勢的一方。

  哦,是了,這分明就是自己與九咎相處時的情形。

  於是忍不住咧開笑容:"我不過是跟呂兄開個玩笑而已。蘇少爺不必動怒。"話還沒說完,一道刺人的眼神就射了過來。嘖,就連這眼神都如此相似。

  "我走就是,你何必又遷怒於人。"呂壽喜惱怒的拽著他的衣袖就要往外拉,蘇映梓原不想輕易的放過這個膽敢吃他的豆腐的傢伙,可看到心上人因為當中親吻而羞紅了臉的彆扭模樣,又消氣了許多,任由他拉著自己往外走。

  呂壽喜剛走出門口,又回頭看醉落:"你想念的那人,無論從他人身上如何尋找,都不會找到完全相似的地方。又何苦逼自己去移情別戀呢?"

  嬉笑著的醉落馬上變了臉色,哼了一聲,轉過身,背對著他:"胡說八道。"

  "那人......恐怕是個了得不的傢伙吧?"

  "哼!"

  "要不也不會讓你牽腸掛肚,卻始終不願去面對了。"壽喜晃晃自己手中的酒葫蘆,"這酒我就收下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否有機會再嘗到這樣的滋味。"

  "是那傢伙派你來的?"狐狸惱怒的轉身,卻見對方一臉瞭然的笑容。

  "當然不是,只不過,能讓狐狸你喜歡卻又為之煩惱的,必然不會是凡夫俗子。"呂壽喜的眼睛刻意掃過他身後,狐狸發覺了,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時已經冒了出來。

  ......早知道自己就該在喝醉後睡覺去的!

  這個奸商,難怪被自己吃了豆腐依舊不動聲色!可惡,人類果然比狐狸難纏!

  而因為復仇成功而笑得得意的呂壽喜大搖大擺的走出的房間,絲毫沒有因為看到了妖怪而要大驚失色的跡象。

  論手段,世上哪有比人類,尤其是經商的人類,更為高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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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 章

  酒坊的生意依舊出奇的好。

  狐狸埋首於釀酒之中,漸漸的忘了煩惱。

  某日,一個笑靨如花的姑娘來到酒坊,打了一壺酒,醉落似是見到了故人,連眼睛都無法挪開。姑娘一回眸,輕笑,醉落只覺得自己魂都掉了一半。

  姑娘又來了兩次,依舊笑得嫵媚。

  醉落終於忍不住,邀請了她進裡屋。

  於是,故事就在兩人花前月下的背影中,完美的結束了。

  一覺醒來,醉落的狐毛下出了一身大汗。

  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屋裡,沒有大紅喜字,沒有美麗的姑娘,沒有那身可怕的新郎袍子。屋裡還是那幾件傢具,整整齊齊,沒有添加的痕跡。

  胡亂拿塊手絹擦掉額頭上的汗水,醉落忽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情。從前認為自己最終的下場也莫過於娶只母狐狸,生一堆小狐狸後,找個偏僻的墳塚,四肢僵硬的死去。

  可如今他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的懷抱裡,存在著一個女人。

  醉落盯著自己的手,眉頭打了個八字結。

  他不會被該死的白狼變成了一隻母狐狸吧?

  甩甩腦袋,他決定遺忘這個問題,隨便穿了件乾淨的單衣,轉身就進了五穀屋。

  昨晚才叫夥計收拾整齊的房間,如今竟是混亂一片,躺倒在地上的酒葫蘆不計其數,而最大的那個酒缸,竟也被掀開了泥封過的蓋子。

  一種被人踐踏了心血的憤怒油然而生,醉落強忍下熊熊的怒火,走近酒缸,裡頭竟然伸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黑色的。

  "你這只死狐狸......"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從來是在別人嘴裡聽到的話,醉落伸手,揪出那條尾巴,一隻肚子鼓脹,一臉醉意,四肢癱軟,毛色純正的......狐狸,就被揪出了缸外。

  醉落忽然意識到這是只黑狐狸。

  中原大地上,黑狐只有一個老巢。

  而他曾經就是那個老巢裡的少主,如今,他的大哥,就是那裡的王。

  一腔怒火被事實震驚得完全熄滅,醉落揪著這只比自己原型小上一半的黑狐狸的尾巴,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出來了三年,族裡的孩子們大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眼前這隻狐狸顯然才出生不到一年,更是不會知道自己這個沒用的前少主。

  ......或者隱瞞?

  "吱......"終於從睡夢中醒來的小狐狸瞪大了眼,驚恐地盯著眼前的人。

  "你一個人......你單槍匹馬過來的?"醉落把它拎到眼前,質問。

  小狐狸點頭,醉落兇惡的看他,他又連忙搖頭。不過是只小狐狸,更不是什麼經過苛刻訓練的少主,只需稍加審問,貪生怕死的狐狸自然就會坦誠。

  "其他的狐狸在哪裡?"想到還有別的同族,醉落忽然覺得今天的夢似乎是個噩兆。

  被倒拎著的小狐狸已是嚇得淚眼汪汪,小小的身子抖個不停,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

  醉落哼了一聲,只能把它帶到自己的房間,放到床上。

  本來抖得像片樹葉的小狐狸,在聞到床上的味道後,忽然停止了顫抖,猛地回頭看向這個俊美的青年。儘管穿著隨便,可眼神底固有的傲氣,卻怎麼也掩不住。

  小狐狸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清秀可人的少年。

  穿著黛綠色外衣的少年從床上撐起身子,一把拽住醉落的衣擺,兩眼激動地睜得老大:"您,您也是狐狸?您還是黑狐,對不對?!"

  嘖,本想隱瞞,這傢伙是怎麼看出來的?醉落疑惑的看向那張床,才發現那白色的床褥上散落著幾條自己的黑毛。

  可惡,就知道不該善良的!狐狸在春天會掉毛,這事他怎麼就忘了!

  小狐狸才看不懂他眼底的惱怒,揪著他的衣擺笑得燦爛:"您是前輩吧?我從前怎麼沒見過您?原來這家酒坊竟是同族的人開的,難怪看名字,就誘人得恨不得闖進來。"

  ......原來是名字引來的禍水麼?醉落的眉頭幾乎緊得可以夾死跳蚤。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麼,咬著牙,強擠出一抹笑容,"溫柔地"問道:"那老母雞......也被你喝光了吧?"

  小狐狸白了臉,鬆開手,低下頭。"......它,它的名字......太好聽。"

  早知道當初店名就該叫白狼!這老母雞就該叫什麼破"念情"的!豈有此理!

  黑著一張臉的醉落一言不發,拎著少年的衣服,就要把他往屋外帶去。猜出他的心思後,小狐狸哭鬧著掙扎:"前輩!是我不好!我對不起您!求您放了我吧!我,我讓爹爹給您賠錢!我,我還可以幫您重新釀造這些......"

  "你爹爹有金山銀山麼?你會五穀之術麼?"重新釀造?說得好聽!這些美酒,要不是有五穀之術促進發酵,哪有兩三天內就能釀造出來的可能!

  "我爹爹......是,是族裡的軍師!他很厲害!他定然能幫我......""軍師是誰?"醉落僵著臉,再次覺得今兒早的夢就是噩兆。

  "他叫止錫!難道您沒聽說過麼!"發現他的異樣,小狐狸以為得救了。

  "原來是止錫啊......"他竟然成了軍師。哈哈,哈哈......大狐狸嘴角抽筋。

  "唔啊啊......"小狐狸的腦門被他狠狠地用手指彈了下。

  "你爹沒教過你,要做個強者,不該做個弱者的麼?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小傢伙。"醉落笑,笑得很不自在。

  他以為什麼都與自己無關了,偏偏在這個時候遇上了故人。"軍師大人來此處做什麼?"

  小狐狸盯著他,咬咬下唇,似在猶豫該不該說。

  "我與他是故人。"醉落乾脆挑明關係。

  "......也有可能是仇人。"狐狸果然生性多疑。

  "夥計們好久沒有肉下菜了,就說我今日剛打了個獵物回來......""他說,他說,蛇族邀請了黑狐族,見證他們新王的登基......"小狐狸嚇得乍開了毛。

  醉落的臉色沒有改變,尾巴卻已被震得露出了衣服外。

  開玩笑,三年前的人和物又重新在自己身邊聚集了起來。

  他剛躲開狼王的感情,如今又陷入了從前的糾葛中。

  到底是自己太不幸,還是自己太有幸?

  第 27 章

  此地是離蛇族老巢最近的縣城,他們會先來此處駐紮,也不是不可能。

  可醉落並不打算在捲入黑狐族的糾紛,再三警告不許再來後,便放走了小狐狸。他並不擔心小狐狸最終會把自己的存在告知止錫,黑狐都不喜歡聚居一處,堂堂軍師大人並不會為了驗證一個開酒坊的狐狸的身份而親自前來,更何況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副青澀的少年模樣,小狐狸如何形容,對方都不會聯想到自己的頭上。

  可酒坊裡再也沒有寧靜過。

  第二日,醉落又從剛封口又被拆封的酒缸裡撈出兩隻已然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黑狐狸。瞪著他們圓鼓鼓的肚子,他只想用力把他們擰成一條,把自己的美酒從他們的肚子裡再擰出來。

  酒醒後的兩隻狐狸,最後垂著腦袋圍著酒缸,施了半天的大法,才把新釀的酒給變出點點味道來,沒用的兩個傢伙立刻被醉落一腳的踢出了酒坊--順便扒光了身上的錢財。

  醉落開始擔心,遇見如此多的同族,是否說明狐王也將前來參加登基大典。

  第三日,酒缸再度被打翻。這回撈出來的,竟是一團白色的絨球。啊,是白狼。

  "狐狸愛吃雞就算了,你這算怎麼回事?"怒得險些要扒了狼皮的醉落惡狠狠地盯著對方,小白狼抬頭,看到醉落的臉,"哇啊"一聲,就乍開了毛,半天,才變成人形,在醉落面前淚眼汪汪:"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模樣似乎是曾被自己欺負過的那幾頭狼中的幼狼?

  醉落好不容易才想起他的來歷,對方就已淚眼汪汪道出偷酒喝的原因:"狼王,狼王最近要來此地,我與大哥他們先行來此查探,我路過此地,聞到酒香,就忍不住......"

  "狼王要來此?!"激動地一把揪起他的衣領,醉落大聲質問。

  見識過他的身手,小白狼心裡早有了陰影,被他這麼一吼,耳朵都嚇了出來:"是,嗚嗚......蛇,蛇族要舉行登基大典,邀請了各妖族,王說,擔心蛇族耍詐,就讓我們暗中先行過來打探附近的情況。"

  "這也算『暗中'?"嘲笑。

  "......我,我也只是抵制不住你的酒香......"小白狼漲紅了臉。

  這讚美他就先收下了,因為目前有更重要的事。

  ......狼王怎麼也要來?!

  用自己損失的酒來威脅他不許將自己的行蹤洩露給任何人後,就將小白狼踢出酒坊。醉落在自己的房中不停地來回踱步。蛇族的陰險惡毒世人皆知,曾被黑狐族砍下蛇王首級的他們,一段時間內,曾不得不忍讓著黑狐族。如今勢力漸長,為了讓其他妖族知道他們的實力,邀請各族的王前來見證登基大典,也情有可原。可黑狐族與蛇族那暗潮湧動的關係,這次的大典真能順利渡過麼?

  更何況......白狼族與黑狐族目前還定下了盟約的關係,黑狐族要是有什麼危險,白狼族必定不會作壁上觀,如果蛇族非要撬動黑狐族,那麼必定也會想辦法除掉同盟的白狼族。

  想著想著,忍不住咬著手指,開始思考可能出現的危機。

  當天夜裡,一道黑色的身影從酒坊裡竄出,躍上了屋頂,一路沿著民居,跳到了城裡最大的客棧上。燈火搖晃,隱約只能看到黑夜裡閃過的黑色皮毛。

  通過鼻子嗅出屋裡的黑狐的位置,又嗅出白狼的位置,狐狸的耳朵抖了抖,頗有些得意。果然如同自己猜測的一般,為了能在危險的時候互相幫助,黑狐與白狼都住在了同一間客棧。

  站在黑狐的房間上方,醉落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扒開瓦片往下看。

  他的心裡終究不願面對一些人。

  而到了白狼的房間上方,醉落只是把耳朵貼在瓦片上,偷聽著下面的對話。

  壓低的討論聲中,沒有自己熟悉的聲音。狐狸鬆了口氣,後來卻不自覺地皺了眉。

  那傢伙原來不在。竟然不在。

  屋裡正在討論的聲音忽然嗚哇的慘叫了一聲,聽他們的慌亂聲,似乎可以猜到是燈芯爆燃出來的火花落在了其中一人的手上。

  狐狸一卷尾巴,不願回顧這個明顯是因為失望而遷怒於人的行為。

  第二天晚上,黑色的狐狸再度出現在客棧的屋頂,恰巧聽到院子下面傳來一陣騷動聲,便忍不住探出身子察看,這一看,險些把它嚇得從房頂上滑落。

  那個白色的背影,就算是換成別的顏色他也會認得出來。

  終於來了麼?

  有些緊張的趴在屋簷邊上,壓低了身子,僅留下小半個狐狸腦袋露在外面。藉著今晚黑漆漆的夜色,就算是眼力好的人也未必會注意到屋頂上的自己。

  醉落如此確信著。

  不見不知道,見著了,才真正明白,什麼老母雞,真恨不得自己喝下的,是那傢伙的血,是那傢伙的肉,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肚子裡消化了,然後再也別拿出來。

  銳利的爪子不經意的刮著身下的瓦片,似乎在抑制著自己不要伸手去將那傢伙撈進房裡,然後大快朵頤。

  正在於下屬們商討著什麼的狼王忽然回頭,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身後的房間,並無發現任何異狀。於是又抬眼看向屋頂,可警覺地狐狸早已把腦袋收了回去。

  平躺在屋頂上的醉落忽然惱火起自己曾經定下的約定。偶爾?什麼才是偶爾?相隔了兩個多月,現在出現,算不算偶爾?萬一讓那傢伙覺得時間間隔得太短,看出自己的心焦怎麼辦?

  ......嘖,他才沒那麼迫切的想要見到他!

  狼王與下屬們又交談了一會,便遣散了他們,自己回到了屋裡。畢竟這裡是凡人的地方,太過引人注目對妖族的存在不利。

  醉落忍不住跟著他,跳到了離他房間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藉著繁亂的樹杈,遮掩著自己的身體。

  房裡的人點燃了燈火後,就倚在窗邊,竟直勾勾的盯向自己藏身的地方。

  那雙金色的眸子裡有著晃動的光芒。

  趴在樹上的狐狸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的愚蠢,正想扭頭就跑,對方卻冷冷的說了聲:"不是已經兩個多月了麼?"

  聽到已經兩個字,狐狸突然安下心來,轉過頭,看向對方那雙隱隱有些期待的眼睛,不由得意的甩了甩尾巴,三下兩下就跳進了屋內。

  自己總不能太過主動,對不對?

  變回人形的醉落還沒來得及開口,嘴巴就被狠狠地封住,身子被人壓在牆上,前面是溫暖的胸膛,後面是冰冷的牆壁,醉落卻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狂烈的跳動。像是回到了自己尋找已久的地方。

  可動作未免太過熟練了吧?衣服像是早已等待離開一般,紛紛從自己身上滑落,露出了半個身子的狐狸忍不住阻止。"等,等等......停!!"醉落狼狽不堪的推開他,一手護著自己已經半解的內衣,一手阻止他:"我問你......"

  "待會再問。"帶著情慾的聲音,分明就是命令的語氣。

  狐狸怒視他,他才不耐的撇撇嘴:"說。"

  "為何你知道我的存在?"他很確定,自己之前絕對沒被他看到。

  那頭白狼卻勾起嘴角,笑得瞭然,伸手,從他的衣服上取下一樣東西,醉落睜眼一看,險些要咬斷自己的舌頭。

  一撮黑色的絨毛。

  該死,該死,又是掉毛惹的禍!

  半空中會飄著黑色的絨毛,還難以發現狐狸的蹤跡,除了醉落,還有誰能做到?

  百密一疏。這疏的竟然是自己的毛!!!

  第 28 章

  凌亂的衣衫從地上延伸到床上。

  顯然是忙得連床簾都來不及拉下,半掩的簾子遮不住床上的無限春光。已然沒有任何顧忌的狐狸放縱著自己的情感,一而再的索要著九咎的熱情,愉悅到了極致時,一個翻身,壓在九咎的身上,笑得凶狠:"方纔的感覺如何?"

  "......不錯。"平順著有些凌亂的氣息,九咎抬頭看向傲氣得勾人的狐狸。

  "你說有福同享,既然如此快樂,為何不讓我試試?"醉落舔舔嘴角。哼,對這傢伙的美色垂涎已久,早就就想嘗嘗他的味道了,第一次偷親他的時候,本意就是想要直接吃干抹淨,卻想不到竟成了對方吃干抹淨自己的原因。

  九咎盯著他,忽然把手放到了他的額頭上,唇角微揚:"變回去吧。"

  醉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變回了狐狸的原型,而同樣變回白狼模樣的九咎則盤成一團,圈著自己睡了過去。

  惱怒的狐狸張嘴就要咬他的尾巴。

  可那頭白狼睜眼,銳利的眼神讓狐狸又本能地乍開了毛,動彈不得。白狼張嘴,輕輕咬了咬他的頸項,不輕不重的力度舒服得讓狐狸忍不住垂下耳朵,尾巴蜷成一團。

  可惡,這傢伙怎麼如此明瞭自己的弱點?

  不情不願睡過去的醉落在第二天,又消失了。

  九咎盯著昨晚他在床上留下的抓痕,半垂眼簾,沒說什麼。

  明日就是蛇王的登基大典,短短的時間裡,不知那些陰險的蛇族們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攻擊。留在自己身邊也是危險,還不如讓他離開。

  能在昨日見到他,本已是驚喜。那雙傲氣的眼眸裡,已經有了因為自由而閃耀著的光芒。這傢伙恐怕已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王?"下屬們的聲音讓他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第一次如此失態後,九咎忍不住惱火。

  自己才不是什麼狗屁豁達大度的情人。

  到底要怎樣,才即能讓狐狸不被困滯,又能讓他不再若即若離?

  "這間客棧方圓一里之內,都未曾見到大批的蛇族聚集,估計不會選在近日下手。"不瞭解狼王心思的白狼們報告道。

  "若是真心想要挑釁,今晚的可能性更大。"九咎冷冷的看了眼桌上的情報,"若是在登基大典那天,眾妖族不可能對我們的被襲坐視不理,這也是為何我答應前來的原因。蛇族的野心太大,沒有我們牽制著,遲早會吞噬了其他族。"

  "可,若是今日下手,他們恐怕......"

  "這附近的妖氣,都徹查過了?"九咎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徹查過了,多是黑狐族的人。他們就住在樓上,同樣在防範著蛇族的攻擊,因此不可能會拖我們的後腿。"

  聽到黑狐二字,九咎皺眉,只是很快又鬆了開。"今晚務必加強防範,蛇族行動安靜,並且善於埋伏,我擔心還有別的方式進攻。"

  又吩咐了些注意的事情,九咎甩開眾人,就上了樓。

  把關嚴密的黑狐族顯然也對蛇族防範甚重,在確認九咎身份後,才把他請入了內堂。

  九咎見過狐王雁翎幾次,那張臉與醉落頗為相似,卻比醉落多了三分嚴謹與冷漠。他離開狐族的時候,一直以為醉落毫無疑問的將成為狐王,可事實是,在他成為狼王的時候,見到的狐王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黑狐族裡發生了什麼事。失去了愛人的大公子,把自己太過善良而無法痛下殺手的弟弟趕下台,成為了黑狐眼中的勇猛的狐王。

  如今狐王雁翎已然擁有了三個配偶,當初的奪權,在九咎看來,是如此的無稽和諷刺。

  也好,醉落其實並不適合成為冷漠的王者。那份抹不去的善良,永遠都會成為威脅他性命的雙刃劍。比起從前那副時刻擔心被驅逐下台而不得不逼迫自己努力的模樣,還不如現在的放情天下,逍遙自在。

  不過,雁翎對九咎也沒有太多的好感,要不是白狼王是必不可少的盟友,這個曾經與自己弟弟相交甚深的青年,眼神實在太過銳利。

  猶如狩獵一般的眼神,對狐狸來說,充滿了威脅意味。

  可這次見面,兩人依舊都把不悅壓在了心底,交換了兩族間的情報,又確定今晚的守衛情況後,九咎便完成了計劃。上次是狐王親自來白狼族與自己見面,這次他的登門拜訪。也算是禮尚往來。

  "我先告辭了。"九咎一拱手,起身就要離開。既然完成了任務,就無需再做逗留。

  "我聽聞,狼王最近似乎與一隻黑狐私交甚密?"雁翎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點試探的意味。

  "......連私事都需與狐王交換麼?既然如此,我也聽說,狐王最近在監視著一隻黑狐的動向?"九咎回頭看他,勾起冰冷的笑容。

  雁翎的神色變了。

  九咎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房間。既然是盟友,就不要在關鍵時刻撕破臉。

  笨狐狸,難道你就不知道,三更半夜裡要看到黑色的絨毛,有多不容易麼?那頭小白狼本就是發現了你的蹤跡後,同樣發現了監視你的黑狐,最後在調查時禁不住誘惑,才掉入了酒池中。

  以狼的忠誠,就算冒死也會上報狼王。你怎能就如此確信自己的行蹤不會被我知道呢?

  還是說,你對我的在乎,早已超越了你所能控制的範圍內?

  ......嘖,到底要怎樣,才能把他的話逼問出口?

  夜幕降臨時,客棧的氣氛有些緊繃。畢竟住在敵人老巢的附近,稍微的大意,就有可能鑄成大禍。

  九咎盯著院子外嚴密守衛的黑狐與白狼,心裡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以蛇的陰險,會正面侵犯的可能性實在不大。只是,這客棧裡裡外外都是自己的人,蛇族要想從任何地方偷襲,都不是容易的事。

  到底自己遺忘了什麼?

  月上中天,正是妖氣最盛之時,交錯著的妖氣,最難讓人區分出真身。

  街上只剩下打更人的聲音,清脆的敲竹聲,像是在敲擊著他們的神經。

  打更人路過客棧門前時,九咎忽然想起了什麼,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向放置在櫃子上的花瓶,伴隨著瓷器破碎的聲音,門口也傳來一陣騷動:"蛇!"

  九咎閃身,避開從花瓶裡猛地竄出來的蛇,揮刀就將其一分為二!

  "注意花瓶與能隱藏的暗格!"九咎朝院子外的守衛大喊,其他房間卻還是傳出了慘叫,顯然已有人被突然竄出的蛇給咬到了致命之處。

  即便發現了玄機,依舊避免不了陷入困境的事實。九咎盯著從傢具的暗格中竄出的蛇,頓時知道自己遺忘了什麼。

  道行不高的妖一旦變回原形,降低呼吸的頻率,便可隱藏自己的妖氣。而蛇不僅溫度低得叫人難以發覺,他們還有一樣制勝法寶:在狹小的空間中都能隱藏自己。

  該死,他怎麼能忘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眼前的蛇雖都是道行低淺的小妖,可只要數量足夠,就足以將在場所有的狐狸與狼都給吞噬殆盡!

  方纔打更的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的路人,從背囊裡抖出一大袋的蟒蛇後,便逃之夭夭。那些蟒蛇則幻化為人形,帶著自己的小蛇妖們,與院子裡的守衛們進行著惡鬥。

  黑狐與白狼加起來也就三十多個,而九咎只是掃一眼,便能推測在客棧裡隱藏的蛇恐怕不下百條。更不用說那些恐怕正在從其他地方趕來的道行高深的蛇妖。

  這回,可是真掉入蛇窟中了。

  "拿雄黃出來!"九咎一聲令下,本來一面倒的情勢似乎有了好轉,有些畏懼的蛇往後退了些,拿著雄黃的白狼則稍稍有了信心。只是這雄黃雖是蛇最畏懼的東西,可效用能持續多久,誰也沒底。夜間的風大,撒出去的雄黃很快就被吹散,好不容易才退縮一些的毒蛇們又吐著信子朝他們逼近。

  而黑狐那邊顯然也對這樣的情勢不知所措,狐王早已從樓上跳至院子,卻再度被洶湧的蛇群們包圍在其中。

  九咎惱火萬分。不停滴著血的長劍不知砍殺了多少條蛇,可那些氣勢洶洶的傢伙卻像是怎麼也殺不完的模樣。

  難道真會就此結束?

  "此時就該有英雄救美才對。"屋頂上,一個傢伙笑得得意。束成馬尾的長髮在夜風中飄揚,連衣擺都飄逸得像是從天而降的神仙。

  九咎幾乎不用抬頭,都可辨認出那傢伙的聲音。

  那人對正被蛇群包圍的狐王笑道:"護好你的腦袋!"說完,就從上方扔了一壇東西下來,正砸在蛇群中央,破碎的瓦片伴隨著裡面的液體飛濺到了所有蛇的身上,九咎剛聞到濃濃的酒味與雄黃味,便明瞭了他的意圖,衝上去,將狐王一把拉出範圍外,幾乎是同時,屋頂上的傢伙又扔了道不知從哪裡偷來的火符,方才被雄黃酒沾到的蛇身上,頓時燃起了熊熊火光!

  蛇族的攻勢瞬間停止,所有人抬頭望向屋頂上的那傢伙,卻見他手裡已是一邊拿著一壇雄黃酒,接著火光,依稀看到了他臉上的惡劣笑容。

  "散開!"還來不及命令,蟒蛇妖們就只能看著自己的同族再次被雄黃酒砸中,然後變成一團火球。

  "這兩壇雄黃酒,可是我特意為你們大王登基而釀的,拿著自己同胞的香噴噴的屍體回去,想必蛇王會忍不住大快朵頤吧?"罪魁禍首笑得凶狠。

  絲毫不像從前猶豫著不知為何出手的,年少的醉落。

  第 29 章

  被救出重圍的狐王看著屋頂上似曾相識的俊美青年,忽然意識到前來營救的,到底是何人。臉色變了變,他又看了眼瞭然的狼王,忍不住低聲質問道:"這一切,是你們早預料到的麼?"

  九咎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眼神卻是冷若冰霜:"我原以為狐王已經忘了對前妻的感情,卻沒想到,你連對弟弟的瞭解也忘了。"要搶王位何須如此大費周章,眼前的醉落雖然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身處高位卻茫然無知的少年,可眼裡的清澈卻從未改變。

  雁翎皺眉,還想說些什麼,但蛇族的攻勢已捲土重來,只能放下心底的複雜感情,專心應敵。

  將帶來的雄黃酒扔完後,醉落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揮袖就砍斷了兩條企圖朝自己襲來的蝮蛇,一道銀光在飛濺的血液中閃過,九咎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贈予他的匕首。

  不是不用,只是要看為了誰而用。

  死狐狸,你的情感藏得好深。漂亮的唇角勾起弧度,九咎握緊了長劍。被狼王盯著的蛇妖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從心底畏懼著他越發懾人的氣勢。

  擋我者死。這才是狼王的傲氣。

  到了夜半時刻,慘叫聲越來越少,蛇的血液幾乎浸漫了整個庭院,散發著噁心的腥味。血液從手臂上滑落至刀尖,又滴落到土地裡,醉落用手背擦去自己臉上的液體,一臉厭惡。

  狐王身邊的守衛還有五個,而白狼的情況樂觀些,還剩十個,加起來,總計十七,哦,不,十八個幫手。蛇族的援兵似乎到此為止,眼前剩下的敵兵數量,約摸一百多號......

  要以一擋十麼?

  嘖。早知他就該買來一把叉子,將這些該死的長蟲全給串起來,再一把火全燒了!

  醉落當然會惱火。混戰了約摸一個時辰,自己這邊顯然已有頹勢,除去依舊力壓群敵的狼王,就連雁翎都已露出了疲態。偏偏與蛇爭鬥時,稍有鬆懈,那些致命的毒牙就會撲咬上來,讓你再無招架之力。

  退到了九咎身後,醉落背對著他,問道:"沒有別的辦法?"

  九咎故意反問:"你真想不出來?"

  "你可真會趁機挖苦我。"醉落惱火的回頭瞪他,一條蝮蛇趁機撲了過來,醉落連頭都沒轉,手已精準的抓住了蛇頭。陰森的毒牙露在外面,嚇人得很,可他卻大笑:"這嘴巴能塞多少東西進去?"

  "你可以試試。"九咎的聲音帶著笑意。

  話說著,醉落身子猛地向下一沉,閃過一蟒蛇精的攻擊,又一轉身,僅用手肘與另一個空著的手,就將蟒蛇精的右手骨完全折斷!

  對方慘叫一聲,變回了蛇形,卻不想狐狸等的就是這一時刻,用腳踩住了它的七寸,又用右手掐住了他的下顎,眨眼間,就將蟒蛇碩大的腦袋塞入了蝮蛇的口中!

  所有蛇精都震驚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連疲於應戰的黑狐與白狼們都愣了。

  抬手就將因為痛苦而絞纏成一團的兩條蛇扔到他們面前,醉落狂妄的笑著,那高傲的氣勢,絲毫不遜色於身旁的狼王。"塞得不多,下次可以試試蟒蛇的嘴巴。"

  "你!"即便是冷漠的蛇,看到同伴受重創也無法不氣憤,其中一個蟒蛇精咬著牙,扔開手上的武器,變回一條巨大的蟒蛇,其他同伴也紛紛效仿,霎時間,十幾條碗口粗的蟒蛇頓時出現在院子裡。銳利的蛇牙在黑夜中,隱隱閃現著可怕的光芒。

  "我怎麼?我當然奉陪!"醉落笑著,也變回了一隻黑狐的模樣!

  本以為出手營救的醉落是白狼,卻不想竟是自己的同族。除了雁翎外,眾黑狐無不詫異。身手如此了不得的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

  眼看惡戰即將開時,一聲疾呼從後院傳來:"王!"醉落側頭一看,有些吃驚。

  竟是一直沒有出現的止錫。

  已身為軍師的止錫一身的血跡,身後的下屬們也都有些狼狽,顯然是在後方也遭遇了一場惡戰。只是因為兩個族的王者都在前方,他們才沒遇上相當數量的敵人。

  止錫同樣發現了站在己方陣營最前面的黑狐,愣了下。這體型相當陌生,並不像是跟隨他們同來的黑狐,那,到底是誰?

  "......醉落。"看出軍師的疑惑,狐王雁翎低聲的說出了一個他險些遺忘的名字。

  止錫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個已然變得陌生的身影,腦中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似乎已經不再存在。

  醉落扭過頭,不去看背叛過自己的好友,卻沒發覺自己的爪子已經把泥土給刨出了一個個小坑。

  可惜內部的混亂與外界的紛爭無關,眼看著救兵到來,蛇妖們反倒冒出了豁出去的想法,又開始組織下一次的攻擊。

  "醉落,看著前方,你已與他們毫無關係。要死,也是我陪你死。"九咎站在他的身旁,清晰地重複著他的誓言。

  狐狸的耳朵抖了抖,又豎了起來。

  這混蛋還真會挑時機讓自己選擇。從前有朱清邪在身旁,讓他不知如何選擇,如今,身旁只剩他一個,能讓他猶豫的理由在哪裡?

  都說狐狸狡猾,世人實在太不公平。

  夜風吹散了天上的烏雲,視線逐漸清晰,只聽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六十多條蛇幾乎是同時朝他們襲來!

  一隻矯健的黑狐在眾狐妖與狼妖反應過來前,就跳了出去,一口咬住了其中一條蟒蛇的頭顱,銳利的爪子亮出的同時,也撓破了蟒蛇的眼睛!九咎揮劍,不費吹灰之力地砍掉了蟒蛇的腦袋。

  直到蛇血飛濺了黑色的皮毛一身,那只英勇的狐狸站在蟒蛇的屍體上,抬起身子,看向身後,止錫才回過神,提著劍,也衝了上去。

  深知戰鬥力最強的就是那個身著白衣的狼王與沾了一身血的黑狐,其他蛇紛紛朝一狼一狐包圍過來,其他白狼雖想替自己的王脫圍,可已經疲倦的身子連自身都難保,更何況殺過去。眼看著聚集在狼王身邊的蛇越來越多,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頭似乎不知疲倦的黑狐身上。

  比起失去他們最重要的王,承認這只力量驚人的狐狸,似乎已經沒有想像中那般困難。

  止錫護著狐王,眼見包圍黑狐的蛇越來越少,應付得也沒那麼吃力了。他抬眼看向醉落的方向,兩人雖然依舊佔著上風,可一波又一波的攻勢讓他們多多少少也掛了彩。

  那只黑狐的眼睛裡,有著他以前從未見過的堅定。

  止錫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又猶豫地回頭看了看雁翎。

  當初將他推下懸崖的,也有自己的一份。雖然他也知道曾經的理由在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可笑,只是,做錯的事情,還有回頭的可能麼?

  雁翎對上他的視線,不自在的扭開臉。"你去吧。"

  與弟弟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他離開以後這份感情也減淡了。可同時減淡的,也有自己登上王位的理由的正當性。自己的選擇,加上眾人對弟弟的失望,讓他順理成章地奪取了王位,可如今要他面對曾經做過的事情,當初的錯誤在一切都有所改變後,似乎又無限的被擴大了。

  本就優秀的醉落,只是太過善良。如今同樣面對蛇族,這份善良雖然沒有改變,他卻變得更加堅定與勇敢,天生的王者氣勢只是不經意間,就讓在場的妖都為之驚歎。

  若是將他帶回黑狐族,自己到底要如何處理這位曾經的少主?

  止錫還是衝了過去。

  狼王同時被三條蟒蛇圍攻著,醉落還要應付其他蝮蛇,分身乏術,銳利的爪子剛擊退一條,另一條又張大了嘴撲了過來。

  狼王金色的眸子似乎被血染上了紅色,透著讓止錫也畏懼的殺戮之氣。

  一條蟒蛇纏住了狼王的右臂,另一條蟒蛇正朝肩部撲來,第三條蛇則撲向了他的小腿。驚覺危險的黑狐不顧身後的糾纏,就要朝他這邊趕來,止錫連忙揮劍砍斷了其中一條的後半部,只是對方憑藉著毅力,最後還是猛地咬上了狼王的肩膀!

  "王!"白狼們驚叫,九咎眉頭皺都不皺一下,低念了一句,三條糾纏著自己的蛇突然鼓脹起來,隨後全部血肉迸裂!

  蟒蛇的血肉飛濺到止錫的身上,他瞪大了眼,呆在原地。

  該死,這傢伙竟然用氣咒!!這可是最消耗體力的咒術!醉落咬著牙,變回人形,麻利地砍斷所有阻擋自己的蝮蛇後,衝到了九咎面前。

  "你這傢伙是想死在這裡麼?"醉落拉過他,又怒又擔心的查看著他的肩膀。該死,傷口不淺,幸好蟒蛇並無毒液。只是受了傷又用了氣咒的九咎,到底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我沒事。"九咎用嘴撕下自己的袖子,隨便包紮在了傷口上。

  整個院子裡只剩下一條巨蟒,看樣子,它恐怕就是這群蛇妖的首領。九咎眼神變得犀利,盯著巨蟒,就要過去速戰速決,那隻狐狸卻攔下自己,大吼一聲:"給我呆一邊去!"

  九咎一愣,竟連被他推到止錫的身旁也沒反應過來。

  "止錫,這輩子你若是覺得欠我,這次就替我保護好這傢伙,從此任何怨恨就一筆勾銷。"醉落扔下這一句,就變成黑狐,跳了出去。

  這驕傲的傢伙,難道就如此確信自己在內疚麼?止錫難以置信。

  可看著他與巨蟒纏鬥時,那副驕傲又不肯認輸的模樣,似乎從以前開始,就沒有改變過。只是為何當時遇上蛇王時會茫然,而今日又能擁有踩踏著萬千屍體也不會畏懼的堅定?

  九咎挑眉,唇角不著痕跡的勾起。

  勇猛的黑狐在最關鍵的時刻,咬住蟒蛇的腹部,銳利的爪子用盡全力穿破了他的鱗甲,劃破了蛇皮,湧動的鮮血噴射了出來,巨蟒劇烈的甩動著身子,想將狐狸摔下去,可醉落一翻身,變回了人形,掏出匕首,按住巨蟒,狠狠地紮在了七寸上,又用力的劃了道巨大的口子,頓時鮮紅的內臟翻騰出來,強烈的腥臭味壓制住了所有躁動的蝮蛇。

  一條蛇開始悄悄往後撤退,隨後,越來越多的蝮蛇朝四方散開,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的角落。

  要不是現場遺落下太多的蛇身,安靜得嚇人的院子裡,像是不曾出現過蛇的身影。

  醉落站起身子,身上像被蛇血沐浴過了一般,髮梢、手臂、衣擺、匕首,都不停地滴落著紅色的液體,那雙眸子裡有著還未消散的殺氣。

  止錫甚至忘了自己該護著誰,怔怔地盯著改變了太多的曾經的好友。

  只有最強的狐,才能成為狐王。

  他想起醉落那句話。他又想起,自己無情離開他時說出的借口。

  到底自己有沒有做錯?

  眼看醉落朝他走來,止錫不知該說什麼,可對方只是看向他旁邊的狼王:"喂,你怎麼了?"

  九咎顯然有些脫力,卻還是支撐著自己,勉強道:"沒事,我們回去。"

  "沒事才有鬼!"狐狸惱怒不已,"快給我變回去!"

  九咎搖頭,醉落把手按在他額頭上,生硬的說了聲"變回去",......結果當然沒有效果。狐狸惱羞成怒:"快給我便回去!"

  九咎忍不住輕笑,還是配合他,變回了原型。

  醉落抱起肩膀受傷的九咎,惡狠狠地朝其他白狼掃了眼:"三日內,不許來打攪!"

  止錫欲言又止。

  "我不欠黑狐族什麼,你們也不欠我什麼,我活的好好的,不用再講。"醉落看也不看,就離開了院子。

  哼,現在要他回去?

  沒有好酒,沒有自由,更沒有抱起來很舒服的白狼,為什麼要回去?

  當個狐王有什麼了不起?

  第 30 章

  懷中的白狼此刻溫順得更像一隻白兔。

  趁著難得的機會,抱著他趕回酒坊的醉落忍不住把腦袋往那團柔軟溫暖的絨毛裡蹭了蹭。嘖,居然毫無反應,乖得真叫人不適應。

  視線落在他肩上還在滲著血的傷口,狐狸開始後悔:他本當將那些該死的蛇全都抓回來,放進鍋裡熬成湯,以補償狼王為他們而流出的血。

  腳步雖然匆忙,卻一直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不讓他受到震動。

  白狼似乎已昏睡了過去,尾巴盤著自己的身體,腦袋則鑽進了醉落的懷裡,平穩的氣息讓醉落稍稍安了心。

  早料到蛇族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消滅敵人的機會,擔心九咎之餘,醉落仍曉得,一直呆在他的身旁,一旦掉入陷阱,自己並不會幫上太多的忙。於是偷偷造了些雄黃酒,密封好,擺放在客棧附近的地窖裡,自己則躲在了遠處的屋頂上,遠遠的觀望著一切。

  只是竟會與狐王他們碰個正面,實在是意料外。

  踏入酒坊,醉落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將白狼小心放置在床褥上,轉身就從藥箱裡面取出一盒藥膏,剜了些透明卻散發著淡香的膏體出來,醉落小心翼翼的抹到了白狼的傷口上。沉睡中的白狼立刻抬起頭,盤著身子的尾巴用力劃開,險些甩到了醉落的臉上。

  "疼麼?"半跪在床邊,醉落眨眨著眼,沒想到會驚醒他。

  白狼搖搖頭,又轉頭,想要舔舐自己的傷口,這是他們受傷後下意識的動作。醉落眼疾手快的擋住了他的嘴巴,連忙道:"不能舔!傷口殘留毒素怎麼辦?這藥能療傷解毒,你忍著點就好!"

  白狼看看他,把腦袋低了下去,搭在被褥上,一副任由你宰割的模樣。

  ......竟然如此溫順?!狐狸有點難以置信,伸手就去捋了把狼尾巴,白狼又抬起頭,怒瞪著他。尾巴沒受傷,這回你做什麼解釋?

  醉落笑得無賴,沒回答,繼續給他上藥。

  能佔盡狼王便宜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吧?狐狸尾巴冒了出來,得意的晃了晃。

  上完藥,又小心包紮好,白狼已疲倦的睡了過去。與守在外面的狐狸不同,九咎幾乎全天都繃緊了神經,身陷敵營,必須打醒十二萬分的精神。再加上後來使用了極消耗體力的氣咒,會累得支撐不住也是自然。

  醉落盯著睡過去的白狼,審視那身白得純淨的皮毛,強健的四肢,突然理解為何白狼族在所有的狼族中地位最高。

  狐狸也分黑狐白狐赤狐,只是從未在族群等級上做過定論,因為哪個狐狸都不願被同族小瞧。狼族卻不同,白狼是所有狼族中地位最高的。醉落一直認為那是因為白狼珍貴,能成妖的白狼,妖力都比其他同族要高強許多,並且到目前為止,每任的白狼王都優秀得毋庸置疑。

  只是現在,醉落僅僅看著這頭純白的狼,心裡就產生了崇敬感。更何況這傢伙還是一個站在白狼群中間依舊最顯眼的狼王。

  這雪白的毛皮,定然要比自己的黑毛要柔軟許多。

  這麼想著,醉落爬上床,變回了狐狸的原型,並躺到了白狼的身旁。

  躺了一會覺得不夠舒服,又往白狼這邊靠了靠。過了一會,又忍不住把腦袋擱在了白狼的背上。白狼只是耳朵動了動,沒有睜開眼。

  怎麼就是沒有想像中的舒適呢?

  狐狸乾脆把腦袋鑽進了白狼的身下,又穿過他的前肢,跟白狼的腦袋並排的擱在了被褥上。乍眼一看,如同白狼壓在了黑狐的身上,黑白交錯著,親暱得叫人不好意思直視。

  白狼胸前的軟毛如同墊子一般壓在自己身上,狐狸享受得不行,乾脆就著這副模樣,也睡了過去。

  九咎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下的狐狸早已睡得爛熟。他悄悄地撐起身子,發覺肩上的傷口幾乎已感不到痛楚,想必是醉落給自己上了最好的藥的緣故。

  低下頭,看著那只因為缺少了毛墊而翻身把肚皮露在外面的貪睡狐狸,九咎忍不住輕舔上他胸口的絨毛。

  睡得亂糟糟的絨毛直到被弄得整整齊齊後,狐狸才睜開惺忪的睡眼,黑亮的眼睛直接就對上了九咎那雙金眸,頓時驚了下,忍不住要翻身。可九咎突然用鼻頭頂住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的動作。

  醉落的前爪虛空的晃了下,意圖威脅這個不講理的狼王,可對方知道他的能耐,根本不放開,狐狸掙扎了好久,終於忍不住用尾巴甩了下他的身子。白狼卻沒有退縮的意思,繼續舔舐著他的胸口,直至頸項。

  最後一直到嘴巴。

  狐狸刺稜一下就變回了人形。

  一張俊秀的臉蛋漲得無比通紅,一手捂著嘴,一手推開白狼的腦袋:"你鬧夠了麼?!"

  白狼端坐在他面前,尾巴盤著身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嘖,他一隻狐狸,為什麼要讀懂狼的表情?!

  醉落惱火的就要起身下床,身子才傾出去,就被人攔腰拉了回來,順勢就壓在了床上,

  "我什麼也不要,只要答案。"九咎盯著他,不讓他閃躲。

  可這回,狐狸回視自己的眼神,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的九咎,心臟忽然猛烈的跳動起來。

  ......原來不管如何胸有成竹,即將要面對等待已久的答案的時候,還是會緊張。

  "我死了你真會陪我死?"狐狸竟然在笑。

  九咎點頭。

  "你不會迎娶別的狼後?"

  "我早已發誓。"即使他無法與自己在一起。

  "......嘖,這問題問了多少次,你竟然也不煩。既然你想要,就給你好了。"狐狸佯裝不在意的答道。隱藏在長髮下的耳朵早已滾燙。

  九咎親吻他的時候,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第一次動心。

  被白狼追殺到了黑狐的領地後,已經傷得奄奄一息,碰巧遇上那個俊俏的少年。他走過來,帶著傲慢的笑容。原以為他會將自己置之不理,或者帶入更糟糕的境地,卻沒想這個善良的傢伙竟然救了落水的自己,還提供了避難的地方。

  九咎以為狡猾的狐狸必然另有算盤,提防著他的時候,總想著找時機逃離。

  直到那傢伙在溪流上與自己狠狠地交手過後,他才知道,這個身為狐族少主的傢伙到底是怎樣的性格。

  "留下來,我來幫你。"

  "你想要得到力量,我就幫你提升你的力量。因為我將來也會是狐王。"

  高傲自信的語言,卻同時洩露了他太過善良的本性。有誰會輕易對一個相處才幾天的對象,說出這樣的盟約?

  若受傷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圖謀不軌的傢伙,他到底會受到怎樣的挫折?

  九咎很好奇,同時又被他的高傲卻善良的矛盾性格吸引著。

  直到某天,這只圖謀不軌的狐狸找借口親上自己的時候,盯著眼前那張慌張而又羞惱的臉,他忽然發現要他親吻這個傢伙,似乎一點都不難。

  結果真的親上去的時候,笨狐狸竟然僵硬了。

  很想笑,可那還不是笑的時候。

  後來遇到了兩個蛇妖,不願隨便殺生的狐狸讓他看到了危險。作為一族未來的王者,這樣的善良,遲早會害了他,害了整個族群。

  他不想看到他悲慘的下場,卻不知該如何提醒這只為了守住自己的地位,而拼了命的努力的黑狐狸。別看他驕傲的模樣,為了能達成眾人的期望,這隻狐狸付出的努力,絕對是旁人無法想像的。

  越是瞭解,越是擔心。偏偏在他想說出口的時候,狐王將自己帶回了白狼族。

  回到狼族,他只能扮演著最強的王位繼承者的模樣,最終成了真正的狼王。

  心中卻始終牽掛著那只倔強高傲的狐狸,心想著總有一天能以王者的身份,與他實現彼此以血立下的盟約。卻不想那傢伙在某日前來白狼族,笑著留下一句"回去",便再也沒出現在自己面前。

  如果知道他遇到了那樣的挫折,是否自己就會對他說出"我希望你留下"的話?

  可那時自己還沒有任何能保護對方的力量。

  白狼族內部的動亂沒有完全平復,若是收留下黑狐族的逃兵,就算自己能安然無恙,醉落也絕對會在這裡受到無限的屈辱。

  那雙高傲的眸子不該被抹去光彩。

  好不容易在三年後再遇見他,那雙眸子依舊有著傲氣,只是已帶上了更多的玩世不恭。將他從朱清邪身旁帶走的時候,他有些嫉妒又有些安慰的發現,這傢伙的善良,並沒有改變。

  九咎在重遇他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嫉妒。

  這滋味一點都不好受,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將他一輩子鎖在身旁,讓他無法像現在這般,四處逍遙,留下自己一個把陳年老醋憋在肚子裡,卻始終不能表現出來。

  該死,誰說狼王必須大度必須穩重必須佔盡上風的?!

  偏見!

  第 31 章

  這兩日,酒坊外徘徊著幾個形跡詭異的傢伙。到了夜裡,似乎還隱約能看到狼的身影。城裡頓時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使得夜間在外遊蕩的人明顯減少。幸而酒坊這兩天也關門謝客,要不發現生意大減的店家,怎能不扼腕心疼,順而拿狼出氣?

  可白狼們找的就是店家。

  按醉落的要求,他們需等待三日才能前來迎接他們受了傷的狼王。白狼們雖明白狐狸不會對狼王怎樣,只是當時狼王的傷勢似乎頗為嚴重,三日過後會變成如何,他們心裡都沒有底。忍耐著忍耐著,禁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惴惴不安。

  終於在等待了十二個時辰後,幾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酒坊門口,一邊徘徊一邊思考不觸犯恩人醉落又能見到狼王的辦法。

  一頭按捺不住的白狼乾脆翻牆進了院子裡。

  過了一會,又慘叫著被人從牆頭上扔出來,摔了個四腳朝天。眾狼關切地詢問之,率先陣亡的白狼一臉慘白地回道:剛看到醉落正在熬藥的身影,就被對方發現了自己,連狼王是否在房中都無法得知。

  眾狼面面相覷,只好繼續等待。

  過了半天,又有一狼妖沉不住氣了,不客氣的敲著大門,非要把裡面的狐狸給敲出來。雖說他曾救了狼王,可這也不代表他能困住他們的王。若他只是為了治療,為何又緊閉大門不肯讓他們探望?這難道不是心虛麼?

  敲了大半天,聽聞門裡傳來動靜,那狼正要貼著門板偷聽,身後的白狼卻一把將他往後拉開,方才站著的地方,頓時劈下一道驚雷!

  守在門口的白狼們都嚇得乍開了毛,原型畢現。死狐狸,竟然在門口布下了雷陣。

  而此刻屋裡的一狼一狐,正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理會屋外那群被嚇得可憐兮兮的傢伙。

  全身麻痺的九咎這才明白狐狸如此慇勤的給自己熬藥的原因。

  妖類本來就甚少需要像人類這般喝湯藥,受了傷,要麼自身靜養,要麼通過靈氣來治療,而醉落卻堅稱那是因為妖類怕苦,才以此為借口,不願喝煎藥。

  看他辛辛苦苦在外面熬了大半天,才忍著喝下那碗又苦又澀的湯藥,只是當他完全喝光後,瞧見狐狸臉上再也藏不住的奸笑,九咎猛地發現自己錯了。

  世上最狡猾的動物,莫過於狐狸。而高傲的狐狸則更是難纏。

  九咎決定,在事後一定要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底,以免重蹈今日的覆轍。只是目前......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躲過這一劫?

  "動不了了?沒法抬手了?"醉落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線,"恐怕,連說話都難了吧?"

  半躺在床上,只有眼睛能動的狼王大人,盯著他的笑臉,眼神變得銳利。

  "嘿嘿,既然你都屬於我了,我怎可能還會繼續害怕呢?"狐狸得意得就差沒仰天大笑,大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還不時挑釁地撩動著九咎的小腹。

  那雙金色的眼眸裡果然染上了挫敗與懊惱。

  醉落第一次看到這副表情的九咎,忍不住坐上他的腰間,笑著,溫柔的說道:"我會萬分小心的。好歹我也算是頗有經驗了不是麼?"......如果這個幸災樂禍的表情叫做溫柔的話。

  夜很長,也很美。俯在九咎身上的醉落笑得很是開心。

  不僅是因為慾望的紓解,也因為九咎再也不打算抗拒的神情。他讓醉落發現,自己已經能擁有與他並駕齊驅的能力。無論是力量,還是身為雄性的自信。

  即使離開王座,自己依舊能成為一個足以讓眾妖仰視的存在。

  他不是狼後,他僅僅是黑狐,卻是能成為與狼王並肩作戰,也能與狼王同床共枕的黑狐。

  有狼如此,夫復何求?

  哈哈哈哈......

  白狼們實在憋不住了,眼看著又一次破曉雞鳴,這群忠心的傢伙終於冒出了"就算被狐狸劈死也要確認一下狼王的存在"的危險想法。

  於是在天邊還翻滾著桔色的朝霞時,幾頭白狼撲稜一下翻過了圍牆,進了院子。

  沒花多少力氣就找到了他們的房間,白狼們正要把耳朵貼上去,房門卻猛地被推開,險些打到其中一狼身上。

  驚得眼睛都瞪圓了的白狼們不自覺地端坐在原地,愣愣地抬頭仰望著那個臉上帶著睡意卻依舊氣勢十足的俊美青年。

  "來送死麼?"慵懶的聲音比平日低了許多。醉落倚在門邊,似笑非笑。

  當然是搖頭。

  "他在屋內睡得正香,傷勢已好轉,過些時日便回去。還有何疑問?"醉落揚眉。

  眾白狼無言以對。

  回應他們沉默的,是再度關上的房門。

  其中一頭眼尖的白狼依舊在他關上門前,發現了屋內沒有落紗帳的床上,似乎睡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

  得知這一情況的其他白狼,不由沉默。

  狼王居然會在傷勢未癒的時候與那隻狐狸歡好,並且在狐狸起身開門的時候,依舊沉睡,這,這樣的情況,恐怕......恐怕是在床底間,狐狸佔了上風吧?!

  驚異萬分的白狼們,雖然有一萬個疑問,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畢竟,這可事關著狼王,甚至整個白狼族的威風啊......

  沮喪的白狼們只好蜷著尾巴,縮在店裡等待著迎接他們的王。用不著多久,那只神清氣爽的狐狸就會在酒缸裡,發現這些"借酒消愁"的白色絨球們。

  可惜醉落沒能持續太久的得意。他居然忘了把麻藥過效的時間算計在內。

  反擊只成功了一次,隨後醉落的狀況,只能用"精"疲力盡來形容。癱軟在被褥上的黑色狐狸,連用尾巴圈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絨毛可惜了。"將黑狐抱在懷裡休息的九咎半瞇著眼,從他身上捻出脫落的毛髮。

  又不會全掉光,如何可惜?狐狸連眼皮都懶得抬起,心想。

  "我這一身的黑毛,可沒法出門。"九咎又道。

  ......狐狸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尾巴掃了他一臉。送你一嘴的毛。狐狸又想。

  九咎不停地打著噴嚏。

  "心願已滿足,還會跟我回去麼?"調侃完,該說正事。

  狐狸一愣,又把腦袋扎進他的懷裡。睡覺。

  醉落沒想到,既便警告了對方,依舊有人找上了門。

  對著眼前曾與自己同進同出的兒時好友,以及曾經最疼愛自己的哥哥,醉落不知該說些什麼。

  還有什麼可以言說的東西?後悔?敘舊?這些東西,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九咎本想離開,卻被醉落攔住。他詫異的看向有意把自己牽扯入狐族內務的醉落,對方堅決的神情似乎即將要說些什麼他必須知道的,他們也必須知道的事情。

  "是否要回去,由你決定。"狐王雁翎鄭重的說出這句話。雖然選擇離開的是醉落,但默許讓眾人排擠這位前少主的,是自己。

  "回去做什麼?"醉落喝著自己釀的酒,反問。

  "......狐族,終究是你的家。"止錫盯著他的臉,小心的選擇自己的話語。

  在眾黑狐面前展露出自己無與倫比的能力,醉落的身份很快為眾人所知,三年前的王位替換頓時成了爭議。

  他回去,不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他們。因為狐狸們依舊願意讓最強的黑狐成為自己的王。

  醉落撇撇嘴。

  "不回。"乾脆利落,不給絲毫退路。

  "你......""從未逍遙過的你們,又怎麼明白我如今的歡樂?"醉落站起身,晃晃自己手中的酒壺:"美酒。"又指向九咎。"美人。"隨後又指指自己。"逍遙。"他笑得得意:"你說還有什麼能比這些更吸引人?"

  止錫皺眉:"你曾說過,當一個絕世的王者,是你的目標。"

  "那是因為我以為我天生就該成為狐王。結果我錯了。"他不去看自己的哥哥,雖然這句話本不是在指責他。"走錯了一步,後面的道路就截然不同。當初我在蛇族面前,不知如何前行,雁翎推了我一把,如今這條路走過來,我竟很喜歡,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回頭?"

  他忽然拉過九咎,拽著他的手:"要是我回去了,這傢伙就只能一人回到狼族。可我早已與他以血為盟,這一世,要助他為王。"

  那眼眸裡,淨是自信與驕傲:"能名垂千古的,未必是王。我又何須拘謹於名號?"

  送走兩位貴客,醉落刺溜一下就變回了狐狸的模樣,蜷在九咎的懷中,繼續補眠。

  死撐著酸痛的身子來裝出威風凜凜的模樣,可真不容易。

  九咎一邊理順它的毛,一邊問:"你要與我一同回去?"

  狐狸尾巴一卷,然後晃了晃,意思是,不否認。

  九咎輕笑,知道他必然不願一直停留在某個地方,才給出這樣模糊的承諾。可既然能在狐王面前做出這樣的宣言,自己還能有什麼更過分的要求?

  城裡的酒坊依舊開得熱鬧,只是關於這個酒坊的傳言不絕於耳。

  最好的酒,更名成了"白狼",據說店家是為了防止再有狐狸精來偷酒。

  有人說在夜晚,看到了一隻黑色的狐狸出現在院子裡,一個白衣男子則抱起它,朝裡屋走去。他們猜這才是酒坊的幕後老闆。

  立刻有人插嘴說,也看到了狼在店裡出入,個頭還不小。

  於是傳言變成了:酒坊的幕後老闆養了只黑狐,這黑狐靈性頗高,某次不小心得罪了附近的狼妖,便經常有狼前來騷擾。那白衣男子為了讓狼妖平息怒氣,特意把最好的酒命名為"白狼"。

  聽聞了傳言的醉落,晃著尾巴大笑。

  喝著"白狼"的九咎,則一把將他撈進懷裡,不讓他再發出笑聲。

  至於後來,後來怎樣?

  關我什麼事?

  我只要左手美酒右手美人,懷中再塞一隻暖烘烘的狐狸和圈著狐狸的白狼,我就心滿意足了。

  嫉妒死你們。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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