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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惡作劇也浪漫 作者:春澄亞米

惡作劇也浪漫 作者:春澄亞米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120個瀏覽者
兩年前在日本被室友拉去參加狂歡派對,
輸的罰跪在男人「寶貝」前吃櫻桃,
結果是……她被「吃」了,真是丟人哪!
於是她逃回台灣,
好不容易幾乎快忘了他的存在時,
一場畫展卻又將他們倆兜攏在一塊,
這會兒,他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訂下她不可穿著清涼火辣的規矩,
還偷A了她的護照,
三不五時跟在她身後監督行蹤,
連她喝個可樂都要經過他同意才准!
天哪!他可是把她當成了大傻瓜不成?
況且,幹麼她愈躲,他愈是出現在她面前,
讓她不斷回憶起兩人一同吃櫻桃的夜,
他……是故意的吧?




    感恩&生活點滴落櫻

    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耶!

    如果可以畫個小插圖的話,落櫻還真的給它想畫上小小V的手勢喔。

    因為,這是春澄邁入第二本的書書耶。

    對一個新人來說,第二本書書是能夠帶給她莫大鼓舞的一件大事款。每一次在網路上看到書書的預告時,落櫻都會替她好高興呢!掉眼淚?啊?那倒不必。

    其實,有這種感受的,應該不止是春澄和落櫻,只要是新人,一看到新書現蹤跡,都會有近乎捉猴(台語)的特別感動吧?!

    話說回來,那天(十月的最後一天)春澄和幾個姊妹淘相約吃火鍋去。

    因為事前沒有預約,約定碰頭的時間又正是吃飯時間最多人時。等搭人家便車的春澄和開車友人珍珍,及搭人家便車的友人二號華華到時,友人三號雯雯說:「要等二十分鐘喔。」

    眾人想想,也沒多久嘛,也就不介意地坐在門口長椅上等了。

    漂亮的長椅,早就被人坐定,多話的姊妹淘只能站著聊天,時間不知不覺的溜掉了,怎知,當通知有位時,幾個女人才意識到一件粉嚴重的問題——在咻咻的冷風吹襲下,滴兒溜地,竟不知不覺過了五十分鐘了款?!(不知不覺被騙了,多等了三十分鐘、多站了三十分鐘款。)

    坐了下來後,眾家姊妹們人人手裡攥本目錄,七嘴八舌的開始點點點的點個下停,因為是吃到飽的,所以就給它拚了命的點到整桌都放不下。

    肉片、青菜、餃子的,眾雙纖纖玉手紛紛出籠,把桌面上看得到的全部把它們給推下鍋去,在眾雙飢餓女人的監視下,一鍋小湯很拚命地在最短的時間終於給它滾了,冒出一顆顆的水氣泡泡。

    一時間,桌上的那一小小鍋成了兵家必爭之地,眾家姊妹們猛舀猛挾猛吃,餓壞了的女士們完全棄形象於不顧,一直到半飽了以後,才又開始東扯西聊起來。

    談景氣、談個人的工作環境、談婚姻、談愛情、談男人……等等的瑣碎話題,春澄聽得不亦樂乎,吃得愉快,熱熱的一鍋湯,很快又被干光。面向走道的人一看到鍋裡又缺水了,自動地揚了揚手,招來服務生弟弟加湯、加鍋底。

    每加一次,服務生弟弟都會在奉上一個很大的笑容,並報告這是第幾次加湯、加鍋底的。(有夠超冷的對話,虧弟弟他說得出口。唉,現代的年輕人,幽默競如斯。)

    春澄吃得暖呼呼,聊得熱呼呼,來自朋友的鼓勵亦讓春澄聽得感動呼呼。

    不免笑歎在心——

    活著,真好。

    最後,再一次地謝謝大家、謝謝出版社、謝謝出版社裡的工作人員,春澄用心的稿稿,經過出版社的包裝點綴後,變得好漂亮噢!

    連書名,都粉可愛滴呢。(P.S.:千萬別要春澄說出她原來取的名字,那會讓大家笑到肚子爆掉。)



楔子

    一棟私人的別墅中搖滾舞曲聲不斷播放。

    隨著夜愈晚,年輕男女歡笑聲交錯著曖昧的聲浪愈高。

    「對,要低下頭,要低下頭將櫻桃舔起來。」一個平頭男孩已有八分醉,歪斜在一個女孩身上,加入鼓噪人群中。

    「哈哈,副教,沒想到你也有落難的一天。」另一個身穿緊身黑衣的男孩擦著腰狂笑,囂張得很。

    他的調笑,讓圍在床邊的男男女女個個笑得東倒西歪。

    床上,一個男人手腳被綁在床柱四個角,嘴巴被塞進一團布。繩索緊緊地綁住,讓他只能扭動身體來抗議這些人的不人道。

    在他劈開的大腿內跪坐著一個女孩,兩手被膠布捆住,渾身顫抖。

    沒想到第一次參加異國的派對竟被整得如此慘,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能以舌舔起放在男子胯前三公分的高腳杯內的兩顆櫻桃。

    「快、快、快……快、快,快……吃了吧、吃了吧……」另一個身穿紫紅禮服的女孩帶頭催促,漸漸地愈多人加入吆喝,聲浪再次加高。

    「對,快舔、快舔……」平頭男子不甘示弱,大聲吶喊,脖子上的青筋彷彿要蹦出皮膚外。

    跪坐的女孩全身顫抖得更厲害,但她沒有勇氣站起推開眾人,因為這棟別墅她第一次來,不清楚這裡位於東京的哪裡。她只是硬被室友阿部松玲邀來,怎知會落入這可怕的境地,誰來解救她……

    就在眾人幾乎要將她的頭壓下,強迫她舔吃被綁手腳的男人私處前的櫻桃時,另一個長相魅艷的女子手臂持平向左,眾人以她馬首是瞻,頓時停止鼓噪喧天的叫喊。

    「雅子,只要你喝下這杯酒,就不必吃杯子裡的櫻桃……也算有受到懲罰了。嗯——」連聲音也柔得陰沉。

    被喚作雅子、跪坐在床上的女孩,眼眸含淚地掃過帶她來的室友,及魅艷的女子手中那杯橙色酒,再撇下頭看著前方那個被他們喚作副教的男人的臉、胸膛,就不敢再往下看他腰部以下的部位。

    「嗯……嗯……嗯……」被綁的男人拚命搖頭,試圖阻止,但那女孩害怕地閉上眼,無可奈何地選擇。

    「我喝……」對她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抉擇。

    被他們喚作副教的男人扭動得更劇烈。

    他太瞭解這一票學生不可能會輕易饒過他,他已無法想像在她喝下酒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老天,希望他們今晚只是到此就好,別再鬧了!

    只怪自己太輕忽他們的搞怪能力,對於先前的遊戲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才會落得最後一名,還讓和他一組的夥伴受苦。

    一個身穿橙衣的女孩用刀片割開綁住雅子腕際處的膠布,室內出奇的安靜,每人憋住呼吸等待著,直到她從魅艷的女子手中接過酒杯,和著淚水仰首吞下。

    更加曖昧的聲浪響徹雲霄。

    「耶,伊聿子,真有你的。」平頭男孩仰頭又是一杯。

    那位叫伊聿子的魅艷女孩彎腰俯近,在被綁男子的臉上輕拍。「副教,待會就要看你的嘍,別讓雅子太難過,記得溫柔點。反正你明天就離開學校,再也管不到我們了。這算是我們小小回敬你之前的『照顧』。」說完,她在他另一邊臉頰上輕啾一個吻。「加油哦——」語尾上揚且帶挑逗。

    伊聿子起身,轉過頭對穿著緊身黑衣的男孩說話。

    「但馬,時間快到了,先鬆開副敦一隻手的繩索,不然……」她意有所指的輕笑。

    黑衣男孩聽到後,馬上要鬆開副教的右手腕,無奈眼前的影像因酒精變成了好幾個,其他人看不下去,七手八腳的過去幫忙。

    「快點,起反應了。」伊聿子催促著。

    雅子的臉蛋嫣紅迷醉,小嘴已吐出不由自主的呻吟。

    「副教,我們要走了,記得要好好享受我們所送的告別禮物,千萬要溫柔點呦……」離開前,伊聿子在床邊做最後補述,率著眾人的煽情笑聲走出,聲浪漸漸變小。

    被綁的男人轉動幾下發麻的右手腕,拿下口中那團布,並且解開其他三處的綁繩,他腳才剛著地,隨即被人由後抱住腰。

    他猛然回頭。「你……」

    「我好熱……求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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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燁大師國畫展會場外祝賀的花籃擺滿走道兩側,會場內人聲鼎沸。

    會場外停了一部計程車,後座的其中一位男子付了車資後,以日語跟司機說謝謝,然後兩人下車。

    「真是的,義母大人一聲令下,你跟我就得代她來這裡當面祝賀,也不理會我們根本看不懂那些鬼畫符到底要表達的意境。」一個身穿鐵灰色西裝的男子,持續著在車上就開始的碎碎念,兩道劍眉倒插成四十五度角。

    另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睇了他一眼,冷涼道:「她沒跟你說?」

    「誰?說什麼?」鐵灰色西裝的男子撫平腰部衣料的摺痕,抬頭看著那名黑色西裝的男子。

    黑色西裝的男子拿出銀白色輕薄菸盒,從中取出一根點燃,噴出一口煙。

    「我的媽媽——你的義母。臣昊,她打算要邀請她的千燁老師到日本開畫展,所以才要我們專程走這趟。」

    「媽的,我居然不知道。」鐵灰色西裝的男子接著一連串的髒話脫口而出,猛跺足伴奏。

    「小心你的嘴,不然你遲早會受到某人的嚴懲,信不信?」黑衣男子要笑不笑的警告。

    「牧,你也知道現在董事會盯我們盯得緊,誰有空去理這些畫展?」綠光臣昊辯駁他的氣憤是對事不對人。

    就算他有十個膽,也不敢和他的義母——背後的義父正面衝突。

    只是,最近公司裡一些握有大權的老傢伙,專門在董事會上針對他們提出的投資案,雞蛋裡挑骨頭或是直接擋下,案子一再被卡住出不來,他也很惱火。

    「你別擔心,今天會來這,就表示我已經搞定那票老傢伙。回去後儘管大展身手,好證明我們的決策是會為恆籐集團帶來利潤的。」黑衣男子以食指彈掉菸星,將半截的香菸丟人垃圾桶。

    臣昊睨他一眼。「牧,你請動了乾爹?」恆籐家族最高掌權者。

    恆籐牧半掩眼譎笑。「當然,能賺錢的生意被擋住,任誰都會不計小人的想辦法過關,縱然那群老傢伙有天大的理由,對父親來說都沒用。」

    臣昊往他上臂處揮一拳,爽朗大笑。「真有你的。看來你跟我一樣被惹惱了,才會不惜捨棄尊嚴向乾爹求救。」

    「兵不厭詐,這是第一步。」恆籐牧一側身,躲開他的第二拳。

    「真希望能馬上飛回大阪動手處理。」臣昊摩拳霍霍,雙腳跳動。

    看他猴急樣,恆籐牧在他後腦賞一掌。「真受不了你和司,一個急驚風,一個慢郎中,一樣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再賞一掌。「進去辦事。」

    阿昊什麼都好,就是偶爾一古腦兒的衝勁會用錯時機,分辨不出事情輕重緩急的順序。

    撫著後腦勺,臣昊不甘願地認錯,「是,你教訓的是。」跟在他的身後走進會場。

    真倒楣,為何他是被安排在集團核心人物恆籐牧的身邊當他的貼身助理,而不是被安排在權力核心外的恆籐司身邊當司機的信夫關智?

    同樣都是恆籐家的義子,為何待遇會不一樣?
   

    兩人走進會場,只見熙來攘往的人群全擠在走道上。

    恆籐牧不急著找人,他在每幅畫前駐足欣賞,一幅接一幅。

    臣昊緊跟在他的身後,也將臉湊近,卻看不出個所以然。「牧,這張畫到底在畫啥?」令人霧煞煞地看不懂。

    他聳聳肩,兩手一攤。「我也看不懂。」

    「呿,看不懂還笑得好像懂,哼!」

    「畢竟是媽媽的恩師,沒大致瞭解一下,怎能說服她答應去日本開畫展?到時無法交差,就拿你出來當炮灰?」恆籐牧沒回頭看他的表情,陰險地威脅他。

    臣昊惱火地要追上他離開的腳步,無意問看到一個女人盯著他們所站的地方,兩人對視一眼,女人調開她的視線,與身旁的人繼續說話。

    被女人注視他並不覺得奇怪,他知道自己俊美不凡,身材更是一等一的標準體格。然而那個女人的眼睛卻是越過他,將視線鎖在牧——他那長相「刻薄」的大哥身上。

    臉頰瘦削似雕刻,單鳳狹長的黑眼睥睨眾人、鷹鼻挺直卻鼻尖過長、嘴唇薄且寬,綜觀而言,就是一個長得勉強構得上是有型,但不俊美的峻容男子。

    她認識牧嗎?

    應該不可能。他們倆第一次踏上台灣這塊小島,除非那個女人有到過日本。

    但若不認識的話,一般女人在未聽到名字前,絕不會將眼光停留在牧的身上,多半都是在名字告示後,才會撲上去黏著不放。

    「阿昊,回神了沒?」恆籐牧已看到目標在前方,回頭卻看到他神遊太虛。

    臣昊隨著他所指之處,看到前方一個綰髮的老婦站在眾人之中,正接受眾家的祝賀及讚美。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也在她身上留下讓人傾倒的藝術氣息。

    撥開眾人窺視的眼光,恆籐牧停在眾人所圍繞的話題人物前,以生澀的中文開口。

    「千燁大師你好,我是您的學生顏雪噥之子恆籐牧,家母有事不克前來,特派我與他綠光臣昊前來道賀。」

    從臣昊手中接過一份包裝精美的禮品,他雙手奉上。

    千燁從他手中接過禮物,看著眼前的男子,以日語驚訝地說:「你是雪噥的兒子?」

    恆籐牧直起身,回她一抹難得的溫笑,改用日語回答,「是的。可見家母給予大師的不良印象極為深刻,不然以她藝術朽木之才,怎會讓大師一提到便想起?」損著自己的母親時,顯得格外親切。

    他的幽默得到千燁的認同,微笑地頻頻點頭。

    她向眾人露以溫煦笑容。「很抱歉,兩位小帥哥遠從日本來,我必須先跟他們聊聊,無法再陪各位了,麻煩各位先四處參觀。」

    在身邊的人四散後,她打量了眼前的兩名年輕男子,眼角染了層濕氣。

    「兩位有先看過展出的作品了嗎?」

    兩人一致點頭,臣昊說:「我們看過了一遍,被感動得無法以言語形容。」感動到他看不懂。

    商人當久了,只聞銅臭、美食以及女人的體香味,其他的一概未有特別感覺。

    千燁眉開眼笑。「今早雪噥有先來過電話,她提到要以恆籐集團的名義邀請我到日本做展出。我想,這是你們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主因吧?」領著他們倆走進休息室,三人坐在沙發上。

    兩人互看一眼,點頭同聲道:「是的。」

    恆籐牧接著說:「家母從獲知大師這次開畫展的消息後,便建議家父將中國傳統的國畫弘揚到日本,讓日本的國人以及旅居異鄉的華人,能有幸親眼目睹大師的作品。」

    千燁智慧的雙眼中透著淡淡的困惑。「那既然是雪噥提議的,應該是要她本人親自來才對呀?」

    「家母不敢面對大師的拒絕。」

    「她也知道我同意的意願並不高,何必再派你們走這趟?」她大致知道這家人的打算。

    「因為家母說她只要大師同意的答案,沒完成任務前不准我們回家。」

    「若我一天不同意,你們倆便要多待上一天?」千燁笑瞇眼地問。

    臣昊點頭,神色略垮。「是的。義母言出必行,沒能請動大師的話,我們就真的得留在這裡,直到您同意為止。」

    舉起手,她擋下恆籐牧開口遊說的動作。「好了,你們兩個別再說了,我答應就是了。」不再捉弄他們。

    聞言,兩人一喜,站起來對千燁彎腰鞠躬。「謝謝大師。」

    直身後,臣昊乘勝追擊,急迫問道:「若方便的話,可否現在就談相關的細節呢,大師?」

    千燁不禁詫異。「這麼急?」看到兩人點頭,她接著說:「那你們先在這稍坐片刻,我去喚人進來和你們談。」
   

    再度走進休息室時,千燁帶了一男二女進來。

    恆籐牧和臣昊站起身,在看到定在最後面的女子時,恆籐牧鷹瞵的眼閃逝一道精光,快得讓人毫無察覺。

    臣昊內心低呼。是她?

    千燁對身後一字排開的男女,先用中文介紹,「阿莞、雅雅、露露,在你們面前這兩位青年才俊是剛才跟你們提到的恆籐集團少東恆籐牧和他的助理綠光臣昊,也是邀請我們到日本參展的恆籐集團的代表。」

    好像……是他嗎?但少東……應該不是。

    站在三人中間的長髮女子愕然,大眼眸眨動幾下後,馬上又恢復原先的面無表情。

    千燁走到三人身後,手搭在一個短髮女子的細肩上。「恆籐、綠光,她是露靜懷,小名露露,是妡洋文化工作坊的策劃人員。現場所看到的佈置,及對外的媒體宣傳,全靠她打理。」

    說完,她移至一旁的長髮女子身後,臉上多了一抹溫暖的笑意。「她呢,是我的小小總管,叫伍靳雅,工作坊負責理財者。」

    臣昊筆直注視著伍靳雅,由上至下打量著。

    心型小臉上一雙眼大而晶圓,鼻及嘴也是圓巧的,一個長相很甜的女子。

    就是不知笑起來會不會更甜?

    以她乖巧的樣子,該是不認識牧才對?還是她喜歡的男人類型,恰好是像牧這一型的?那不就是小乖乖喜歡大冰山?

    眼角瞥見大師再度往旁邊一移,他回神聆聽。

    千燁將手舉高,以無比驕傲的口吻介紹最得意的子弟。「他叫劉聖莞,是這次聯展的另一位畫家,由於有他的作品參展,讓這次展出增添許多好評。」

    劉聖莞靦腆地笑,反挽她的手。「老師,我還沒那麼好。比起恆籐先生和綠光先生,我現有的成就就像石與沙那樣,還差得遠。」尤其是恆籐牧自然散發的威嚴冷峻,是他最想擁有的男人魅力。

    「恆籐、綠光,關於開畫展的相關事宜,必須要藉助你們五個年輕人各自的專才方能完成。你們先大致討論一下,會場內不能沒有人,我出去招呼招呼。」

    伍靳雅挽住她的手肘。「老師,我去幫您。」

    她的工作除了負責工作坊的財務事項外,其他的時間就是幫忙完成策劃案推動的瑣事,活動前的討論工作不是她的工作範疇。

    千燁搖頭。「不成,你已經忙了一天,把你叫進來是要趁大家在討論的時候讓你能歇歇腳,休息一下。」

    伍靳雅先回她一抹安心的微笑,轉過頭,對著露靜懷說:「目前還用不上我,你們談就好,我去幫老師的忙。」她想逃離這,去整理失望的情緒。

    露靜懷睇著劉聖莞,見他沒反對。「那就麻煩你了,雅雅。」她也擔心讓老師一個人在會場忙,會讓她太過勞累。

    「不會的。」伍靳雅執拗地挽著千燁走出。

    室內登時一片安靜,恆籐牧又坐回沙發椅上,托著腮陷入自我冥想中,臣昊也隨著坐在他身旁。

    在她們走出後,露靜懷才想起,暗叫一聲槽。「完了,我突然想到……阿莞,你會說日語嗎?」這下要怎麼談?

    不等人回答,她邊想邊猛搖頭,往角落走去來回踱步。

    很想拋白眼給那兩個日本人,但又想到工作坊還得靠他們才能到日本展出,以及找到「他」!於是,拚足了吃奶力氣,她才將這股衝動壓下。

    劉聖莞定到她身邊,兩人低聲交談。

    臣昊低聲問:「牧,他們在說什麼?」由動作來猜,他們正在懊惱,但他們在懊惱什麼呢?

    恆籐牧抿唇一笑,用日語說:「今晚沒得談了,我們無法溝通。」從露靜懷脫口而出的第一句他便知。

    「你不是會說中文嗎?」臣昊瞪大眼問他。

    「不會。」

    雖然牧的中文表達能力不太流利,但起碼會說會聽也會寫。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大師帶進來的這對男女的談話內容他聽得懂,卻騙說不會。

    當他是頭豬嗎?

    恆籐牧回他一個假笑。「不,應該說,我忘得一乾二淨。」

    一年,是他最大的極限了。找了一年,並且已經放棄要對她負起責任的打算,沒想到卻意外在異鄉碰上,而對方竟未認出自己來……

    他該期待不久後,因畫展而會有的接觸,還是就當不認識,省得讓雙方為當年那件事尷尬?

    從牧的眼神望知,只見一片漆黑,是他心有城府時的眼神。

    臣昊頓時渾身疙瘩一陣,顫聲低問:「是誰?牧,你……」

    他最想問的是何人或何事讓牧胸有預謀?

    恆籐牧低聲沉笑。「阿昊,讓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學到了敏銳的直覺,很不錯。」頓了會,他接著道:「去問他們要不要開始討論?」

    指著自己。「我?牧,你要我去?」看他「刻薄」的大哥點頭,臣昊握右拳捶左手心,忽然嘿嘿直笑。用通行全球的英文就可以了嘛!
   

    夜涼如水,白天的車水馬龍聲在此時降低了許多。

    在這繁華的城市裡,夜晚聽不到南部老家庭園中的蟲鳴聲,只聞狗吠貓喵在靜夜中響起後又戛然停止。

    拉開床頭小燈,兩點了,她累了一天卻了無睡意。

    推開被單走出陽台吹夜風,手指無意識地抓梳她的長髮。

    她該為他不是當年的他而鬆一口氣,還是難過?

    那一夜的瘋狂,讓她現在回想起來,仍會心跳不規律,似電流的激情還猶能引起她全身的戰慄。與他碩大手掌交握的溫熱,以及撫過他挺拔雙肩和強壯大腿的觸感,彷彿還停留在十指尖的指腹。

    那一夜因藥性的關係,她摟著他的頸項不放,纏著他一遍接一遍,歷經數次歡愛,直到兩人筋疲力竭後睡去。

    由於她初嘗男女間的性事,全身酸痛不好成眠,在那個男人醒來前,她已穿戴整齊地逃離那間充斥著曖昧氣息的房間。逃回租屋後半個小時不到,她便將重要的文件全丟進行李箱,趕往機場,逃離日本回到台灣。

    她幾乎是一上飛機便淚流不斷,一路哭回台灣。不敢回家跟父母說,只好腫著雙眼,請大學社團的指導老師千燁暫時收留她。

    原本打算到慶應念研究所的計劃,在她抵達日本不到一周後,因那夜的突發事件及交雜著種種感覺匯聚下,她從此斷了這個念頭,不敢再向往日本著名大學的商學碩士頭銜。沒想到一晃眼已過兩年。

    應該不是他,她記得室友的同學喚他是副敦,據老師所介紹的恆籐牧是恆籐集團的少東,兩者應非同一人。

    伍靳雅直到臂上覺得有些冷意才跟嗆站起,腿部有些酸痛黥麻地走進房。躺下去睡前,她拿起木梳梳發。

    她該忘了「他」嗎?就算梳破頭皮,她還是無解。

    唉!能忘早就忘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時常縈繞在夢中。

    希望今夜能好好睡一覺,明日還有得忙哩。
   

    兩人走入關西機場大廳,看到一個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舉高一隻牌子。

    伍靳雅扶著跛腳的露靜懷慢步地走向他。「你好,我們是台灣妡洋文化工作坊的工作人員,讓你久候了。」

    那位中年男子只稍看過一眼便可確認。嗯,和綠光特助所給的資料符合。

    他朝她們行了個四十五度的鞠躬,起身後恭謹有禮地道:「露小姐、伍小姐你們好,我是佐佐上野,代表恆籐集團來接你們。」

    一人苦笑、一人微笑地回應他的客套話。

    「佐佐先生,可否請你先送我們到醫院?」伍靳雅代表發問。

    一愕,佐佐上野詢問著,「怎麼了呢?」

    露靜懷苦著臉指著自己的右腳,伍靳雅替她表達,「她剛才下飛機時,走得太快滑了一跤,腳踝似乎有扭傷。」

    「好的。我先送露小姐就醫後,再送兩位回綠光特助所安排的住宿地方。」

    「那就麻煩了。」

    送她們到醫院就診後,佐佐上野指示司機回恆籐集團位於大阪的總部大樓。三人進入電梯後,他按了五十二樓的鍵鈕。

    接著,他側過身向她們解釋,「露小姐、伍小姐,綠光特助安排兩位在日本的這段期間,住在五十二樓的高級幹部宿舍,裡頭的設備一應俱全,你們若是吃不慣外食,也可自己動手做。」

    聽完露靜懷的耳語,伍靳雅將她的話轉述成日語。「佐佐先生,我們不是應該住在其他的地方嗎?例如飯店或小套房就好了。」

    單從大廳進來,就看見有八座大型的電梯門。

    由外觀往上看,這棟高聳入天的大樓雄偉霸氣,位於日本第二大都市的精華地段,顯現恆籐集團在日本財經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在東京也有分部,聽說也是位於黃金地段。

    佐佐上野搖頭,肯定地說:「不,綠光特肋的確是交代這裡。」

    面對他的一板一眼,兩人瞪大了眼,無言以對。

    電梯無聲地朝兩旁滑開,佐佐上野領著她們走出,開啟與電梯門面對面的一扇門,側過身讓她們先進去。

    「兩位小姐,請你們先巡視一下,若有覺得需要什麼或欠缺什麼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兩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被他的多禮嚇怕,連忙伸出四隻手心猛搖。

    在她們走進晃過一圈後,說明了很滿意、堅持不需要再添置任何東西後,佐佐上野才離開。

    露靜懷一屁股坐下,將受傷的腳擱到桌上。「呼——真是太折騰了,幾乎快斷了我的腿。」

    仔細再四處看過之後,伍靳雅走回客廳,坐在她旁邊。「露露,這問屋子很乾淨,應該是有人定期在清理。」

    露靜懷以食指推了她的額頭。「你呆了喔!人家說這邊是高級幹部的宿舍,哪有可能會又髒又亂?你不覺得剛才那位先生太多禮了,亂思心一把的?」

    揮開她的手,伍靳雅從針織手工提包中拿出木質梳梳發,順便將她那頭亂翹的短髮梳順。「嗯,我也這麼覺得。時間還早,你要先休息一下呢?還是要和我去街上逛逛?」

    露靜懷搖手。「不了,我有點想睡。」

    伍靳雅走進一問房,換上較為輕鬆的便裝及涼鞋,並將她的長髮編成兩條麻花辮後,走回客廳。

    「那我去隨便走走,晚餐前會回來。啊——我可以先去會場看看。」她從好友的背包中拿出數位相機。「我先去拍一些現場的照片回來給你看,好嗎?」

    露靜懷打著哈欠。「好,你只要記得避開危險的地方和人,記得晚餐前回來,還有要記得帶錢在身上,還有……」嘴巴瞬間被她搗住。

    她接著說:「是,我的露露大奶媽。」

    推開她的手,露靜懷打她一下。「要死喔,把我講成大奶奶了。」雙手在胸前比了兩個大罩杯狀。

    「好啦,小的跟你道歉。我扶你進房?」她指著另一問房。

    忙完後,伍靳雅拿起提袋,將佐佐上野剛才交給她們的一串鑰匙放進袋子內,帶上門走進電梯。

    她拿出一本日本導覽手冊閱讀,抵達一樓時她邊走邊低頭看,腦海中則想著該不該去她那無緣的學校看看。

    恆籐牧及臣昊一前一後定進總部大廳,而伍靳雅的隨意裝束馬上奪取了他們的目光。

    臣昊看了一眼,啐道:「誰啊?怎麼穿這樣出現在大廳?」

    恆籐牧捉住他的手臂,揶揄地問:「她是誰你不知道?」阻止他上前盤查。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只有「一面」之緣的伍靳雅。

    千燁老師為他們介紹時,她身穿會場人員典雅的工作服,長髮柔順披在肩後,和現在的細肩帶T恤、粉菊五分褲、趿著一雙平底涼鞋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知道?」臣昊狐疑地望著他「我早就知道」的眼神。

    恆籐牧睨了他一眼。「台灣來的小嬌客。」回身時,看到她已走出大廳左轉。

    「不會吧?」臣昊驚得嘴巴大開。

    揚高一邊唇角欣賞他的表情。「對了,阿昊,幫我把下午的行程全挪開。」說完,恆籐牧轉身走出,往伍靳雅消失的方向走。

    又想起什麼,他回過頭,卻發現臣昊仍愣在原地。

    「阿昊,再發呆的話,我會提醒財務長扣你的錢。去樓上看看露小姐,她沒跟著出門可能有事發生。」

    一聽到扣錢,臣昊馬上回神,才想說句話,已看不到他上司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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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了大廳,手背遮眼抬頭望天,好熱辣的陽光。

    伍靳雅沿著建築物旁有陰影落下的地方定,將手提袋背在左肩上,拿出相機拍街景。兩年前她來日本時,只到東京街頭逛過半天。停留的短短七天中,她除了要找房子、辦理註冊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玩。

    放回相機拿出導覽手冊,對著街道的名稱,繼續往前走。

    沿途,她走進一家便利商店買瓶礦泉水解渴,走過五條街後,她看到要在大阪開畫展的會場。看了腕上的手錶,還早,不到下午三點。

    向門口的守衛人員詢問及解釋,得到他的同意,她能走進裡面看。

    「還是那麼笨,一點危機意識也沒。」在她身後的恆籐牧暗罵。

    在她走進後,恆籐牧也跟上去,守衛人員原本想上前攔下他,看清他的臉,馬上又後退回守衛室。

    「別再讓人進來。」他僅丟下這句話後即走開。

    「是。」守衛人員回答。

    她的腳步不快,卻已讓她汗涔涔,後背濕了一小塊。

    推門而入,看到一片空曠的內室。伍靳雅拿起相機照了十多張後,沿著樓梯上二樓,也是一片空蕩蕩,照了幾張便將相機放回手提袋。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額眉深鎖。「看樣子好像不是租用的場地,應該是恆籐集團所有地,只是裡頭空空如也,怎麼做?」她喃喃自語。

    停留了半個小時,該看的都看了,她才慢慢走出這棟建築物。向守衛人員道了謝,沿著來時路走回。

    在一個十字路口,她忘了該左轉或右轉。左右張看後,才看到左邊兩條街外,剛才她買礦泉水的商店。

    「除了笨,還是個路癡。」等待她決定要左轉或右轉浪費了他寶貴的五分鐘。恆籐牧跟在她身後,多加了這項評語。

    再度走進那問便利商店,拿了一袋零食和六瓶可樂走出。走著走著,一本小冊子由她左肩上的針織提袋掉出。

    幾步遠的恆籐牧隨後撿起,捏在兩指問,等看看她會不會有所覺。

    直到她走入大樓的電梯中,仍未發覺。

    看到那部電梯停在五十二樓,恆籐牧走進另一部電梯,按了頂樓的鍵鈕。他翻開小冊子一看,原來是她的護照。

    隨意一翻,看到她兩年前出境的時間,他詭詐地笑了。
   

    剛走進辦公室,助理秘書呈交一份報告給他。「謝謝!」

    他將文件隨意往桌上一丟,站在落地窗前抽菸。拿出口袋內的護照,他重新一頁頁翻過,眼光停在她的照片以及底下的資料。

    姆指輕柔地撫著她的照片。「伍靳雅,二十四歲了。」他低頭笑著她護照上眼神呆滯的表情。

    走回桌邊,將那本護照放入抽屜鎖好,打開剛才丟在桌上的報告。

    「喀喀。」門板上響起敲門聲。

    「進來。」恆籐牧繼續看著桌上的文件未抬頭。

    臣昊走進,在大桌前停下。「牧,我剛和台灣來的小嬌客約好今晚請她們吃頓飯,你要一起去嗎?」

    抬起頭,他躺向身後的椅背。「你們去就好,媽媽和奶奶召我今晚務必回家用晚餐。」

    「又是前大嫂回祖宅慰勞兩位老人家?」

    提到之前為恆籐集團商業利益所娶的妻子丹下珠寇,恆籐牧諷笑。「她無聊,想找人陪她吃飯。」

    提到那個女人,臣昊也有氣。「她無聊不會自己找樂子?你和她離婚都快兩年了,她老是藉機纏著你。最氣的是,只要你和她吃過一次飯,隔天伊馨子就會冒出來或是對媒體放一些假消息,破壞你的形象。」

    「她們愛斗就讓她們去鬥,我懶得理會。」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點燃一根菸。

    「如果真有這回事還好,就是沒影被說成人樣才嘔!那個伊馨子仗著她是你曾教過的學生的堂柿這層鳥關係,知道你不會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就四處說她是你養的情婦,真不知她懂不懂羞恥怎麼寫!」臣昊見他淡然的態度,更為他不平。

    私下,牧是他的大哥;公事上,他是他的上司。

    在他七歲那年被恆籐家收養後,他與牧相處的時間最多,可以說是最瞭解他的人,只除了他卸下教職身份,返回集團前那晚所發生的事外。

    那夜後,牧堅持要結束和丹下珠寇的婚姻關係。

    基於何種理由,沒幾個人知道。他和司問過千百遍,依然得不到答案。

    看著他又拿出另一根菸,臣昊定過去從他手上搶走。「牧,你的菸別抽得那麼凶,沒必要為那兩個女人傷神。」

    恆籐牧揉著太陽穴。「下班的時間到了,你可以先離開,我待會也要走了。」

    就是頭有點泛疼,才想藉抽菸減輕痛感,但惹來沒必要的誤會讓他的頭更疼。

    「要不要我先載你回祖宅?」臣昊關心的問。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你走吧,別讓兩位小姐等你太久。」看他杵著不動,恆籐牧拿了車鑰匙,推著他出辦公室。「走了吧!我要下班了。」乾脆提早回祖宅。

    「你路上小心。」臣昊在他身後叮嚀。

    他舉高手揮擺一下,瀟灑地走進電梯。
   

    忘了將下班前研讀到一半的報告拿回公寓,恆籐牧用完餐後又返回公司一趟。

    將車子停在總部大樓門外,他步行走進大廳,和警衛點頭招呼後,等待夜間僅開放的一部電梯下來。

    「是你?」他原本要走進去,卻看到伍靳雅走出電梯。

    抬頭看到出聲的男人,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她撫著胸口說:「呃……嗨,恆籐先生,你好。」

    「對不起,我好像嚇到你了?」恆籐牧不急著定進電梯,停在她身旁。

    她搖頭細聲說:「沒有,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朝他點個頭,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菸味,胃部匆地湧上對那味道犯思心的感覺,和一股怪異的淡淡關懷。

    「抽菸對身體不好。」不自覺下,她從口中逸出這句中文。

    夜晚寂靜無聲,她的聲音再輕,仍被恆籐牧聽得一清二楚。

    他笑問:「你說什麼?」

    伍靳雅回頭,避開他的眼神。「沒有,我沒說話。唔……晚安,恆籐先生。」她往外走,不想讓他看到她臉上尷尬的紅潮。

    真慶幸他聽不懂中文,不然就糗大了!

    他們才第二次見面,自己有什麼立場去干涉人家?

    恆籐牧伸直手臂擋住她。「伍小姐等等。這麼晚了,你要上哪?」

    看到他突然伸出手臂,她猛地後退一步。「我……要去便利商店買冰塊,露露的腳又腫了。」她被他快速的移動嚇一跳。

    「太晚了,我陪你去。」他的眼光落在她低頭露出的白淨頸項上。

    她記得出門前壁鍾上的時間是十點半。「這時間在台北還很早,應該不會有危險。恆籐先生,你不是要上樓嗎?」

    他邁開一步,等她定上來。「我記得隔兩條街有家便利商店,不會很遠。」她想穿著無袖上衣及小短褲走到大街上?這讓他不悅及不放心。

    走了幾步,他打破兩人間的安靜。「阿昊有說要帶你們去吃晚餐?」

    「嗯,我們去心齋橋附近用餐和逛了幾條街。」她刻意與他保持疏離對話,並且隔著兩個人身的寬度和他走在街上。

    「露小姐的腳逛到扭傷?」他看了她一眼。

    伍靳雅搖頭,有些內疚。「不是,她今天下飛機走太快滑了一跤,晚餐後又陪我逛了幾家店,讓她的腳踝又腫了。」巷道內傳來一陣狗吠聲,嚇得她往恆籐牧身邊靠近一個人身的距離。

    「去接機的人沒帶露小姐去看醫生?」他不清楚阿昊派何人去接機。

    「我們有請佐佐先生先載去醫院,治療後才送我們過來。」夜晚的涼風吹拂,將他身上的菸味和男人的麝香味飄送入鼻中。

    要命,心臟又亂跳一拍。

    恆籐牧點頭,停頓片刻才說:「後天我要去東京開會,你們可以順道去那邊的會場看看。」

    順著他的手所指的地方,她看到便利商店已在眼前。「呃,到了。麻煩你稍等一下。」驚覺到自己的眼睛居然黏在他的臉上好一陣子了。

    恆籐牧跟在她身後走進店內,看到她的頸項由白淨變成粉紅色,他後退到收銀台等她。

    剛才她看他的表情帶有困惑及入神,好似在找尋她要的熟悉感。也許她對自己還未忘懷,只是不敢開口確定。

    但他並不想延續當年那夜的荒唐,決定讓她陷在困惑中,一切就讓事情在兩年前停格。

    拿了三包冰塊放上收銀台,伍靳雅手伸進短褲的口袋,他早她一步付錢,拿起店員裝好的塑膠袋走出店外。

    「恆籐先生,這錢給你,袋子給我,我自己拿就好了。」她走近他的身邊,手中握著零錢,舉到他胸口處。

    輕輕將她握錢的拳頭推開。「都不用。」

    「謝謝你。」她只好將零錢放回口袋,走在他身旁,僅隔著十多公分之距,忘了要保持兩個人身的距離。

    恆籐牧再度重複剛才的話。「後天我要去趟東京,你們搭我的車順道去會場看看。明天就當放假,可以睡晚一點。」

    「可是,好像不太好吧……」她覺得有點……

    「伍小姐覺得過意不去?」他側頸看著她問。

    她的臉藏不住心事,心中想的全部反映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伍靳雅點點頭。「是的。我提早來日本已經夠突兀了,還多放一天的假。」手臂伸直舒展了下,吐出一口氣。「可是露露的企劃案沒有先擬出來,我也下知道能做什麼,感覺自己挺沒用的。」

    警覺到自己在金主面前抱怨的失態,她吐吐舌。

    「對不起,請當我只是夜間的貓吟,別放在心上。」

    她的表情和她說的話,令他玩味地掩嘴遮去笑容。「嗯,我只聽到貓叫。」不錯,很冷的幽默。

    在她進門前,恆籐牧開口喚住她。

    「伍小姐,夜晚若要外出的話,別穿得太暴露,這裡不比台灣。」

    「台灣?台灣的治安也沒好到哪去呀!」待她能發音後,他人早已乘坐電梯離開。她再咀嚼過一遍他剛才的話,有些生氣地輕跺一腳。「他居然說我穿得暴露?我哪有啊?!誰要這裡和高雄一樣熱得很!」

    她們來日本前,露露曾與恆籐牧和綠光臣昊見過幾次面,意外從綠光臣昊口中打聽到恆籐牧的弟弟是東京大學的法學副教授;所以,恆籐牧很有可能是「他」的哥哥。

    但她不喜歡他了,永永遠遠要討厭他!

    你給我滾邊去,恆籐牧!伍靳雅只敢怒不敢言的在心裡尖叫十多回。

    露靜懷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看到她抱著一袋冰塊使勁地重重踢了門一腳,發出「咚!」一聲巨響。

    她撐直身體。「怎麼了啦?雅雅。」

    猛然回身,伍靳雅定回她的身邊,拆開一包冰塊,倒放在桌上的布巾再抓起包住,將它放在她的腳踝上。「沒事。」

    看見她的雙肩輕顫,露靜懷扶高她的額頭,看到她的眼眶紅了。「怎麼了啦?被喝醉酒的色狼騷擾?叫你不用出門,明天再陪我去醫院就好,你就……好了啦,別哭了啦……」隨即抽了兩張面紙遞給她。

    伍靳雅抽噎地說:「人家被罵穿著暴露……那只罵人的豬是……恆籐……牧,露露……」她抬起頭。「我想回台灣,想回家!」

    看到好友哭成這樣,她應該要義憤填膺一起罵那個臭男人,只是想到她每次只要有困難或是受委屈,就會想龜縮入殼躲起來的模樣。忍不住地,露靜懷趴向沙發咯咯直笑。

    「哎呦,我不笑了啦!」被她捶打腰部,露靜懷直起身,皺著眉揉腰。「我知道你怕熱,才會穿得這麼清涼,不然皮膚會長痱子。恆籐牧不瞭解你就算了,你何必為他的一句話在意到哭呢?」

    抹去淚後,她遲疑一會才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自己委屈。」

    露靜懷推了她的額頭幾下,笑嗔她,「神經過頭啦!你大概是壓抑過久,被他的話一刺激全都爆發出來了,沒事的。」拿開腳踝上的冰包後站起,低下頭看著她。「雅雅,我想去睡了,可能是時差還沒調過來的關係,老是想睡。」

    她仍呆坐著。「喔,晚安。」又想起剛才恆籐牧交代的事,喚住露靜懷,「他說後天要去東京開會,順道要載『你』去看那邊的會場。」

    露靜懷挑起一邊眉問:「你不去?」她不相信恆籐牧只指明要載她一人去看。

    伍靳雅鬆開兩條麻花辮,以手當梳梳發,嘟起嘴拒絕,「不要,我想自個兒去那間無緣的學校看看。」

    「到時再說吧!晚安。」露靜懷滿腦睡意,只想趕快爬上柔軟的床鋪。

    「晚安。」

    轉看幾台節目後,都不是自己喜歡看的,伍靳雅只好關上電視走回房睡覺。

    入睡前一刻,她希望今夜能夢見「他」,能清楚看見「他」的五官。

    因為,她好像把「他」和恆籐牧的五官重疊了……
   

    只見到一人走向他們,臣昊推開車門走向她。

    「露小姐早,請問伍小姐呢?」他用英文問候,並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

    為了順道載她們一道去,牧已要他通知會議時間延至下午一點,不希望又有突發狀況出現。

    跛著一足緩步走,露靜懷在他面前停下。「綠光先生早。雅雅她有事請假。」

    臣昊幫她提了肩上的袋子。「需要我扶你嗎?」他有禮地詢問。

    「不用了。昨天雅雅幫我又敷又揉的,我的腳好多了。」她搖手拒絕。

    待她坐進車,關上門後,他才轉而坐進駕駛座。

    駕駛座旁的恆籐牧,視線由手上的文件轉移到後視鏡,當他只看到露靜懷一人時,挑眉問:「這次換伍小姐受傷?」

    臣昊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上路。

    「不是,她有事請假。」露靜懷回答他的問題。

    「私事?」恆籐牧繼續問。

    「是的。」她再次回答他的問題,且偎靠車門從斜邊角度偷偷打量著坐在她右前方的他。

    從他的側面額頭向下看至下巴,曲線刻印著強硬的味道。他的好看在於他個人散發的整體魅力,五宮反而不是他引人注目的焦點。

    「可以問原因嗎?」感覺到背後那雙窺探的眼光,他選擇以問話挪開她的注意力。

    露靜懷將右腿抬放到椅上揉捏著。「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正式版,另一個是藉口版。請問恆籐大老闆要聽哪一套?」

    她說話的語氣活潑生動,前座的兩人都輕笑了。

    恆籐牧說:「既然你都有提到,我全要聽。」他把文件放回腳邊的公事包。

    「嗯,她說今天的勘察會場下是她的工作,她想去別的地方看看。私下呢……那天晚上你的誤會造成她不想出現在你面前,免得傷了你的貴眼。」露靜懷覺得他們不難相處,於是說出好友拒絕一同去東京的原因。

    「我的誤會?怎麼說?」這點倒引起他想探知的慾望。

    「她的皮膚較敏感,體溫也較常人高一、兩度,只要一熱,她就會長痱子;她不是刻意要穿得清涼養眼,是迫不得已,卻被恆籐先生誤以為她愛裸露。」她看著恆籐牧的側面,回答他的問題。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她了。」停頓片刻後,他試探地問:「伍小姐的日語說得不錯,曾經到日本念過書?」

    露靜懷搖頭。「沒有。」硬是把點頭轉為搖頭,差點傷了她的小細頸。

    難怪雅雅會對這男人卸下心防!他用最自然的語氣對人問話,讓被問話的人在不知不覺下全招了。

    想想回答得太快,她接著解釋,「之前她有在補習班上過日文課,加上老師會和她對話,所以她說的方面還可以,讀和寫就不太好。」

    恆籐牧挑眉問:「是嗎?我看她拿了一本全是日文的導覽手冊閱讀,難道她只看圖片?」

    露靜懷嘿嘿陪笑。「對,沒錯,她只是做做樣子。」這男人真不好打發。

    臣昊納悶他今天的話題都繞在伍靳雅身上,用露靜懷聽不懂的日文問他,「你對伍小姐有興趣?」

    「你想可能嗎?」他以問題反推回去。

    「不太可能。」毋需多想,臣昊馬上回予否定的答案。

    「嗯。」恆籐牧點頭後,閉上眼睛假寐。

    兩人不再說話,這也讓後座的露靜懷鬆了口氣,學著恆籐牧閉目養神。
   

    開了一下午的會議,恆籐牧一坐進車,敏感察覺到車內異常的氣氛。

    「有事發生?」他揉著太陽穴問。

    臣昊聳肩搖頭。「露小姐自從見過司後就這樣子,好像很想砍人洩憤。」

    這倒怪異。他斜看她一眼,續問:「你帶她去找司?」

    「她開口要求,而時間還早,於是就帶她去學校找司。」臣昊由後視鏡看她的表情,仍是氣呼呼的模樣。

    他們在東大停留不到半個小時,中間有十幾分鐘,露靜懷要求私下和司談話。在他們談完後,司的表情沒變,反倒是她的樣子變得像想噬人般可怖。

    斜瞟後座一眼,恆籐牧想著臣昊的話。

    弟弟走入教育界不過兩年,名聲會響亮到台灣?一個法學副教授會讓從事藝術工作者慕名前去認識?

    他不相信這是露靜懷的本意,只是猜不出她是為了何人才這麼做?會是那個笨女孩嗎?這讓他陷入冥思中。

   
    伍靳雅兩人定出恆籐集團總部大廳後,看到迎面定來一個美艷風情的女人,渾身的香氣和臉上亮麗的彩妝,將她的五官點綴得更立體。

    附在好友耳旁,伍靳雅小聲說:「你看,那個才叫做女人。」她好羨慕對方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哪像自己該大的胸部不大,該平的小腹卻凸出一小塊。

    露靜懷也欽羨不已地點頭。「好棒的身材!沒想到日本的女人這麼有味道。」

    看伍靳雅又在摸自己的小腹,她撥掉她的手。

    「你的小腹早就沒了啦!」

    她們回過頭要走開,又看到另一個高雅端莊的女人和一名中年美婦走進大廳。這回換成露靜懷好奇,拉著她往回走。

    「做什麼啦?」被好友拖著跑,伍靳雅問她好奇的原因。

    「去看看呀。今天多了三個大美女,反正我們的事不急,看完熱鬧後,再去辦正事也行。」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兩人閃進門內,站到另一邊。

    看到兩個身穿便裝的女孩一同搭電梯,顏雪噥不禁皺眉。

    員工的素質變差了!居然在上班時間內穿著隨意,簡直把公司當家裡一般。

    尤其是那個穿小可愛上衣的女孩,虧她長相還不錯,竟穿得這般不得體。

    在她身邊的丹下珠寇見她蹙眉深思,關心問:「媽媽,有事讓您心煩?」

    在和恆籐牧離婚後,她對恆籐家的女性長輩稱呼仍未改變,其他的一律被當事人糾正改掉,像她的公公就堅持要她改叫為伯父。

    顏雪噥正好將心中的怒氣傾吐而出,「我要去說說牧。沒想到他如此放縱員工,縱容她們身穿清涼裝到處走動,根本沒考慮到公司的形象,簡直亂來。才多久沒來公司就搞成這樣!」

    丹下珠寇見她氣不過,又想討她歡心,便走向角落的兩人,口氣傲慢道:「你們是哪個部門的?總裁夫人不滿意你們不守紀律,要你們滾蛋。」

    她們的對話聲下小,伍靳雅聽得一清二楚。她靠近露靜懷耳旁低聲說她聽到的話。兩人低聲嘰嘰咕咕,根本不打算對丹下珠寇做回應。

    「雅雅,我們就當作聽不懂,免得丟老師的臉。」她決定裝聾作啞。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露露,你的腳好了嗎?待會可能要溜得快,不然被逮到就……」伍靳雅更偎向牆面。

    「好了。待會電梯一開就衝出去,管它幾樓。」露靜懷點頭。

    「還好今天穿的涼鞋有綁帶,不然可會跌成神豬的模樣。」她拉高小可愛,並檢查七分褲褲頭的鈕扣有沒扣好。

    「嘿,對對。」露靜懷猛點頭附和,也跟著檢查自己的細肩帶小短衣和七分褲褲頭的鈕扣,並將背包的帶子拉好,準備隨時衝出去。

    「喂!你們沒聽到我的問話嗎?我要叫牧開除你們。」丹下珠寇見兩個小女孩沒把她放在眼裡,提高音量再問一次。

    就在丹下珠寇要再朝她們逼近一步時,電梯已達頂樓,在門打開時,露靜懷推開她,拉著伍靳雅跑出去,沒料到剛巧有人站在電梯外等候,瞬間「砰!」一聲,撞上兩堵牆,兩人往後彈,屁股著地。

    「哎呀!」

    顏雪噥從她們時高時低的音量中辨識出她們說的是中文,還提到「老師」的字眼,正想要問清楚,接下來一連串的畫面讓她還未及反應,直到最終的一個畫面停格,她的眼光落在地上的兩人,原本的生氣轉為同情。

    應該很痛吧?

    「很熱鬧。」恆籐牧掠過眾人的面孔,諷刺道。

    臣昊撫著被撞的胸口,瞪著地上的露靜懷,眼光再往一旁移動,看到他義母的身影,馬上上前問候。「乾媽,你今天怎麼有空來?」

    恆籐牧走上前,伸手在伍靳雅面前。「對不起,很疼吧?」

    朝他怒視一眼,漠視他的手,反而縮向身邊的人,在好友的幫助下起身站得遠遠的。

    她對他前幾天的批評仍未能釋懷,依然只是敢怒不敢言。

    面對她的拒絕,鷹瞵的雙眼更形暗濃,深不見底。

    他的動作讓其他的女人瞠目結舌。

    丹下珠寇的眼神在這個陌生女人和前夫問流轉,又看到他身後的伊馨子——她的宿敵,更是氣得握緊雙拳。

    顏雪噥看到兒子身後的女人,又將眼光調回直視他。

    「到裡面談,我有好多疑問需要你的解釋。」她指著露靜懷和伍靳雅。「包括她們。」

    「媽媽,這是家務事,請別把她們牽扯進來。」恆籐牧淡然拒絕。

    從他剛才伸手要拉起那個穿小可愛的女孩時,她直覺對方與兒子的關係匪淺;又見他保護性地隔開那女孩與丹下珠寇、伊馨子,更是證明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我堅持。」顏雪噥沉下臉道。

    拗下過母親的執意,恆籐牧瞥看她們倆,對著其他人說:「你們先進去,我有話先和她們說,說完『我們』再進去。」他有些刻意地強調某些字眼。

    「乾媽,我們先進去,牧的個性您清楚的。」臣昊見氣氛僵持不下,趕緊陪著笑臉。

    顏雪噥被義子半哄半拉地走進辦公室,身後跟著不情願的丹下珠寇和伊馨子。

    「阿昊,她和牧是什麼關係?」顏雪噥忍不住想先打聽。

    臣昊搖頭微笑。「乾媽,據我知道的是沒關係。」他刻意停頓,等著身後兩個女人的反應。從眼角餘光看到她們的動作,差點讓他狂笑。「但牧的嘴巴一向緊,真正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他沒下結語。

    因為他也不知道!

    身後兩個女人的心臟為他的話頓時又抽高,懸蕩在半空中,剛才的眉開眼笑、手足舞蹈通通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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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從剛才拒絕恆籐牧的幫助後,他的表情就不太好看。就算他的家人全都先進辦公室,他還是不發一語杵站著。

    伍靳雅轉過頭向好友求救,請她想辦法。

    「恆籐先生,我們原本是要外出,難得看到有三個美女,忍不住跟著她們身後走,純粹是下意識的好奇反應而已。」露靜懷解釋她們到頂樓來的動機。

    「美女?」恆籐牧嗤笑,將眼光調回她們身上。「你們要去哪?」手指指著伍靳雅,「你說。」他不喜歡她老是在眾人面前裝啞巴。

    「去東京逛逛。」她扁著嘴不情願地說。

    「你們沒帶件外套?」她除了露肩,露臂外,還露出一截細柳腰,恆籐牧非常不悅。

    「外套?雅雅的背部都長痱子了,再多加件衣服,保證今晚她不用睡了。」露靜懷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過好友的身體,讓他親眼見證。

    的確是有紅色小點點在雪白的背上,還有抓過的痕跡。他稍能釋懷,但又想到安全問題。

    「恆籐先生,我們不想進去聽貴戶的家務事,可以讓我們先離開嗎?」看到他又拉長臉,伍靳雅想也沒想地說。

    深視她的臉,恆籐牧道:「一個是我母親顏雪噥,她就是提議千燁老師到日本辦畫展的發起人,也是最有可能與你們有接觸的人;在她身旁的是我的前妻;在我身後的是一個舊識,這兩個人與你們的工作不相關,可以不必去理會她們。」

    伍靳雅低頭不敢看他。不知他為何要對自己做解釋?她寧可他像之前那樣說話不經大腦,好對他繼續保持厭惡感。

    看她侷促不安,又想起幾天前對她的誤會,他說:「我為那天晚上的失言向你道歉。」

    不預期的話讓她慌忙抬頭。「沒……事情過了就算了。」

    恆籐牧微笑。「謝謝。那麼就請進來吧!待會你們只需回答我母親有關於畫展的問題,其他人的問題你們可當作沒聽到,至於家務事就當看笑話。」

    她真的很像是個怕事的小紅帽。

    「一定要進去嗎?」伍靳雅問。

    恆籐牧為她們開門,立在門邊等她們走進。「麻煩你們。不會花你們太多的時間。結束後,我再帶你們去一家著名的醫院,恰巧我認識裡頭一位滿有名的皮膚科醫生,讓他看看,或許可以治好你的困擾。」

    有了皮膚科看診的誘因,露靜懷點點頭同意,手臂勾著她往內走。「雅雅,看在皮膚科的份上,去裡頭坐一下也好。」

    「可是……」越過他身前時,她不安地問。

    「放心,多餘的問題我會幫你們回答。」他承諾會保護她們的。
   

    拉開安全帶,伍靳雅隨著恆籐牧走下車。

    剛才的談話亂烘烘,她仍是只聽不說,有關於畫展的事交由露露回答顏女士;而其他的問題都被身邊的恆籐牧擋掉了。

    她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他曾經結婚及離婚的事:心頭居然會產生一點點的難以釋懷,像螞蟻在心頭上啃咬的難受。

    露露告訴她,已見過可能是她初夜的男人恆籐司,也告訴她對方的品性及豐富的玩女人經驗時,她呆愣後的反應是聳肩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那是她預期得到的,初夜時若非有「他」高超的床第技巧,說不定會讓她更恐懼性愛。

    照道理,她應該要對「他」的事感到在意才對,卻反而對恆籐牧的事有過多奇異的反應。難道說,她的心傷已經從兩年前的那次意外復元了嗎?

    她只記得他冷冷地告訴他的前妻及舊識別再做一些無聊之舉,從今起不會再放任她們對外製造不實假象;若再鬧,一切後果自己負責。

    為何他要無情到當眾人的面,讓兩個愛他的女人難堪?

    但當他說出這些話時,臣昊和顏女士的表情似乎是替他高興,彷彿他終於有了人性的反應。還有,剛才在送走他的前妻和舊識時,發生的事情也讓她在意。

    「坦白講,我並不喜歡伍小姐,她的穿著令人無法苟同。」顏女士說。

    「果然是對母子,都是單憑外表來評斷一個人的內在,愚蠢至極。」露露反譏回去。

    「媽媽,您誤會了,我和伍小姐只是共事關係。」恆籐牧淡漠道。

    這一句撇清關係的話,居然讓她有受傷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恍惚之際,恆籐牧請臣昊送露露到她要去的地方,他則帶著她來醫院。

    顏女士沒有反對,只是笑咪咪地說她要再坐一會,等他父親下班。

    「想家?」恆籐牧拿出絲帕遞到她面前。

    手一伸,眼眶薄薄的濕意讓她知道自己又太過情緒化了。

    「謝謝。」接過他的好意,她忍著可能會聞到菸味的噁心抹淚,卻只聞到屬於他身上的麝香味。

    他領著她走進醫院內部,沒去做掛號之類的手續,在打開一問辦公室前解釋。

    「我事先和醫師聯絡過了,這時是他的休息空檔。」

    她呆愣地點頭回應,吞下想問他是不是戒了菸的問題。

    不到半個小時,兩人走出。

    「還記得住剛才上原醫生交代的話嗎?」他與她坐在領藥處前。

    伍靳雅說:「大概記得吧!少吃刺激性的食物,包括可樂在內;多喝開水有助排毒,還有……」每一項的禁止都讓她覺得有困難,例如可樂和冰涼的冷飲,那兩項是她的最愛,卻被規定少吃。

    「很難嗎?為了日後不被誤會,忍一忍就過了。」恆籐牧打氣地說。

    瞪著他那種事不關已的表情。「又不是你被禁吃,當然說得簡單。」

    但,想到若真的照那醫生的方法可免去背部刺癢困擾的話,似乎還挺划得來。

    她轉而微笑地說:「我試試看。若真的好了的話,再請你吃飯,答謝你帶我來看名醫。記得,我有說要請你吃飯的哦!」

    看她匆冷匆熱、匆氣匆笑,印證了女人善變的道理。恆籐牧對她瞥一眼,沒有對她做回應。

    聽到護士喚他的名字時,他上前去取藥。

    「為什麼用你的名字掛號?」兩人走出醫院去取車時,她跟在他身後問。

    一前一後走著,直到車邊時,他才停下。「不然,你有帶證件在身上?」

    發覺自己多此一問,以及詫異他也會紳士地為女士開門的動作,伍靳雅傻笑了一下。「呃,對哦!我倒沒想到……可是我們來之前並沒有掛號,她們怎會知道你的名字?」

    「這家醫院是恆籐集團所有,上原醫生算是恆籐家的家庭醫生。」

    這樣就說得過去了。不過……

    她又問:「那費用要怎麼算?」總不能每次和他出來,都讓他付費吧?

    「朋友之間如果事事計較就太見外了。有件事要問你,可以嗎?」

    伍靳雅以他的話意反推回去。「嘿,有話直問,朋友這樣客套就太見外了。」

    「你有掉東西嗎?」沒聽說她在找她的遺失物,他忍不住問她。

    想了一會,她搖頭,很肯定地說:「沒有。」

    恆籐牧勾起一邊唇角。「喔。若你有少了東西時,記得告訴我。」

    「你為什麼這樣說?」他的表情和語氣,讓她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

    「畢竟你不是我國的國民,一些相關手續你並不瞭解。」他好心提示。

    這又讓她更茫然了,乾脆直截了當地問比較快。「請問,你有撿到我的某樣失物嗎?」

    現在剛好是下班時間,眼前的街道車輛堵塞擁擠。

    在停紅綠燈的片刻,他側過臉直視她的眼。「有嗎?」

    他撿到的不只是她的護照,還有她遺落在日本的初夜回憶,他要她自己憶起,向他詢問或追討。

    「恆籐先生,有沒有人敢對你直接諫言過?」她忿忿地問。

    他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卻故意裝傻,這實在令她生氣!

    「是朋友的話,就不需要喚我為先生,你叫我牧就好。我可以知道你的日文名字嗎?」前面的車輛開始移動,恆籐牧踩下油門讓車子跟著滑行。

    他還記得那夜別人喚她的名字。

    「雅子。」伍靳雅乖乖地說了。

    雖然他跳離她的問題不想回答,但他對自己的確是照顧有加。或許在活動結束後,要是她決定留下來完成兩年前的讀書計劃,有他這個朋友,她也比較不孤單。

    滿意她的誠實,他帶著深意的笑睨視她。「有想要去哪吃晚餐嗎?換我請你和露小姐吃飯。」

    「不用了,綠光先生代表貴公司盡過心意了。」伍靳雅側過面看他。

    「如果說我堅持呢?」恆籐牧睇她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塞車。

    「你決定就好。」看他又用「凶狠」的眼神看自己,她虛軟地投降。

    拿出手機撥通號碼,待接通後,要臣昊將電話給旁邊的露靜懷,恆籐牧則將手機轉到她手上。「你們先決定要吃什麼,我再和阿昊約地點。」

    嗄?!伍靳雅瞠目地看著他。居然要兩個外地人決定吃啥?

    那頭傳來「喂喂」的聲音,她只好將他的手機貼近耳旁。「露露,你晚上想吃什麼?阿牧要請客。」

    「阿——牧?」露靜懷聽到她對恆籐牧的稱呼,開始驚聲尖叫。

    將手機拿離耳朵數十公分,直到露露的聲音轉小後,她再將它貼近耳旁。

    她並不知道她的話讓身邊的人感到高興,正用溫柔的眼光看著她搗耳的動作。

    伍靳雅再度問:「你晚上想吃什麼?」

    「呵呵,隨便。」露靜懷的語氣是興奮未平的調調。

    她轉過頭。「露露說隨便。」

    「你呢?」

    她搖頭。「不知道,我想吃道地的美食,就是不一定要很昂貴的那種。」

    「通天閣老面。那家的麵食我去吃過幾次,覺得還不錯。」看她點頭,恆籐牧取過手機和另一頭的臣昊約好地點,兩人繼續討論公事。

    耳朵聽他說話沉穩的聲音,眼神落在他握方向盤的細長手指。

    她不禁心想,要喜歡這樣的男人不是難事,但要贏得他對等的愛恐怕不是長得漂亮而已,還非得天降好運才行。

    他年紀輕輕便成就非凡,目前雖僅是日本第二大集團——恆籐集團其中一支營業體系的證券部門執行長,亦是呼聲最高的未來接班人,整個集團旗下的事業遍佈日本及歐美數國。

    外表的長相雖不是超級美男子,但卻會令人對他愈發上癮,難怪他的前妻對他念念不忘。

    雖說他們的婚姻是商業聯姻,但以丹下小姐長得美艷絕倫,加上畢業於日本第一學府東大的條件,真不懂他為何要放棄外在條件如此優越的妻子?還有那個舊識的堂姊,也是個頂尖的大美女。

    他或許是「他」的哥哥,就算她對他萌生一絲好感,但……想著想著,她被一股煩躁擾得閉上眼不去看他的手,漸漸墜入黑甜夢鄉。

    看到她的頭歪斜向他,恆籐牧跟電話的另一端交代,「到那裡再說。」

    趁著停紅燈的空檔,側過身將她的座椅微調向後,拿起丟在後座的外套蓋在她薄涼的上身。

    伍靳雅僅是呼嚕一聲,抓了把臉又沉沉睡去。

    他的心被她全然的信任攻陷了,忍不住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下,低聲罵道:「小笨蛋。」鷹眼中漾著淡淡暖意。

    也許,找她回來「敘舊」會是另一段不錯的開始……
   

    「牧,待會要見的人是某集團大老的千金,她可能會有點難纏,咱們得小心應對。」臣昊皺著眉說。

    真不知那個大老是不是想嫁女兒想瘋了?居然規定要和他們談合作買賣的人,都得先經過他寶貝女兒同意才可以。

    他們又不是牛郎店的小牛,他也很擔心被那個大老的女兒纏上。

    恆籐牧一手插在褲袋中,想著自己的事,沒聽到他的話。

    好幾天沒看到她了,不知她背上的刺癢好點沒?

    臣昊搗著手在他耳邊大喊,「恆籐牧,我在跟你說話——」

    恰巧在櫥窗內看布的露靜懷看到窗外那兩個男人,跑出店外,對他們揮揮手。

    「嘿,你們也來這附近?」

    「嗄?你也來這裡?」臣昊愕然地瞪大眼。

    這裡是大阪的郊外,離恆籐集團總部大樓有好一段距離,開車就浪費他們快一小時了,何況是搭電車。

    「雅子沒跟你來?」恆籐牧問。

    「有啊!她在裡面和老闆聊價格的事。」露靜懷以姆指朝內一比。

    他走進店內,沒見到她,右側方半掩的門洩出一道微弱的燈光,他往那走去,無聲地推開門。

    伍靳雅手肘靠在桌面上托腮,一手快速打計算機。合計後的數字顯然不滿意,咬著筆桿一一檢查報價單的單價。

    顯然她的皮膚未完全痊癒,上身穿著細肩帶低背T恤,下身穿條膝上小花裙。在她趴向桌面改單價時,旁邊的布莊老闆居然也低下身看向她的胸前。

    恆籐牧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走過去後放到她背上。

    「雅子,你在做什麼?」問話時,他眼睛瞪向那個下流男子。

    她抬起頭,猛眨眼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阿牧?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嚇了一跳。

    「這位是?」布莊老闆肥軟的手掌在褲旁搓動,擦掉冒出手心的冷汗。

    這個男人好像想朝自己砍幾刀似的,表情好嚇人。

    「他應該算是我的老闆。」伍靳雅拿起桌上的報價單遞到恆籐牧面前。「你幫我看看這個單價合理嗎?我覺得它跟台灣的差很多,比較貴耶!」

    接過來後,他隨便一瞄,丟到桌上。「不漂亮的價格,誰介紹你們來的?」他完全把布莊老闆當成隱形人。

    「你們公司企劃部的……嗯,我想想,好像是副理吧?」

    他回去一定要將那個人開除!

    「走了,這家店我不滿意。」恆籐牧握住她的手肘往外走。

    「等等,露露已經選好幾款布,你說定就走?不能幫忙砍價嗎?」伍靳雅甩開他的手。

    「砍價?」她居然要他幫她砍價?恆籐牧噴出兩道冷哼,鷹眼掃向被晾在一旁的人。「打對折,店內的布我全買。」

    「噗!」她搗嘴笑著將他拉到角落。「露露只是選擇多樣款式的布,但數量都不多,你買那麼多回去做什麼?」真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

    「既然數量不多,就不需要費神去討價還價。」

    伍靳雅拉下背上的外套,甩動一下。「喏,手張開。」她踮高足尖。

    恆籐牧在她服侍下穿回外套,沒有開口說話。

    接到他眼下的旨意,她拉挺他胸前的衣料,一一扣上鈕扣。「我只是習慣能省則省,你是大老闆,當然不瞭解省小錢的快樂。」

    「你的背還沒好?」他不喜歡她將兩人說成有天與地的差別。

    「差不多了,是今天太熱,所以就……」接下來的話在他逼視下吐不出來。

    「晚上我再帶你回醫院複診,布的價格就照老闆所開的,你和露小姐可以先走了。」他推著她往外走。

    「但是……」

    「但是什麼?出錢的人都不吭聲了,你囉唆什麼?」

    好心沒好報。「定就走,哼!」她偷偷瞪了他一眼。

    恆籐牧回過頭,冷冷地說:「把小姐訂的布送到恆籐集團總部,讓一樓服務台小姐簽收。」
   

    「雅雅,阿莞晚上九點就會到機場了,我們吃完飯後去接他。」露靜懷笑得甜蜜蜜。

    「嗄?你說什麼?」伍靳雅放開咬著的筷子。她的麵糊得難以下嚥!

    「厚,你都沒聽我說話,我說阿莞晚上會到,我們一起去接他。」喜悅的心情讓她快樂得又重說一次。

    晚上?「不行耶!阿牧有說要帶我去醫院回診。」她要去刷牙,那碗泡麵不只不好吃,味道也很重。

    露靜懷靠在浴室的門口看她努力地、用力地刷牙。「你重色輕友?」揚著臉問鏡前的人。

    口內的牙膏泡泡差點吞進肚,伍靳雅彎腰吐出,漱口後拿起架上的毛巾擦嘴。

    「你才重色輕友,只想到阿莞,都沒想到我可憐的背背。要不是有阿牧,我的背早就抓得稀巴爛了。」

    露靜懷瞇起眼。「有了新歡忘舊愛?」沒想到恆籐牧一下就在她心目中快速提升到好友階段。

    伍靳雅笑盈盈地抱著她。「誰都知道露露是我的寶貝。」她們的友情比石堅。

    「叮咚。」有人上門按鈴。

    急忙地鬆開手,她踩著室內拖鞋小跑步去開門。門一開,不是和她約好的恆籐牧,而是綠光臣昊,心情忽地湧上被朋友爽約的失望。

    「嗨,伍小姐,牧要我帶你去醫院。」他說。

    伍靳雅撐起一個笑容。「呃,我可以問他不能去的原因嗎?」

    臣昊不屑地撇嘴。「前大嫂回家吃飯。」奶奶和乾媽就非要牧回祖宅不可。

    是呀!比起他的前妻,朋友的事就微不足道了。

    聽到身後響起露露跑近的足聲,她問:「綠光先生,想拜託你一件事。工作坊另一個畫家劉聖莞今晚九點會到成田機場,能不能麻煩你載露露去接機?」

    「那你呢?」比起大畫家,這個小助理就顯得格外不夠份量。

    「我坐電車去,上次去過一次,知道它的位置。」在這裡,除了恆籐牧外,她不想和其他的男人有太大的牽扯。

    也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讓自己學會信賴其他的男人。

    想到她的日語程度還可以,臣昊點頭。「好,我帶露小姐去接機。」

    微笑送定了他們,伍靳雅走到電車站,買了一張終點站的票後坐進去,過了幾站,她忘了要在哪裡下車,於是在某站下車後又坐了回去。

    出了電車站,她緩緩走著,一家便利商店的招牌閃亮地吸引她。在拿了瓶礦泉水結完帳後,她仍站在雜誌架前翻閱未封膜的流行雜誌。

    要拿起另一本時,眼角瞥見店員盯著她瞧。唉!還是回去好了。

    剛轉進大樓時,迎面一包藥袋拍上她的頭。

    「噢,好痛。」她撫著額瞪人。

    「你去哪裡?」冷冷的聲音響起。

    他的臉色好臭!

    伍靳雅吞了口口水,囁嚅道:「我坐電車,不過忘了要在哪裡下車,就又坐回來了。」

    猜想他今晚可能和他的前妻不歡而散吧?

    恆籐牧手一甩,將藥袋丟到她身上。「你不會打電話問我嗎?」

    上原醫生等不到人撥電話找他,也因那通電話,讓他能提早從飯局脫身。

    「我又不知道你的電話,而且這時候打電話給你……不太好吧?」

    他的纖長手掌一攤。「手機給我,我把我的號碼輸進去。」

    伍靳雅有點糗地嘿笑一聲。「我沒有手機。」她從提袋裡拿出了筆和隨身筆記本。「我記在簿子裡。」

    「你沒手機?」恆籐牧不可置信地問。

    「對呀!我又不是大忙人,不喜歡帶著一支整天響不到一次的沒用工具。」她義正詞嚴地辯解。

    這種表情她看過不下百次,每個人都拿她當遠古時代的人看。

    他撫著額頭,念出手機號碼。「喂!我晚餐沒吃飽,你得陪我去吃。」

    不知道他被自己打敗,伍靳雅快樂地說:「好啊!剛才那碗泡麵好難吃,我也沒吃飽。你想吃什麼?」她睜著一雙晶圓的大眼看他。

    「上原醫生不是叫你吃一些有營養的食物嗎?」她居然吃那種垃圾食物?

    他的聲音像極了幽冥府中傳來的索命符。

    「嗯……我改,我一定改。」她縮著肩往後退。

    朝她看了一眼。「不只是吃的東西要改,連你的服裝也要改,別每次都穿得跟酒店小姐沒兩樣。早上要不是我出現,你早就被看光了。」

    伍靳雅咬著下唇,不情願地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走出布莊後,露露才告訴她,那個老闆一直用有色的眼光看她。

    睞了她一眼,他好心情地說:「待會請你吃拉麵,准你喝一瓶可樂。」他對她已有大致初步的瞭解,適時用食物引開她的注意力。

    可樂?晶圓的眼閃閃發亮,忘了他批評她衣著的話。「阿牧,我喜歡你這個朋友哦!」她豪氣地在他臂上拍了拍。

    恆籐牧抿著唇笑,帶她往車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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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臣昊吹著口哨推門而入。「牧,我告訴你一個很棒的小道消息。」

    辦公桌後的人從電腦螢幕抬頭,丟開手上的檔案夾。「在說之前,幫我倒杯咖啡進來。」他從椅上站起,舒展坐了一個多小時的下半身。

    用腳踹開半掩的門,臣昊手上拿了兩杯熱咖啡,臉上的笑容亮晃晃的。

    恆籐牧從他手中接過一杯,容許他說出憋住的話。「你可以說了。」

    「聽說露小姐和大師的徒弟劉聖莞陷入熱戀,我剛才還看他們倆親熱的要去吃晚餐。」臣昊以職業的口吻播報即時消息。

    「只有他們倆?」

    「對,我還上前和他們聊了兩句,並約了地點,待會下班後去接久美,再去找他們。」臣昊口中哼著下班快樂的自編曲。

    「新的女友?」

    「還不是女友,只是覺得她的個性很可愛。牧,我可以先走了嗎?」臣昊閃著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恆籐牧舉高右手背往外揮兩下。「走吧!有事明天再做。」反正早已超過下班時間了。

    在臣昊一溜煙閃開後,恆籐牧將兩隻咖啡杯拿到茶水問沖洗,甩動兩下放在杯架上。走回桌上將重要文件放入側室的保險箱並關上電腦,他想去五十二樓見那個不當人家電燈泡的小女子。

    「叮咚。」

    聽到有人按電鈴,伍靳雅將瓦斯上的火轉到小火,踩著室內拖鞋跑去開門。

    看她穿著圍裙以及手上拿著大湯匙開門,恆籐牧有些意外。「你在煮飯?」

    「對呀!你先進來,我要去煮麵了。」朝他招招手後,她轉身跑進廚房。

    將大門掩上,跟在她的身後走進廚房,看到一包已拆封的拉麵條以及切好的青菜、雞肉絲、鹵蛋等等配料。

    他又問:「有我的嗎?」她煮的雜匯面配料看起來很豐盛。

    伍靳雅將火轉到大火,等待鍋內的開水滾出水花後,回頭驚訝地問:「你不回家吃嗎?」

    「我還要加班,除了後天的畫展外,還有一些事尚未處理完。」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吃。」

    他鬆開袖扣,捲起袖子。「需要幫忙嗎?」

    「不用,我只要把面和料丟進去就好了,你先去外面坐。」她拿出另一包拉麵條拆封。

    被她推出廚房,恆籐牧走回客廳,坐下去的沙發凸起一塊,反手拿出屁股下的硬物,一本慶應大學研究生的入學須知。翻了一下,看到裡頭的資料有人看過,並在重要須知上劃線註明。

    端著剛起鍋的雜匯拉麵走到客廳,放上桌時看到他手上的冊子,伍靳雅一把搶走塞進圍裙的口袋,又跑去拿了兩副碗筷。

    「那是你的?」看她恍若沒事般替他盛面,邊吃邊聊著畫展的事,恆籐牧在一個話題終了後直接問她,語氣肯定無比。

    以為可以矇混過去,聽他提起,頓時沒食慾。「請你別跟其他人提起,那只是我先去瞭解的資料,目前……還沒下決定。」她放下碗筷。

    「包括露小姐和大師?」他抽了面紙抹去嘴上的油漬,喝口溫熱昆布茶去除口中的味道。

    伍靳雅將未吃完的面端進廚房,恆籐牧幫忙將用過的餐具收進廚房,兩人站在洗手槽前,一人洗碗,一人沖水擦乾。弄好後,她打開冰箱將已切好的芭樂端出,兩人一前一後定回客廳。

    「對,她們會反對我的決定。」見他直用兩眼盯著她,耐心等待她的回答,她只好說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恆籐牧接著問。

    思忖後,她低頭說:「兩年前,我曾是慶應大學的研究生,只是下到一個星期後發生了一件事……讓我逃回台灣……回去後……因為怕會有一些後續的結果,讓我……」恍若回到當時,她立時陷入輕愁。

    那時,她整天昏昏沉沉,直到延遲了半個月的經期來臨時,她抱著露露大哭,之後才漸漸回復原來的平靜。

    片刻,她蹙著眉繼續說:「當時走得匆忙,並沒有辦學籍保留,若我打算再進去念的話,必須要重考……」

    「大師和露小姐知道你匆忙休學的原因?」

    「我只告訴露露,我怕老師聽到後會受不了昏倒。」她咬唇搖頭。

    恆籐牧看她蒼白的臉,整個人戰慄下安。顯而易見,那時他學生的惡作劇和他對她做的事,除了造成她身心受創外,也中斷了她的學業。

    他必須彌補她曾經損失的一切,除了他對她已產生漸濃的男女之愛外,尚有基本的道義要履行。

    恆籐牧挪移位置,將她攬進懷裡安慰。「雅子,事情都過了,你別怕,一切有我在。」

    直到她的身體不再輕顫,他又問:「你會怪當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嗎?」

    「曾經怪過所有人,只除了一個人外……我卑鄙的利用他後……就一走了之,沒去想過他也是受害者。」他身體的乾淨氣味讓她眷戀著迷,挾著害怕的藉口仍伏在他胸膛上,聲音從衣料中傳來。

    朋友之間會這樣嗎?她有些困惑兩人這時擁抱的含意。

    恆籐牧驚喜地低頭看著伏在胸口上的頭顱,小心翼翼地問:「你想找他?」他沒想到她的感覺競不是痛恨他,而是存著一份愧疚。

    「不了。露露去東京看場地時,有替我見過他,但她不建議我和他碰面。」

    「雅子,他並不是你要找的人。兩年前,他人正在美國西雅圖分公司擔任負責人。」這就能解釋為何露靜懷會去找素未謀面的司了。

    司的個性溫婉多情,不愛在金錢權力中鑽營,只喜歡過隨心所欲的生活。

    在他同意進入集團核心時,司便極力爭取退出恆籐家族的事業體,直到一年半前獲得恆籐家族最高掌權者的許可後,回國進入東京大學任教,從此不再碰公司的事。

    「沒想到你也知道露露見過你弟弟的事。」伍靳雅沮喪地說。

    她再度感覺自己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是個他一眼就能看穿的透明體。

    「你不是還要加班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從他身上離開,走去房間拿了鑰匙和錢袋,想去超市買些飲品。

    「你要外出?」恆籐牧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隨著她走到門邊。

    「去做飯後散步,順道買一些吃的東西。」將門關上後,她按了上樓和下樓的鍵。

    「我陪你去。」

    「你不是要加班?」她愣愣地重複道。雖然有他作陪會比一人獨走要好。

    「回來再做,反正那也跑不掉的。」拉著她走進電梯,恆籐牧按了一樓鍵。

    「隨便你啦!」彆扭地將頭轉向另一邊,她小心地藏去笑容,不讓他看到她的愉悅心情。
   

    大阪展出第一天,造成全國轟動。

    各家媒體爭相採訪,除了報導這位台灣畫界的靈魂人物外;恆籐家的台灣媳婦顏雪噥一出現,身旁陪伴的人竟是長子恆籐牧的前妻丹下珠寇,頓時又讓記者的相機拚命閃動,揣測這兩人是否已經復合了。

    恆籐牧依舊低調迴避各大媒體的採訪,不出席開幕儀式,委由母親顏雪噥代為剪綵。

    第二站京都展出時,除了丹下珠寇的話題繼續延燒外,一直對外號稱是恆籐牧情婦的伊馨子在第一天也現身在會場,併購下幾幅昂貴的侍女畫,報章雜誌馬上含沙射影爆出是有人委託她出面買畫的大篇幅報導,並揣測丹下珠寇其實並不得寵,想藉親情得回男主角的心。

    第三站東京展出的第一天,兩位話題女主角同時到場,在一陣譏來諷去的舌戰後,竟在現場拉扯扭打,讓去看畫展的民眾也順道看了一場鬧劇。

    此事驚動恆籐家族最高總裁恆籐摯星,除了痛斥外,並加強保全人員警戒,將所有採訪的記者隔離在外,不准進到會場內。

    今天是第三站最後一天的展出,現場湧進的人潮比以往更多,讓解說人員忙得不可開交,連只負責佈置、企劃的露靜懷也下去幫忙遞送茶水。

    衝進員工休息室喝了一大瓶水後,她又衝出去,繞了樓下一圈後,她爬上二樓,在轉角處看到她可憐的同事伍靳雅。

    等待問問題的民眾離開後,露靜懷衝過去勾住她的手,拖著她往員工休息室走去。

    「雅雅,你去喝個水,快中午了,我沒見你有休息過。」

    「嗯,我也覺得快渴死了。」她解說到聲音有點變沙啞了,還有一點點的刺痛感。

    兩人沒形象地癱坐在沙發上,伍靳雅灌了一大口水後,雙手捶著疲累的雙腿。

    她感歎地說:「還是老師和阿莞最好,每天只需抽空露個臉,其他的都是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在忙。」

    露靜懷馬上反駁她,「不,我覺得恆籐牧最好,連露臉都省了。」想到這幾天報章雜誌的報導,她笑下可抑。「人都沒出席過,知名度卻比老師的更響亮,真是笑死我了。」

    睇了她一眼,伍靳雅忍不住為他辯駁。「你別笑了!其實阿牧很可憐。」

    為了顧及「恆籐」這大阪古老望族的聲譽,面對前妻和舊識的無禮取鬧行徑,他只能生悶氣,不能當眾斥責,卻被露露拿來當笑話在看。

    露靜懷僵住笑容,瞪著她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被她瞧得心底發毛,伍靳雅張開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兩下,打斷她的凝視。「露露,我們出去吧!外面還很忙。」

    露靜懷在門前將她攔下。「雅雅,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傢伙了?」

    還未聽到答案,但從好友臉上慌亂的神情,她已經得知答案。

    「雅雅,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他』的哥哥?萬一他回應你的感情的話,你不怕恆籐司跟他說那件事嗎?」她繼續勸說。

    好友的提醒敲醒了迷惘,伍靳雅抓著她的手,潸然淚下。「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對他投下感情了。」

    她對恆籐牧的感情也曾掙扎過,但每次只要他一對她好,她的身心便整個倒向他。就算這些天沒見到他的人,但他的電話並未斷過,除了解釋前妻和舊識所為與他無關外,兩人間甚至會互相關心對方。

    看她哭得淚汪汪,露靜懷一把將她攬進懷裡。「雅雅,如果他不是『他』的哥哥的話,我很支持你喜歡他。誰要他只有離過婚這個缺點,其他的條件好得沒話說。但偏偏他是『他』的哥哥,我只能勸你理智看待他……別哭了,老師最擔心你工作太拚命的狀況,若讓她看到你的眼睛腫了,她會難過的。」

    都怪自己只顧著沉醉在戀情中,匆略掉好友的心情,以致讓恆籐牧趁虛而入。

    伍靳雅哽咽地說:「再給我三分鐘,你的肩膀再借我三分鐘就好了。」每次心情沮喪時,抱著露露哭已成為她這兩年來的習慣。

    「只要你別哭,讓你抱一輩子都無所謂,誰要我們是好姊妹。」露靜懷故作幽默地說:「阿莞還說,抱我的身體時會聞到你的味道。」

    聞言,伍靳雅破涕為笑,在她肩上輕捶。「你好色,居然帶壞純情的阿莞。」

    不讓露露擔心,她壓下喉頭的哭音,強顏配合著好友的笑語。

    「我哪有?是你想歪了!情侶問本來就會摟摟抱抱的。」露靜懷哇哇叫。「還有,阿莞大我們九歲,是個污黑下清純的老男人了,請別用純情來形容他。」

    「你幫我看看眼睛有沒有腫腫的?」抹去眼眶中的淚,伍靳雅朝她仰起臉。

    隨意一瞥。「還好沒有,我們出去吧!」用膝蓋想也知道,淚眼不可能會在幾分鐘內消腫的。

    兩人前後走出,看到一樓入口處有一團人聚集著。

    露靜懷拉起好友的手。「雅雅,我們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在漸漸靠近時,伍靳雅看到幾張殘存在記憶中的熟悉面孔,一時間卻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直到有個身材高姚的女子轉過身與她視線對個正著,她終於想起這些人。

    當年惡夢的源頭!

    「啊——」那個身材高姚的女子朝在她四周的人拍打,指著僵成化石般的伍靳雅。「你們看,是雅子耶!」

    被那個尖聲大叫的女子一喊,全部的人全往她們這邊瞧。露靜懷一見對方不是自己熟識的人,馬上將身邊的人拉到身後。

    一些男女在那名尖叫女子身後往她們站的位置移動。「雅子,原來你還有跟副教聯絡……真好……呃,不對,為什麼副教他騙我們說,沒找到你的人?」

    露靜懷出手揮開那位尖叫女子伸出的手臂,用比她更高的音量說話。

    「小姐,你認錯人了。」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看雅雅的反應,不難猜出她認識這些人,且曾經共同締造不好的回憶。

    被她這麼一說,那些男女們產生遲疑,嗡嗡低聲討論。

    趁著他們注意力轉開時,露靜懷回過頭低語,「雅雅,我們快走。」除了自己移動外,她也推著尚未回神的伍靳雅一起蟹行挪移。

    那個尖聲大叫的女於眼角瞄見她們的動作,尖聲喊,「雅子,你別走,你忘了我們嗎?我是伊聿子,兩年前我們在舞會上見過面,也是惡整……」她的嘴被露靜懷撲上去搗住。

    回神後,伍靳雅朝那些男女鞠躬,語調乎直。「我是雅子沒錯,歡迎你們來參觀千燁大師的畫展。很抱歉,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無法與你們敘舊,但仍高興再見到你們。」

    伊聿子高興不已,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滿心只想傾訴自己的歉意。「雅子,再見到你我好高興,幸好你人沒怎樣。對不起,當年我們太瘋狂了,完全沒考慮到後果。副教他——」

    「事情都過了,你們也別介意了。」看到千燁老師走近,伍靳雅趕忙打住對方的懺悔。

    「既然你沒事就好,我們和副教有約,他待會會到。」想起現在是她的工作時間,伊聿子也停下原本想說的話。

    露靜懷帶開走出貴賓室查看吵鬧原因的千燁老師,對她比個繼續的手勢。

    伍靳雅朝那些男女看一眼,那晚喊得最大聲的那些人都在這。

    她羨慕地說:「伊聿子,你們同學問的感情應該很好,不然不會在畢業後還有聯絡。」

    「對呀!只有你的室友阿部松玲結婚嫁到北海道,其他人全都進入副教家的公司上班。」伊聿於繼續說:「沒想到你也是在副教家的公司上班。我在東京分部,你呢?」

    伍靳雅朝她搖搖手。「不是,我是台灣妡洋文化工作坊的職員。」

    伊聿子滿臉惋惜。「我以為會有機會和你多認識……」她是真心想彌補當年的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此時門口停了三輛加長型高級房車,由車上走下四位年輕男子,以及恆籐摯星及顏雪噥夫婦。

    但馬看到等待的人出現時,朝身邊的人高聲喊,「各位,男主角出現了,我們的副教出現了。」

    直覺想躲開恆籐家的兄弟,伍靳雅朝伊聿子欠身。「抱歉,我該去工作了。」說完,她拎起裙擺跑上二樓。

    「雅子,你……」才想將她拉住,沒想到她閃得飛快。伊聿子被其他人罵得狗血淋頭。

    走在眾人之後的恆籐牧見到他的一票學生全都到場,揚高唇角微笑。「怎麼大家的表情好像想宰了伊聿子的樣子?」

    「副教,你好神秘哦!居然和雅子暗通款曲這麼久,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其中一位女孩興奮地說。

    其他人紛紛跟進撻伐,頓時七嘴八舌。

    連伊聿子也激動地說:「副教,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已經找到雅子了,還將她丟在國外!你不是曾說過,要對她有所補償嗎?」

    在一旁聽出端倪,加上之前兒子對他坦言過離婚的真正原因,恆籐摯星輕咳兩聲。

    「各位,有事到裡邊說,別又讓媒體記者有話題報導。」他喚了義子臣昊。「去準備一間房,我想瞭解他們說的那件事。」

    恆籐司定過去攬住兄長的肩膀,笑著說:「大哥,恭喜哦!看樣子,你又要結婚了,是吧?」

    他身邊的信夫關智簡短道賀。「大哥,恭喜。」

    待臣昊領著當年那群學生走開後,恆籐牧凝睇他的父母。「父親,媽媽,容我先離開去找雅子,我們待會見。」說完,他信步定上二樓。

    「哇,大哥真的太酷了。」恆籐司忍不住讚歎。這點他就做不來,大哥太瀟灑了!

    顏雪噥仰頸看身旁的丈夫。「是不是有我不知,而你卻知道的事?」

    恆籐摯星點頭。「你待會便會知道我無法將丹下視為媳婦的原因何在。」一個因寂寞便不安於室的女人,不配讓他開口喚名。

    「真的?」她有點不敢置信。

    關智說:「是的,乾媽。您待會便能知道大哥從沒人性轉為有人性的原因。」

    他是除了恆籐摯星外,另一個知道恆籐牧當年舞會那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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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繞了二樓一圈沒看到人,恆籐牧走回剛才碰見露靜懷的地方。

    「露小姐,請問你有看到雅子嗎?」他問。

    她對他怒目相視,火氣很大。「沒有。」

    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展出,明天開始將未售出的畫收好打包後就可以回台灣,和這個人從此永不相見。

    恆籐牧不受影響。「我不曉得曾在哪得罪過你?若有,我道歉。我有話要告訴雅子,可否請你告訴我,她在哪裡?」

    露靜懷生氣地將他拉向一個僻靜的轉角,指著他的鼻頭開罵,「雅子、雅子、雅子!你這豬頭,不知道雅子的稱呼是她的惡夢嗎?你不可以這樣叫她!」最後一句幾乎是用吼的。

    轉角後方傳來「喀啦」細微聲響,鷹眼瞵視到一抹衣角,他想,該是真相大白之時。

    「好,我改。請告訴我,雅雅在哪?」他順著她的要求改口。

    「不告訴你,死不,絕不!」露靜懷抱陶轉到另一邊。一會,瞪大眼轉回,全身顫抖。「你、你剛……才說什……麼?」

    恆籐牧一宇字慢慢再說一逼。

    「媽呀!你、你……居、居然會說中文……」她無法控制地尖叫。

    待她尖叫聲停歇後,恆籐牧仍是問著原來的問題。「露小姐,請告訴我,雅雅在哪好嗎?」

    看他氣定神閒就有氣。「恆籐牧,請你別再找雅雅了,過兩天我們就會離開,你和她並不是同個世界的人,請別對她太好。」

    「我若不允許的話,她要離開也沒辦法,她連護照掉在我手上都不知道;還迷糊到搞錯人,以為我弟弟是她要找的人。」終於逼她說出反對的話,他鏗鏘有力地將對話導入正題。

    聽他這麼說,露靜懷瞪大眼睛。「呃?!啊!護照的事我們回去會確認。聽你說得肯定,難道你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誰嗎?」

    恆籐牧一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中,平靜地說:「你們要找的人是我。」

    躲在角落的人手腳並用地爬出,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不可能!」

    露靜懷也震驚得張大口,怔愣得無法言語。

    看到那抹身影現身,恆籐牧越過露靜懷,在她身邊蹲下。「雅雅,你終於出現了。」

    伍靳雅抓著他胸前的衣服,喃喃地說:「阿牧,你騙人的吧?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上天會降下好運,應允她的祈求。她雖然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也不可能幸運到馬上祈禱就應驗。

    恆籐牧動作輕柔地將她扶站起來,彎身拍掉她裙裝下擺的灰塵。

    她臉上的驚喜表情滿足他大男人的心態。亮出底牌和她敘舊是正確的抉擇,他要以初夜的特權將她留在身邊。

    回過神後,露靜懷介入他們中間,想要聽他再度承認。「恆籐牧,請你回答雅雅的問題,請你告訴她,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我的確是你們在找的人,需要我發誓嗎?」

    伍靳雅雖然高興,但仍有些質疑。「可是,我記得松玲和伊聿子他們喚那個人是副教,但你現在是……這一切太混亂了……」

    「請你解釋。」露靜懷說。

    口袋內的手機傳出催促鈴響,恆籐牧接起,問了那端的人的位置後,旋即掛上電話。

    「不只是你們要問,我的父母也在等回答,請跟我來。」他轉身往後走。

    兩人隨著他的帶引,進入一間休息室,見到剛才在一樓聚集的那些男女。

    那些男女一看到恆籐牧後,朝他擁上。

    但馬說:「副教,剛才我們有跟總裁說了,一切都是我們的錯,你和雅子是受害者。」

    另一個男孩點頭。「副教,當年你已經報過仇,千萬別又生氣到將我們開除。我們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是恆籐集團的未來棟樑。」

    一進來後,露靜懷看到窗邊站立的男人,拉過好友的手臂低語,「雅雅,那個人就是恆籐司。」

    順著露露的手望去,她看到一個長得爾雅俊秀的男子。

    「他不是『他』,露露。」

    她抱著頭懊惱下已。「怎麼會這樣?」早知道她就拍張恆籐司的照片讓雅雅看過,一切不就結了。

    那些男女向恆籐摯星交代完後,魚貫走出。

    臨走前,伊聿於附在恆籐牧耳旁說:「我會跟我堂姊說清楚,請副教放心。」

    伍靳雅也想尾隨在後離開,沒想到那些人的反應這麼快,「啪」一聲關上門,擋去她們逃開的通路。她只好拉拉身前人的衣服,低聲說:「阿牧,我和露露相信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他轉過身,將她拉到身旁。「但是你還有不知道的事,趁這次一併讓你瞭解,也能讓露露對我放心,對吧?」

    露靜懷尷尬至極地回他一個嘿嘿嘿的笑容。

    顏雪噥重新看著兒子身旁的女孩。自從她的痱子問題改善後,再熱,她頂多是無袖上衣,衣服領口絕下低於鎖骨下方。

    而且從剛才兒子的學生們口中和丈夫那得知,有些事是自己太過以偏概全。

    恆籐摯星看到妻子臉上的表情是懊悔,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別難過,日後對那孩子好一點就好了。」

    顏雪噥慚愧地點頭同意。
   

    劉聖莞聽完整件事後,不禁張口結舌。

    太驚訝了!現代年輕人的想法真可伯,還是他們這對最好,不會有這麼恐怖的人在周圍。

    伍靳雅難為情地僵坐在另一頭的椅上。

    露靜懷點頭,滿是羨慕地道:「很羅曼蒂克的邂逅,對不對,阿莞?」

    他用看怪獸的眼光看著女友。「這哪會羅曼蒂克?若我是雅雅的話,早嚇破膽了。」他調開視線看著伍靳雅問:「不是說他們三點要來,怎麼還沒到?」

    這幾天已經將未售出的畫寄回台灣,千燁老師也在前天先離開。他們三人特地留下來再玩幾個景點,今晚是最後一夜。

    伍靳雅看了壁鍾一眼。「可能臣昊去接他女友吧?我聽久美說,她要到兩點半才能走人……」

    鈴木久美終於獲得臣昊承認,她是他的女友。年紀比她和露露小一歲,也是個愛玩、愛美的小女人,三個女人每次碰在一起,聊的都是流行的衣物。

    「雅雅,你會不會捨不得離開?」劉聖莞奸笑問。

    露靜懷也湊過頭來等待她的答案。

    「你們真的好速配,動作和表情都好像。」伍靳雅顧左右而言他。

    「叮咚。」適時的門鈴聲解救了她,她踩著室內拖鞋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讓他們等待的人。

    「請進,阿莞剛在抱怨你們遲到呢。」她眼神閃躲恆籐牧的注視,不敢看他。

    久美拉著她走到角落,在她耳旁嘀咕,「雅雅,你真的要回去了嗎?我好捨不得你哦!人家才正高興多了你和露露兩個新朋友,你們卻又要走了,討厭……」

    「嗯,但若順利的話,明年我還會再來,到時就可停留久一點。」她用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回答。

    久美的個性坦率可愛,而且說話的口音很是好聽,呢噥的關西腔,讓人會想對她親近。

    「可是,你不是和臣昊的大哥在交往嗎?」久美問。

    伍靳雅紅著臉否認,「沒、沒有,我們只是之前認識,是老朋友罷了。」

    她一臉惋惜。「我還以為……」不過想到雅雅明年還有可能會來,她馬上精神大振,攬著她的手臂。「雅雅,我幫你找考試的資料,你在台北要加油,明年一定要給我飛過來,知道嗎?!」

    「嗯,我答應你。不過資料的部份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就幫我多留意流行的資訊,咱們要用E-mail互通有無哦!」

    那天只是向他父母解釋,爾後阿牧便沒提出進一步對她的打算,她怕……說太多或期望太多,到頭來只是自己一頭熱。

    露靜懷從沙發起身加入她們的談話,三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聊起流行的話題。

    臣昊一手搭在恆籐牧的肩上,滿是同情。「牧,看來你的女人還不認同你,居然否認得那麼快。」

    斜睇他一眼。「你關心過頭了,阿昊。」

    「走了吧!不是說要去逛街,你們還要聊到什麼時候?」劉聖莞抱胸問著他多話的女友。

    撥開臣昊搭在他肩上的手,恆籐牧走近伍靳雅的身旁。「雅雅,去拿你的手提袋,我們要出發了。」

    以為只有他們倆約會,她緊張地問:「不、不可以讓露露和久美他們跟去嗎?不是說好六個人一起去玩?」

    若只有和他獨處的話,她會心臟亂跳,會想入非非。

    他笑睨著她。「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拿你可愛的針織袋。」

    久美和露露在恆籐牧說話時,各自退到男友身旁。

    她們對於冷冷的他只對雅雅一個人溫柔的模樣已見怪不怪;明明男有情、女有意,卻否認兩人在談戀愛……唉!

    「走吧!」伍靳雅奔回房拿了提袋、換了鞋後,其他五人已站在門邊等她。

    進入電梯後,臣昊問:「你們有想去哪玩嗎?」他和牧今天可是光明正大的蹺班,連女友也請假作陪。

    三個女人互看一眼,久美說:「心齋橋。她們想去心齋橋逛街。」其實她也想去那裡。

    臣昊轉過頭看恆籐牧。「呃,牧,我們是不是該去換套衣服再去?穿這樣去那裡,似乎會格格不入……」在白天,那是一個年輕人聚集的場所,他們倆到那裡可能會被當作LKK級的老人。

    兩人西裝筆挺的裝束,領帶也打得整齊,外套上甚至看不到一條皺痕存在。

    「要嗎?」恆籐牧問身邊的伍靳雅。

    她紅著臉搖頭。「不、不用,你們這樣很好看。」她邊說邊縮向牆角。

    露靜懷和久美看她那樣,躲到一旁吃吃地取笑。

    看她不自在的模樣,恆籐牧心中沒有喜悅,反而悶極了。

    自從解開謎底後,她雖沒有避開他,但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就是不自然。

    他對臣昊丟個眼神。

    收到後,臣昊會意地點頭。

    到了地下室,臣昊要露靜懷和劉聖莞坐他的車,和恆籐牧約在銀座屋前碰面。

    恆籐牧輕攬著伍靳雅的肩頭往另一邊走。

    「阿牧,為什麼他們要往那邊去?」她仰著頭問。

    「一部車坐不下,我開另一部車,到約了碰面的地方。」他按開車用防盜鎖,替她打開車門。

    她點點頭,坐進他的車。

    恆籐牧在踩下油門前提醒她,「雅雅,你沒繫上安全帶。」

    「喔,對下起。」她急忙地拉下安全帶扣好,眼神看向窗外。

    車子沉默地行駛一段距離後,恆籐牧打破車內的寂靜。

    「其實……我不想放你走,我希望你留下來。」

    側過身看著他,伍靳雅訝異得說下出話來。

    彷彿下了最大的勇氣,恆籐牧繼續說:「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似乎給你帶來壓力,對嗎?」停了片刻,又道:「你……回到台灣後會和我聯絡嗎?」

    女人對他來說唾手可得,第一次主動開口求愛,他覺得自己說得亂七八槽。

    伍靳雅感動得撲簌簌落淚,搗著嘴不讓哭聲洩出,她眼睛眨呀眨,想將他不自在的神情看得清晰,卻被淚水弄糊了。

    一直等不到回應,恆籐牧轉頭看她,又調回頭迅速地將車子停靠到路旁。

    拉開他與她胸前的安全帶,將她攬進懷。「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在他懷內的頭顱淨是搖頭不語,眼淚落得更凶。

    他只好緊抱著她,讓她哭個夠。

    一手在她背上輕拍安撫,一手扭開車內音響,讓洩出的古典樂蓋去她的哭聲。

    在他的襯衫上抹去她的淚涕,她紅著鼻頭和雙眼抬頭,哽咽地說:「阿牧,我想、我想……」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來。

    沒去管胸前濕去的一片,恆籐牧從後座椅上的面紙盒抽取兩張,抹去她又滑出的淚。「你想要什麼呢?」

    伍靳雅撐起身體,攬住他的頸,主動獻上她的唇。

    初時反應不及,軟玉溫香在懷的誘惑下,他回抱她的上身,一手將她的頭顱更壓向自己,狂烈地回應她的吻。

    直到兩人呼吸困難才放開彼此的舌唇,恆籐牧仍捨不得將人放開,按在自己胸膛上調整兩人的氣息。

    「阿牧,我好喜歡你。」不止他會害怕,她也怕在她離開後,兩人會從此斷了音訊。

    「我對你……是愛。」恆籐牧承諾他的情感。

    脫口而出的話最真,他認清自己心底原來一直有愛她的感情出現,也許在兩年前的那夜,他就被她的清純處子身所吸引了。

    兩手握住她的秀肩,將她拉離胸膛,扣上被他撥開的上衣鈕扣。「下個月我會排幾天假去找你,親自送上考試的資料。」這也是他突然才下的決定。

    伍靳雅的雙眼因他的話變得晶璨,臉蛋漲得酒紅。「真的?」

    「嗯,我舍下得那麼久沒看到你,送資料只是藉口。」把她的安全帶拉好,也替自己扣上安全帶,他重新上路,往約定地點走。

    她只覺幸福的花朵降落在週遭,包圍著她和她的阿牧。
   

    幸福,是吃一碗通天閣老面的拉麵,再加上一杯抹茶紅豆布丁。

    伍靳雅一手勾著恆籐牧的手,一手拿杯抹茶紅豆布丁邊吃邊逛街,兩人走在眾人之後。

    走在前面的四人在看到他們來到約定地點後的甜蜜模樣,約略猜想得到剛才他們在路上發生過的事,讓兩人的情感由曖昧不明轉而明朗化。

    最高興的莫過臣昊和久美。

    飯後定不到半小時,臣昊接到一通電話後,要久美去帶開伍靳雅,自己則將恆籐牧拉到—旁。

    「奶奶要我們即刻回祖宅。」真正的意思是要他押著牧回祖宅。

    「不能等到明天嗎?」他平靜地問。

    臣昊搖頭。「奶奶堅持一個小時後要見到我們。」

    恆籐牧睇視他想了會。「先送他們回去。你在車上幫我聯絡阿智,請他明天送他們到機場。」

    不懂他為何這麼安排?臣昊愣問:「牧,你知道奶奶要找你談的事?」

    「八九不離十。」揉著匆地泛疼的額際,他後悔對前妻太仁慈了。

    「我知道了。」臣昊點頭。

    將所有人都送回家後,兩人回到祖宅,一厝佔地萬畝的古老建築物。

    車子在主屋的入口前停下,恆籐牧下車,兩排二十多名僕人彎腰恭敬道:「大少爺。」

    為首的總管指示一名男子將車開走。

    眾人看到臣昊後,亦同樣尊敬地喊,「昊少爺。」

    這樣的排場只讓兩人覺得疲累。

    恆籐家的總管往前跨一步。「大少爺,老夫人在玄金室等您,請您和昊少爺馬上過去找她。」

    「顓叔,我要求以後回來時,別再勞師動眾。再讓我看到,我會將那些站著迎接我的人革職。」恆籐牧說。

    「大少爺,萬萬不得這麼說,老夫人會生氣……」恆籐顓婉言阻止。

    「奶奶那邊由我擔待,我只要求我的部份省去,其他的人我不管。」恆籐牧握緊右拳堅持道。

    臣昊馬上跟進,指著自己。「顓叔,還有我。」反正他們一鼻子出氣慣了,奶奶就算生天大的氣,仍有牧在前為他擋下。

    還好阿智那傢伙沒跟來,不然他也一定會插一腳,要求享有這個豁免權。

    寡言陰騖的恆籐牧僅需沉下臉,氣勢比當家的恆籐摯星更懾人。

    恆籐顓只得點頭同意。「是,我馬上交代下去。」

    恆籐牧睇了他一眼,對著身旁的臣昊說:「走吧!奶奶還在等我們。」

    臣昊得意揚揚地隨著他離開。

    兩人走進玄金室,恆籐香織似乎已等候多時。

    恆籐牧脫去鞋,盤坐在老人家身旁。「奶奶,您找我。」

    「奶奶。」臣昊喚了老人家後,跟著在他身旁盤坐。

    恆籐香織放下手上的陶杯,露出慈愛的笑容看著他們倆,話卻是對著恆籐牧一人說。「阿牧,沒叫你回家,你就不會主動回來看看我。」這個孫子和她過世的丈夫最相像,簡直如出一轍。

    「這麼晚了還讓您等,孫子很過意不去。等這陣子忙完後,我會常回來陪您吃飯。」

    這話說得讓她笑逐顏開。「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阿昊得為我作證。」

    飛快看了恆籐牧一眼,臣昊敷衍地對奶奶出聲陪笑。

    他搞不懂牧為何要自投羅網答應奶奶常回來,難道他不怕被丹下珠寇藉機要求和她復合嗎?

    恆籐香織笑了笑,拿起腳邊的一疊照片丟到恆籐牧瞼上,瞬間變臉。

    「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要回去,你才會想起我?我之所以會同意你和珠寇離婚,是以為你在怪我悔約,沒想到你是為了要對她負責!你忘了你當時是有婦之夫,珠寇是有權利去告她破壞家庭的!」她怒氣盎然。

    拾起落在他胸前的一張照片,裡頭拍的是他和雅雅並走在街上,當時她還為皮膚症狀所困擾,那天穿的是一件露背T恤和小花裙。

    難怪他一直覺得有人在總部大樓外鬼祟徘徊走動,原來直覺是對的!

    恆籐牧坦蕩無懼地看著奶奶。「奶奶,請聽我說。之前和您約定娶丹下的承諾我有履行,而您也答應讓我在外面自由發展,不會強迫我回來接管家族事業。是丹下害怕在家族裡的地位會不保,而在您耳邊說一些對司不利的謠言,您聽信她的讒言,硬是要我回來……

    「在我答應回來之前,我便已向您開口要求要和丹下離婚,而您也同意了不是嗎?這一切根本不關雅雅的事。」

    「她有什麼好?年紀、外貌、身份背景,在在都與你天差地遠,隨便指一項,珠寇都比她強太多。」

    恆籐香織的氣焰被心虛降緩些,但仍是視伍靳雅為狐媚女子。

    恆籐牧看著照片中的人,溫柔笑開。「奶奶,愛上一個人沒有道理可言。活到現在,她是唯一令我想珍惜的女人。我希望奶奶能放下成見和她試著相處,她並不是您認為的那種女人。」

    他的話引起兩個人側目。

    恆籐香織簡直不敢相信從小謹言慎行的孫子,會說出這段柔軟的言語。她更加相信伍靳雅這個女人如珠寇所說的,是個表面清純,心府深沉的女孩。

    她必須拯救她優秀過人的孫子。

    臣昊也不敢置信他冷情的兄弟,對伍靳雅不是因為道義要娶她,而是愛她。

    卸去怒氣,恆籐香織和緩地說:「阿牧,先別談這個。很晚了,你今晚就留在宅裡過夜,阿昊也一併留下。」說完,她喚進站在門外的總管。「阿顓,帶他們下去休息。」強制地將人留下。

    到此時,臣昊才明瞭恆籐牧為何要信夫關智明早送伍靳雅他們三人去機場的原因了。
   

    隔年,伍靳雅再度考取慶應大學商學部研究所。

    這段期間,恆籐牧每隔兩個月便會撥空來台北找她,他也到伍靳雅南部的家拜訪過,獲得伍家兩老的認可,同意兩人交往。

    在考試前,伍靳雅已將工作移交給之前留下的工讀生蓉華和小佩。

    去日本唸書前,恆籐牧再度飛來台灣。兩人先到伍家向伍家兩老及伍靳雅之弟承諾會照顧她後,又到台北向千燁老師及露靜懷再次保證一遍。

    送機的人只有工作坊的同事,千燁老師和南部的家人一律請他們別來,免得又依依不捨。

    「阿牧,你一定要照顧好雅雅,不可以讓她吃不飽、穿不暖,也不可以讓她受委屈……」露靜懷也學著好友這般喚他,眼眶濕潤潤的。

    「雅雅姊,你到日本後,記得要和我們聯絡哦!」蓉華不捨地拉著她的手說。

    「牧大哥,請你別只顧著賺錢,要好好呵護雅雅姊。」小佩紅了眼眶。

    劉聖莞雙手插在口袋內,神色凝滯得說不出話。和雅雅共事兩年,今朝要分開之際,才覺像是妹妹要出嫁的那種心情,很不捨、很不捨。

    攬著哭花了臉的伍靳雅,恆籐牧笑得溫柔。「我會的,請你們放心把雅雅交給我,我會好好呵護她。若你們想到日本來玩的話,誠摯歡迎來找我們。」他有事先將東京新居所的住址交給露靜懷。

    聽到身後小佩低呼登機時間快到了,露靜懷街上前抱住好友。

    「嗚……雅雅……人家捨不得你走啦……」

    「露露,我不想離開你……你也到東京來……工作……啦……」兩人臉上的淚涕交織。

    劉聖莞走上前,先將女友抱開,請蓉華先扶著她。

    他轉身停在伍靳雅面前。「雅雅,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哦。」遲疑後,給她一個兄長式的擁抱,眼眶沁出淚水。

    「嗚嗚,阿莞……」

    露靜懷推開蓉華的手,抱住他們倆。「雅雅!」

    他們三個共事的時間最久,除了上班時間外,都是住在千燁老師的家中,相處的機會也最多,一下子要抽離掉一人,彷彿錐心刺痛般難受。

    恆籐牧握住伍靳雅的肩頭,拉開他們的懷抱。

    「各位,我們得走了……」

    他朝他們欠身,攬著哭軟身子的伍靳雅走入登機室。
   

    上機後,伍靳雅一會便昏沉沉地睡去。

    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和鼻頭,恆籐牧不捨地一一吻過。

    這幾個月來,他都是先去其他國家視察完後,再轉機到台灣。

    奶奶依然持反對意見,任他人勸說都沒用,連他對她的問候也被當作為雅雅求情之舉。

    幾經考慮,他向父親請調東京分部,接下懸位一段時日的社長之職,扛起集團內最新跨足科技事業的重擔,讓滿檔的工作量陪他度過每一天。

    看他只除了到國外視察外,其餘時間都耗在公司裡,顏雪噥勸也勸不聽之下,只好央求丈夫將臣昊和關智都調到他手邊幫忙他。

    恆籐香織雖然也捨不得最寵愛的孫子為工作忙得沒日沒夜,但她不能先示弱,以免讓他以為她已經同意他和伍靳雅在一起。

    雙方各有堅持,彼此態度也堅決不改,讓其他的人淨是兩面難做人。

    幫了奶奶這邊,等於贊成不安於室的丹下珠寇再度進入恆籐家族;若幫了恆籐牧,既然當初決定對奶奶隱瞞,經過了三年多,為了他與伍靳雅,丹下珠寇的事勢必得當老人家的面掀開,怕到時她會承受不住在她面前一向是乖巧孫媳的真面目。

    在恆籐牧疲憊的睡著後,伍靳雅才睜開她哭紅的雙眼,看著他眼眶下的青影,以及比之前更瘦削的兩頰。

    他時常欲言又止,有時會在接到手機後,走到一旁與對方低聲交談。昨晚整理行李時,無意問翻到他的護照,從日期推出他每次來找她之前,一定先去別的國家再轉機來台的事實。

    她不會懷疑他另有女人,猜得到的原因只有一種,那便是長輩反對他和她在一起。上次是他的母親,這次或許就是她未曾見過面的老奶奶……

    見他睡得深沉,將他身上的毛毯拉高蓋好,指尖輕輕點過他瞼上的每一處。

    阿牧,在我畢業前,我若依然得不到你家人認可的話,我會悄悄地離開你,讓你……不再……左右為難……

    偎近他身旁時,伍靳雅讓滑出的淚珠落在他的肩窩上……陪她一道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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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伍靳雅拿起背包內的一本小冊子扇風,另一手拭去額上的薄汗。

    看到對面紅綠燈下有個人正對她招手,那是她在等待的人。

    她是早到了,沒想到久美也這麼「準時」。

    綠燈閃起,久美跑步衝向她,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嗨,好久不見……」

    伍靳雅回抱她的熱情。兩個小女人像久別的情人那樣,當街抱成一團。

    久美看著她。還是一頭柔軟的細絲披肩,臉蛋也還是小小的心型臉,比她更像個日本娃娃。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久美,這是露露托我帶給你的。」

    「是什麼呀?」久美驚訝地大叫。

    「她請阿莞照你的樣子畫下來的,很棒哦!」

    久美興奮極了,動手拆開看後,又是一陣驚喜大叫。

    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收進手提袋後,勾著好友的手臂。「吃了沒?」

    伍靳雅點頭。「吃了,和教授邊吃邊討論。」

    她認真求知的模樣看在上班族的眼裡,又是一陣羨慕。「好好哦!我若是經濟許可的話,也想去唸書。」

    「你這麼說,我會慚愧。學費是父母之前幫我準備的,生活費是弟弟提供的。雖然我想打工,可是……」晚上得和阿牧商量看看。

    她們今天的計劃是要踏遍涉谷每家店。

    兩人邊走邊聊,在下午六點時已經是兩手掛滿戰利品,手也酸、腳也痛地坐在路邊的木椅上。

    伍靳雅握著拳頭捶小腿。「好痛,休息一下。」

    久美也是軟呼呼地癱在椅背上,一動也不動。

    看著不遠前有家招牌可愛的咖啡店,伍靳雅起身去買了兩杯冰咖啡回來。

    「謝謝。」久美從她手中接過一杯。

    喝了一口,她得到解渴的滿足。「久美,我們還逛不到一半耶。」

    「我太久沒來東京了,不曉得又多開了這麼多家店。」

    伍靳雅瞪大眼看她。「臣昊調到東京來,我以為你也在東京工作,難道你還在大阪原來的公司?」

    久美點頭。「對呀!要不是那個老太婆……」差點脫口說出,連忙搗住嘴,眼睛往旁轉,不敢看她。

    伍靳雅的眸心頓然黯淡。「久美,你別在意,是我害了你的。」她猜得果然沒錯,阿牧和她交往的事被他奶奶反對,連累了身邊的人。

    「雅雅,我沒怎樣啦!反正臣昊有空就會回大阪找我,不然,我放假也會來找他,這不是誰害誰啦!你別想太多。」久美急忙安慰。

    握著她的手。「久美,你可以告訴我你知道的事嗎?阿牧怕我會亂想,一個字提都沒提,可是,愈是這樣我愈難過……」她不是禁不起風吹雨打的花朵,不想被密密地保護在他為她築構的溫室中。

    看了她困頓的臉,久美覺得瞞著她並不能將事情淡化,決定說出從臣昊那聽到的消息。

    「雅雅,你聽了別難過。這是因為老人家不瞭解你,加上牧大哥的前妻在老人家耳旁煽動。我知道的並不多,只有……」她娓娓道來,從去年畫展結束後回國前那晚匆匆結束遊玩那件事開始說起。

    聽完,伍靳雅搗著嘴猛掉淚。她不知道阿牧對她付出了那麼多……

    久美在她膝上的手背拍了拍。「不過倒是有件好事。」

    紅通通的眼瞅著她,期待她末說出的話。

    「你知道有個女人以牧大哥的情婦自居的事嗎?」

    看到她點頭,久美繼續說:「聽臣昊說,她在牧大哥生日那天,穿得露肉噁心的裙裝跑到公司找他,想要對他獻吻;沒想到牧大哥更絕,馬上聯絡她的堂妹伊聿子來帶人,鬧了好大的笑話,聽說那個女人已經被她父母帶回夏威夷靜養了。」她比了腦筋秀逗的動作。

    伍靳雅破涕為笑。「這倒是好事,這樣我又少了一個情敵。」

    「嗯,誰要牧大哥身價下凡,縱然他很少出席應酬性的場合,但只要一出現,一定會有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久美繼續提供小道消息。

    論長相的話,恆籐牧比不上她的男友臣昊,也比不上她見過幾面的恆籐司及信夫關智,但只要他一站出來,就是會讓人瞬間注意到他,奪取眾人的眼光。

    她自己就曾應證過了。同時看到他們四位時,第一眼不是落在男友身上,而是在牧大哥的身上。

    「久美,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聽完,她豁然開朗,露出一個無比亮麗的笑。

    她決定今晚要結束和阿牧鄰房而睡的同居,她要好好把握這兩年,就算到時要離開,也不會覺得有遺憾。

    久美見她又恢復逛街前的元氣,高興不已。「真好。我還擔心你會沮喪得受不了,甚至會哭著跑回台灣。」

    伍靳雅伸展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愣愕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

    見自己竟然瞎蒙到,久美的笑容垮在臉上。「不要吧?你這次起碼要念完書再走呀!」心裡決定要偷偷向牧大哥密報這件事。

    「會啊!我這次一定會念完書再走。」伍靳雅點頭說道。

    她的確是這麼打算沒錯。

    不過,也更堅持久美要做通風報信者了。

    提袋中傳來手機鈴聲,久美看了來電顯示後接起,是她的親親愛人。

    「喂……嗯,我們在涉谷……好,那我們在這裡等你和牧大哥,拜拜。」對著手機親吻後,她紅著瞼說:「雅雅,臣昊和牧大哥待會就到,我們在這裡等一下。」

    「好羨慕你和臣昊。」伍靳雅噘嘴說,腦中有個想法閃過。「你們有打算要結婚了嗎?」臉上漾著興奮神情。

    久美的瞼黯淡些,搖搖頭,沮喪地說:「沒有,我問過臣昊,他說再看看。」

    「為什麼?」

    「因為臣昊不只有我這個女友,他還有個交往五年的女友,他們仍……藕斷絲連,他說我在他心中是第一位,但他放不下她。」

    怎麼會這樣?聞言,伍靳雅氣憤不平。

    她以為臣昊只是外表花心,沒想到他還是貨真價實的花心大蘿蔔、腳踏兩條船的劈腿族!

    「久美,你別難過,我跟阿牧說,請他要臣昊做出決定。」

    久美按住她的手。「雅雅,不要,我很滿意我們現在的樣子。看了你和牧大哥的交往情況,我覺得有錢人的家庭生活,不是像我們這種平凡老百姓那樣的單純有情,等他真正願意娶我時再說,搞不好我會先甩開他也說不定。」無奈一笑。

    她也和雅雅的想法一樣,在困境時會想以逃避做結束,差別在於身邊的男人對她們付出的程度並下同。

    伍靳雅將頭靠在她的肩窩上。「久美,你若是想哭的話記得來找我,我會陪你一起哭;你若想躲開臣昊的話,我帶你逃到台灣躲起來。」

    「嗯,謝謝你。」她用手捏捏兩頰,換上笑顏。

    靠在久美肩上享受涼涼夜風吹拂,她舒服地閉上眼,幾乎要入睡前,突然被人騰空抱起。

    她驚嚇地睜開眼,映入瞳仁的是恆籐牧寵溺的表情。「阿牧,你來了哦?」頓時將頭靠向他的肩頭磨蹭。

    「累了?」看了在她和久美腳邊的數十隻袋子,久美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睜著一雙疲憊的眼。

    伍靳雅撐在他胸膛上躍下站好。「我們去吃飯。」邊說邊搗嘴打哈欠。

    恆籐牧拿起屬於她的戰利品。「嗯,先去吃飯,阿昊還得送久美回大阪。」

    兩個女人點頭如搗蒜。「好好,吃飯去。」
   

    洗個熱呼呼的澡後,伍靳雅一臉滿足地擦著濕發走出浴室。

    「喀啦!」恆籐牧由外走回房。

    「你洗好了?」他丟了一張紙後又走出房。

    「剛洗好。」倒出化妝水拍臉,接著是清爽乳液、身體乳、足部乳液等等保養後,她拿出抽屜內的吹風機插上插座,呼呼呼地吹撥她的長髮。

    恆籐牧又走回房,接過吹風機站在她身後為她吹發,直到手心的軟發快乾了才停,順手拿起化妝台上的木質梳子,梳直她的長髮。

    拉掉吹風機的插頭,將它收入抽屜後,她反身抱住身後的男人,小臉在他的胸膛上廝磨。

    「你去哪裡?」看他走進又走出再走進,不曉得他在忙什麼?

    「收好你的護照。那張是影印本,你帶在身上,要辦理資料時,用影印本就夠了。」他把它鎖在保險箱裡,免得她拿了就跑。

    「為什麼?」

    「你忘了上一次掉件的事了?若不是被我撿起來保管,你恐怕是要在上機前才知道它不見了。」

    伍靳雅吐吐舌。「呃,對哦!」還以為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嚇了她一跳。

    又想起吃晚餐前的決定,她突地將冷涼的手伸進他的後背。

    熱熱的體溫被冰涼物體觸摸,恆籐牧往後一縮,有點訝異她的舉動。

    「雅雅,你……」

    他的退縮讓她有些受傷,噘著嘴用力坐回床。

    想下到她這麼沒魅力,連最愛自己的阿牧都討厭她的觸碰!愈想愈有挫折感,她在軟軟的床上握拳捶打。

    看她好似在生氣,他坐上床,由後將她整個抱起放在膝上。

    他又無奈又好笑地問:「你在生氣?」

    「廢話、廢話、廢話!」她用力踢足。

    「女孩子不可以罵人。」恆籐牧忍著笑說教。

    伍靳雅瞪著他,氣呼呼連罵三逼,「大笨豬、大笨豬,大笨豬!」

    他還是不懂她生氣的原因,只被她可笑的表情逗笑了。「雅雅,你……」忍俊不禁他大聲笑。

    伍靳雅顧及他最近被工作操得更疲累、更瘦削,只用了三分力捶他的胸膛。

    「別笑了啦!」她要的是溫柔的浪漫夜,怎會演變成笑話劇?

    看她氣得臉漲成了兩倍大,恆籐牧止住笑聲,笑哄著她。「怎麼了?都是我的錯,你別氣壞了身體,明天還要去上課。」

    她扁著唇嬌嗔,「這才對嘛!一切都是你的錯。」想到下課前她的同學提供給她的機會,她接著說:「阿牧,我想去打工。」

    「為什麼?」

    他對她提供的金錢供應全被她推回,只願接受和他同住省下房租。

    「阿牧,我不喜歡你為了怕我無聊而準時下班,卻在中午用餐時邊吃邊做事。我寧可你好好吃頓飯休息片刻,就算晚下班也無所謂。」

    「兩件事應該不搭軋吧?」恆籐牧問。

    伍靳雅有種想拿鎯頭敲他的衝動。「有。若我也忙的話,你就可以在上班時間從容做事,不用趕在六點前到家,不是嗎?」

    恆籐牧看到她握緊拳頭蓄勢待發狀,決定好好聽她說完。「繼續往下說。」

    孺子可教!舉高拳頭的手改落在他兩肩上捶打按摩,鬆弛他上班的疲勞。

    「我同學提供一個家教機會給我,一個禮拜上兩天,每次三小時,從五點到八點。」

    「只要不影響功課就好。」他點頭同意。

    「嘩——」見他如此開明,她快樂地撲向他,用力在他的臉上親吻。

    放過他的臉後,伍靳雅興奮未平地說:「我每週只上二、五兩天,其餘的時間下課後去公司陪你辦公好不好?」

    雖然廚藝不佳,但可用其他方法彌補;她要開始搜集好吃且營養的食物,然後再帶到公司餵他吃。

    想了一會,他同意她的提議。「你若不怕無聊的話。」

    「我會帶書去看,不會打擾你的,你放心。」看了床頭鬧鐘,指向十一點半,她的溫柔夜還沒開始……基於剛才出師下利,她努力地回想曾經看過或聽過的勾引招術。

    恆籐牧抱起她往旁邊一放,起身走向房門口。「很晚了,你早點睡吧!」

    眼見她的目標要「逃」開,伍靳雅飛快爬下床,在他開門前截住他,由後往前緊緊扣住他。「阿牧,你別走。」

    隔著衣服依然能清楚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恆籐牧凝閉氣息,不敢回頭看她。

    畢竟,她才開學一個月。她曾說要拿到碩士學位後再考慮其他的事,他打算在她畢業,甚至結婚後再碰她。

    抱著他僵直的身體,伍靳雅難過地抽泣。「嗚……你騙人……你說你最愛我,可是人家才碰你,你就……」

    恆籐牧猛然回身將她壓入自己胸口。「不是你認為的那樣,我是怕我忍不住會……雅雅,你別哭了。」

    「嗚,人家要碰你啦!人家要和你一起睡覺、一起起床……」她耍賴地說。

    被她的話震撼住,他閉眼艱澀地道:「雅雅,我沒辦法只是單純和你睡在同一張床……我會想要你,你知道嗎?」忍著不將她抱得更緊。

    伍靳雅抓著他胸前的衣領,抬起哭花的瞼。「我要你……人家要你啦……」

    不捨她哭得眼鼻通紅,不捨她卸下女子應有的矜持,恆籐牧蹲低身體,捧著她的臉蛋,溫柔地吻去她的淚,輕啄她的唇辦。「我更需要你,雅雅……」將她打橫抱起走進他的房,兩人陷在他黑藍的濃色大床上。

    從她的眼睛往下蝶吻,每一處下放過地印上他的所有權;修長的大掌從衣擺下伸人覆在她溫熱的肌膚上,帶領她進入感官的親密觸碰。

    輕輕一拉,她上身的棉質睡衣輕盈墜地。她早已預謀的未穿胸衣,敞開後的玉肌雪膚讓他嘶啞呻吟,以唇代替手指,在她小巧的酥胸上吸吮,烙下一記記深紫的吻痕。

    「牧……我……嗯……」伍靳雅無助、顫抖地抓著床單,承受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烈愛火苗。

    「雅雅,幫我脫去我的衣……」

    兩隻小手聽命地鬆開床單,笨拙地撥開他睡衣的鈕扣,一具精瘦的男體活生生地呈現眼前,誘惑著她起身,學他那樣吻著他。

    在她啃咬第一口時,瞬間蒸發他殘存的理智,令他快手的卸去兩人身上的其他衣物。

    在進入前,恆籐牧捧起她紅燙的臉。「看著我,雅雅……」聲音似醇酒般沙啞誘人。

    在她睜開迷濛雙眼時,他挺腰用力一動,再次與她結合,夾雜著歡愉和微疼感讓她承受不住地往後仰頭。

    「啊!嗯……」分辨不清是疼還是愛,但感受到他隱忍慾火而微微顫抖,白致的玉臂在他頸後交纏。「愛、我……」她在他的耳旁吹氣,寬赦他的忍耐。

    受她的鼓舞,他開始在她的體內律動,抽送的節奏漸漸加快,在她唇上也纏綿得愈發火辣,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直到兩人登上喜悅的山頂,他在她體內釋放火熱的種子。

    猶如賽跑千百里,恆籐牧伏在她的身上喘息,久久未能平。

    「牧,我、我還可以嗎?」她在調整呼吸後,不確定地問。

    以他的身份背景,加上數不清的女人主動獻身的艷遇,她的青澀不知會不會讓他覺得失望?

    恆籐牧直視她的眼,裡頭只有深情愛語。「這輩子只要你,呆瓜。」

    這句嗔罵比說愛她還要來得感動,令她又淚汪汪地纏著他的頸。

    翻身將她趴在他身上,他拉過被單蓋住她的背,手指穿梭在她的長髮間。

    「別哭了,那對身體不好。」

    「人家感動嘛!」

    恆籐牧輕笑。「我被你的外表騙了。不過,我愛這個小騙局。」

    以為她乖巧不愛哭,實際上卻是個很愛哭的小女人。

    瞧他說得好似受害者,伍靳雅抓過他的手指用力咬。「我才被你騙了呢,以為你會溫柔,沒想到你那麼……」粗暴!聲音消失在他的口中。

    在體內潛藏多時的情慾不可能只因一次便能宣洩得完,他還想要再一次次地、直到愛透了她的每一個毛孔,她與他筋疲力竭方休……
   

    「喀喀!」

    在門上敲兩聲後,關智自行推開門,走入恆籐牧的辦公室。

    裡頭的兩人停下討論,看他將手上的背包放在沙發椅,一臉沉重地坐在一旁。

    「阿智,雅雅呢?」恆籐牧問。

    背包是伍靳雅的,卻由關智拿進來,人卻未跟進。

    起身走到他的桌邊站定,關智說:「大嫂到附近買果汁。」

    臣昊問:「你和大嫂在樓下碰到的?」他記得大嫂坐電車,阿智外出洽商會開車,車子是停放在地下室,怎會在一樓碰上面?

    「回來的路上剛好經過大嫂的學校,也記得她差不多快下課,乾脆就在門口等她。我到之前就看到有個高中生站在門口等人,在我下車叫大嫂前,那個高中生攔下她,兩人還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一會。」

    「男的?」見他臉色菜菜的,臣昊心裡猜想著,拳頭跟著沙沙磨動。

    關智點頭。「嗯,若不是我進店裡找大嫂,搞不好他還纏著大嫂不放。」

    那個小男生一看到他後,一臉防備表情,不時用眼神打量他,在大嫂介紹後雖沒窺探他,但也沒給他好臉色。令他真想海扁那個高中生!

    恆籐牧靠向身後的椅背。「他是雅雅的學生,也是彤羽企業老闆的兒子,叫彤羽望,清水高中一年級生。」

    「大嫂都告訴你了?」那個高中生的制服上的確有寫清水二字。

    「雅雅做任何事前都會告訴我。」

    「但那男孩看大嫂的眼神不太對勁,況且今天不是家數日,他卻跑去校門口等人。」他得提醒牧得多慎防些。

    「我曾說過,她認為不可能,還笑我多心。」

    之前曾在街上遇過那個男孩,恆籐牧就覺得他對自己充滿敵意。

    臣昊面向著他怪叫,「你也見過那個變態男孩?」

    他右手托住腮。「只是在街上巧遇,沒想到那個男孩拉著他同學一路跟在我們身後逛街。」

    「啊——」關智和臣昊不可置信地叫出。

    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明明對方大他九歲,身旁也已經有個事業有成的男友,還想肖想?

    這時,伍靳雅提著四杯飲料走進。

    「阿牧,你做了什麼事讓阿智和臣昊生氣?」見到關智和臣昊站在桌前,像是在拷問他的樣子。

    「沒事,我們剛才在討論案子進行的程度,有點爭執。」恆籐牧起身走向她,接過她手上的飲料。

    「你不可以以大欺小。」她不疑有他地交代。

    臣昊和關智對看一眼,被這對情侶打敗。

    「今天買了什麼好料的?」臣昊無奈地聳肩後,也走向他們,從伍靳雅手中接過他的飲料。

    「你的是最愛的柳橙汁,阿智的是檸檬原汁。」

    接過飲料後,關智和臣昊識趣地以工作為藉口離開。

    伍靳雅脫掉足上的皮鞋,背靠著沙發椅的扶把,拿出背包內的書,攤在她伸展在椅上的大腿。

    看了一頁,她抬起頭,看到恆籐牧仍站在原地想事情,於是向他招招手。

    在他坐下時,書往一旁隨手扔開,她跪坐在他身邊。「阿牧,剛才是阿智去學校接我的。」

    恆籐牧瞅看著她坦誠的臉,微微笑開。「阿智有跟我說。」

    「小望去學校找我,要我教他一道數學題,所以才會晚半個小時到。」

    「阿智也說了。」他撫著她的頭。

    「噢,原來他什麼事都說了……」伍靳雅有些喪氣。

    「不喜歡?」他挑起一邊的眉。

    「對呀!那是我要跟你說的話耶,他怎麼可以提早告訴你!那樣我們會沒有話題可聊,會變得像老夫老妻那樣——相敬如冰!」她噘著嘴抱怨。

    原來她在意的是這個。恆籐牧被她的心思逗得哈哈朗笑。

    「不會的,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會相敬如冰。」

    「那可是你說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嘴巴緊守的程度,若沒問你話,你是不會開口的。」她斜瞪著他繼續抱怨。

    揉亂她的發,惹來她驚叫抗議後,恆籐牧從她背包中拿出木質梳將亂髮梳直。這才是他要的目的,玩她的長髮。

    「下週五奶奶八十大壽,我想帶你回家和她見見面,你明天上課時先和小望調開上課時間。」他在她身後輕喃。

    伍靳雅裝作沒聽到他的話,退回剛才的位置,心不在焉地翻書。

    恆籐牧看她退縮的模樣,不想逼她馬上正視他的請求,站起走回座位看原先攤在桌上的企劃案。

    室內只剩下沙沙的翻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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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原想裝聾作啞度過那個週五,還是在恆籐牧一再的提醒下,調開家教課時間。

    伍靳雅穿著一襲黑色高雅的小禮服,抹了時下流行的淡妝,長髮往上梳綁,添增外表的成熟度。

    恆籐牧初見時剎那間忘神凝視,若下是背後臣昊的催喊聲,他會一直盯看她到永久。

    恆籐家族為恆籐香織舉辦的賀壽地點選在祖宅,僅招待家族成員及公司重要的幹部。

    進入大門後,車子再行駛十多分鐘才到正廳大門口。伍靳雅透過未暗的暮色看到窗外的那片世界,心中充滿窒息感。

    在他們抵達大廳入口時,門口站著一排數十位身穿保全制服的男人站崗。

    兩人下車後,看到那些保全人員在一一盤查比他們更早來參加賀壽會的人的身份,嗡嗡的聲音不小,她卻清楚聽到要出示本國國民證或相關文件。

    反正,就是要本國人持有證明文件才能進入大廳。

    這……未免太扯了吧?!分明是針對她一個人!

    之前他母親顏雪噥對她的偏見還未能釋懷,再加上一個未曾謀面的老奶奶針對她的污辱驗證,殘存的希望霎時間消散,她的心冷到最低點,抖著手握拳在內心發誓——

    這輩子她不會再求任何恆籐家族人的憐憫,也不希罕高貴的他們接納,她是伍家的女兒,不是路旁的阿狗阿貓!

    時間一到,她不會賴著不走。

    恆籐牧不知道身邊人兒心境的轉折,也不知道她的溫馴只施予身邊親近的人,他只想趕緊要總管顓叔撤掉這個可笑的驗證手續。

    「雅雅,麻煩你在這稍等一下,我去處理這件事。」

    伍靳雅微笑。「嗯,我等你。」在他轉身後,她晶圓的大眼換上冷冽的灰黯。

    一直尾隨在他們車後的丹下珠寇在恆籐牧走進大廳後,馬上下車朝落單的她欺近,猛然抬起左腕,用力甩落一巴掌在她的右臉上。

    臉上雖吃痛,伍靳雅也瞬間反應,不看對方是誰便甩出一記耳光回禮。

    看到丹下珠寇撲上她時,臣昊和關智雖然馬上從另一輛車跑下來,但仍未來得及擋下那女人的出手,卻被她反手回耳光的反應愣在原地。

    「賤女人!」不甘被當眾甩耳光,丹下珠寇又朝她撲過去。

    關智和臣昊馬上回神,將伍靳雅拉到身後護著。

    「雅雅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久美也從車上下來,急忙審視她紅腫的臉頰。

    頓時間入口處吵鬧成一團,等待驗證的人全圍著觀看。

    幾下深呼吸後,伍靳雅平靜地說:「臣昊、阿智,麻煩你們派人送我離開。」

    她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留。

    忍下胸口溢出的酸澀,她咬著牙繼續說:「請別對阿牧說這件事,請你們想辦法讓他今晚留在這裡過夜,尊貴的老夫人會需要他的在場。」

    「大嫂,你不要大哥懲罰那個女人嗎?」臣昊替她抱下平。

    「對,誰也不許跟阿牧說。」伍靳雅推開身前的兩道守護神,彎下腰朝眾人鞠躬後起身。「拜託。」

    久美在她身邊,看到她扶在腿上的雙臂微微顫抖,想幫她保有尊嚴地退場。

    「臣昊,車鑰匙給我,我送雅雅離開。」

    伍靳雅看著她。「久美,你不需要走的。」

    她搖頭,一語雙關。「我也沒帶證件,一樣進不了恆籐家的大門。」

    見臣昊遲疑不給,她一把搶走,攬著好友離開。

    臨走前,伍靳雅想到剛才未得到的承諾,她停下來回頭問:「臣昊、阿智,別讓人告訴阿牧。」

    臣昊眼睛瞪著丹下珠寇,朝著其他人咆哮,「啞了嗎?沒聽到大少奶奶說的話嗎?」

    所有圍觀的人點頭如搗蒜,保證不會將剛才的事說出。

    「謝謝。」她在落淚前,隨著久美定向停在不遠處的房車。

    關智也氣憤下平地跨步走過去,揮了丹下珠寇一巴掌,讓她更難看。

    「再讓我看到你,我會殺了你。」說完,他和臣昊定進大廳。
   

    穿過重重迴廊,關智和臣昊在恆籐香織的房門口找到恆籐牧,兩人對看一眼,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

    「牧,大嫂不想讓你為難,和久美先走了。」

    恆籐牧不信地看著臣昊。「不可能……是誰逼走她的嗎?」

    「是真的,大哥。大嫂說大家族的排場她還不適應,久美也害怕,所以兩人決定去逛街。」說完,關智真想踢自己一腳,謊話說得那麼爛。

    趁他不注意時,臣昊丟了一記「你白癡」的白眼給關智。「大嫂有交代今晚要你睡祖宅,咱們兄弟剛好趁這次機會喝個痛快。」

    還未出口的問話被恆籐香織定出房打斷,恆籐牧趕緊扶著老夫人走出大廳,暫時相信他們倆的話。

    在一個個輪番上陣對老夫人賀壽的同時,沒事的人則受臣昊要求,假藉各項名義一個個對恆籐牧敬酒,居然有人想破頭想不出理由的名堂下,則祝他愈來愈帥。

    這理由聽得讓關智搖頭,因為那個人說的話比他剛才的失言更糟糕。

    不到三十杯,恆籐牧已醉倒,被臣昊和關智抬進房休息。

    在宴席上,恆籐香織跟著他們走進房,叨念有詞。「奇怪,今晚怎麼沒看到珠寇的人呢?」

    顏雪噥末聽清楚,軟著聲問:「媽,您剛才說什麼?」

    「我記得珠寇有說要來,怎麼沒看到人呢?」

    恆籐司猛翻白眼,不客氣地吐嘈。「奶奶,我拜託您別提那個爛女人好嗎?別說大哥看到她會煩,我看到她也想吐。」

    顏雪噥攬眉輕斥,「阿司,你說話不能修飾點嗎?虧你還是大學的副教授。」

    今晚的氣氛一直有說不出來的怪異,一向嘴甜的阿昊愛理不理人,皺著眉緊跟在阿牧身後,連阿智也不時瞪著婆婆。

    臣昊和關智走回後,在恆籐摯星耳旁說:「乾爹,借一步說話。」

    他來回睬過他們,起身隨他們走到角落,未久,他一臉怒意地走回。

    「阿司,去要總管送客。」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

    恆籐司難得看父親氣到脖子發粗,馬上收起嘻皮笑臉,起身去找人。

    「媽,我們移到玄金室說話。」恆籐摯星硬將她帶進內室。

    顏雪噥不明瞭丈夫一時間怒不可遏的原因,又見兩個義子臉色也好看下到哪裡去,只能焦急地跟在身後。

    「做什麼?」進入玄金室後,恆籐香織甩開兒子箝制的手,坐到主位上。「今晚是我的生日,被你們幾個搞成像是辦喪禮似的!怎麼,人老了就要任你們這些小輩糟蹋?」

    關智守在室外,怕恆籐牧突然酒醒找到這裡來。

    顏雪噥端杯熱茶奉上,在她背上輕拍。「媽,您別生氣,喝杯茶降降火。」眼神朝丈夫示意,有話好說。

    「媽,您一直以為阿牧會離婚是因為伍小姐的關係,但您有沒有想過,為何他與丹下結婚三年,卻沒生出半個小孩的原因?」恆籐摯星開門見山地說。

    「我問了,珠寇說他們計劃婚後四年才生。」

    恆籐摯星的臉色淨是不屑。「呸!全是謊話。那是因為阿牧根本沒碰過她,那個女人也不知檢討。第一錯在沒試著要和丈夫培養感情,第二錯在只會拿錢貼小白臉,第三錯在知道娘家只剩空殼,才會想回來巴著已離婚的丈夫不放。」他睞過妻子一眼,用眼神罵她也曾愚蠢地相信那個女人。

    「住口,沒憑沒據的事別亂說。」恆籐香織拍桌怒斥。

    「若不是我拿錢擺平,她養小白臉的事早就上報了。您可以問阿智或是阿昊,甚至是可以去問丹下的父母,和咱們家的總管阿顓。」恆籐摯星也回拍一掌。

    恆籐香織轉頭看臣昊,他冷著臉點頭。頓時她就像是沒了氣的氣球,幾乎軟癱在榻榻米上。

    她搖頭。她不相信,這一切一定都是他們套好的。

    「奶奶,之前您一直很擔心牧他抽菸的問題,大家履勸無效;但您不知道他會改掉這個習慣,只是因為雅子大嫂一句話,他就戒了。」

    臣昊繼續說:「丹下那個女人沒出席是因為她剛才在大廳外打人,沒料到雅子大嫂雖然比她還瘦小,但也回她一巴掌。聽到這裡,您一定又想罵大嫂粗魯無禮,因為您只相信丹下那個女人的話!您卻不知道大嫂交代我們,不可告訴牧她被打的事外,並要我們將牧留下來為您祝壽。」

    恆籐司用力推開門走進來,說了剛從關智口中聽到的。「她甚至彎下腰拜託大家別告訴大哥這件事,只是為了讓看不起她的奶奶有個美滿的生日宴會。嘖嘖,我真為她感到不值。」

    他可不是大嫂拜託別說的那些人,他要告訴大哥這件事。

    顏雪噥聽完後,難過地撫著胸口,眨眨酸澀的眼。「阿昊,她人呢?」就算伍靳雅不是兒子的女友,她也應該看在千燁老師的份上對她有所關懷。

    之前還說要對她有所補償,結果……她的第一學年都快結束了,自己竟顧著忙官太太的下午茶或社交宴,未見過她一面,更甭提要對她好。

    「走了。」

    「去哪?」恆籐香織呆愣地問。

    「我也想知道。大嫂她只托久美來通電話說,要去散散心,之後電話就接下通了。」此時,他也才知道自己傷了久美有多深。

    「阿昊,星期一通知銀行部門索回對丹下企業的放款。」恆籐摯星宣佈,他要好好痛懲那個壞事的女人。「讓伍小姐去散散心也好,若星期三還未見到人回來的話,再去報警。」

    「若阿牧問起……」顏雪噥沒了主意,期待丈夫或兒子們給個意見。

    「就說去散心,反正大嫂並不隨身攜帶手機,他也只能等大嫂回來或主動聯絡他。」臣昊無力地說。

    「媽,您的意思呢?」恆籐摯星僅是隨口問問。

    恆籐香織看過眼前的所有人,重重地歎息。「就照你們說的去辦。」她還能有機會彌補這個錯嗎?
   

    星期天下午,久美打了通電話說,會晚一天回去,請恆籐牧幫忙向學校請假一天,匆匆又掛上電話。

    在掛上電話那時,恆籐牧依稀聽到電話那頭有嘔吐聲傳來,讓他當晚懸著一顆心到天明。

    一早到辦公室他和臣昊就開始通電話,打了一個上午,久美的手機仍是關機末開,急壞了所有人。

    就在恆籐牧準備要去報警時,伍靳雅翮翩地奔進他的懷抱。「阿牧。」

    「你回來了?」懷抱中的真實感是溫熱的。

    伍靳雅踮起腳尖,在他頰邊輕吻。「嗯,我去玩回來了。」她又飄出恆籐牧的懷抱,定到臣昊身邊。「久美在車上等你,車子停在樓下。」

    臣昊以眼神謝過她後,拉著關智走出大哥的辦公室。

    恆籐牧走到門邊落鎖後走回,拉她坐在他的腿上。「雅雅,你去哪裡了?」

    發生那件事她沒生氣,反而還開開心心的出現,他心中突然一股莫名的害怕升起。

    伍靳雅攬著他的脖子撒嬌。「我去泡湯、逛街,還有去幾個風景很美的地方,改天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當大家為她擔心之際,她卻躲起來快活?

    濃眉糾結在眉心處。「為什麼不開機?」另一種生氣的感覺在他心中滋生。

    「久美沒帶電池,只能省著用。」

    「那你知道我的電話,為什麼不用公用電話打給我?」他該檢討自己是不是太寵她?以致讓她學會任性?

    生氣的份量超越了害怕的份量。

    她笑盈盈地說:「沒必要呀!反正我會記得回來上課。」

    一句「沒必要」惹惱了恆籐牧,兩手撐在她的腋下將她按在腿上趴伏,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在她臀上拍打。

    瞬間的移動讓她眼冒金星,趴著的姿勢令她不舒服得搗著嘴乾嘔。

    她的散心計劃在到久美同學家開的溫泉屋就因孕吐而宣告取消,三天全待在房內躺在床上休息。

    「雅雅,你……對不起……」他慌亂地將她扶躺在椅上。

    心型小臉蒼白無血色,額上冷汗直冒。

    在胃部不再作怪時,伍靳雅坐起,眼神呆滯地看著地面。「牧,我懷孕了。」

    是個意外!反正他早晚會知道,她也不想隱瞞。

    「真的?」恆籐牧驚喜地瞪大眼。

    伍靳雅吸了吸鼻子。「下個月考完試後,我想辦休學回台灣一年,明年再回來復學。」那是她一個人的寶貝,她得好好珍惜。

    「為什麼?」她的話分明將他隔開,不讓他參與她懷孕的過程。

    她抬頭對上他的鷹眼。「昨晚我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她希望我能回家讓她照顧,爸爸和弟弟也接納我肚子裡的孩子。」

    「你可以打電話回家,卻不願意撥電話給我?」恆籐牧受傷地嘶吼。

    「你是孩子的父親,只是若想看孩子的話,可能要麻煩你到台灣去看她。」她希望能生女兒,這樣就不會讓高貴的恆籐家非要將孩子帶回不可。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決定就成?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牧,我們不要為了這事吵架好嗎?」

    「是你無理取鬧,是你沒顧慮到我的感受,你反而怪我找你吵架?」恆籐牧站起,煩躁得在室內來回走動。

    伍靳雅沒說話,只覺得她好累,好想回溫暖的家。

    「你說啊!」他朝她大吼。

    眼前閃過顏雪噥輕視她的眼神、被丹下珠寇當眾揮掌的難堪,以及幻想像兇惡老婆婆的恆籐香織……

    「你不要以為裝啞巴就沒事!」不知情的恆籐牧對她冷嘲熱諷。

    她單薄的身子縮晃一下,顫抖地說:「我不要……不要再留在這裡……我想要回家……我討厭你……討厭所有姓恆籐的人……」潛藏的所有恐懼一下全爆發了。

    伍靳雅陷入心中害怕的思緒,神智狂亂地奔向門口。

    「雅雅,你……」在她碰到門把時,恆籐牧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

    她被他的吼聲嚇得渾身打顫。

    恐懼駕馭她的腦門,她狂亂地攻擊阻撓她奔回家的人。「放開我、放開我!」

    恆籐牧的口中喃喃地訴說他的歉意,任她在胸前捶打發洩。

    她好累、好累!疲累的感覺讓她好想一睡永遠不起。

    「媽媽……雅雅好想你……」昏迷前,她道出最真的渴望。

    攔腰抱起她,恆籐牧大聲喚關智去開車,他得送她去醫院。
   

    從義子口中知道伍靳雅入院,恆籐摯星趕來醫院探視,卻被擋在門外。

    恆籐牧將伍靳雅的護照交給父親保管,並請他轉告姓恆籐的長輩別出現在她面前,怕一刺激,會造成孕婦的情緒不穩而小產。

    伍靳雅懷孕的消息讓父子倆既高興又難過,恆籐摯星無奈地同意,讓恆籐牧請長假,寸步下離地跟在她身旁。

    自她清醒後,變得寡言不歡,若沒人和她說話,她可以整天都不開口。

    出院後,他陪她上課,替她推掉了家教課,就連今天的考試他也陪在教室外。

    以前的同事碰到他,高興地和他寒暄話家常,知道他是來陪考的,還笑著問他何時要結婚?他只得苦笑地含糊帶過。

    下課鈴聲響起,他向舊同事說抱歉,走回教室門口等她繳卷。

    恆籐牧接過她手上的背包。「考得好不好?」

    「應該不錯,寫得我好餓。」自從懷孕後,她的食量大增,體重卻沒變。

    「寫到頭昏眼花?」他笑著問。

    「對呀!一邊寫,肚子一邊咕嚕咕嚕叫,好難受。」

    「那我得趕快帶你去吃飯,免得讓你餓得眼花。」牽起她的手漫步走向門口。

    在肚子填飽後,伍靳雅滿足地抹去嘴上的油漬,瞅看坐在對面的恆籐牧,一個她好愛好愛的男人,內心裡暖烘烘的。

    「牧,我想談那件事。」出院後,她第一次主動開口聊天。

    恆籐牧喚來侍者撤掉桌上的餐盤,擺上甜點和果汁。

    越過桌面,他拉過她的手放在嘴上親吻。「你說,我聽。」

    每根指尖他都不放過,手心也讓他的吻佔滿。

    「關於孩子的安排,我想聽你的意見。」

    「我們結婚,讓孩子在這裡生下來,我會盡一切所能地栽培他。」

    「除了結婚外,其他的全依你。」伍靳雅微笑地說。

    她認真想過。這個孩子是恆籐家的小孩,孩子有權利享受恆籐家給他的一切,她不能為一己之私,抹煞孩子含著鑽石湯匙出生的所有福利。

    她是她,孩子是孩子,兩者對於恆籐家族並不等同。

    恆籐牧面無表情地瞅著她。「告訴我原因。」握著她的手未放開。

    那股窒息感從奶奶生日那天後一直揮之不散,橫亙在他胸口上,好悶。

    「我只有這個要求,只要你答應,我不會帶著孩子逃走,會讓他在你身邊。」

    「若我不答應呢?」濃飛的雙層攬在眉心。

    「回台灣待產,或是……拿掉。」

    「若我答應呢?」這是不公平的選擇,他只有同意一途。

    「只要別讓我看到你們兄弟以外的恆籐家人,我一定會平安將他生下來。」這也是她的附加條件。

    她只要小孩享有該有的權利,她的部份伍家自會提供,不需要跟姓恆籐的人有瓜葛。

    「雅雅,你一定要劃清界線嗎?」他的家人包括他都想修補之前犯的錯,然而她卻已不領情,這讓夾在中間的他難受下已。

    伍靳雅用力點頭。「沒錯,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就算她在生下小孩後可能會被他一腳踢開,她仍堅持不願和他家的長輩握手和好。

    「我同意。」他決定先依著她,以後再慢慢軟化她的想法。

    誰教他為時已晚的發現,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小女人!

    唉!這條路會不會漫長而艱辛呢?
   

    在她懷孕八個月時,伍媽媽飛來日本照顧她。

    半個月後,恆籐摯星在沒有任何預警下突然宣佈退休,由長子恆籐牧接掌恆籐集團總裁位置。

    三十五歲的恆籐牧在擔任集團證券部門的業務執行長時已頗受外界關注,各方也看好他的表現,如今順利接下集團總裁職位,顯見他的能力已受到向來意見分歧的董事會所有成員的正面肯定。

    恆籐集團舉辦的總裁交接酒會,伍靳雅並未隨著主角恆籐牧出席。三位長輩抱著希望來,想要對她示好;沒見到人後,抱著一顆失望的心回家。

    半個月後,伍靳雅在深夜中突然開始陣痛,小孩提早一個月來臨。她生了個小男孩,恆籐牧為他取名為恆籐楓陽。

    她仍堅持不願見到恆籐家的長輩,謝絕他們探望她,但沒阻止他們到育嬰室探視小孩。

    滿月時,恆籐牧依照台灣習俗舉辦一個盛大的滿月酒,違反一向低調的作風,大方地將他的兒子昭告世人,只是孩子的媽媽並未出席。

    恆籐牧以單身的身份突然宣佈有一個兒子,引起一陣喧騰討論,但不論媒體記者如何詢問,也問不出小孩的母親是何人,只能揣測她是恆籐牧的地下情人。

    幫伍靳雅坐完月子後,伍媽媽帶著幾大本相簿回台灣,其中一本是托她帶給好友露靜懷看的。
   

    難得室外好天氣,伍靳雅推著娃娃車走出公寓,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母子倆在草皮上玩要,小名喚小豆豆的恆籐楓陽活潑好動,六個月大的臉蛋養得白胖胖的,五宮簡直是恆籐牧的翻版。

    這讓伍媽媽一直念著虧大了,一點都不像女兒。

    「好可愛的小孩。」在車皮旁的走道上,恆籐摯星露著笑容蹲下身。

    伍靳雅見到說話者的眼,像透了她認識的人。

    回他一個笑容。「謝謝,小豆豆像爸爸,是個可愛的小男孩。」

    「可以讓我抱抱他嗎?」

    她點點頭。「爺爺本來就有權利抱小豆豆。」她抱起往旁爬走的兒子,送到恆籐摯星的懷裡。

    對恆籐摯星,第一次在會場見到他時就心生一股好感;又從臣昊和阿智口中得知他對自己從未排斥過,甚至還贊成她和牧在一起。他是唯一不會讓她想排斥的恆籐家長輩。

    他一愕,驚訝地看她。「你知道我是誰?」沒想到她還記得他。

    伍靳雅點頭。「伯父的眼睛和牧很像,整體的感覺也很像。」

    盤腿坐在草皮上,他逗弄懷中的小孫子。「我可以叫你雅雅嗎?」記得兒子是這麼喚她的。

    她又點點頭,拿出濕紙巾擦去兒子嘴邊流下的口水。

    「下個月要回去上課了,小豆豆怎麼辦?」他雖想將孫子接回大阪,但又怕造成孩子的母親情緒反彈。

    「我已經托久美幫我找到一個信得過的保母,下課後我就去接回自己帶。」

    「不會太辛苦?」他在內心重歎口氣,想來希望不能實現了。

    「不會。若不是牧反對,我還想帶小豆豆一起上課。」兒子吵著要吃餅乾,她從娃娃車的夾袋中拿出一包拆給他吃。

    恆籐摯星採取迂迴地問:「雅雅,奶奶她年紀大了,希望能多看看小豆豆,你……可以常帶回去讓老人家看看嗎?」

    伍靳雅轉開頭,看向一旁的花盆。「我會請牧週末帶小豆豆回大阪過夜。」

    他的內心又重歎數口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切似乎太慢了。

    「你不跟著回來?」他不死心地問。

    她調回視線,眸心灰黯地看著他。「不,我仍不是日本的國民,沒資格進大阪祖宅的大廳。」

    這是她目前的堅持,只願是這個國家的過客而已。

    恆籐摯星不禁悔恨當初懲罰丹下太過輕了,只讓丹下企業垮台。若不是她的餿主意,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雅雅,伯父希望你能忘了那件事,奶奶她知道錯了,只是拉不下臉跟晚輩道歉,可不可以請你……」

    似乎知道母親難過,小豆豆的手往她伸出,要掙開讓母親難過的人的懷抱。

    伍靳雅將兒子抱進懷後放入娃娃車。

    「伯父,我很歡迎您來家裡坐坐,其他的人……我不想看到。」不說再見,她直接推著娃娃車走出公園。

    在她走後,恆籐司扶著顏雪噥走下車,走近坐在草皮上的人。

    「不行嗎?」

    恆籐摯星似乎一瞬間老了十歲,搖晃地站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那小楓陽呢?他是恆籐家的人,她……不會不讓我們看他吧?」她只在滿月酒那天見過孫子,之後再也沒看過。

    想起剛才孫子可愛的模樣,他露出笑容。「雅雅叫他小豆豆,他和阿牧小時候簡直一個模樣,好可愛。她有答應以後每個週末會讓阿牧帶孩子回祖宅。」

    「真的?」她簡直要喜極而泣,但想到他的話有異。「那她會跟著回來嗎?」

    在父親開口前,恆籐司說:「不可能,大哥為了這事傷透腦筋。」

    從大嫂回甩丹下一巴掌這件事,他害怕起所有外柔內剛的女性,打死不再碰外表看起來無害的女人。

    「難道真的無可挽回嗎?」

    恆籐摯星攬著她的肩。「只要我們繼續拿出誠意待她,還是有機會的。」

    只是天知道她會給他們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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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匆匆結束會議後,恆籐牧交代臣昊和關智留在他的辦公室等他回來再繼續討論剛才的議題。半個小時後,他抱著小豆豆回來了。

    「嗄,小豆豆?」關智丟開手上的資料夾,迎上去抱來小孩。

    「阿智叔叔。」恆籐楓陽說話的童音含糊不清。

    「乖,該換昊叔叔抱抱嘍!」臣昊硬將小孩搶走。

    「昊叔叔。」恆籐楓陽拉起他的領帶轉圈圈。

    關智問:「大嫂呢?怎麼換你去接小孩?」

    恆籐牧雖接下總裁一職,卻仍留在東京分部的辦公室。

    「雅雅之前的學生要考大學,請她抽空去教他。」稱職的奶爸快手泡了一瓶牛奶,抱回兒子放在膝上餵奶,兒子的推拒讓他出言恐嚇,「乖,快喝,不然告訴媽咪說你不乖哦!」

    小豆豆果然上當地抓著奶瓶,乖乖地吸吮喝奶。

    兩人伏在桌上看著那對父子。

    關智指著小豆豆小聲地說:「大哥,你不覺得他只聽大嫂一人的話,也以大嫂的喜好為喜好嗎?」

    恆籐牧輕笑。「我早就知道了。」

    每次帶兒子回祖宅過夜,沒有一次成功,一到晚上九點,他就哭著要找媽咪。除此之外,也不讓奶奶和阿祖奶奶抱。

    臣昊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他像牧不愛近女色的個性,沒想到是戀母情結?這死小子。」

    關智瞪著他。「虧你常帶久美去大哥家,居然看不出來?嘖嘖。」

    「阿昊,你和久美也該定下來了,都三十六了。」喂完奶,恆籐牧抱起兒子拍背順氣。

    大而化之的臣昊難得臉紅,搔著頭說:「有跟久美求婚了,才想跟乾爹說,請他……」他難為情得說不下去。

    數著自己的年齡,幸好,才三十歲而已。關智嘿嘿嘲笑他。「真驢,都三十六歲的人了,還能裝出害羞的蠢樣子。」

    「你也一樣不小了。」恆籐牧冷冷地嘲諷。

    關智和臣昊回指著他,異口同聲道:「那你呢?」龜笑鱉沒尾?!

    「我有兒子,有妻子。」他硬掰說。

    「笑話,你們又沒結婚,大嫂還是單身女子,我上次陪她去買東西時,還有人想對她搭訕呢!」關智故作不屑樣。

    臣昊撞了他一下,提醒他說得過火了。

    「呃,大哥,對不起。」

    恆籐牧攤手。「算了,那不關你的事。我們回歸剛才的議題,我想在六月底前完成到百分之八十的進度。」

    「為什麼要這麼趕?」

    「雅雅也快畢業了,她那兩個好朋友七月初要結婚,指明我們務必到場。我想順便帶她回娘家,再繞去歐洲玩幾天。」

    「小豆豆呢?」這是他們恆籐家族最關心的事。

    「他要去外婆家。」他問,兒子回答的。

    臣昊大叫,「嗄?」沒天理呀!乾爹、乾媽和奶奶每個禮拜的付出,比不上久久見一次面的外婆?

    恆籐牧無奈地說:「他沒看過雅雅和媽媽、奶奶說過話,就算她們對他再好,仍會讓他排斥她們。」

    「大嫂也真是的,都過了那麼久了還在氣。」關智不免有些微詞。

    恆籐牧笑得帶惡作劇的意味。「你再說,就別奢望小豆豆會讓你抱。」

    臣昊認同地點頭,亦笑得詭異。

    在小豆豆十個月大時,他已印證過這個「理論」。

    關智不信,故意多說兩句對伍靳雅的批評後,再向小豆豆伸出手。「阿智叔叔抱你坐車車。」用騙的總可以吧?

    小豆豆瞪了他一眼,扭過頭靠在父親胸前困困磨蹭。

    「唔……哈哈哈……」臣昊搗著嘴到一旁大笑。

    不管關智怎麼逗,小豆豆就是躲著他,理都不理。

    「怎麼辦啦?大哥,你別光笑不說話……」他漲紅著臉豎白旗。

    「我也沒辦法,除非讓他看到你和雅雅說話,他才會原諒你。」止笑後,恆籐牧抱起兒子搖晃哄睡。

    「不會吧?」他才一歲多,怎學會記恨和分辨善惡忠奸?

    臣昊搭著他的肩。「沒錯,我上次就是這樣解禁的。」

    「你也曾?居然不告訴我?」關智賞他一拐子。

    將睡著的小豆豆放在沙發上並蓋上薄毯,恆籐牧走回座椅。「該工作了。」

    關智可憐兮兮地喚:「大哥……」他不能就此抱不到胖小子啊!

    恆籐牧捲起紙筒敲他的頭。「晚上去我家和雅雅說幾句話就好了。別鬧了,開始工作了。」

   
    這個週末他不想帶兒子回祖宅,決定要留在東京公寓裡和枕邊人溫存。

    「牧,你起床了沒?」伍靳雅從房外走進,看到他仍懶洋洋地躺在床上。

    她坐上床沿俯近他,還未伸手探他的額溫時,他突襲成功地拉下她,在她唇上印著熱熱的早安吻,魔掌從衣下溜進,愛撫她光滑的背。

    產後三個月,她的身材回復到之前的模樣,連一般人擔心的妊娠紋都被她在懷孕期間小心翼翼地用保養品保養得不見一條生成。

    「嗯……小……豆豆會……進來……」閃躲接吻之際,上身的襯衫被他脫去丟到床下,蕾絲胸衣也跟著一併墜地。

    他的唇轉移陣地挑逗蓓蕾,指尖在她敏感的背脊上跳動,惹得她虛軟得搭在他肩上,小嘴輕吐吟哦。

    「媽咪、爸爸……」房間外的小豆豆捶著門呼喊。

    恆籐牧喘著氣停下動作,拾起床下的衣物幫她穿好後,在她的唇上用力一啄。

    「留到晚上再給我。」

    「你……不回祖宅?」就算兩人同居快三年,自己面對他仍不時會感到心跳加速。

    「不了,每次回去都累得要死,半夜又要趕回來。」走進浴室,關門後又打開探出頭。「雅雅,我很久沒陪你去逛逛了,你有想去哪嗎?」

    她想了一會。「去買一些送人的禮物。」下個禮拜他要陪她回娘家。

    「好,等我一下馬上好。」他關上浴室的門,嘩啦沖早浴。

    伍靳雅開門抱起在門外假哭的小豆豆,陪他先去遊戲室玩玩具等爸爸。
   

    悠閒地逛著百貨公司各層樓,下午四點時,臣昊打電話約他們晚上一道用餐,地點選在附近一家五星級飯店樓上的餐廳。

    先將買好的禮物放回車上,一家三口漫步走在街上,父子倆的相像程度讓經過的路人頻頻回首。

    伍靳雅一邊喂恆籐牧喝飲料,一邊舀奶昔給小豆豆吃,又要分神去看櫥窗內擺設的商品,手忙腳亂的忙極了。

    看到一個驚奇的商品,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牧,你看,吃那種藥會長出肌肉耶,我們進去看看。」

    恆籐牧的身材依然瘦削挺拔,沒因吃了她向媽媽學的中藥食補而長出肉來。

    「我不要。」他才不要學年輕人搞一些玩意吃,太丟臉了。

    「可是你都吃不胖。」害她也不能多吃,以免長贅肉。

    「走了,我們遲到了。」他努力掙開她拉住衣服的手,抱著兒子往前走。

    「牧……」看他們父子走遠,伍靳雅跺腳後追上去。

    「真慢。」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時,臣昊環胸抱怨。

    「嬸嬸。」小豆豆對著久美伸開臂。

    「這小於嘴真甜。」久美抱過來後,在他頰邊送上一個香吻。

    臣昊搗嘴藏笑。「不是,他只對特定人好,上個月阿智才被他嚇一跳。」

    伍靳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著她兒子。「你們沒說我倒是沒注意,這壞小子——」

    「進去吧!我肚子好餓。」恆籐牧突地打斷她的話。被侍者領著往餐廳裡面定,眼尖的小豆豆看到熟悉的人。

    「阿司叔叔、爺爺。」他指著後方某一桌。恆籐牧轉頭看到他們,掉頭朝前面喊,「喂,你們等等。」眾人朝那桌走去,恆籐摯星在看到孫子時,已先走過來抱小孩。看到顏雪噥也在座,伍靳雅躲到久美身後。恆籐牧挑著眉問父親。「相親宴?」

    「嗯,你堂伯母認識,覺得那女孩不錯,想介紹給阿司。」恆籐摯星和孫子玩得樂呵呵。

    恆籐司站起來搶小孩。「換阿司叔叔抱了啦!」

    他將小豆豆拋高後接住,危險的舉動被所有人抗議,只有小傢伙咯笑不停。

    「我們剛來,還沒點餐,要不要一起坐?」小豆豆被抱走後,他扁著嘴問。

    恆籐摯星夫妻滿臉期待,內心感謝這個不成材兒子難得的成材建議。

    恆籐牧看向伍靳雅,等待她的回答。

    想了會後,她點頭。「嗯,如果不介意的話。」雖然她百般不願意和他的母親同桌吃飯。

    高興她暫時肯放下成見,恆籐牧深知不應操之過急,便主動將她和母親隔坐開來。

    原本的方桌改成大型長桌,媒人見他們相處融洽,藉口有事先走了。

    「大嫂,小豆豆他……」

    在還沒上菜前,小豆豆餓到抓著伍靳雅的一繒長發送到嘴裡吃。恆籐牧將他抱到父親身上一放,回過身幫她把及腰的長髮綁成一條辮子,動作俐落熟練。

    「髒小孩。」將兒子接回來後,她在他穿尿布的屁股上拍打懲罰。

    「嗚……爸爸……」小豆豆可憐兮兮地挨了幾個屁股,爬起後,懸著兩滴假哭的淚珠。

    「恆籐先生,那是你大哥、大嫂?」相親宴的女主角石桓薰季羨慕地看著他們三個。

    「錯,只是一對超級無厘頭的情夫情婦。」恆籐司玩笑不恭地回答。

    石桓薰季在腦海中搜索,一道精光閃過後她想起來了。「她不會就是那個神秘的女主角吧?」同事們都好羨慕那個藏身在恆籐牧背後讓他疼寵的女人。

    「神秘女主角?」他臉上的笑容垮掉。

    她像小女孩一樣紅著瞼,興奮地說:「對呀!沒想到我有這榮幸能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還和她同桌吃飯,太棒了!」

    原本對石桓薰季沒感覺,看到她簡單就能感到滿足的笑容,恆籐司的心中流過一道悸動的情感。

    這一慕沒讓恆籐牧錯過,他低頭抿唇而笑,在伍靳雅耳旁輕語,「我們讓阿司有戀愛的感覺了。」

    「真的嗎?兩情相悅?」她忙著喂兒子吃飯。

    「恐怕不是,女主角對我們的興趣比對他的還要多。」瞥見母親停下筷子往這裡瞧,他抱起兒子。「讓奶奶餵你吃飯飯,媽咪也會餓餓。」

    只要拿著雅雅當理由,小豆豆都會點頭答應。恆籐牧成功地將兒子丟給想抱孫子又不敢開口的顏雪噥。

    「快吃吧!」他幫她夾菜進碗,偷個機會啄吻她的臉。

    伍靳雅用力在他腿上捏了下。「色豬。」

    石桓薰季興奮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老師,你也來這裡吃飯?」一道男聲插入這桌只缺伍靳雅和顏雪噥說話的和樂融融,全部的人抬頭看說話者。

    「小望。」放下筷子,她拿餐巾紙抹嘴。

    「師丈。」彤羽望朝恆籐牧不情願地打招呼,又轉向伍靳雅高興地宣佈,「老師,我被慶應大學錄取了。」

    「可是你的成績應該可以上京都大學才對呀!」她蹙著眉問。

    他搔搔頸,難為情地說:「我想和老師念一樣的科系。呃,對了,我父母想請你吃頓飯答謝你。」

    伍靳雅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回絕他的好意。「不用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但見推辭不掉,她起身隨著彤羽望走向他父母坐的那桌,當面向他們致意並回絕。

    「哦!那個變態高中生對大嫂還這麼迷戀,你慘了!」恆籐司晃著食指揶揄。

    恆籐牧原本還能從容優雅地回答父親詢問彤羽望的事,瞥見彤羽家的人硬拉著她坐下來用餐,頓時間他冷著臉、推開椅子走過去。

    「爸爸!」小豆豆在顏雪噥的懷中掙扎著要跟過去。

    「不行,爸爸要去打色狼,你去會礙手礙腳的。」恆籐司抱住他快滑向地面的身子,胡言亂語哄小孩。

    不到三分鐘,恆籐牧以不得罪人的方式順利將人帶開。兩人走沒幾步,卻被冒失的侍者撞到,托盤上的熱湯濺出噴到他們身上。

    「真慘,大哥今天運氣不好。」

    其他人看他們走往洗手間後,低頭繼續用餐。
   

    恆籐牧倚在女廁門口外等她。「洗下掉嗎?」

    伍靳雅丟掉手上的濕衛生紙,再抽出一張沾水擦拭。「好像洗不掉。」嗚,這件無袖連身裙是她用家教的薪水買的,才穿過一次就這樣泡湯了,真捨不得。

    見她眼角含淚拚命擦拭,他走進女廁,隨手掩上門落鎖。

    「你別急,我來弄弄看。」將她手中握的衛生紙丟到垃圾桶,手指沾水微蹲身體,擦拭她胸前那朵頑強的湯汁痕跡。

    垂落的幾許細髮絲不時觸碰到他臉頰,像夜晚她在他身下隨著歡愛節奏拂過他臉的感覺一樣。入鼻的是她身體乳香混著體香的味道,他的手指漸漸地加重力道,最後離開那朵湯汁痕跡,游移到她的右胸。

    「牧?」

    在她跳離前,他一手按下她的頭,奪去她驚呼的聲音,拉下她背後的拉鏈。

    「嗯……」掙扎了下,她沉淪在他火熱的吻中,兩人靠在牆面吻得天昏地暗。

    早上未能抒發的慾火再度竄升至腰腹下,將她的上衣推到腰際,捏揉搓撫渾圓小巧的玉脂胸。

    她該記得他們和其他人一起用餐,得快點出去,可是腦筋雖理智,手和腳卻纏在他的頸部和腰桿上。

    「會有人來……」她抓住被他拉至大腿的底褲。

    「不會,我鎖門了。雅……我忍不住了……」他拉開褲前的拉鏈,低頭挑吻她的酥胸,舌尖滑過兩峰溝渠,引爆她體內的慾火。

    「嗯……啊……牧……」她的手無力地垂落,任他為所欲為……
   

    過了二十多分鐘還沒看到那兩人回來。

    「該不會是溜了吧?」恆籐司嘟囔一聲。

    其他人面面相覷,恆籐摯星說:「久美,麻煩你去洗手間看一下。」

    「好的,伯父。」

    臣昊跟著起身。「我順便去上洗手間。」

    一會,兩對情人前後走了回來。

    臣昊和久美笑盈盈的表情彷彿聽到某個極好笑的笑話;恆籐牧和伍靳雅則紅著臉,有些尷尬定在他們之後。

    「父親,媽媽,我和雅雅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後,不待人回應,恆籐牧抱起兒子,偕著伍靳雅像逃難似地離開。

    「怎麼了?」恆籐司很好奇他們走得倉促,像是被狗追著跑。

    再也忍不住了,臣昊伏在桌上大笑不止,久美也是掩著嘴笑不可抑。

    「阿昊快說——」恆籐司握著拳頭在桌上節奏地撾打。

    「真的要眼見為憑……咳、咳,若不是剛才那一幕,我也不相信牧會像十七歲的少年郎那樣猴急……哈哈……」他忍不住又捧著肚子大笑。

    恆籐摯星夫妻一臉好奇。

    久美紅著臉說:「剛才他們差點在女用洗手間內上演香艷刺激的畫面,只差一步就……被我打斷了。」兩人被她的敲門聲打斷,紅潮滿面走出,滿臉掩不住的曖昧。

    會意後,恆籐司也沒形象地捧腹狂笑。「我那個冷靜自持的大哥居然會……哎呦喂呀……我的肚子好疼……」

    石桓薰季愣愣地看著他此刻直率純真的笑容,比剛才虛偽笑容還要好看。也許他的個性還不太壞,值得自己瞭解他也說下定。

    恆籐摯星夫妻高興地彼此相視,心裡所想的,則是不久之後,可能又會增添的小孫子。
   

    「鈴鈴鈴——」電話鈴聲持續響著,非要這頭的人接聽不可。

    恆籐牧捧著頭爬出被單。「喂,哪位?」

    「阿牧,奶奶住院了,你能不能來一趟?」恆籐摯星焦急地說。

    他頓時間整個人清醒。「父親,奶奶怎麼了?」

    身旁的人被他的聲音吵醒,揉著眼坐起。

    他將她抱到胸膛上,分神聽父親說奶奶突然住院的原因。

    「嗯……我待會回去……雅雅,不,她……嗯,再見。」無力地放下話筒,他煩躁得用手指爬發。「雅雅,你……能不能自己先回台灣?奶奶突然昏迷住院,聽父親說病情不樂觀,我想先去看她,等病情穩定時再去找你。」

    奶奶最疼的人是他,父親說他若去看她的話,或許能讓她早點醒過來。

    昨天開始她的眼皮就一直不斷的亂跳,聽到他的話更是胸口緊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想去?可是中午就要回台灣了,你……」她坐到一旁,將顫抖的手藏到被單下。

    「對不起,我一定得回去。」他下床定進浴室整理梳洗。

    伍靳雅顛簸地爬下床,扶在浴室門邊。「小豆豆呢?我爸媽想看小豆豆,能不能讓我先帶他回家?」

    恆籐牧想了一下,點頭同意。「好,不然他哭著找你時,沒人哄得住。」

    「謝謝。」沒有因此而喜悅,她無神地走回床。

    那股悶氣擴散至全身,讓她渾身發冷。

    隨意拿了襯衫和長褲換上,他往床沿坐下。「雅雅,我先走了,你再睡一會,記得吃過飯再上飛機。」他眼底滿是歉意。

    「嗯,你開車小心。」

    拉下他的頭吻住唇,希望他別急著走,或許再等等,就有人打電話告訴說他,奶奶沒事了也說不定……

    恆籐牧不捨地放開她的唇。「雅雅,我會無時無刻想你,你也一樣。」

    「牧,記得打電話給我。」

    他又低頭狠狠地啄吻她嬌嫩的紅唇。

    「一定會,我要走了。」扶她躺回床上,他拉起被單為她蓋好。

    闔上門的背影依舊挺拔瘦削,湧上眼的霧氣讓它變得模糊。

    應該沒事的,應該沒事的……她哽咽地想,希望只是她的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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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伍靳雅的希望在一天天中消逝,她強顏歡笑的臉在進入房後,頹然卸下。

    望著小豆豆可愛的睡臉,那是她僅存的一切了。

    「牧……你真的只要那樣的臉,是誰都無所謂嗎?」

    趴在兒子睡著的身旁,她無聲落淚。

    好友的婚禮她只帶著兒子出席,面對老師和好友的詢問,她笑著回答說,他家裡突然有事趕不來。

    回到南部家裡住了十天,他電話未間斷,奶奶的病情時好時壞讓他走不開,這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回到他們東京的家三天了,他也從未回來過。

    大篇幅的報導刊出他與奶奶的看護譜出戀情,和一個很像自己的女孩……她想求證這一切的真偽。

    電話那頭響了三聲後就接起,她清了清喉嚨,不想讓對方知道她剛哭過。

    「久美嗎?我是雅雅。」

    「嗯,等我一下。」她搗著電話跑到一旁。「雅雅,你人在哪?」語氣急促。

    伍靳雅忍著哭意說:「我在家,你……可以不告訴任何人來陪我嗎?」

    連好友的聲音都不對勁,她該相信那些報導的真實了。

    「不,久美,我去找你,你別告訴任何人,包括臣昊。」她想離開這個曾經充滿甜蜜回憶的地方。

    「好,我等你。」久美為好友的處境難過得落淚。

    站在醫院外頭的某處角落,看到恆籐牧提早下班趕來醫院陪奶奶,一旁還有那個長得很像自己的看護,陪他們祖孫倆散步在夕陽餘暉下。

    他們有說有笑,更少他臉上是帶著笑容聆聽那個女孩在說話。

    還好,小豆豆一直是睡著的,不然,他一定會大聲叫爸爸。

    感覺到自己的眼酸澀下已,她眨動幾下,眨去又想冒出的淚。「久美,女人不該太過矜持,該軟弱的時候記得別太逞強,別像我這樣。」落得一身是傷。

    「雅雅,你的經驗讓我看得好害怕。」久美拉著她坐到角落邊的椅上。「我們仍是平凡無奇的老百姓,在高貴人的眼裡,他們只能等待一段時間,超過了他們容忍的範圍後,他們寧可全都不要。」連小豆豆也可割捨。

    伍靳雅轉過頭看她。「我是我,你是你,我們倆並不等同。臣昊他只是恆籐家的養子,不會有這樣的困擾。你可以安心地嫁給他,只要記得躲開那兩個女人就沒事。」

    撫著兒子圓潤的腦勺,慶幸她不是一無所有。

    「若不是那天我在門外聽到奶奶對伯母說的計劃,我真的會以為一切都只是巧合。」久美說。

    她開門前聽到奶奶大聲說,她受夠了小豆豆不讓她親近、受夠了雅雅對她的報復。既然孫子迷戀雅雅那張臉,她又剛好因定期健檢認識一個長得很像雅雅的護士,不如趁機甩開那對母子。

    她要的是事事都聽她旨意的晚輩,拂逆她的人不配再得到她的善意回應。恆籐家不再希罕她們母子,她甚至將小豆豆從家族名冊上除籍。

    所以她裝病,她要做出時好時壞的健康狀況讓家人擔心,製造牧大哥和那個護士認識、說話,甚至照著她的預期計劃——結婚生子。

    並且指示媳婦配合,要伯母她對外放出這項消息。

    「久美,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只是……你下個月婚禮那天,我不能當面祝福你了……」她淚已乾涸。

    「你有什麼打算嗎?」想著,久美替她傷心落淚。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回家,很怕父母會為我難過,這件事我只有先讓我弟知道。」看出去的世界除了黑暗外,仍是黑暗。

    「雅雅,讓我幫你,」見她遲疑,久美握著她的手繼續說:「你還記得我之前帶你去過的溫泉屋嗎?我那好同學最近想找人幫忙,你若還不想回家的話,不妨考慮先躲到那裡。」

    箱根,一處可以讓她好好休息、好好療傷的世外桃源。

    望進久美眼中的一片赤誠,伍靳雅接受她的幫助。「謝謝你。久美,仍舊請你別告訴任何人,包括臣昊。」

    她只想在日本再待一段時間,等她能笑著告訴父母時,她對這個國家就不再有任何眷戀了。

    「我知道。趁現在還早,我送你去我同學開的溫泉屋。」她扶起她們母子,走向醫院的側門。
   

    「媽,我是阿牧,雅雅在嗎?」他要告訴她後天飛台灣的班機時間。

    「我不是你媽,請你不要隨便亂叫,也拜託別再打來了。」用力一掛,伍媽媽氣憤地切斷電話。

    掛回話筒後,她伏在椅背上大哭,心疼女兒遇人不淑,有家不敢回。

    話筒中傳來嘟嘟聲,恆籐牧錯愕地將它放下,不明瞭伍媽媽慍怒的原因何在。

    臣昊在這時推門走入。「牧,我想開除船運部的混帳總經理!他竟然不知道承攬船務工作的是大嫂的娘家,一聽到大嫂的弟弟不續約,他問都不問原因就另外找其他公司處理。」

    由於自己只是恆籐家的養子,所以他最痛惡公司裡一些仗著集團名義,而欺負下游廠商老幹部的官僚嘴臉。

    他將手上的檔案夾攤在恆籐牧的桌上,食指指在上頭。「你看,一個星期前他就收到伍家不續約的書面通知,卻擅自作主將件壓下不追查原因。要下是阿智去找他討論另一件案子無意間翻到這個,恐怕會讓大嫂的娘家對你有所誤會。」

    恆籐牧看過檔案夾內的每一頁,再想到伍媽媽剛才的反應,拿起電話直接撥到伍氏船務公司找伍靳雅的弟弟。

    「您好,請問找哪位?」專業的秘書口吻。

    「我是恆籐牧,找貴公司的總經理。」

    伍先生交代過一律不接日本恆籐集團的電話。他的秘書說:「很抱歉,總經理現在人不在辦公室。請問您要留言或留電話?」

    他看了臣昊一眼。「謝謝你,我再找他就好。」

    「怎麼?沒找到人?」

    恆籐牧霍地站起疾步向外。「阿昊,幫我訂班機,我要馬上去台灣一趟。」

    臣昊看他臉色灰黯,關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大嫂的家人已經對你產生誤會了?」邊問邊追出辦公室。

    「最近這幾天打去找她,不是說剛好出去,就是說她睡了。除了她弟弟不續約外,連她媽媽也不對勁。」

    臣昊一把拉住他。「牧,你冷靜點,你忘了之前對奶奶講好的藉口,反正你後天就可以飛過去了,不差這兩天。也許只是湊巧伍媽媽心情不好,你別想太多。」

    恆籐牧轉回身,沉著臉低吼,「我為了奶奶,連要帶雅雅度假的計劃都犧牲掉了,難道還要看她老人家的臉色才能行動嗎?別說我是這個集團的總裁,我都三十好幾了,難道還不能作主嗎?」

    剛從電梯走出的關智被他渾身的冷戾氣息嚇住。

    瞠凸的眼看到臣昊無辜的臉,他深呼吸後抹把臉,懊悔道:「阿昊,對下起,我……原諒我的失控。」

    也許阿昊說得對,可能只是剛好所有的事都兜在一塊而已。

    「牧,我知道你夾在奶奶和大嫂中間難做人,難免會心浮氣躁,換作是我,早就抓狂了。」臣昊聳肩下在意地笑著說。

    恆籐牧頹喪地走回辦公室。

    不死心又拿起電話撥到伍家,對方接起後隨即又掛上,連說話都懶。試了十多次,對方就任它響到他自動放棄掛上電話。

    這樣的情況,他不能再自欺欺人說伍媽媽只是情緒不好。

    他茫無頭緒,為何一下子問他被伍家的所有人排擠?原因何在也不願告訴他。

    關智走到他身邊。「大哥,不然我明天去台灣找大嫂,順便帶回伍氏船務公司的合約。」

    臣昊臀部倚在桌沿。「其實,我一直覺得奶奶的病很怪,時好時壞……還有她請的看護競和大嫂長得相像,連髮型也差不多……連久美也怪怪的,她變得不想去醫院看奶奶,還跟我說想將婚期延後。」

    放開搗住臉的雙手,恆籐牧僵澀地說:「阿昊,她可能患了婚前恐懼症,多陪陪她,讓她安心就沒這個困擾了。今晚我想回公寓過夜,先走了。」他還得去醫院探視奶奶後,才能回到他和雅雅的家。

    「我跟你一起走。」臣昊追上他。

    關智將手上的資料夾丟到桌上。「我也是。」
   

    他的公寓有請鐘點女傭整理,傢俱仍是乾淨無灰塵。

    在黑藍濃色大床翻來覆去了無睡意,他乾脆起床,走進隔壁兒子的房間。

    那原本是雅雅的房間,後來放進一張小床,鋪上柔軟的地毯,牆壁換了暖色的鵝黃,貼滿了卡通小鴨及星星圖案。

    坐上小床,耳旁彷彿聽到小豆豆撒嬌咯笑的聲音,聽到他叫爸爸媽咪的聲音。

    思念的浪潮幾乎淹沒他,他從小床上站起踱出,客廳單人沙發椅旁的桌燈上,一處異樣讓他進房前多看了一眼。

    桌上,徒留一隻空的相框,裡頭一家人的合照被抽掉了。

    他走過去拿起相框又放下,跑到書房檢視,才發現玻璃櫃內的相本全都不翼而飛,連書桌上的相框也成為空架框,另一張一家人合照亦被抽走。

    他跑進房間拉開衣櫃,她的衣服還在,但這並末讓他獲得安心。

    他跑回兒子的房間拉開兒子的衣櫃,裡頭的小衣服卻所剩不多。

    他頹然地倒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無助地捧著頭。

    雅雅曾經回來過,並且帶走了所有的照片和小豆豆的衣服。

    她媽媽的怒氣、她弟弟放棄他特意撥給伍家利潤豐厚的生意、不是出去就是睡了的藉口擋掉了兩人的通話……難道,只是因為他臨時取消假期而氣到恩斷義絕?

    或是有他不知道的原因,讓她在極度灰心下帶著兒子離開他們的家?

    冷剛的面容滑下兩道困呃難過的熱淚,誰來告訴他原因何在?

    直到曙光初現,灑落道道暖陽,他仍一直僵坐在地。
   

    撐著泛血絲的雙眼開車回大阪總部上班,他不覺自己的靈魂還在,他只是一部例行公事的機器人。一部沒了能量、快壞掉的機器人。

    做了什麼事他不知道,阿昊和他說的每件事都末入他的耳,滿腦子想的仍是讓雅雅逃開他的原因。

    他的樣子比昨天還糟糕,這令臣昊憂心不已,叫了他幾聲也沒回應,自己只能乾站一旁窮著急。

    「牧,你還好吧?」這句話他問了不下十次。

    只見他托腮思考,理都不理人。

    過了許久。「阿昊,叫阿智別去台灣了,雅雅離開我了。」平調語氣顯得毫無元氣。

    臣昊瞠大眼。「嗄?」

    被恆籐牧隨意丟在桌上的手機響起,臣昊見他不睬它,直接替他接起。

    「喂,阿司嗎?」來電顯示是恆籐司的名字。

    「呃,阿昊,是你?我大哥呢?快叫他接電話。」恆籐司大聲嚷嚷。

    「牧現在心情不好,有什麼事你跟我說也可以。」

    「好,那我問你也一樣,公司是不是快垮了?不然為什麼讓大嫂出來工作?」

    若不是他在路上看到久美帶著一大袋的東西丟上車,鬼祟地左右看了後,才將車開上路,可疑的模樣害他以為她去會情夫而倒車跟蹤,直到溫泉屋,才發現她會見的人竟是穿著女侍服的大嫂。

    朝恆籐牧用力拍肩,他手臂在空中顫抖揮舞。「大嫂?你在哪裡看到大嫂?」

    恆籐牧瞠目,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臣昊興奮不平地捶胸順氣。「阿司,快給我地址,我和牧馬上過去。在我們到之前,請你守在門口,別讓大嫂跑了。」

    恆籐牧搶過手機。「阿司,我們馬上過去,你無論如何別讓雅雅離開!」

    「怎麼了?」他們的語氣讓恆籐司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路上再解釋。」他幾乎是用吼地說出。

    「快走,別耽誤時機。」臣昊抄起桌上的車鑰匙。

   
    伍靳雅走出溫泉屋,她已換下剛才的衣服,抱著小豆豆坐入久美的車。

    地點從溫泉屋改到蘆之湯花圃,恆籐司小心翼翼地跟在久美的車後,並隨時與恆籐牧保持聯繫。

    她們下車,他也跟著下車,並盡可能不讓被伍靳雅抱著的小豆豆發現。

    她和久美邊走邊聊,從室外景致區走進一座大溫室,在一處椅上坐下來,小豆豆一直喊渴。

    「雅雅,我去買水。」久美站起後轉,愕然僵住。

    她看到他們三個,看到臣昊朝她比閃人的手勢。

    「嗯,我在這裡等你。」逗著腿上的兒子,伍靳雅未抬頭。

    久美低頭看了她一眼,又瞥見臣昊的動作,她咬著唇走到他的身邊,隨著他和恆籐司離開。

    「爸爸。」

    「壞小孩,爸爸不在這裡。」其實她想說的是,再也沒有爸爸了。

    「爸爸。」小豆豆指著身後。

    她將散在頰邊的髮絲塞到耳後,它已不再是及腰的長髮。

    小豆豆朝身後張開雙臂,她回過頭看那個讓兒子誤認的男子,又面無表情的掉頭,抱起兒子離開椅子。

    恆籐牧跑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扳向他。

    「你沒看到我?」她居然對他視而不見。

    伍靳雅甩開他的手,退後一步。「先生,你認錯人了。」她緊緊地抱住兒子要撲向他的身子。

    「爸爸。」

    「我沒認錯人,你是我的雅雅,他是我的兒子。」

    她漠然地旋過身。「他不是你兒子,他叫伍楓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恆籐牧握著她的雙臂搖晃。「你在說什麼?」

    她甩不開他箝制的手。「請你放開我。」

    「你不說清楚,我不可能放開你。」瞥見溫室內有許多人朝這裡窺看,他氣憤地抓著她的手肘走出溫室,將母子倆塞進車內,按下中控鎖。

    動作不溫柔地從她懷裡抱過兒子,親著好多天沒親到的肉肉臉頰。

    「爸爸、爸爸。」小豆豆在他臉上印上口水吻。

    試了幾次打不開車門,她只能選擇背向他看窗外。

    從後座拿出玩具轉移小豆豆的注意力,他冷著臉問:「給我離開的理由。」

    伍靳雅聽而不答。

    恆籐牧將兒子丟到後座讓他玩玩具,撫著她剪成及肩的短髮。「雅雅,你……每次受了委屈都不說,難道我懦弱到不能保護你嗎?」竟委屈到剪去他小心呵護的長髮,對他做最嚴厲的抗議?

    初夜因被捉弄而不得不給他、奶奶生日那天被丹下揮巴掌的事,獨自被丟在娘家十多天……種種她沒出口抱怨過,他是否該檢討對她的虧欠?

    拍掉他的手,她的唇勾成一道諷笑。「離我遠一點,我不想看到任何姓恆籐的人。」傷心的淚水轉化成恨意,她恨所有姓恆籐的人。

    若不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還想在臉上劃幾道疤,讓自己不再有這張讓他迷戀的臉孔。

    看著被她拍開的手掌,他訥訥地說:「若你執意要我離開,給我理由。」

    他的妥協讓冷漠的面具龜裂一道縫,她沒想到他輕易就能放開她。撐著最後的尊顏,硬將喉問的哽咽往腹內吞。

    「是不是我對你來說都無所謂,你要的只是這張臉,是誰都可以擔任你身邊的女主角?」

    這話令他想到奶奶的看護。他急著解釋時,看到她撇開頭前滑出眼眶的淚珠。

    她還是愛他的!越過車座,他捧過她向外看的小臉,吻住她咬住下唇的紅唇。

    「嗯……」扭動的頭被他固定住,她抬起拳頭捶他。「放……開,嗯……」

    他的舌尖挑逗扳開緊闔的齒,溜進馨香的小口,他要吻掉她的反抗。

    「媽咪。」

    「啊……」恆籐牧放開她,搗著被咬痛的耳朵瞪著兒子。「你咬爸爸?」他實在哭笑不得。

    伍靳雅抱著兒子護在胸前冷哼,「這就是負心漢的下場,連兒子都唾棄這種可恥的男人。」

    手肘靠在方向盤上,恆籐牧瞅著她。「我不喜歡你這樣子,很醜。」

    「是嗎?若不喜歡,你奶奶會找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做她的看護?!還是你也愛喜新厭舊這一套?」

    「你說到哪裡去?這關奶奶看護什麼事?我連她姓啥叫啥都不清楚。」恆籐牧撇開頭,不去看她充滿護意的面孔。

    他只愛看她溫馴可人的模樣,對於讓一般男人會沾沾自喜於女人為他吃醋的模樣,他不想記下,更不想看到。

    他不是不知道外界的報導,但單憑幾份報導就定下他的罪狀,他氣她對自己信賴度竟抵不過捕風捉影的不實揣測。

    小豆豆來回看著背對雙方的父母,敏銳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負面氣流。

    「哇嗚……媽咪……」他空口怕這種感覺。

    兒子在腹上扭動身體,放聲大哭,引出她胃裡的酸液,有點噁心想吐。

    她嚥下湧上喉頭的胃液。「讓我下車,就算不能當情人,也別當仇人。」

    小豆豆哭得更大聲。

    恆籐牧扭過頭瞪著她們母子,大聲咆哮,「才幾天不見,你就變了個人似的,就只因為我沒陪你回娘家?奶奶的看護長得怎樣我根本沒仔細看過,我只知道我很想你,很想小豆豆,其他的人就算長得像王八蛋也不干我的事,聽懂沒?」他捶著方向盤。

    成功地嚇住這對母子,兩個人僵住動作地看著他。

    他受夠了!繼續嘶吼,「你給我聽好,我已經訂好機票明天飛台灣。一到台灣後,管你要下要,我一定要拖你上禮堂。你只說不在日本嫁給我,不代表我不能在其他國家娶你。」他火大地再瞪著她。

    「你……在開玩笑?」她沒看過他這一面,一副想揍人的模樣。

    「嗚……」小豆豆扁嘴不敢哭出聲,又不小心逸出一聲。

    他拉下安全帶。「把小豆豆抱好,我『們』要回去了。」見她不當回事,他拉下她的安全帶,綁住她們母子。

    他想勒死她們母子嗎?伍靳雅趕緊將兒子抱離安全帶的束縛。「你瘋了。」

    趁她調整姿勢時,他放下手煞車,踩油門上路。

    兩人悶著氣都不願意開口,車內只有小豆豆的啜泣聲。

    一段路程後,他近乎自語地說:「早在兩年前我就不該瘋了信你不結婚這套,你可以不結婚,但我呢?你的父母呢?小豆豆呢?雖然你爸媽嘴上不說,但他們還是希望我們能結婚。小豆豆會漸漸長大,他未來的同學知道他的父母只是同居人,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而我,雖然你的人是睡在我身旁,但你並不知道我一直很不安,常在半夜中驚醒,看你的人還在不在。表面上風光得意,有子萬事足。內心裡,我很不喜歡和你只是同居人的關係,我希望能向世人宣告你是我的老婆,我們互屬彼此……雅,別離開我……」

    他可以不要所有的身外物,他只要她,只要她陪在身旁,日日夜夜。

    她很感動,但卻無法不為他著想;他的奶奶和母親不認同她,她也放不下對她們的憎惡感,夾在中間只會讓他難做人。

    「對恆籐家來說,恆籐楓陽已經不存在了。我弟和弟媳答應要認養小豆豆當兒子,他會有一對名義上的父母和我的愛。」她打算在久美結婚前一天要離開。

    「吱!」在車流擁擠的街道上,恆籐牧猛然踩住煞車。

    不顧後方喇叭聲肆鳴,他扭過頭。「什麼意思?」

    伍靳雅低頭撫著兒子哭到睡著的小臉。「他被恆籐家除籍了。」

    「是奶奶還是媽媽?」

    「是誰做的並無差別,我只知道他受我所牽連而不再姓恆籐。開車吧!別擋到後頭的人。」

    車於再度緩慢駛在路上。他想到臣昊昨天的話。

    我一直覺得奶奶的病很怪,時好時壞;還有她請的看護竟和大嫂長得相像,連髮型也差不多。

    會是預謀?而他和雅雅卻一頭栽進去,還演得盡興?

    側看她沉浸在思緒的小臉灰黯肅穆,沒有任何光彩。

    既然在日本讓她這麼不快樂,那麼就陪她到能讓她開心的地方。

    阿昊的能力已提升許多,應該能夠勝任他現在的位置,加上阿智在一旁輔助。夠了!該是讓他隨心所欲的時候了。

    他又將車停靠在路邊,拉過她,兩人面對面。「順便把我一併除名,我們離開這裡,另外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你別任性了,你哪能說走就走。」

    他食指按住她的唇。「可以,我只要你陪我,再也不想管別人的感受,你就讓我任性一次。」鷹眼上佈滿柔情。

    眨眨眼,她想哭又想笑,心型臉緋紅。「我不值得讓你放棄這麼多。」

    輕輕攬著她們母子,恆籐牧手指在她頰邊輕刮。「我還以為你會說虧大了,被我死死纏上逃不了。」他輕笑調侃。

    埋在他的肩上,伍靳雅小聲道:「那……我們……能不能先去醫院?」

    不可能會是去看奶奶。「你不舒服?」

    「嗯,剛才噁心想吐,也許是……有……」

    「款?」握著她的雙臂將她拉離幾公分。

    伍靳雅難為情地點點頭。

    嘴角邊顫抖不停的抽搐,他的手試了幾次才將手煞車放下。

    「呵、呵……呵哈哈……」事情還未確定前,他已樂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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