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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我愛失憶男(限) 作者:米果花

我愛失憶男(限) 作者:米果花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638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哇!她的運氣是不是真的還那麼好
這種像小說男主角的人竟然能讓她碰到?!
一時衝動的她把這個帥哥「撿」回家收留
雖然他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失憶男
但他也讓她「發現異國失憶王子」的美夢成真
更讓她這個小作家文思泉湧,下筆有如神助!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失憶男體格太過健美
害她天天看著,天天流口水
然後忍不住就給他「一時天雷勾動地火」……
唉,愛上一個沒有過去的男人
彷彿也看不見他們兩人的未來
而她心裡慢慢累積的不安
終於在他妻子尋來那天,猛列爆發……

[ 本帖最後由 chembioorg 於 2009-6-16 08:5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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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實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眼見車子行至越來越荒涼的山區,伊籐洋介雖感疑惑,但對於向來疼愛的妹妹卻一點戒心都沒有。
  
  聞言,坐在副駕駛座的伊籐實和轉頭對後座的哥哥微笑,「哥,你別急,在去辦正事之前,我要先給你一個驚喜。」
  
  她秀麗的臉蛋上漾著一片溫柔,那可愛柔順的模樣,總是讓伊籐洋介疼入心坎裡。
  
  伊籐洋介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驚喜,但也沒再多問什麼。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遺囑,這次回台灣就是為了處理外公的遺產問題。他墨黑的瞳眸審視著律師所給付的文件和讓渡書,沒發現妹妹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更沒發現駕駛座的男人正漾著不懷好意的惡笑。
  
  男人朝伊籐實和使了個眼色,伊籐實和不得不撐著微笑開口,「哥哥,這些就是外公的遺囑和檔嗎?你可要確定全帶齊了,要不然還得麻煩文卓開車載我們回飯店,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伊籐實和微笑地望著駕駛座上的未婚夫,段文卓也盈滿笑意地回望著她,百轉的詭譎心緒藏在複雜的眼波之中,在外人看來卻像是情意流轉的電流,讓伊籐洋介不由得露出欣慰的淺笑。
  
  「檔都帶齊了,不會太麻煩你的寶貝未婚夫。」他故意調侃地道。
  
  段文卓收起所有心緒,對著後視鏡微笑。「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這只是一點小事,怎麼算是麻煩呢?」
  
  伊籐洋介收起手上的檔,心中對這個未來妹夫其實是很滿意的。「你與實和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段文卓笑得很真誠。
  
  但伊籐實和卻別開了視線,「至少得等外公的百日過後再說。」
  
  伊籐洋介點點頭,雖然對妹妹的態度感到古怪,但轉念想想,妹妹的話也沒什麼不對,他們父母去世的早,外公向來就偏寵他們兄妹倆,所以外公的驟逝讓他們根本無法接受。
  
  怕段文卓聽了失望,伊籐洋介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這深山裡面會有什麼驚喜?」
  
  「對別人來說可能沒有驚喜,但對我親愛的哥哥來說,我相信驚喜可多了。」
  
  伊籐洋介挑眉,談起了他的研究本行,他的興致就提振不少。「你要帶我去看什麼?」他的本行是植物學家,老早就想研究台灣原生種了。
  
  「媽媽最愛的花。」伊籐實和淺笑著提示,但笑容裡卻帶著極力隱藏的矛盾。
  
  伊籐洋介眼睛一亮,「台灣原生百合?!」
  
  「文卓說現在是難得的花季,所以特地帶你來研究觀賞。」
  
  伊籐洋介聽了忍不住微笑,「文卓,你真是有心。」
  
  「沒什麼,難得大哥春天有時間回台灣,當然得帶你去看看。」段文卓將車子轉了個大彎,停在山壁旁。「我們到了。」
  
  不等段文卓將車子停好,伊籐洋介就迫不及待地下車。「台灣百合俗稱野百合,媽媽老說在日本看不見純種的台灣百合,要不是百合花的花期正好和我在日本的櫻花養護重疊,我老早就想飛回台灣研究了。」
  
  伊籐洋介像個興奮的大男孩,在巖壁中尋找著野百合的蹤跡,段文卓和伊籐實和則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不過,聽說野百合這幾年的數量減少了不少,這裡還是我特地請朋友調查才知道的。大哥,你看見野百合了嗎?」段文卓一臉關心地問著。
  
  「看見了!在那片山壁上有好幾朵漂亮的野百合。」伊籐洋介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袖子,打算攀上巖壁去看看。
  
  他注意到巖壁下有一個頗深的陷落,下頭佈滿尖銳的巖石和斷木。多年的研究生活讓他早就習慣攀上爬下,他小心地踩著腳步,沒注意更沒防備到身後緩緩靠近的身影。
  
  「哥哥……」伊籐實和突然喊了一聲,讓一雙想使壞的手倏然收回,更讓伊籐洋介不解地回過頭。
  
  「怎麼了嗎?」伊籐洋介注意到段文卓站得過近的身影。
  
  伊籐實和瞥著眼前兩個男人,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要你小心一點。」她忍不住嘆息,良心仍是輸給了愛情。
  
  伊籐洋介點點頭,莫名其妙地望了眼段文卓與妹妹一眼,心底隱隱約約閃過一個念頭,但還來不及細想,身後突然冒出的一雙手就突然將他用力推向崖壁之下。
  
  「你……」伊籐洋介驚喊,雙手緊急攀住大樹搖搖欲斷的分枝,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所信任的男女。
  
  吊在半空中的危險身影讓伊籐實和的眼淚忍不住奔流。「對不起,哥哥……」她以雙手捂著眼,沒有臉面對至親的哥哥。
  
  段文卓卻漾著冷笑,直到此時才露出真面目。「你就成全我與實和吧!我需要一筆資金解決龐大的債務,反正你只是個植物學家,淩光科技交給你遲早也會敗光,還不如讓實和接續你的繼承權,由我來壯大外公的產業,這不是一舉數得的好方法嗎?」
  
  伊籐洋介還來不及消化這個霹靂的消息,頭頂上突來劈哩一聲,可想而知定是樹枝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已經快折斷了。
  
  「你會後悔的!」伊籐實和根本不是他的親妹妹,即使毀了他,段文卓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伊籐洋介的身影在半空中搖搖欲墜,他沉默地隱藏事實,完全漠視段文卓,只是靜靜地望著伊籐實和--他從小疼愛的妹妹。
  
  「為了他,你希望我死?」這是今天唯一的一句日文。
  
  伊籐洋介的眼眸看不出是失望還是心死,伊籐實和抬起淚眸,知道這句話問的是她。「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他答應我不會傷害你。」
  
  像是聽見了大笑話,伊籐洋介忍不住仰頭冷笑。「你相信他?你相信我現在掉下這深淵還不會受到傷害?」他氣妹妹的天真,更怨自己的識人不清。
  
  「文卓……」伊籐實和旁徨無依的雙眸轉而望向未婚夫。「文卓,你答應過我的,為了孩子,你答應過的。」她茫然地尋求段文卓的保證。
  
  段文卓下意識地擰眉,唇邊揚起一抹詭譎的微笑,低聲哄著伊籐實和,低啞沉慢的語調一點都不像他平常說話的方式。
  
  「實和,你要相信我。乖,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也只能相信我。實和,你聽著我的聲音,看著我的雙眼,相信我說的話,相信我做的事情……」
  
  伊籐洋介看見伊籐實和的眼眸漸漸變得渙散,這才憶起段文卓除了商業長才之外,在大學更是雙主修心理學,對催眠特別有研究。
  
  他心一凜,聽見段文卓緩慢的聲音續道--
  
  「實和乖,現在走向前去把那個男人拉下來。只要實和願意幫我,我們和寶寶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實和乖,實和相信我……」
  
  段文卓的聲音伴著伊籐實和靠近的腳步,這一切都讓伊籐洋介頭皮發麻,他揚聲喊著:「實和!你醒醒!我是你哥哥呀,實和!」
  
  但任憑伊籐洋介怎麼喊,伊籐實和卻恍若未聞,她靠近他,搖晃著他攀在樹枝上的身體。
  
  忙亂間,伊籐洋介又聽見段文卓低沉的聲音。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是我第一次對實和催眠。在這之前,她都是心甘情願地幫忙我、心甘情願地設計你,心甘情願地想置她親愛的哥哥於死地!」
  
  伊籐洋介聽了,心底大怒,忍不住瞪眼望著段文卓,卻沒想到自己的意識會跌進段文卓深沉邪惡的黑瞳中--
  
  「伊籐洋介,你好生氣,你好失望,最疼愛你的外公死了,最疼的妹妹竟因為遺產要親手殺了你。你心死了,你想把這一切不堪的回憶沉沉地埋進心底,你不想記得這一切,你想忘掉所有的事情,你希望人生可以從新開始。現在的人生太虛假、太黑暗了,信任的妹妹和准妹夫都為了錢背叛你,你想忘了這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的責任,更忘了這醜惡的事實,忘了……」
  
  段文卓的聲音低低地擾亂著伊籐洋介的心神,他望著眼前想親手推他人山崖的妹妹、望著曾經欣賞信任的準妹夫,他的心好疼,背叛的傷害像在他心底狠狠刮上一刀,而段文卓的聲音正緩緩地浸入傷口,腐蝕著他的心緒。
  
  忘了,忘了……
  
  「我不想記得這一切。」他喃喃地重複著,眼神從受傷漸漸變得渙散。
  
  伊籐洋介無意識地望著伊籐實和,在她努力的拉扯之下,樹枝發出「啪!」地一聲,終於正式宣告斷裂。
  
  伊籐洋介的身體隨著樹枝重重地墜人崖壁間,直到意識正式消失之前,他所有的思緒部只剩下纏繞在耳際和心底的聲音--
  
  你想忘了這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的責任,更忘了這醜惡的事實,忘了……
  
  忘了……他想忘了……
  
  忘了他是伊籐洋介--一個想拋棄記憶的男人。

***
  
  第一次見到他,是某個覓食宵夜的深夜。
  
  成筱茜提著剛買好的炸雞排,一路香噴噴地吸引著路上的小貓和小狗。
  
  「不要一直跟著我啦!」成筱茜無奈地對著身後的「流浪狗第一小隊」討饒,每天買宵夜都被小狗們騷擾,她實在覺得非常困擾。
  
  但誰教她不吃宵夜就不會有靈感,沒有靈感就不能工作,沒工作就沒稿費領--在這一串的連鎖效應之下,她還是天天去找雞排阿伯報到,順便沿路跟這群流浪狗狗們培養感情。
  
  她甚至替流浪狗兒們編好了小隊名,比市公所清潔大隊更熟悉這些無家可歸的狗兒們。
  
  成筱茜望著帶頭的那只小黑狗,對這些可憐的小狗實在愛莫能助。「小黑臉,裡長伯不准我餵你們吃東西,還說要用監視器監視我,要不然就要把你們全送來我家。你們也知道我家那麼小,房東太太怎麼可能讓我養狗?所以……你們別再跟著我了啦!」
  
  也不管身後那幾隻小狗根本聽不懂人話,成筱茜還是仁至義盡地邊走邊解釋,哇啦哇啦地講了一堆,從房東太太講到禿頭裡長伯,未了甚至還問候起小狗們今天過得好不好。
  
  小黑狗汪汪地回應了兩聲,也不知道答案是好還是不好。
  
  成筱茜輕踏著腳步微笑,「你們等我,等我賺了好多錢,換一棟大房子,我就想辦法把你們全帶回家養。」她閃著星眸訴說夢想。
  
  「不過這可能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你們大家要堅強地活著哦!」接下來,她垂下肩膀道出事實。
  
  成筱茜迎著晚風漫步在黑夜中,只要越過前頭的公園,就到家了!
  
  遠遠的,她似乎看見秋千上坐著一個男人,她忍不住好奇地多望了那個背影幾眼。雖然是在臺北近郊,但這個寧靜小鎮的人口不多,背影這麼有賭神味道的人更是連一個都沒有!
  
  成筱茜忍不住停下腳步,腦袋瓜已經自動替這樣的畫面編起了故事。
  
  誰教她是小說作者,不切實際的想像行為就是她謀生糊口的本錢。
  
  「被拋棄的失意男?還是等著和情婦在月下偷情?」成筱茜又開始習慣性的自言自語。她疑惑地瞥了眼腳邊的小黑狗,但那張小黑臉卻只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手上的雞排。
  
  她下意識地藏好雞排,雖然底下這群聽眾一點都不配合,不過她還是可以繼續自言自語。「啊!有人來了。」
  
  她訝異地看著從另一頭走近的身影,成筱茜認得她,她是隔壁巷子王太太家那個作風一向大膽的小女兒。
  
  成筱茜把自己藏在郵筒旁,好奇地看著女孩走近那男人。她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但她卻看見女孩塞了一堆食物到男人懷裡,然後順便也把自己塞進男人懷裡。
  
  「哇!」成筱茜不敢置信地低呼,偷偷摸摸地想更靠近一些。第一次親眼目睹公園偷情實錄,她興奮到沒發現雞排香味已經引來另一群體積龐大的大狗。
  
  小黑狗開始汪汪叫,成筱茜還噓了幾聲要它安靜。「小黑臉別吵,現在正刺激呢!」她盯著公園內的一舉一動,直到聽見身後傳出幾聲低吠,才慢半拍地寒毛驚豎。
  
  她慢吞吞地回過頭,看見身後出現幾隻對著雞排流口水的大黑狗,它們的體積至少比小黑臉大上三倍,而且還流了滿嘴的口水,更讓她看得背脊發一涼。
  
  「別激動!」成筱茜退了幾步,保護著手上的雞排--她靈感的來源。
  
  但大黑狗們完全不理會她,目標盯著她手中的雞排,一副蓄勢待發、準備強取豪奪的模樣。
  
  成筱茜又退了幾步,什麼公園偷情實錄已經被她拋到腦後,她現在只想跟她的雞排一起安全回家。她估量著環境,等待著時機,準備趁大黑狗們鬆懈之際一路奔回她的安全小窩。
  
  但不知是大黑狗們看穿她的意圖,還是它們真的餓得忍不住,成筱茜根本還沒等到時機,大黑狗們已經一湧而上,嚇得成筱茜只能拔腿就跑。
  
  「救命呀!」她邊跑邊嚷,眼神不禁飄向距離最近的公園,看見男人依舊坐在秋千上,倒是王太太家的小女兒一臉熱切地躲在遠處看熱鬧。
  
  沒良心的人們!
  
  成筱茜在心底埋怨兼感嘆世態炎涼,但腳下速度可一點都不敢停頓。她跳上張伯伯堆在路邊的大木箱,一群大黑狗便圍著木箱朝她狂吠。
  
  「走開!」她朝大黑狗們吼著,但成效等於零。
  
  她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卻又無計可施。望著手上的雞排,就在她決定要讓雞排壯烈犧牲的同時,突然從公園方向飛來一罐可樂,鐵罐準確地上大黑狗的腦袋。
  
  敖嗚--大黑狗發出低鳴,注意力頓時轉移。
  
  成筱茜愣了下,思緒一時還無法轉彎,傻傻地呆站在木箱上,盯著地上的可樂罐發呆。
  
  「快跑!」男人低沉的聲音像天籟,好聽地救贖了成筱茜的心靈,也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轉頭瞥了男人一眼,還沒看清男人的長相,大黑狗們已經發現她的逃跑意圖,又汪汪汪地成群追趕了上來。
  
  成筱茜卯足勁地跑,直到一路奔回安全的家,才有機會站在陽臺上,對著不遠處的公園發出感謝。
  
  「感謝你,有著賭神背影、又有好聽聲音的先生,我和雞排會一起感激你的!」
  
  ***
  
  第二次見到他,是某個待在公園尋找靈感的傍晚。
  
  成筱茜懶洋洋地用肩膀夾著手機,百無聊賴地盯著眼前的大樹,聽著編輯大人在耳朵邊大呼小叫。
  
  「成大小姐,我發現你比較適合去寫藍色蜘蛛網之類的劇本。怪怪!你怎麼每本小說都會有個男人搞外遇、然後不得善終呀?」
  
  「我習慣從社會新聞中尋找靈感,這年頭哪個男人不外遇?」成筱茜淡淡地說,只要談到這話題,她的聲調就會自動降個八度,原本甜膩的嗓音透出一抹不搭嘎的冷然和成熟。
  
  編輯聽了一愣,無話可說,只好訕訕地介面。「就算是如此,你也絕對不能對男主角下手,請你一定要維持男主角的形象。」
  
  「我知道,我知道。」成筱茜笑了,為了可憐編輯那小心翼翼的耳提面命。「我絕對會維持男主角超然的崇高形象,徹底滿足讀者的想像力。什麼外遇或花心那些狗屁倒灶的劇情,絕對和男主角無關,我的男主角一定會專心、癡情地讓每個女孩都恨不得自己是書中的女主角……」
  
  視線碰巧停在不遠處的一對男女,成筱茜一邊觀察他們,一邊自動巴啦巴啦地扯了將近五分鐘,還順便對出版社歌功頌德了好大一番。
  
  不過那男人的背影看起來還真熟悉,成筱茜恍惚地想著。
  
  她好奇地望著男人看似剛毅的側臉,再自己變換角度看著他那很眼熟的賭神背影,然後一掃午後昏昏欲睡的神智,整個精神都來了。
  
  他--該不會是雞排的救命恩人吧?
  
  「夠了!」編輯終於受不了地舉白旗投降。「反正你要記住,絕對不能對男主角下手,絕對不行!」
  
  雖然聽得頭昏腦脹,但編輯仍是盡忠職守地記得提醒這個老是離經叛道的小作者。
  
  成筱茜從男人的背影拉回神智,「不能讓男主角小小外遇一下,製造高潮之後就改邪歸正嗎?」她盯著他們,眼尖地發現這回賭神先生身邊的女人換成住在附近的李小姐。
  
  看吧!男人果然愛偷腥,上至帥哥、下至恐龍男,無一例外!
  
  「不行。」編輯大人的聲音很堅決。
  
  成筱茜聳聳肩,反正她最恨男人外遇,應該也寫不出什麼美感;但她還是喜歡找可憐編編抬槓。
  
  「那……如果他只是小小的精神外遇,跟肉體糾葛無關。」她的眼神還是盯著男人。
  
  編輯的聲音開始有點咬牙切齒。「不行!」
  
  「那要不然換女主角外遇好了!」成筱茜不太認真地應了一句,一雙圓眸訝異地看著李小姐貼上賭神先生的身體。
  
  哦哦哦,現在雖然已經快五點了,但怎麼說也算是大白天,這樣的畫面對未成年者不宜吧?
  
  成筱茜雖然在心底這麼嚷著,卻下意識地換了個看得更清楚的角度。她心不在焉地夾著話筒,聽見話筒至少空了五秒的停頓,時間長得足夠讓她想快速終止自己無意義的找碴行為,好讓她能更專心地觀察眼前即將上演的戲碼。
  
  她討好地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呵呵呵,別這樣嘛!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編編大人您應該很忙,我就不打擾您的時間了。」她不正經地笑著,一心想趕快掛掉電話。
  
  話筒那端的編輯大人嘆息,「筱茜,我們合作也快兩年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我?」成筱茜一愣,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我很平凡呀!平凡的言情小說家,平凡的二十三歲女人,平凡到將來寫自傳只需要一頁就可以寫完一生。」
  
  「可是你的文字有時候會很深沉。」
  
  「那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便秘,心情不甚好的緣故。」成筱茜笑著,看見李小姐的紅豔手指摸上男人的胸。
  
  「大部分的時候,文字又很輕鬆。」
  
  「輕鬆才是我的本色。」成筱茜很不專心地點點頭,看見男人撥開李小姐的手,一副嫌惡的模樣。
  
  「有時候又會講些大道理。」
  
  「呃,有嗎?」成筱茜回神,她怎麼沒印象?
  
  「有時候卻又寫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也不怕寫出來會教壞小朋友。」
  
  「嘿嘿……」成筱茜收回視線,難得專心地笑著默認。
  
  「總而言之,你別再不正經了!你寫小說也一段時間了,難道你不想拼上暢銷作家的地位嗎?以你的實力,我相信可以的。」
  
  「哦,我知道了。」成筱茜的聲音還是在笑,但卻敷衍得聽不出任何一絲正經的意味。
  
  編輯大人放棄了,她在話筒那端嘆氣,成筱茜卻因為突然聽見垃圾車的音樂而嚷嚷。
  
  「我不聊了!我要回家去倒垃圾。」
  
  她肩膀夾著話筒,收拾東西的乒乒乓乓聲音連話筒彼端都聽得見,更遑論同在一個公園的男女。
  
  李小姐像是這才意識到公園還有別人,不好意思又尷尬地朝成筱茜點了點頭,就匆匆忙忙地離開。
  
  成筱茜視線一轉,對上了一旁的男人,還來不及看清男人的長相,就已經遠遠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冰冷氣質。
  
  男人隨意地瞥著她,一副不在乎也不感興致的模樣,成筱茜下意識地揚唇微笑,但男人只是淡淡地望著她,一雙黑眸看不見光亮,像潭深水般讓她移不開視線。
  
  「想想我剛剛說的,我也是為你好。」編輯大人苦口婆心呀!
  
  「知道了。」成大小姐回答得很隨意,因為她的思緒全被那雙黑眸給吸引了。
  
  「記得下個月五號交稿呀!」編輯大人又喊。
  
  「……知道了。」這次回答得更隨便,因為她看見男人別開視線,準備起身離開。
  
  他默默朝公園另一端走開,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任何神情。
  
  不知道他是否認出她呢?成筱茜恍恍惚惚地想著。
  
  「還有……」編輯大人還想交代。
  
  成筱茜回神,這才意識到剛才鑽進耳朵的那些話。
  
  交稿期限?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她聽不懂。「垃圾車來了,我們改天再聊。掰掰掰掰掰掰掰……」
  
  喀!成筱茜掛斷電話,順便將編輯大人交代的交稿日期一併拋向腦後;至於那個「暢銷天後地位」的美夢……
  
  成筱茜非常現實地將它們和腦袋中那雙墨黑眼眸一起裝進隨身的背包裡,還是回家去追她的垃圾車比較實在。
  
  「不過……」她又忍不住自言自語,「他的眼睛還真有魅力。」
  
  第二次見面,她確定了這個有著賭神背影、好聽聲音的男人,有著一雙像夜空般的墨黑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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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三次見到他,是某個下著滂沱大雨的晚上。
  
  成筱茜提著垃圾、撐著傘,一向不怎麼準時的垃圾車按照慣例地遲到了。晚上七點十五分,街頭巷尾的婆婆媽媽全都聚集在巷口聊八卦。
  
  她笑著對幾個相熟的鄰居點點頭,意思意思也算是打過了招呼。
  
  畢竟在這交換八卦訊息的重要戰場中,她一直都獨善其身地在角落偷偷汲取情報,從未涉入哪一個小團體,只是自得其樂地偷聽著鄰居的八卦,偶爾再拿來應用在自己的書中。
  
  時間一久,她跟附近鄰居的關係都還不錯,至少各家八卦她都稍有涉獵。
  
  「筱茜,你知道嗎?聽說隔壁巷子有幾個晚歸的女孩子被襲擊,你晚上出門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正忙著拉長耳朵偷聽隔壁王太太的偷腥實錄,對門的陳媽媽卻突然關心地望著成筱茜,讓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什麼襲擊?」她無辜地微笑,只聽到關鍵字。
  
  對面的李太太也圍了過來,「對呀,聽說最近多了一個陌生男人在街上遊蕩,好多晚歸的小姐都被騷擾過了,筱茜,你要小心一點。」
  
  「我?」成筱茜還是微笑,圓圓的臉蛋上掛著一副眼鏡,雖然遮去了她大部分的相貌,但嘴邊那抹甜笑還是非常討喜。「不會啦!我這種樣子沒人會襲擊我的。」
  
  她看了眼自己一身邋遢的宅女裝,再看看一身豹紋的李太太,就連五十多歲的李太太都穿得比她時髦,要襲擊怎麼都輪不到她--成筱茜非常現實地想著。
  
  只是……遊蕩的男人?她忍不住想起賭神背影先生那雙墨黑的眸。
  
  「話可不是這麼說,這年頭的壞人很可怕,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陳媽媽還是不放心,苦口婆心的就是看不慣成筱茜這副無所謂的態度。
  
  一向受不了婆婆媽媽們的碎念,成筱茜趕緊識相地討饒,「是是是,我一定會小心的。」
  
  「要是不小心發生個什麼萬一,你後悔都來不及。」連李太太都加入了碎碎念的陣仗。
  
  成筱茜聽得有點頭疼,但卻也捺不下好奇心地問著:「什麼樣的男人呀?路上不是都有裝監視器嗎?怎麼裡長伯那邊沒拍到什麼?」
  
  她好奇地瞥了眼路邊的監視器,這聲不大不小的問話卻引來其他婆婆媽媽,一同加入八卦的行列。
  
  隔壁三樓的王太太說了:「那監視器有個什麼屁用?黑漆漆的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對面五樓的黃奶奶也介面:「是呀,上次我家老頭在路口被機車給撞了,還不是看不出什麼來。」
  
  隔壁隔壁棟的張太太突然神秘兮兮地開口:「聽說那個男人是在高雄犯案,才跑路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的。」
  
  「犯案?」這關鍵字讓一群婆婆媽媽倒吸了口冷氣。
  
  「犯什麼案呀?」成筱茜好奇地問著,下意識否決掉遊蕩男人會是賭神背影先生的可能性。
  
  「性、侵、害。」張太太刻意壓低了嗓音宣佈。
  
  「什麼?!」這下大家的驚嚇聲變得更大,一群婆婆媽媽的聲響差點蓋過滂沱大雨和終於迎面而來的垃圾車。
  
  「筱茜呀,你聽見了沒有?你一個女孩子家要小心一點,晚上沒事千萬不要出門啊!」一邊倒垃圾,陳媽媽仍舊不放心地叨念著。
  
  「我知道了啦!」成筱茜乖乖地微笑,就算再怎麼好奇,她才沒那麼大膽跟自己的安危過不去。
  
  她是怕死又膽小的成筱茜,她很有自知之明,也請這群婆婆媽媽不用替她擔心,然後體貼地替陳媽媽順便倒了垃圾,也該是八卦散場的時刻。
  
  她微笑地跟婆婆媽媽們揮了揮手,便撐著她的小花傘,準備轉身朝巷口覓食去也。
  
  「等等!筱茜,你要去哪裡?」
  
  一切就跟往日一樣,為啥今天會突然冒出這個問句?成筱茜疑惑地停下腳步,望著身後的婆婆媽媽們。
  
  「我要去買晚餐呀!」有什麼不對嗎?
  
  「剛剛不是才跟你說晚上別亂跑?」陳媽媽連忙發難。
  
  「我沒有亂跑,我要去吃飯呀!」這廂解釋得非常莫名其妙。
  
  「要吃飯到奶奶家來吃,晚上別四處遊蕩,大街上危險!」黃奶奶熱情地拉著成筱茜就要往樓上走。
  
  成筱茜愣了下,「可是我還要買其他東西……」
  
  「缺什麼來我家拿就行了,要買明天早上再去買。」豹紋李太太也加入熱心人的行列,拉著成筱茜一同往回家的路上邁進。
  
  「可是……」成筱茜還想掙紮,但一群婆婆媽媽們的愛心讓她實在說不出口。
  
  「你一個女孩子家搬來這裡一年多了,我們這群婆婆媽媽怎麼說也該多關照你一下,你就乖乖聽話吧!」陳媽媽拍了拍她的手,那溫暖的大掌讓成筱茜突然一窒。
  
  某種感觸竄上心頭,熱熱刺刺地紮著她的心。她搖了搖頭,不願意細想。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地叨擾了。」她抬眸,又是一臉熟悉的討喜燦笑。
  
  「說什麼叨擾,你就是太客氣了……」接著是黃奶奶的聲音。
  
  「是呀!也來我家坐坐吧……」然後是張太太。
  
  「聽說你在寫小說,我家女兒很崇拜你呢!也來我家吧……」李太太也開口了。
  
  大雨還是嘩啦嘩啦地下著,但小鎮婆婆媽媽們的熱情,卻溫暖得讓成筱茜有些招架不住。
  
  ***
  
  這麼折騰了一晚,當成筱茜終於從婆婆媽媽們的家離開之時,已經是兩個多鐘頭後的事情了。
  
  她看著眼前落個不停的大雨,又望瞭望黑漆漆的巷道,即使心口有些躊躇,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隔壁巷口的便利商店邁進。
  
  「說什麼怕我遇到危險,現在不是更危險嗎?」她嘀咕著,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嘆氣。
  
  雖然李太太的確大方地問了她需要什麼,但成筱茜總不好開口向一個不知道是否邁入更年期的婦女要……「那個」吧?況且李太太家連一個女孩子都沒有,一屋子幾雙眼睛瞪著她,就算她想問也問不出口。
  
  愛面子的結果,就是必須撐起膽子,勇敢地一個人獨自面對黑暗和危險!成筱茜無奈地嘆了口氣,邊走邊碎碎念。
  
  「大哥,我身材不好又不可口,請你千萬不要來找我麻煩……」她想起那個犯了案的跑路大哥。「況且我那個來,這樣很不吉利的,大哥你都已經在跑路了,就別再多惹是生非了吧!」
  
  她邊走邊嘟囔,第一次發現走到巷口的路就像天邊一樣遠。她三步並成兩步地快走著,布鞋的踩踏聲在黑夜中聽來特別明顯。
  
  啪啪啪--她的布鞋急促地踩在水灘上。
  
  踏踏踏--突然不知哪來的腳步聲竟出現在她身後。
  
  她心底一驚,很想把一切當作是錯覺。「是雨聲,雨聲,成筱茜你別自己嚇自己。」她加快了腳步,身後啪啪的踏水聲卻越來越明顯。
  
  成筱茜幾乎快尖叫了,這下連自我催眠這招都不管用,她小跑步地快走,寒毛直豎地感覺到身後的腳步仍緊緊地跟著她,甚至追上她……
  
  「喂!」有人從後頭拍上成筱茜的肩膀。
  
  「啊!」成筱茜忍不住大叫。
  
  「筱茜,你幹嘛叫那麼大聲呀?」顏可拍了拍受驚的心臟,不知道成筱茜到底在搞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成筱茜這才敢回頭看著顏可--房東太太的女兒。「原來是你!你幹嘛要嚇人呀?」
  
  顏可丟掉自己的傘,一起擠進成筱茜的小花雨傘中。「原來你會怕?別怕,我來保護你。」
  
  顏可親暱地摟著成筱茜的肩,過分的親密讓成筱茜想起顏可好幾次的激情告白,這讓她的背脊又開始自動發涼。
  
  她推著顏可,「你別跟我擠一把傘,雨下得那麼大,我們兩個都會淋濕的。」
  
  她望著一身短版帥氣西裝的顏可,顏可的短髮都濕了,但卻絲毫沒有移開的意願,還對著她扯起不正經的微笑。
  
  「濕了就濕了,姊姊我會負責讓你又熱起來的。」顏可笑得很曖昧。
  
  成筱茜很無奈地別開眼,即使是同性,她還是覺得自己遭受到了危險騷擾。「我很忙,我要去買東西,我們有空再聯絡。」她嘆口氣,無法分辨顏可和跑路大哥哪個比較危險?
  
  「怎麼那麼冷淡呢?你不要急著拒絕我,我會很溫柔地疼愛你的。」顏可早就發現成筱茜是塊璞玉,她只是不愛打扮自己,一打扮起來可絕對是驚為天人!
  
  成筱茜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不用了,真的,我們謝謝再聯絡吧!」
  
  成筱茜撐著傘轉身就想離開,但顏可捉著她,雖然「平平」是同性,但成筱茜很無奈地發現自己竟然敵不過她。
  
  「你總該給我拒絕的理由。」顏可非常堅持。
  
  但這樣的堅持卻讓成筱茜感到害怕,尤其是在暗巷中,尤其是在這麼一個大雨滂沱的深夜。「因為我有男朋友了。」她說得毫不遲疑。
  
  「騙人!」結果根本沒人相信。「你租我媽房子一年多了,我連只公狗都沒看過,哪來的雄性生物?」
  
  顏可說得非常有自信,讓成筱茜差點無言。
  
  「是真的,他一直都在高雄工作,最近就會從高雄來找我。」她很努力地編著故事。
  
  「我不相信。」顏可搖頭。
  
  「是真的。」成筱茜用力點頭。
  
  「真假都無所謂,我現在直接把你怎麼了,等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你就會知道有些私密的感覺還是只有我們女人才懂。」
  
  顏可笑得一臉邪意,看得成筱茜顧不得大雨地扔了傘,退了一步又一步。
  
  就在成筱茜決定拔腿逃跑的同時,突然一陣對話聲在暗巷另一頭響起。
  
  「你長得還真帥,來我家吧!」
  
  「走開!」
  
  成筱茜一愣,直覺地停下腳步,抬眸望著顏可,發現連顏可聽了都一愣。
  
  「你在這邊也不安全呀!你不知道這些老色狼個個都很饑渴的嗎?」
  
  「滾。」
  
  又聽見兩句對話,成筱茜尋找著發聲處,越發覺得這對話和聲音實在有點詭異。「這聲音好熟悉呀……」熟悉到好像幾乎天天都會在倒垃圾時聽見的廣播。
  
  更奇怪的是,按道理來說,這應該是一段豪放女與落魄男的對話,不過……怎麼聽起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觀察你好幾天了,來我家吧!我不會虧待你的。」這是男的,而且還是個常常聽見的老頭聲。
  
  「你不走,我走。」這也是男的,但聲音聽起來順耳多了,雖然陌生,卻又讓成筱茜覺得似曾相識。
  
  成筱茜還來不及反應,思緒仍停留在似曾相識的回憶中時,突然間,一個高大身影從暗巷中衝出,不僅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還撞倒了顏可。
  
  「靠!是誰呀?」
  
  顏可很順暢地爆出一連串國罵,聽得成筱茜又是一愣。她望瞭望顏可,視線很自然地轉向一旁的陌生男人,他正背對著她們,像是在瞪著巷尾的什麼東西。
  
  「啊!是你?」成筱茜認出男人的賭神背影。
  
  「你認識他?」顏可被撞得很不爽,心底冒著一團大火。
  
  「我……」成筱茜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因為男人正因為她的驚呼而轉頭望著她。
  
  「他是誰呀?我怎麼從來沒看過他?剛剛那不是裡長伯的聲音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成筱茜的遲疑讓顏可爆出一連串疑惑。
  
  顏可瞪著眼前的陌生男人,突地大喊:「厚!你該不會是我老媽說的那個犯案高雄人吧?」顏可摩拳霍霍地望著男人,大有一決生死的意味。
  
  男人愣了一下,成筱茜也跟著愣住。
  
  「不可能!他絕對不是。」成筱茜想也沒想就否決。
  
  顏可瞥著她,「你怎麼知道?」
  
  成筱茜一時無言,因為男人同時也望著她,眼中似乎正問著一樣的問題。
  
  成筱茜不知道該說什麼,擅長掰故事的腦袋瓜在這時突然當機,小嘴在雨中一張一合的,她嘗到了雨水的澀味,眼前的視線更是被雨滴弄花成一片。
  
  「因為……」她囁嚅著開口,「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從高雄來的男朋友。」
  
  ***
  
  在顏可嚴重的不信任和強烈的威脅恫嚇之下,成筱茜不得不把男人帶回家,這樣的結果不僅暫時保全了男人的名譽,也暫時顧全了自己差點被顏可奪去的清白。
  
  她拿了條毛巾給男人,自己則惶惶不安地找了另一張椅子坐下。
  
  「對不起。」她怯怯地道了歉,卻找不到接續下去的話題。「我……」
  
  她張嘴,覷著男人漠然的側臉,想說些什麼來解釋自己的舉動,但腦袋瓜轉了半天,卻還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說她只是想避開顏可的糾纏?那這故事得從和房東太太租屋那天開始說起。
  
  說她是為了維持他的名譽?但她和他根本互不相識,即使有著幾面之緣,但說不定他真的是來自高雄的跑路大哥,只有她傻傻地把他當成睹神一般地幻想他有帥氣的身分。
  
  「我……」成筱茜沉吟了半天,腦袋轉過數個念頭,但就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成為理由的理由。
  
  她瞥著男人,而他也正好抬眼瞄她。她下意識地微笑,但男人卻仍是冷著一張臉,標準的面無表情。
  
  成筱茜垂下嘴角,小嘴張合了一次,卻仍然找不到適合的發語詞。她擰起細細的眉,正要開口吐出第三次的「我……」,男人終於在這時開口。
  
  「我想沖澡,浴室在哪?」男人瞥著成筱茜,臉上還是一樣的漠然神情。
  
  成筱茜一愣,小手直覺地指向浴室方向。
  
  「謝謝。」男人起身,低聲地道了謝,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跨步邁人浴室。
  
  砰地一聲,浴室門關上,接著是喀啦一聲--成筱茜聽見了上鎖的聲音。
  
  她忍不住皺眉,即使知道上鎖是人之常情,但還是忍不住嘀咕。「是怎樣?怕我進去偷襲嗎?」她忍不住小鼻子小眼睛地嘟嚷。
  
  不一會兒,浴室就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成筱茜瞪著浴室門板,雖然說不用面對剛剛那尷尬的場面,的確讓她暗自鬆了口氣,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她嘆了口氣,踱向浴室門邊。
  
  「那個……」她敲了敲門,試圖隔著浴室門將話說清楚。「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她揚起聲音問。
  
  「嗯!」
  
  浴室內傳來幾不可聞的一聲鼻音,成筱茜很努力地貼著門板,聽見水聲轉小的聲音,那麼她就姑且當作是肯定的答案吧!
  
  「請你聽我說,」她清了清喉嚨。「其實我們今天並不是第一次見面,我之前已經在公園裡見過你兩次。」
  
  成筱茜頓了頓,沒聽見浴室有任何回應,只好自己接著說:「我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今晚發生的事情,我只能說這樣的結果是基於我們雙方都有利的原則,我並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請你不用擔心。」
  
  她又頓了一下,耳朵貼著門板,除了細細的水聲之外,她還是依舊得不到冰塊男的回應。
  
  不得已--或者該說是習慣了--成筱茜只好繼續自言自語。「你是新搬來的住戶嗎?為什麼裡長伯會對你說出那些奇怪的話?可是我從來沒在鎮上見過你,甚至連顏可都不認識你,難道你真是那個……」她吐著舌頭,跳過這個禁忌的話題。
  
  「沒什麼,」她搖頭,像是生怕男人會突然承認身分似地轉開話題。「其實我不是有意要你冒充我的男友,但那時實在是情非得已,如果我不那麼說,我不知道我們還會在大雨中僵持多久。雖然我知道顏可根本就不相信,裡長伯也不相信,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但沒辦法,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
  
  成筱茜背對著門呆坐在浴室前,她懊惱地皺眉,完全沒發現身後的門扇已緩緩開啟,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的頭顱。
  
  成筱茜還在嘆氣,直到男人濕發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臉頰上,她才後知後覺地抬頭。
  
  她一眨眸,視線就落人男人墨黑的瞳中。
  
  「我不介意暫時冒充你的男朋友,但條件是你要暫時讓我在這裡借住一陣子。」男人緩緩開口,一手擦著髮上的水滴,赤裸的上半身在水珠的閃耀下看起來很誘人。
  
  成筱茜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視線很難從男人胸上的露點處移開。「可是……」她發現在男人的「美色」影響之下,連說話都顯得困難。
  
  「我不是什麼在高雄犯案的跑路大哥,我叫伊籐洋介,是一個只記得自己名字的男人。」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成筱茜卻聽得張大了小嘴。
  
  失憶男?真的還假的?這麼小說的男主角竟然有幸讓她碰上?成筱茜的雙眼霎時亮了起來。「你……」
  
  她張嘴還想多問些什麼,但男人已經自顧自地朝沙發走去。
  
  「我累了,我想睡了。」伊籐洋介動作迅速地佔據了成筱茜的貴妃沙發,連問也沒問一聲,彷彿真像自己家一般地自在。
  
  她瞪著他,看他當真閉上了眼,似乎打定主意不再開口,一時也拿他無可奈何,眼睛往他帥氣剛毅的側臉瞟了幾眼,視線又情不自禁轉向充滿肌理線條的赤裸胸膛。
  
  一個喪失記憶的神秘男子?
  
  一個喪失記憶,長得頗有味道的神秘男子?
  
  一個喪失記憶,長得頗有味道,身材又超級健美的神秘男子?
  
  成筱茜閉上眼,只覺得靈感突然如潮水般泉湧而來,她開心地跳回房間、打開電腦,纖指喀啦喀啦地在鍵盤上快樂飛舞。
  
  「除了雞排阿伯,我終於找到另一個靈感的泉源。」她開心地在螢幕前微笑,光憑這一點,她說什麼也會收留他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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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熬夜寫稿到清晨六點,要不是已經渾身酸疼,成筱茜還真捨不得放棄這種下筆如有神助的神奇時刻。
  
  她滿足地倒向柔軟床鋪,邊聽著窗外吱喳的麻雀叫聲,大腦仍不停歇地編想著接下來的故事發展劇情,直到迷迷糊糊地闔上眼簾,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後的事了。
  
  在恍惚的夢境中,成筱茜似乎看見男人的臉變成了失憶的異國王子,就像她突來的靈感設定一般。他正對著她微笑,並俯身緩緩朝她靠近,那雙墨黑深邃的黑瞳、高挺的鼻樑、總是揚著淡淡譏笑的薄唇……一切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彷彿就在眼前。
  
  她能感受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她甚至知道自己翻了個身,但夢境仍然繼續上演,男人剛毅有型的臉龐在眼前逼近放大,眼看他的唇就要貼上她的……
  
  她知道他要吻她了,就像她昨晚寫的場景一樣,男主角就是這樣吻上女主角的唇……
  
  叮咚、叮咚、叮咚--
  
  突來的電鈴聲震天價響,嚇得成筱茜整個驚醒,卻又迷迷茫茫得不知道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才七點多……」她對著床邊的鬧鐘嘟嚷,但電鈴聲仍不停歇地響著。她本能地爬起身,一打開房門,新收留的室友先生已經站在大門前,透過門上的貓眼洞觀察門外動靜。
  
  「是誰?」成筱茜下意識地用手整著一頭亂髮,甫開口,又意識到自己還沒刷牙,趕緊捂住了嘴巴。
  
  她眨著惺忪睡眼,意識有點半昏半醒,但伊籐洋介根本沒理會她的小女生動作,瞥了她一眼,便默然地退向門邊。
  
  「到底是誰?」成筱茜一臉莫名其妙,她從未在清晨七點多有訪客上門的紀錄。
  
  她直覺地望著男人,手才剛碰上門把,連貓眼洞都還沒看清楚,耳邊已經傳來拍門兼吼叫聲。
  
  「開門!筱茜,快開門!」那是顏可的聲音。「你再不開門,我就自己拿鑰匙開了哦!」
  
  成筱茜嘆氣,就算有滿肚子的不得已,也只好乖乖把鎖打開。「顏大小姐,你一早不用趕著上班嗎?」
  
  即使成筱茜的口氣裡有著滿滿無奈,但顏可才不管那麼多,大大方方地踏進屋內,一雙眼充滿防備地打量著他們。
  
  「筱茜,你真的留他夜宿在這?」顏可不敢相信地嚷著。「你們……你們沒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吧?」
  
  她顫抖的手指著眼前男女,像是了做戲一般的表情,讓成筱茜看了不知道該嘆氣還是該失笑。
  
  「一切就像是你看見的。」成筱茜聳聳肩,給了個很曖昧的答案。
  
  顏可瞠大眼,又是一副驚訝萬分的樣子,傳進成筱茜腦袋的畫面中,顏可大概只差沒故作捧心地倒退三步。成筱茜既好笑又無奈,卻更想趁這機會阻斷顏可對她那份不必要的熱情和堅持。
  
  她故意靠向伊籐洋介,故意勾著他的手臂,故意睜著圓眸無辜地對顏可說:「我和我男友這麼久沒見,所有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全都一古腦兒地做了。你一大早來找我,就是為了想聽我一一報告嗎?」
  
  微笑的她感覺到伊籐洋介被攀住的手臂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原以為會看見男人古怪的僵硬表情,沒想到映入眼簾的還是一模一樣的冰塊臉。
  
  成筱茜的思緒在心底頓了一下,她暗暗地挑眉,說不上這一時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而事實上,根本也沒有時間讓成筱茜細想,因為顏可已經像在拍連續劇一般地搖頭兼怒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顏可躁怒地抓著自己一頭俏麗短髮,「你怎麼可能會突然冒出什麼男朋友?我從你搬進來那天就喜歡你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踐踏我的真心?」她像個男人般怒吼。
  
  成筱茜沒想到顏可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她一直以為顏可只是愛鬧愛玩,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下意識地勾緊伊籐洋介的手臂,皺著眉看顏可的情緒像電影鏡頭一樣的快轉和跳格。
  
  「他一定是我媽說的那個從高雄來的跑路大哥!筱茜,你別笨笨地胡亂替他掩飾罪行,包庇逃犯也是要被判刑的!」上一秒還在怒吼,這一秒又像恢復了冷靜。
  
  結果下一秒又歇斯底裡地抱著公事包在屋裡暴走。「我要告訴我媽,說你違約擅自將房子分住給莫名其妙的男人;我也要去找裡長伯,問清楚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他是那個從高雄來的跑路大哥……」
  
  顏可哇啦哇啦地念了好大一串,歇斯底裡的大動作讓成筱茜不禁為滿屋子的傢俱擔憂,尤其是她擺在茶幾上的那盞檯燈,還有鞋櫃上那些不知名的可愛小植物……
  
  就在成筱茜腦中正閃過「千萬別摔破」這個念頭時,顏可一個不負責任的旋身,不僅揮倒了檯燈,更撞倒了鞋櫃,還有其他來不及細看的東西。
  
  「小心!」成筱茜驚喊。
  
  她眼明手快地接住了檯燈,正想回頭看看壯烈犧牲的鞋櫃和盆栽,沒料到身邊已經有個黑影也身手矯健地飛了出去。
  
  「呃……」成筱茜愣住了,沒想到冰塊男也有那麼矯健的身手。她望著他,意外地發現冰塊男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了明顯的不同。
  
  她看見他捧著那三盆她叫不出名字的盆栽,臉上線條竟然柔和下來,不再冰冷僵硬,就像在保護什麼珍寶一樣。
  
  成筱茜心底打了好大一個突--沒想到她的魅力竟然比不過三盆不知名的小盆栽?!
  
  「喂!」她想大吼,卻不知自己該吼什麼。
  
  而伊籐洋介卻以為成筱茜是在擔心盆栽的安危,竟難得地對她扯了扯嘴角,「辟荔、網紋草和常春籐都沒事,不用擔心。」
  
  成筱茜聽了,又愣了一次。「……是嗎?」她抱著檯燈皺眉,不知該吼他還是該氣弱,原來那三盆叫什麼辟荔、網紋草和常春籐,她直到現在才知道。
  
  她默默將懷中的檯燈放上桌,心中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小秘密一樣,一股莫名其妙的興奮感竟像泡泡似地從心底湧出。
  
  尤其是他剛才那勉強算是微笑的表情,頓時柔化了冰塊男的疏離冷漠感,即使只有一刹那,而且還感覺不怎麼有熱情誠意,但已足夠讓她心頭的小鹿騷動一陣了。
  
  她沉默著陷入思緒,而伊籐洋介的注意力則還放在盆栽上,沒人理會混亂的始作俑者,讓顏可感覺自己嚴重地被忽略。
  
  顏可忍不住氣呼呼地大叫:「你們幹嘛突然拍起武俠片?一個飛這邊、一個飛那邊,難道你們以為自己是楊過和小龍女嗎?」顏可氣極了,怎麼想都不甘願放棄。
  
  「你這傢夥不用囂張太久,我一定會找出證據,我不會把筱茜讓給你的!」
  
  顏可生氣地撂下狠話,決定今天要提早下班,先去找一趟裡長伯,再回家找老媽探聽一下街頭巷尾的八卦消息。
  
  ***
  
  經過顏可一早的混亂打擾之後,成筱茜和伊籐洋介之間不知怎地竟有了莫名的尷尬,至少成筱茜是這麼覺得。
  
  她默默地放好檯燈、收好東西之後便躲回房間寫稿,進度雖然不到文思泉湧的地步,但也斷斷續續地完成了一個段落。
  
  她關了電腦,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摘下眼鏡起身伸了個懶腰,一看牆上的掛鐘,這才發現時間竟已過了中午。
  
  「難怪肚子有點餓。」她吐吐舌,一雙圓眸瞪著緊閉的房門。不知道她的新室友在做什麼?
  
  成筱茜戴上眼鏡,好奇地把門打開一條縫。她近視一千多度,只要沒了眼鏡就成了明眼瞎子,所以就算眼睛又酸又累,她還是得戴上眼鏡。
  
  「人呢?」她喃喃自語,微微采出頭顱,視線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別說什麼新室友了,她根本連只蒼蠅都沒見到!
  
  倒是昨天出借的枕頭、棉被全都整齊地疊放在沙發上,成筱茜走出房間,下意識地輕觸著沙發上的毛毯,那上頭似乎沾染了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和一抹不熟悉的男人味。
  
  「走了嗎?」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成筱茜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輕輕掐住,有些不舒服,卻也不到什麼肝腸寸斷的地步。
  
  只是,她丟下毛毯,拒絕再呼吸男人留下的味道。
  
  她搬了張椅子坐到盆栽前,「也是啦!畢竟我們真的素不相識,別說我會怕,也許他也會擔憂,以為自己碰上什麼饑渴怨婦,生怕會被我拆吃入腹……」
  
  成筱茜邊撥弄著盆栽的小葉子邊碎念著,她發現自己在皺眉嘆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皺眉嘆氣。
  
  「大概是靈感來源跑掉了,心底有點空虛吧?」她自我解嘲地找了個理由,也就姑且把這當作是答案。
  
  既然屋裡沒人了,她特地換穿的外出服也沒了必要。
  
  她摘下眼鏡,隨手擱在盆栽旁,然後換上輕便的短衣和熱褲,這幾天的陽光很溫暖,她將長髮盤在腦後,頸窩處性感地垂下幾綹髮絲。她打算到陽台去曬曬日光浴,這是她最近閒暇之餘染上的消遣。
  
  她推開玻璃門、拉開紗窗,當初會喜歡這間屋子就是看上它的陽台既長又寬闊。她隨便瞥了眼右邊種植的盆栽花卉,沒戴眼鏡的視線讓她眼前模模糊糊的,遠遠地看了幾眼,除了覺得盆栽後頭堆放的箱子變多了之外,倒也沒多注意地就坐上躺椅,舒服地享受屋外暖暖的陽光。
  
  「好舒服……」她咕噥著,緩緩地閉上眼。趕稿期最需要睡眠了,為了應付晚上繼續熬夜,她需要稍微眯一下。
  
  陽光可以照亮心底那莫名的空虛嗎?
  
  成筱茜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句子,她掀了掀眼簾,接著又陷入昏沉,下意識地忽略掉心頭悶悶的感受,提醒著自己等會兒要記得把這句子寫進稿子裡。
  
  ***
  
  現在是怎樣?
  
  伊籐洋介望著躺椅上的女孩,完全搞不懂她為什麼能一副對他視若無睹的模樣。
  
  他放下手中的植土,從盆栽中站起。就算他蹲在這替她搶救那些瀕臨死亡的可憐盆栽,就算盆栽可能阻擋了她的部分視線,但無論如何,這些最多只高及膝蓋的盆栽,怎麼也藏不了他堂堂六尺的身軀吧?
  
  他微微皺眉,不曉得這女孩在玩什麼把戲?
  
  伊籐洋介走近成筱茜,「你……」
  
  才剛開口他就頓住了,怎麼也沒想到成筱茜竟然一下子就在躺椅上睡著了。
  
  他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是另一種暗示嗎?」他皺眉。
  
  這些失憶的日子,他遇過太多投懷送抱的女人--甚至是男人,她們白天好心地收留他,往往到了夜晚就來向他索取肉體上的報酬。
  
  難道,連這個看似單純的女孩都逃離不了這樣的模式?伊籐洋介瞪著成筱茜毫無防備的睡顏,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的視線繞著她,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她。單純的睡顏,毫無防備的放鬆姿態,伊籐洋介不否認這女孩的確有誘惑人的本事。
  
  他又走近了些,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居高臨下的眸審視著,第一次發現女孩的睫毛又長又濃,像極了娃娃似的,小小的鼻翼會隨著呼吸起伏,偶爾還發出幾聲呼嚕的可愛呼聲。
  
  他皺眉,不知該不該相信她真的睡著了?
  
  伊籐洋介的視線繼續向下轉,看見了潑紅小巧的唇瓣正微掀著,像是在低喃著什麼聽不清楚的夢話。
  
  「我……」女孩的聲音在呢喃。
  
  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想聽清楚,而她剛好一個翻身,衣服上的細肩帶掉了一邊,露出白嫩的肩,更讓他無法不在意地看見衣服上胸前的突起。
  
  他吸氣,眸光向下一移,超短熱褲下的白皙雙腿似乎更讓人不知該將視線擺哪裡好。
  
  「你……」是故意的吧?
  
  他的眉皺得緊緊的,鼻間全是她身上的香甜氣味,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注意那隨著呼吸起伏的胸線,無法不去注意胸前那若隱若現的兩點突起……
  
  他冷著臉,完全不懂女孩現在的意圖。正想起身,但女孩再次發出的夢語卻清晰地讓他僵在原地。
  
  「吻我……」他清楚地聽見她這麼說。
  
  他哼了聲,總算搞懂了她的把戲。「原來你也是一樣的女人!」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是失望還是什麼感受。
  
  他望著她沒有防備的睡顏,這下終於確定她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僅假裝熟睡,明知屋子裡有一個陌生男人,還故意不穿內衣,刻意發出什麼夢話……
  
  伊籐洋介的臉龐像罩了一層寒霜,沒想到看似單純的女孩竟然也玩了那麼多心機。他瞥著她露出的姣好身段,眼眸中透著鄙夷,視線繞著她胸前的突起,繞著她滑嫩的肌膚,繞著熱褲下若隱若現的白色底褲……
  
  伊籐洋介吞了口唾沫,喉頭像滾了道熱流,直直沉進下腹。
  
  「別走……吻我……」成筱茜又開口了,雖然仍是緊閉著眸,但那微微蹙起的眉、那楚楚可憐的低啞聲調、那副沒有防備的模樣……
  
  「該死!」伊籐洋介低咒,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了反應。
  
  冷然的眸氤上欲望,他的視線無法移開她紅潤的唇。他看見她一會兒像索吻似地噘起唇,一會兒又像欲拒還迎地輕咬著下唇,嘴裡喃喃自語的,不知到底在說些什麼。
  
  「吻……」她再度發出邀請,但那個「我」宇,卻迅速消失在兩唇緊密的貼合之中。
  
  ***
  
  成筱茜又作了那個異國失憶王子的美夢--
  
  王子一會兒像英國王室,一會兒又成了阿拉伯國王;一會兒低著頭要吻她,一會兒又像氣球般飛到遙遠的天際。
  
  成筱茜在夢中好努力地追,王子卻抱著好多盆栽一直向前飛。好不容易她終於追上了他,終於要看清王子的臉……
  
  呃……王子竟突然回頭吻上了她的唇!
  
  成筱茜來不及看清王子的模樣,但王子唇瓣上軟軟熱熱的觸感好真實,舒服得像是有電流直接竄進她的心底。
  
  「張開眼睛看著我。」王子突然說。
  
  成筱茜聽得莫名其妙,她明明一直張著眼睛呀!只是她看不見王子的模樣。
  
  「張開眼睛,我要你回應我!」王子又說了。
  
  王子的聲音近得像在耳邊,成筱茜覺得耳垂像是被輕齧了下,酥酥麻麻的還帶點微痛。她很努力地睜眼想看清楚,終於迷迷糊糊地看見一張男人的臉龐。
  
  「……原來,你就是王子。」成筱茜對著伊籐洋介愣愣地傻笑,捧著他的臉湊到自己眼前,「你怎麼突然走了,也沒跟我說再見?」
  
  說完,還重重地啄了下他的唇。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伊籐洋介啞著嗓音,輕吻著她柔軟的唇,有種莫名的欲罷不能。
  
  成筱茜享受著他的細吻,以為自己仍沉醉在夢中。「我說你是王子,是失憶的異國王子。」
  
  她軟軟地靠在男人溫暖的懷中,從來不知道作夢的感覺也能這麼真實。
  
  「我的心快跳出來了。」她似夢似醒地輕喘著,原本試探性的輕啄漸漸轉為濕熱,男人靈巧的舌尖勾著她心底的火熱和欲望。
  
  她讓自己的舌隨著他的一起繾綣起舞,那種親密的濕熱和交纏,讓她渾身發熱,擂鼓的心跳和發昏的神智,更讓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嗯……」她在他的懷中微微掙紮,不管是綿長的熱吻或是莫名的燥熱,都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
  
  她迷蒙地望著他,模糊的視線只盯著男人深沉的眸。「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她喃喃地問著,她已經分不清了。
  
  「你當是夢便是夢,是現實便是現實。」伊籐洋介輕哼了聲,她矯情的天真讓他的眸子滲入一絲冰寒。
  
  他想起這些日子的不堪記憶,想起那些令他作惡的男男女女,想起自己原本以為這次會不同的心情,想起她蹩腳的一連串心機……
  
  他倏地加重了力道,粗魯地吻著她,粗暴地拉開她的上衣,望著她渾圓白皙的胸,大掌毫不憐惜地直接捏上突起的蓓蕾,力道重得讓她發疼。
  
  她愣住了,終於有點從夢境中意識到是現實。「不要……」她開始掙紮,覺得身體好燙,也覺得好害怕。
  
  渾身的燥熱讓她害怕,胸口幾乎快跳出的心跳讓她害怕,男人的粗魯讓她害怕,男人眼底的冷漠更讓她害怕。
  
  「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濕氣湧上眼眶,成筱茜無法招架地承受著男人一波接著一波的火熱。
  
  「是你先點火的!」伊籐洋介啞著嗓音說道。
  
  成筱茜的淚珠急得在眼眶中打轉。「我沒有……我不知道……」她只是在作夢,不是嗎?
  
  她的眼淚讓伊籐洋介的心漸漸滲入一絲又一絲的不捨,他下意識放輕了力道,輕吻著被他撫弄得豔紅的蓓蕾。
  
  「啊……」她渾身酥軟地喘息,身體像又被點了另一把火,起火點就在男人吻上的地方。
  
  她無力地躺在躺椅上,男人則靠在躺椅邊,用指腹輕觸著她的臉頰。她的細肩帶上衣被高高撩起,豔紅的蓓蕾像兩顆小紅莓似地點綴在一片雪白的肌膚上,修長雙腿不自覺地磨蹭著男人的腳踝,緊緊貼附著他的三角地帶,在超短熱褲下更顯誘人。
  
  伊籐洋介的欲望因著眼前美景而熊熊燃起,他舔了舔她的耳,讓她敏感得起了一身疙瘩;他吻著她的頸,讓她無力得全身癱軟;他吮著她的胸,讓她火熱興奮地蜷起腳趾,腦袋空白得忘了是現實還夢境。
  
  「啊啊……」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會發出這麼羞人的呻吟聲。
  
  伊籐洋介欲罷不能的大手往下探,一切的動作似乎是那麼理所當然,就連成筱茜都無法否認自己也期待著他能引出更大的一波騷動和大火。
  
  但當長指隔著底褲碰上她的敏感時,他和她同時一震,伊籐洋介倏地停止了動作。
  
  他收回手,彷彿熱情在瞬間凍結。「我不來這一套。」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冷漠。
  
  成筱茜愣著,她聽不懂男人在說些什麼,她只知道他的長指像帶了電流,就在他碰上她的那一刻,她渾身都在顫抖。
  
  「……你說哪一套?」她眨著眸問,聲音還停留在激情之中。
  
  伊籐洋介抽開身子,現實的欲望和回憶中的厭惡在腦中交戰。最後,他蹙著眉說:「如果你收留我是為了讓我在你不方便的日子滿足你,那我寧願繼續在街上流浪。」
  
  「啊?」成筱茜還呆著,一時之間還是聽不懂男人的意思。
  
  什麼不方便的日子?
  
  「啊!」她驚呼,想起自己昨晚特地去買的衛生用品……她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
  
  一股羞辱感讓現實變得殘酷又醜陋,成筱茜終於夢醒,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她默默地拉回衣服,默默地坐直身子,瞪著他,感覺一股怒火幾乎快跳出胸中。
  
  「很抱歉,我不能滿足你的需求。下次請你直接說清楚,大家也不用浪費那麼多精力和時間。」伊籐洋介冷著聲,還是無法不把成筱茜和他過去碰到的男男女女畫上等號。
  
  他心底似乎總有道聲音要他別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伊籐洋介起身離開,他默默瞥了成筱茜一眼,說不清現下心底的複雜感受。他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但這不就是事實嗎?
  
  他不願多想,只想儘快離開,但就在他和她四目相交的同時,一個憤怒的拳頭毫無預警地直沖向他的眼前--
  
  「你幹什麼?」伊籐洋介閃不了,重重地挨了一拳。
  
  他眼睛疼得在發燙,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聽見成筱茜有什麼解釋。「說話呀!」他加重了聲調。
  
  他生氣地瞪著她,沒想到卻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了女孩眼中的淚,還有那一道像似閃電般打入心中的委屈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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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給我滾!」成筱茜冷著聲,眼淚倔強地繞著眼眶打轉。
  
  她拉開紗門,長指比著大門方向,漲紅的小臉有著極力隱忍的憤怒,「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是請你現在馬上離開我家。」
  
  伊籐洋介愣了下,黑眸閃過一絲情緒。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漠然走過她面前。
  
  只是,那一閃而逝的眼眸中有著冰冷和睥睨,而這一切正好全落在成筱茜燒著大火的眸中。
  
  「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望著男人像孤狼般桀驁不馴的背影,成筱茜委屈地咬緊了下唇。
  
  她很努力地讓自己堅強,也很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但男人眼中的不屑和冷漠卻深深地傷了她的自尊,甚至傷害了更多她分辨不出的心緒。
  
  她瞪著他的背影,看見男人停下腳步,卻沒看見他回頭。
  
  「我哪裡過分?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伊籐洋介的聲音很冷,在他眼中看來,她只是因被說中了而惱羞成怒而已。
  
  成筱茜聽了忍不住又燒起心火,「到底是什麼事實?」她悶著聲吼。
  
  「你明知道我在屋子裡,還故意穿得那麼清涼地在陽臺上裝睡,這樣的企圖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他旋身,一副冰塊表情和冰寒口吻。
  
  成筱茜瞪著他,全身憤怒得像要著火。「我以為你已經離開,我在自己家陽台睡午覺礙著你了嗎?」她乾脆拉上陽台的玻璃窗大吼,省得成了樓下那群婆婆媽媽今晚的八卦主角。
  
  「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跑來對我毛手毛腳,你竟然敢說我有企圖?」成筱茜越說越氣,這根本是做賊的喊抓賊嘛!
  
  「我在陽台整理你那些瀕臨死亡的盆栽,我不相信你踏進陽台時會看不見我。」伊籐洋介蹙眉,她的激動讓他有些困惑。
  
  「我沒戴眼鏡,先生。」成筱茜氣憤地沖到他面前,一把抓下男人的衣領,平視著他的眸子,怒氣騰騰地瞪著他。「我近視一千五百度,要這樣的距離才能看清楚你這混蛋。」
  
  她對著他的臉大吼,沒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連一個拳頭都不到。
  
  「誰知道你去陽台整理盆栽,你有告訴我嗎?」成筱茜瞪著他的眸,怒火像連珠炮似地開始猛發。「你看見我到陽台,不會出個聲嗎?你躲在那裡,有企圖的人是你才對吧!」
  
  成筱茜吼得理直氣壯,但伊籐洋介還是同樣一副冰冷表情。他望著她眸中的火,漠然的眼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味。
  
  「也許你說得有理,但是……」伊籐洋介也沒掙紮,從頭到尾就這麼任由成筱茜抓著衣領,無所謂地任由她的馨香盈滿鼻間。
  
  他望著她,意外地發現另一種風貌的她。
  
  「但是什麼?」他那故意吊著的話尾讓人聽了很不爽快,成筱茜瞪著他的眸,感覺到男人鼻中的氣息噴灑在額上,卻沒意識到這代表了怎樣的親密和曖昧。
  
  「但是……」伊籐洋介的黑眸突地亮了,那副蓄意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成筱茜很想再賞他一個拳頭。「是你要我吻你,還嚷著要我別走。」
  
  成筱茜一愣,鬆開了手中抓緊的衣領。「不可能!你別胡說。」她搖頭,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種話。
  
  「你還說我是王子,是失憶的異國王子。」
  
  男人的低沉嗓音緩緩帶出她的回憶,成筱茜故作冷靜地撇開心虛的眸子,記憶正一點一滴悄悄回籠。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她否認,雖然這「失憶異國王子論」的確是她向來的調調。
  
  「你有。」他點頭,話聲還是淡淡的,但成筱茜發誓自己聽見男人話聲中那可惡的笑意。
  
  「就算有,那也只是夢話,根本做不得准。」她雖然退了一步,但仍是盡力說得理直氣壯,只是那雙下意識撇開的眸子已少了幾分說服力。
  
  她那副心虛的模樣,意外地讓伊籐洋介覺得有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發現自己竟在逗她。
  
  成筱茜瞪著她,沒想到卻在那雙黑眸中看見幾不可察的笑意。
  
  笑意軟化了那雙向來漠然冰冷的黑眸,成筱茜愣了下,思緒像是掉入那雙深沉的眸中,讓向來伶牙俐齒的她竟然一時想不出話來回應。
  
  「我……」真是見鬼!成筱茜發現自己腦袋空白。
  
  她望著他過近的臉龐,直到此時才意識到兩人間的距離有多近。她慌忙地退了幾步,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所以到底是誰對誰有企圖呢?」他連聲音都像藏了笑意。
  
  她聽見男人的聲音,更感覺到男人的手心在發燙,讓她像是被燙著了般,她想甩開男人的手,卻怎麼都甩不開。
  
  「放開我。」成筱茜莫名地紅了臉,像是有顆炸彈在兩人間爆出了詭異的紅色氛圍。
  
  「你不是說要這麼近的距離,才能看清我這個混蛋?」伊籐洋介捉弄似地故意將成筱茜拉入懷中。
  
  「你放開我!我不想看清楚你。」成筱茜慌亂地掙紮,誰管他混蛋不混蛋,她只覺得渾身都沾滿了男人的氣味,快要缺氧了。「你剛剛不是要離開,為什麼還捉著我?」
  
  她敵不過男人的力氣,只好努力說話氣跑他,但他聽了只是挑了挑眉,絲毫不為所動。見他沒反應,她只好再接再厲。「你剛剛不是很有骨氣,轉頭說走就走?」
  
  她覺得自己好熱,而且還越來越暈。她已經很努力地挑釁他了,但他還是悶不作聲,她只聽得見自己擂鼓的心跳聲。「你放開我!」她忍不住尖嚷。
  
  「你剛剛揪著我衣領的距離更貼近,至少我的舉動已經比你溫柔多了。」他還是淡淡的口吻,但一擊就讓成筱茜差點氣絕。
  
  她張大嘴,好一會兒說不出話。她又急又羞,再加上尷尬、困窘和莫名其妙的情緒,讓她徹底歇斯底裡地爆發。
  
  「你放開我!你給我放尊重一點!」她拼了命地掙紮,像只發狂暴走的小野貓。「你憑什麼抱著我?我跟你很熟嗎?你不是剛剛才嚴正地拒絕過我,說你不愛來這一套?怎麼,全忘了嗎?」
  
  她掙紮,她尖叫,她甚至開始咬他。
  
  「我想,我們之間的確有些誤會。」即使被打被咬,伊籐洋介仍然是皮粗肉厚地不為所動,望著懷裡激動的小女人,他慢慢開始願意相信這一切應該是個誤會。「你別激動,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他試圖想跟她溝通,但失去理智的女人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誤會?我們之間哪會有什麼誤會!我才不想跟你談,算我自己瞎了眼,莫名其妙地引狼入室,明明知道你來路不明,還且還每晚都跟不同的女人鬼混,我真是見鬼了才想幫你解圍!說不定你真的是什麼跑路大哥,是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
  
  伊籐洋介皺眉,因為他的耳膜被吼得好疼。「你能不能冷靜理智一些?」
  
  他的勸言讓成筱茜腦中最後一條的理智神經應聲斷裂。「誰說我不冷靜理智?我冷靜理智得很!我不止確定了你果然對我有企圖,而且這一切說不定是你欲擒故縱的爛把戲!說不定你根本是在路上混的廉價牛郎,一天是王小妹,一天是李小姐,甚至連裡長伯你都不放過……」
  
  成筱茜氣憤地大吼,餘音甚至在屋裡繞著回聲,她感覺到男人終於願意放開她,感覺到屋裡的涼風一陣陣地吹來,這才終於意識到「理智冷靜」這四個字已經距離她非常遙遠。
  
  她望著男人鐵青的臉,即使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說,但一切已經太遲。她抬起倔強的眸,「你還是離開吧!我們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啞著嗓音,甚至不敢對上那對黑眸。
  
  成筱茜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不!也許她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事情的失控起於那些詭異的紅色氛圍,起於他眸中突然染上的笑意,起於他突來的碰觸,起於她不能接受的尷尬和曖昧。
  
  她胡亂地想著,卻沒得到男人的回應。她抬起眸望著那張總是難以親近的俊臉,心底有種難以解釋的複雜感受。
  
  「你還是快走好了。」她嘆氣,也許這樣對大家都好。
  
  「你說要收留我的。」伊籐洋介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讓成筱茜不知怎麼回應。
  
  「你說要我冒充你的男朋友,然後你會收留我。」他說得好平靜,像是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是,我是說過,但是……」成筱茜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男人跳躍般的思緒。他不是應該要生氣?他不是應該很有尊嚴地甩門離去?她明明說了那麼過分的話,為什麼他還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甚至,眸裡還帶著非常詭異的笑意……
  
  成筱茜莫名地背脊發涼。「行不通的吧?那麼多人都看過你,現在連顏可都要調查你,我想這招是行不通的。」她很認真地就事論事,很努力地在冷靜理智。
  
  她眸裡亮晶晶地傳遞著這個訊息,那藏不住心緒的臉龐全落在伊籐洋介的眼底。「誰說行不通?」他莫名地想笑,因為他發現自己又想捉弄她了。
  
  伊籐洋介就這麼對著成筱茜微笑,嚇得她又當場僵在原地。
  
  他大步走向陽台,拉開玻璃窗和紗門,采頭望著樓下,其實他們剛剛在陽台的爭吵早已惹來了一些婆婆媽媽的探聽。
  
  「大家好。」他突然朗聲對著樓下打招呼。
  
  三樓的小公寓距離樓下其實也沒多遠,一些婆婆媽媽紛紛抬頭,看見伊籐洋介那張帥氣的陌生臉龐,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想幹嘛?」成筱茜慌張地扯著伊籐洋介的衣擺,躲在陽台下小聲地問。「你要報復,我是無所謂,但別搞這麼大,最多是我向你道歉,一人一次算是抵銷了。」她偷偷討饒。
  
  但伊籐洋介的回應卻是對她露齒一笑,那笑容燦爛得幾乎照瞎了成筱茜的眼。她瞬間被秒殺,徹底石化,只聽見男人開始對著樓下朗聲宣佈。
  
  「謝謝大家這些日子那麼照顧我的筱茜,我終於在高雄闖出一番事業,終於信守承諾地回來和她相惜相守,但筱茜氣我花了那麼久的時間,不肯原諒我,請各位大哥大姊幫我勸勸她吧!」
  
  他慷慨激昂的演說讓成筱茜眼前的畫面開始劇烈旋轉,她石化成雕像,很想把一切當作是惡夢。
  
  但伊籐洋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她?他輕輕鬆松地提起她,讓她一同靠在陽台邊,接受樓下的指指點點。
  
  「我都說了要跟你道歉。」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壓低的聲音不敢讓樓下聽見。
  
  「太慢了。」男人露出一抹深情的微笑。
  
  成筱茜簡直看傻了眼,這是誰?他到底是失憶,還是人格分裂呀?
  
  「就算太慢,你有必要搞這麼大嗎?」她還是只能咬著牙。
  
  「你說我是廉價牛郎。」他笑得一副忍耐包容的深情模樣,但話聲裡的冰冷卻瞬間讓她從脖子麻到頭頂。
  
  她不平地皺眉,「你也把我當作是亂七八糟的女人。」
  
  「那是誤會。」
  
  他笑得她頭好昏,「那我也能說一切都是誤會。」她承認自己是外貌協會的會員,拜託!不要再對她笑了,她根本完全沒有抵抗力。
  
  伊籐洋介緩緩搖頭。「你是蓄意對我人身攻擊,不僅污蔑我的名譽,更糟蹋我的人格。」
  
  他一字一句說得成筱茜頭皮發麻,她被逼急了,忍不住大聲吼著:「那要不然你是想怎樣?」
  
  伊籐洋介對她微笑,也跟著放大了音量。「我想愛你、疼你、寵你,把你娶回家當老婆。」未了,還深情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你……」成筱茜說不出話來,連賞他一巴掌的力氣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聽見樓下婆婆媽媽們的抽氣聲,聽見剛下班的顏可劈哩啪啦又爆出一長串國罵,更聽見房東太太罵女兒的尖喊聲。
  
  轟!世界像突然在成筱茜的眼前爆炸。
  
  轟!她聽見樓下爆出一連串的慶賀聲。
  
  「筱茜呀,你就答應他吧!」
  
  「嘿呀,少年郎真有心,而且還很羅曼蒂克。」黃媽媽還現了句日腔英文。
  
  「少年耶,你叫什麼名?看起來好面熟。」帥得好像哪個電影明星。
  
  「叫我洋介,伊籐洋介。我之前因為找不到筱茜,失魂落魄地在街上徘徊了好幾天……」
  
  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全兜在一起,讓成筱茜佩服得無話可說,卻也無奈得無話可說。
  
  「我真的看不清你是個怎樣的男人。」她喃喃地說,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匹孤狼還是狡猞的狐狸。
  
  伊籐洋介聽了,只是淡淡地轉頭望著她,眼眸亮得像夜星,也黑得像深沉大海。「這很正常,因為連我也看不清我自己,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他講得稀鬆平常,但不知為什麼,成筱茜卻聽得好沉重。
  
  「我們得好好談談。」她說。
  
  ***
  
  折騰了一下午,成筱茜和伊籐洋介終於屏除成見地在餐桌旁坐下,打算好好地談談。
  
  「我不是你們說的那個犯案的跑路大哥。」
  
  伊籐洋介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成筱茜有些失神,她專心地聽著,也專心地望著他神秘、帥氣,甚至帶點頹廢神采的臉龐。
  
  「我更不是什麼廉價的牛郎。」
  
  成筱茜別開眸子,她知道這句是自己說得過分了。
  
  「不過也許你說得對,也許在我失憶之前,我的確是從事著那樣的工作;要不然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我總是碰到一堆爛人,明著是說要幫我,暗著卻是希望我以另類的服務回報他們……」
  
  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卻莫名地讓成筱茜聽得有絲心疼。「你是指李小姐和裡長伯他們?」其實她是想道歉的,但簡單的「對不起」三個字卻說不出口。
  
  伊籐洋介也沒否認,他點點頭,繼續說:「昨晚你們的裡長伯發現我一個人呆坐在暗巷裡,我知道他想做什麼,要不是你開口解圍,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流浪到哪去。」
  
  「我……」成筱茜呐呐地說不出話,因為男人的那雙黑眸又讓她像觸電似的,腦中一片空白。
  
  「我很謝謝你。」他的嗓音低低的,像鼓聲般震盪在成筱茜的心底。
  
  「我……」她找不出話回應,不能自己地酡紅了臉頰。「所以你到底是日本人還是台灣人?」她啞著聲轉開話題。
  
  「不知道。我沒有身分證件,沒有親人,沒有回憶,唯一記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聽起來真詭異!成筱茜皺眉,「所以你從醫院逃出來,然後一路流浪?那你會說日語嗎?你的中文怎麼會這麼流利?」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說日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說的就叫作中文。你們說什麼,我就跟你們說什麼。」
  
  「嗯!」成筱茜點頭,完全可以理解。「那你會做些什麼?雖然記憶不見了,但生活技能總該不會忘吧?」如果她哪天失去記憶,她相信她的雙手應該還是可以在鍵盤上敲出一篇篇灑狗血的故事。
  
  伊籐洋介沉吟了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很喜歡植物,這些日子我喜歡待在公園。」
  
  「是呀!你甚至還知道我那三盆盆栽的名字。」成筱茜想起早上的插曲。她側著頭想了會兒,「那我們就從這方向開始著手吧!也許你是個個性害羞溫柔的小園丁,也許你是個揚名國際的植物學家,不管如何,我們總是有個方向。」
  
  伊籐洋介望著她,「你願意幫我?」他以為她恨他恨得牙癢癢的。
  
  「要不然能怎麼辦?」成筱茜聳肩,「經過你那一番愛的告白,我還能任意地把你丟在大街上嗎?」
  
  她笑了,淺淺笑花在唇邊綻放著,雖然談不上有多麼美豔,卻莫名地吸引了伊籐洋介的眸光。他盯著她看,她知道,立刻紅了臉,覺得周遭又開始飄起紅色泡泡。
  
  「我先把話說清楚,雖然我讓你住下,可是你不准亂來。下午的事情全是意外和誤會,我們都把它忘了吧!」
  
  伊籐洋介盯著她,視線在她身上繞了又繞。下午的記憶很鮮明地在腦海重播,欲望也很輕易地跟著蘇醒。他皺著眉,即使真的很難忘記,也只能妥協地點頭。
  
  「我知道了。」如果這樣能讓兩人和平共處的話。
  
  「很好。」很高興兩人有了共識,成筱茜伸伸懶腰,她該回房去趕稿了。「我得去工作,你一個人在客廳自便吧!」
  
  她起身走向房間,手才剛握上房門門把,男人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我還是覺得你不戴眼鏡很美。」
  
  成筱茜心底一震,忍不住漾起燦笑回眸。「我也覺得你笑起來很帥。」她悄聲地說,覺得心跳如鼓。即使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心頭那震盪的異樣感受仍盤踞在思緒之中,久久無法平靜。
  
  喀喀喀……長指在鍵盤上敲下了幾個鍵,成筱茜看見自己敲出了心底的問句--這,就是心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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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先動心的人,是不是註定愛得比較吃虧?
  
  成筱茜偷覷著那個在陽台忙碌的身影,心裡頭不止一次地這麼嘀咕。
  
  「喂,你別忙了啦!」她朝著陽台喊,那傢夥果然愛植物愛得要命。
  
  「好。」伊籐洋介遠遠地應了聲,沒多久就看見他又赤裸著上身出現。
  
  成筱茜吞了口唾沫,帥哥的裸體果然是百看不厭。
  
  「吃飯了。」成筱茜只能藉著添飯的動作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再這麼盯著他的裸體,她怕自己會變身成狼女。
  
  「你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嗎?」伊籐洋介套上衣服,踏著沉穩的腳步走到餐桌旁幫忙擺碗筷。
  
  碰碰碰--他的腳步聲在木頭地板上震動著。
  
  咚咚咚--她的心臟也隨著他的靠近鼓動著。
  
  成筱茜莫名地有點緊張,連心跳規律都變得不怎麼正常。「差不多了啦!」她心虛地打哈哈。
  
  其實這個禮拜根本沒有進度可言,她那個可憐的女主角被折騰得快發狂了!光是男女主角培養感情的橋段就狂修五、六次,到底什麼叫心動?這個問題對成筱茜來說,竟突然成了世紀之謎。
  
  她瞥了男人一眼,很清楚罪魁禍首是誰。
  
  「寫得不順利嗎?」聽出成筱茜的敷衍,伊籐洋介隨口問著,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著話題閒聊。
  
  「還好。」她嘆息,實在很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你呢?我家陽台都已經快成了花園,請問大師接下來還要拯救哪些瀕臨死亡的植物?」
  
  成筱茜咬了口樓下王媽媽進貢的魯白菜--聽說伊籐洋介的勢力範圍已經遍及這棟公寓。
  
  「巷口的王伯請我去看看他種的蘭花。」伊籐洋介微笑,這個禮拜下來,他已經很習慣這個臉部表情。
  
  成筱茜聽了忍不住瞠眼。「巷口的王伯?那棟活像公園還是博物館的建築物?」她誇張地喊,那個王伯聽說是個愛蘭如癡的有錢人,在藝文界還有些名望。
  
  「是呀!你願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嗎?」成筱茜的反應讓伊籐洋介覺得有趣,他知道王伯在小鎮上頗有名望,但沒想到她的回應那麼誇張。
  
  他微笑著,整個臉部線條都柔和得像在發光--至少在成筱茜的視線中是這樣的。
  
  「你最近很常笑呢!」她知道自己看傻了,回神之後趕緊將小臉埋在飯碗裡。
  
  「你最近也不常戴眼鏡呀!」伊籐洋介大方地望著成筱茜,老早就發現她換上了隱形眼鏡。
  
  成筱茜又紅了臉,像被發現心事一樣地困窘。「我的眼鏡歪了,一直沒空拿去修理,所以……」聲音越來越小。她很孬,她承認。
  
  「那你就當作我的冰塊臉故障了,也沒空拿去修理。」他又笑了,帥氣得讓成筱茜又開始頭暈目眩。
  
  「反正,我的理由和你一樣,誰也不吃虧。」伊籐洋介意有所指地補充了這句,意境深遠得讓成筱茜的心跳又飆高到一百。
  
  他跟她的理由一樣?他說她不戴眼鏡漂亮,所以她拋棄了相伴十年的眼鏡;她說他多笑一點帥氣,所以他也拋棄了他的冰冷酷臉?
  
  她是因為心動,那……他呢?
  
  「你……」也心動了嗎?成筱茜想問,卻沒勇氣問出口。
  
  「怎麼了?」伊籐洋介幫她夾了塊雞,挑眉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望著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快吃飯吧!」她咬了口雞,好甜。
  
  先心動的人,註定是愛得比較吃虧。成筱茜確定了,但她發現自己竟甘之如飴。
  
  ***
  
  伊籐洋介果然是植物的救星,他花了一個禮拜救活了王伯好幾盆貴重的蘭花,從此之後在小鎮的地位連三級攀跳,連稱謂也從「筱茜的男人」晉升為有名有姓的「伊籐大師」。
  
  伊籐洋介本人對這樣的轉變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倒是成筱茜常常患得患失了起來。
  
  「喂!杉杉,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成筱茜對著電話哀號,心頭像糾了團解不開的毛球,所有心事和煩惱全結成了一團。
  
  「找徵信社查出他的身分呀!」裴杉杉回答得理所當然。
  
  成筱茜覺得裴杉杉根本沒有用心傾聽她的煩惱,因為從話筒中可以聽見她一邊敲打鍵盤的聲音。「事情沒那麼簡單。」她嘆氣。
  
  「為什麼沒那麼簡單?你有他的名字,直接拜託徵信社去調查不就好了嗎?」裴杉杉隨口應著,還趁空檔對旁邊交代了一些事情。
  
  成筱茜煩透了,忍不住對著話筒大吼:「裴杉杉!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如果我查出了他的身分,也許他就會離開我的生命。」
  
  裴杉杉頓住,捂著話筒交代旁邊的人先離開辦公室。「所以,那就別管那麼多,繼續把他窩藏在你身邊,當你一個人專屬的異國王子。」
  
  「可是,我又好怕哪天會突然跑出一堆人來把他帶走,他……感覺並不普通呀!他對植物很有辦法,他對衣著很有品味,他能夠跟王伯討論好多我聽不懂的東西,他連應對進退都得體得不像個一般人……」
  
  成筱茜望著伊籐洋介的背影,看著他跟王伯相談甚歡的模樣,雖然他和她的距離不到十公尺,但她卻覺得他們隔得好遠,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你懷疑他是個外星人?」
  
  裴杉杉很認真地想搞笑,但成筱茜一點都笑不出來,她嘆氣,「杉杉,我想我是真的心動了。」
  
  「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可是,最近那心跳的感覺已經快要超過我能負荷的範圍,再這麼跳下去,我怕我會心臟病。」每天看他裸著上半身,成筱茜發現自己的荷爾蒙也跟著分泌旺盛,「我想,我是發情了。」她很客觀地分析。
  
  噗!
  
  成筱茜聽見話筒那端傳來噴水聲,接著是一連串止不住的咳嗽聲。
  
  「成筱茜小姐,你講話不能文雅一些嗎?虧你還是個寫小說的。」裴杉杉大喊。
  
  「好,我想我是情生意動了。」成筱茜從善如流,但這樣講實在很沒感覺。
  
  「算了。」裴杉杉的聲音在笑。「既然發情了,那就不要客氣地朝那個伊籐先生下手吧!」她是損友,她承認!
  
  成筱茜很認真地考慮--其實她已經考慮好久了。「可是該怎麼下手?」
  
  「你問我?」裴杉杉又被口水嗆了下,「人家可是沒經驗的黃花閨女,你怎麼會來問我?」
  
  她聲音慌張得有些詭異,但成筱茜以為她害羞,也沒想太多。「你不是說你那個學長老闆是大情聖?你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一定多少看過他誘拐女人的手法。」
  
  裴杉杉頓了一會兒,才像是鬆口氣地說:「還不就是那一套,吃吃燭光晚餐,說說甜言蜜語,反正氣氛對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這麼簡單?」成筱茜質疑,雖然她的小說也是這麼寫的。
  
  「大概吧!」裴杉杉隨口應著。「不過,筱茜,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可千萬不能後悔。」雖然是損友,但仍然不希望好友受傷。
  
  成筱茜微笑,「我知道,我會想清楚的。」
  
  「你還想查出他的身分嗎?我可以介紹你幾家徵信社。」
  
  成筱茜忍不住望了伊籐洋介一眼,而他也正好抬眸望向她。她微笑,他也回她一個好帥氣的微笑。
  
  「還是……先緩緩吧!」成筱茜低低地嘆了口氣,就讓她繼續當只鴕鳥,讓她繼續窩藏著她的失憶異國王子吧!
  
  「我知道了。」裴杉杉百分百給予支持。
  
  「那就先這樣吧!有什麼事我再跟你聯絡。」伊籐洋介的事情好像處理得差不多,她也該掛電話了。
  
  「筱茜,等等……」裴杉杉突喊了聲,口氣像是欲言又止。
  
  「怎麼了?」
  
  「那……如果他是有婦之夫,或者有誰在等他……那你該怎麼辦?」
  
  成筱茜愣了下,「那麼,我會恨死我自己。」她的心像是被敲了一下。
  
  「筱茜,你要知道,這情況和你家的情況完全不同。他失憶了,而你絕對是無辜的,也許他一輩子都回復不了記憶,你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幸福。」裴杉杉知道成筱茜恨死了第三者,因為成筱茜的媽媽就是因為這樣的婚姻,最後選擇自殺一途。
  
  成筱茜低頭苦笑,卻仍輕著嗓音,像是沒事一般。「你到底是勸我停手,還是要我不顧一切地吃了他?」
  
  裴杉杉無言。「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我會努力的。」成筱茜呐呐地承諾,一雙大球鞋突然映入眼中。
  
  成筱茜抬頭,剛好迎上伊籐洋介那雙最吸引她的眼眸。她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也在他的眸中看見自己那個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別擔心。」她聽見自己這麼說,但事實上,她根本一點把握都沒有。
  
  ***
  
  「你有心事?」回家的路上,伊籐洋介終於忍不住問了。
  
  一路上,成筱茜雖然臉上掛著微笑,但她眼眸裡淡淡的苦澀卻騙不了人。
  
  「沒有呀!」成筱茜搖頭,仍然想裝沒事。
  
  伊籐洋介瞥了成筱茜一眼,既然她不肯說,那他也逼不了她。「有心事說出來會舒服點。」他淡淡地望著前方。
  
  成筱茜點點頭,但她的心事該怎麼說?她說不出口。「你呢,你有心事嗎?」她瞟著伊籐洋介,其實失憶的他,才該是心事最多的吧?
  
  「我哪有什麼心事?」伊籐洋介否認,一副大男人的口吻。
  
  成筱茜很不給面子地嗤了聲,「怎麼可能沒心事?你失憶耶!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對你的過去或未來感到惶恐?也許這世界上還有誰在記掛著你,也許這世界上還有誰在等待著你?也許你已經結婚了,甚至還有了孩子,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茫然無措嗎?」
  
  她連珠炮似地問了一串,剛剛還堅持不肯說的心事早就偷偷洩漏光光!伊籐洋介愣了下,從成筱茜的眸中看出了濃濃的掙紮。
  
  她真的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孩!伊籐洋介在心底嘆氣。「其實我沒想那麼多,事實上我也無法想那麼多。」雖然不認識過去的自己,但伊籐洋介相信自己應該有著非常務實的個性。「我真的不記得過去的一切,我甚至不想去尋找過去的記憶。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既單純又平靜。」
  
  他沉穩的嗓音像暖流緩緩注入她心底,他說喜歡現在的生活,是不是表示他喜歡有她的陪伴?
  
  她說不清心底的感受,有點竊喜、有點期待,但也有更多擔憂落空的預期心理。她低低地嘆了口氣,「可是如果有誰正在記掛你,甚至是等待你呢?」
  
  「那我也無能為力。」伊籐洋介回答得很直接。
  
  成筱茜聽了一愣,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你怎麼會無能為力?其實我們知道你的名字,如果真要調查,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伊籐洋介搖頭,「問題是我一點都不想調查,我也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的過去。」他心底一直有個聲音這麼說著。
  
  「為什麼?」她不懂。
  
  「也許是我的過去並不美麗,失憶反倒是給我機會,重新開始。」他聳聳肩,認為這非常有可能。
  
  低頭望著她糾結的眉梢,他心底不是不明白她的疑慮。
  
  「如果真有人掛念我,那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我;如果真有我掛念的人,那我的心底不會一點牽掛、一點感觸都沒有。」他望著她,認真地說。
  
  可是成筱茜聽了並不能接受,「你失憶耶!你怎麼能說得這麼有自信?」
  
  「我就是知道,沒有為什麼。」
  
  她還是不相信,小臉上寫了滿滿的懷疑。
  
  「我沒有忘記我最愛的花草,這就是證明。」他低著頭望著她。
  
  夕陽把成筱茜的臉蛋映得紅撲撲的,讓伊籐洋介想起了那天的吻,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好想再試一次。
  
  伊籐洋介的眸光讓成筱茜又羞又窘,她的眸閃躲著,混沌的腦袋瓜突然竄出一個很蠢的問題。
  
  「那我呢?你會忘記我嗎?」她聽見一個很像是自己的聲音這麼問著。
  
  成筱茜沒想到自己會冒出這麼尷尬的問題,更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呆呆地問出口。她懊惱地偷偷呻吟,一切可不可以重新倒帶一次呀?
  
  她尷尬得好想找洞鑽,尤其伊籐洋介竟然還一點回應都沒有,要不哈哈笑個兩聲也好嘛!她突然有度秒如日的錯覺。
  
  「哈哈!我在開玩笑啦!開玩笑。」真的等不下去了,成筱茜只好自己尷尬地哈哈兩聲,反正總是要有人哈哈笑,氣氛才不會尷尬得快結冰。
  
  她拍了拍伊籐洋介的肩,豪氣地當作一切都沒發生,然後粉飾太平地趕緊往前走,卻聽見男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如果是你,我不會忘。」
  
  這八個字像鐘槌一樣敲著成筱茜的頭,震得她轟隆作響,天地像突然從橘紅色變成了彩色。
  
  「這,是告白嗎?」又是一個和自己很像的聲音在問蠢問題。
  
  完了!她一定又傻了!她不敢回頭,考慮著該不該一溜煙地沖回家閉門思過。
  
  「哈哈!哈哈!還是開玩笑。」這招不知道還有沒有用?她很努力地杜哈了兩聲。
  
  成筱茜尷尬地沒聽見伊籐洋介的回應,她只聽見他的腳步聲朝她靠近,全身細胞都感覺到他正在一步步逼近……
  
  長腳停在面前,成筱茜一抬眸,就看見伊籐洋介令人頭暈目眩的笑容在眼前放大,她以為他要吻她,緊張得不知道該不該閉上眼睛。
  
  「這,是邀請嗎?」
  
  就在她決定閉眼的刹那,伊籐洋介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他的呼息噴灑在她臉上,熱熱燙燙地點了她一身火。
  
  「我……」成筱茜愣傻傻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她在心中已經給了一萬次的肯定答案。
  
  她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她從沒打算隱藏,他好像也沒打算揭穿。她更知道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要不然那些曖昧的泡泡不會一天到晚在屋子裡飄動。
  
  現在,終於到了明朗化的時刻了嗎?成筱茜屏氣期待,心跳激烈得像剛跑完百米賽跑。
  
  「光天化日的,你們在大街上幹什麼?」突然間,很殺風景的吼叫聲從巷口傳來,吼得兩人之間的浪漫曖昧全部死光光!
  
  那是顏可的聲音,成筱茜發誓自己化成厲鬼都不會忘記!
  
  她看見伊籐洋介眸中的惋惜,知道自己眼中的懊惱一定更甚千倍。該死呀!她的明朗化飛了。
  
  「筱茜,你快回來啦!你爸爸來看你了。」顏可又吼,中氣十足地用另一個壞消息擊碎成筱茜所有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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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筱茜的爸爸是個很爛的男人,當年為了外面的狐狸精拋棄了筱茜的媽媽,害得筱茜的媽媽傷心自殺;這麼多年來,也從來不曾盡過撫養筱茜的責任,還三天兩頭地來討錢,去維持他跟狐狸精共組的家庭……簡單來說就是個爛人,男人都是爛人!」顏可抽著煙,示威似地說著成筱茜的故事。
  
  伊籐洋介愣愣地聽著,自動忽略最後兩句濃烈個人偏頗意識的言論。他怔然無言,從來不知道成筱茜有這麼一段故事。
  
  顏可狐疑地瞥了伊籐洋介一眼,「你不是筱茜的男朋友嗎?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嗎?」
  
  伊籐洋介搖頭,「她從來沒說過。」
  
  「也是,筱茜從來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些事。」顏可靠著陽台欄桿望著客廳,成筱茜正鐵青著臉在和她老爸談判。
  
  「為什麼?」伊籐洋介不懂,成筱茜明明是個看起來很開朗的女孩呀……
  
  顏可睨了他一眼,表情十足十地嫌棄他的笨。「當然是因為丟臉呀!你別看筱茜平常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其實她搬來這裡這麼久了,大家對她還是一無所知。就連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大家也是現在才知道。」
  
  顏可頓了頓,「雖然我還是一點都不相信。」她再三強調著自己的立場。
  
  「那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如果成筱茜真像顏可說得那麼神秘孤僻,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就選擇幫助他?
  
  「這自然是因為交情不同囉!」顏可驕傲地說。
  
  其實她只是碰巧某次來騷擾成筱茜的時候,剛好碰見成筱茜的爸爸又來討錢,於是她自告奮勇地幫成筱茜趕走她爸,順便陪成筱茜灌了幾瓶啤酒,成筱茜一醉,就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是嗎?」伊籐洋介很懷疑,而且顏可的口氣也莫名地讓他很不悅。他望著屋內的動靜,視線怎麼也繞不開成筱茜的身影。
  
  「喂,借根煙吧!」伊籐洋介發現自己需要冷靜思考一下。
  
  顏可很詫異,但還是遞了根煙給他。「你會抽煙?」
  
  「大概吧!」伊籐洋介漫不經心地回答。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抽煙,不過當煙一點著,尼古丁竄上腦門的滋味,讓他竟然感到有些熟悉,他咬著煙,心底有好多疑惑像煙圈一樣地飄著。
  
  而最大的疑惑,則是來自成筱茜--這個他以為瞭解、卻發現其實根本像團迷霧的女孩--身上。
  
  伊籐洋介知道她應該是喜歡他的,至少對他的印象不壞。她會對著他傻笑,會對著他臉紅,會偷偷地坐在客廳偷看他在陽台工作,更會為了他一句話,每天早晚和她一點都不習慣的隱形眼鏡奮戰。
  
  這樣的舉動很可愛,伊籐洋介默默地看著她,一點一滴地被她的率真給牽動著心緒。
  
  她是個很不會說謊的女孩,沒想到她卻藏了一個這麼深的心事。
  
  伊籐洋介有些心疼,他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思早就不單純。那天在陽臺上的未盡激情,總是會偶然出現在腦海中,他知道自己的慾望未曾紓解,他知道自己對她一直存有渴望。
  
  可正因為她眸裡總是那麼坦然和率真,他的渴望和慾望全都顯得非常不適合,甚至讓他開始思索,自己對她的好感到底是因為沒有滿足的欲求,還是像她一樣那麼單純天真?
  
  伊籐洋介抽著煙,思緒到這裡又打了個結。他正悶悶地想著答案,屋裡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他一愣,身體已經比思緒早一步沖了進去。
  
  「你怎麼打人?」顏可也跟著沖了進來,氣呼呼地對著成筱茜的爸爸大吼。
  
  「你……」伊籐洋介守在成筱茜身旁,看著她捂著被打的臉頰,那副尷尬又心痛的模樣幾乎揪緊了他的心。
  
  他想摟她入懷,但她那顫巍巍的模樣卻讓伊籐洋介不敢行動,只能心疼地望著她。
  
  「你走!」成筱茜心痛地對那個她該稱為父親的男人大吼。
  
  男人猥瑣地哼了聲,「你以為我愛來嗎?女兒養爸爸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討到我該得的孝心,我自然會離開。」
  
  聽他講得那麼理所當然,成筱茜除了厭煩,已經沒有其他多餘的感覺。「我沒有錢,我也不認為自己該對你有孝心。」
  
  「你怎麼可能沒錢?你寫一本書不是都能賺個幾萬,你養自己一個人哪需要這麼多錢?」男人才不管有沒有孝心,他只要錢。
  
  成筱茜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那是我的事,請你離開。」
  
  「要我離開很簡單,拿到錢我就走。」
  
  男人說得一副流氓樣,成筱茜還沒開口,顏可已經忍受不住地哇哇跳腳。「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說了沒錢,你是要怎樣?你憑什麼要筱茜孝順你,你照顧過她嗎?你盡過一個當爸爸的責任嗎?」
  
  顏可的搶白讓成父覺得自己顏面盡失,他惱羞成怒地又想給成筱茜一個巴掌,卻沒想到被伊籐洋介一手擋住。
  
  伊籐洋介的雙眸很冷,那緊迫的壓力讓成父退了幾步,只能在一旁叫囂。「你這個不要臉的傢夥,書都讀到哪裡去了?你都這樣在外面隨便污蔑自己的爸爸嗎?要不要乾脆寫成書,讓大家都知道算了?」
  
  「這故事太骯髒,寫了也沒人會看。」成筱茜站在伊籐洋介的身後,他像座山一樣安穩地擋在她面前,莫名地讓她好有安全感。
  
  「你這老頭真奇怪,話是我說的,你打筱茜幹什麼?只敢打自己的女兒,你到底有沒有種?是不是男人呀你?」顏可在一旁火上加油。
  
  「你們……」男人氣極了,卻礙於伊籐洋介的壓迫感而不敢往前。「難怪你會沒錢,原來你的錢全拿去養了這個假男人和小白臉!」
  
  成筱茜聽了也不生氣,她淡淡地望著父親,望著這個賦予她生命、卻又讓她痛苦的男人。「至少比拿去孝順你好。」
  
  她丟了這句話,也不管父親又氣急敗壞地罵了什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
  
  她關上門,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
  
  「今天這個機會就讓給你了,我在廚房準備了一手啤酒,每次筱茜他爸爸來大亂過後,她總是習慣讓自己喝得大醉。你多陪陪她,順便安慰安慰她吧!」
  
  成父離開之後,顏可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這麼個差事丟給伊籐洋介,也跟著離開了。
  
  伊籐洋介提著啤酒敲了敲成筱茜的房門,隱隱約約聽得見她的抽噎聲。「你爸爸走了,出來吧!」他輕聲說道。
  
  「我不要出去,你們男人都是混蛋!」成筱茜悶聲在房裡大吼,她才不管是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伊籐洋介聽了只覺無言,這論調跟顏可一樣,難怪顏可老愛糾纏她。
  
  「好,我是混蛋。」他非常從善如流,反正成筱茜之前也這麼叫過他。「現在混蛋邀請你一起出來灌酒,不知道你願意嗎?」
  
  成筱茜抽了抽鼻子,讓身體貼在門板上。「為什麼我要跟混蛋一起喝酒?」
  
  「因為這個混蛋很擔心你。」伊籐洋介也貼著門板傾聽她的聲音。
  
  成筱茜沉默了一會兒,便開了房門。「你擔心我什麼?」
  
  她紅著眼瞅著他瞧,那副模樣讓伊籐洋介禁不住心疼。「擔心你難過,擔心你生氣。」他啞著嗓音,長指忍不住輕撫著她哭紅的臉頰。
  
  「為什麼?」成筱茜倔強地像是非得得到一個答案,她眨著星眸望著伊籐洋介,像是需要抓住些什麼來證明自己。
  
  伊籐洋介望著她的眼眸,看見了她眸底的傷痛。
  
  他輕輕嘆了口氣,「你問我為什麼?」他一把摟住了她,看著她那雙沾著淚珠的眼眸,輕輕地吻住她的唇。
  
  良久、良久,伊籐洋介才啞聲地公佈了答案--
  
  「這,就是為什麼。」
  
  ***
  
  雖然伊籐洋介的答案還是讓成筱茜覺得一團謎霧,但是四片緊貼的雙唇卻早已帶出震盪和心動。
  
  他們像兩團相黏的蜜糖,霎時間吻得難分難捨。
  
  欲火就這麼燃燒在一瞬之間,電流更竄動在最直接的纏吻之中,他們像兩團互相吸引的火焰,而慾望則從中牽引成一片大火。
  
  他們吮吻著,熾熱的掌心在對方的身上放肆探索。伊籐洋介心疼地吻去成筱茜眸中的淚,兩人就這麼抱著、吻著,滾上了成筱茜的雙人床上。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嚨,意識忽遠忽近地飄著,她知道自己狂吻著他,知道自己像饑渴浪女一般撩開了他的上衣,知道自己全身火熱而滾燙,卻又意識蒙朧地感覺不到真實。
  
  伊籐洋介跟她告白了嗎?她恍恍惚惚地想著。
  
  是不是有人在某處等待著他?她發現理智離自己越來越遠。
  
  「啊……」成筱茜咬著下唇呻吟,這才發現自己的胸衣不知何時早已被褪下,而男人竟突然輕齧了口綻放的乳尖。她瞠眸,那感覺帶點刺麻又微痛。
  
  「專心點!」伊籐洋介啞著嗓音說道,抓開她護在胸前的手,單掌將它們高箝在她的頭頂,頸部底下的美好風光立刻一覽無遺。
  
  他滿意地挑眉,輕輕地由頸窩往下烙上細吻,惹得她渾身又酥又麻,忍不住嬌笑著。
  
  「好癢。」她呢喃,喉頭莫名地乾渴。
  
  伊籐洋介揚眸,給了她一個邪佞的微笑,薄唇壞壞地勾著,那雙墨黑瞳眸早已勾去她的理智和心魂。
  
  她又麻又癢地掙紮著,一心想逃開他烙下的細吻,又像渴求著什麼般地弓起背脊,希冀著他的碰觸。她知道自己很矛盾,但她早已無法思考,只能任由本能引領她回應和行動。
  
  「你別亂動。」伊籐洋介跨上了成筱茜的腿,昂藏的慾望鼓脹在褲頭下,磨蹭著她短褲下的稚嫩肌膚,搔得她渾身發顫。
  
  「你……」她紅了臉,雙眼盯著那團幾乎快將拉鍊撐開的不明物體,又羞又好奇地偷偷用膝蓋內側磨蹭著,一股跳動的能量讓她覺得好驚奇。
  
  感覺到他變硬了,她的心中有股小小的成就感。
  
  「這麼調皮?」他問,嗓音又低又啞的,輕舔了下唇,性感的模樣讓她又看傻了眼。
  
  她癡癡地望著他,忘了自己是那個被呈上的貢品,小嘴微啟,像極了一個渴求主人憐愛的小女奴。
  
  伊籐洋介低聲笑著,一刻也閑不得地吮上了她胸上的兩顆紅梅,立刻又讓成筱茜酥麻得瞠大了星眸。
  
  「嗯……」她掙紮呻吟,但被箝制的身子根本動彈不得。感覺神經從酥麻漸漸變成一種無法形容的搔癢,而且還從乳尖快速地流竄至四肢百骸,軟化了她僅剩的思緒和掙紮。
  
  她忍不住閉上眼,專心地享受起這種矛盾的快感。癢癢的、麻麻的,還有更多無法形容的舒暢,讓她的頭皮也跟著發麻。
  
  她夾緊腿窩,感覺下腹像是有道熱流直竄進那羞人的地方。「你放開我的手好不好?我……也想要碰你。」她睜著迷蒙的眸,害臊地紅了臉。
  
  伊籐洋介忍不住微笑,放開了對她的箝制,在她半推半就的曖昧氣氛之下,褪掉了她的小短褲,只剩下一件蕾絲內褲。
  
  「你濕了。」他附在她的耳畔悄聲吐氣,那濕熱的言語讓她不由得夾緊雙腿,嘟起紅唇撒嬌。
  
  「你都沒脫!」她嬌嗔。
  
  伊籐洋介笑了,「你又不肯幫我脫。」他的口氣好埋怨。
  
  成筱茜愣了下,才咬緊牙應允,「好,我幫你脫!」
  
  她坐起身和他平視,頻頻躲開的眸顯示她有多麼害羞。她笨手笨腳地撩開他的上衣,他結實的胸膛就在眼前,她忍不住伸手輕觸,完全忘了衣服還卡在他的脖子上。
  
  「小色女,可以麻煩你盡責一點嗎?」伊籐洋介抗議著,但卻一副享受的舒服樣。
  
  成筱茜不好意思地回神,「知道了。」
  
  她為了脫掉他的衣服,只好直起身子,沒想到才剛剛讓衣服脫離他身上,他就馬上擁住她,濕熱的舌尖隨即纏上了她柔軟的胸。
  
  「你不是要我幫你脫衣服?」她喘著氣問,他的襲擊來得太猛烈,不是初嘗情欲的她可以抵抗的。
  
  「果實就在眼前,怎麼可以不采?」伊籐洋介抽空給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回答。
  
  「你……」成筱茜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那麼賴皮,還來不及反應什麼便發出一聲驚呼,一把被他反壓回床上。
  
  「我等不及了!」她聽見他這麼說。
  
  ***
  
  伊籐洋介的熱吻有如狂風暴雨之姿,席捲著成筱茜火燙的身軀。
  
  他熱切地吻著她的唇,所有慾望和情意交纏在兩舌的繾綣之中。
  
  他熱切地撫著她的背,粗糙的掌心像碰觸珍寶般來回輕撫著,惹出她的聲聲低吟。
  
  他熱切地吮著她的胸,含在溫熱口中的蓓蕾昂然挺立,他邪笑著輕咬著,她馬上又疼又癢地輕捶起他熾熱的胸膛。
  
  他大口一吮,舌尖挑逗著蓓蕾的頂端,一股說不出的快感流竄在她的血液之中,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憑著本能回應他不停的索討。
  
  他吻著她,她幸福地回應;他撫著她,她全心地感受。他舔遍了她敏感的全身肌膚,她戰慄著,卻莫名感受到滿心的幸福和寵愛。
  
  很多事情在這一刻似乎都顯得不太重要,他愛她?或者她愛不愛他?這些問題在此刻似乎已沒有必要再去懷疑。
  
  因為在男人滾燙的懷中,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熱吻中,她點點滴滴都感受到心動。
  
  「你……」她迷離地望著他,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滿心的激動。
  
  「叫我洋介。」他輕喃著自己的日文名字,那嗓音好聽得宛如天籟。
  
  「洋介。」成筱茜軟軟喊著,又甜又膩的嗓音藏著太多昭然若揭的情意。
  
  伊籐洋介忍不住笑了,一股熟悉的踏實感莫名地重回他空蕩已久的心底。「你好美。」他輕撫著她嬌嫩的粉紅身軀,愛不釋手。
  
  粗掌順著債起的胸線一路下滑到乎坦的小腹間,長指熨貼上蕾絲底褲,讓她渾身像觸電似地驚跳起來,一股酥麻快感讓她只能無助地眨著水汪汪的眸子,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看來,我們真的很來電。」伊籐洋介笑得一臉邪佞。
  
  成筱茜嬌羞地紅了臉,卻不知該回答什麼,因為他的長指已經隔著底褲緩緩地揉撚起來。
  
  「啊……」她掐著他的肩,感覺好奇妙。
  
  「你好濕。」伊籐洋介說出她常常寫出的台詞。
  
  她聽了忍不住想笑,但莫名的羞怯感卻讓她只能嬌睇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伊籐洋介隔著蕾絲底褲揉著腫脹的花核,那尖銳的快感刺激著她敏感的神經,讓她僵著身子,感覺到男人的長指漸漸加快速度和力道,慢慢堆疊的快感讓她渾身酥軟,只能無助地發出嬌喘和呻吟。
  
  「洋介,那裡……」很舒服。成筱茜紅了臉咬著下唇,後頭那三個字還是說不出口。
  
  「那裡怎麼樣?」伊籐洋介笑著,故意用指節揉著濕潤的花心。
  
  「不是那裡……」她嚷著,雖然感覺也很舒服。
  
  伊籐洋介馬上從善如流地用中指磨蹭著她的花核,「這裡嗎?」他明知故問地看著她舒服地眯了眼。
  
  他的慾望更加僨張,因為她的臉真是該死地性感極了!
  
  他加重力道地揉著腫脹的敏感小核,墨黑的瞳映著她妖嬈的性感模樣,壞心地逼著她承認:「是這裡嗎?這裡的感覺怎樣?」
  
  「啊啊……」成筱茜說不出話,臉上的表情像是正承受著又舒服又難受的甜蜜折磨。
  
  「這裡舒服嗎?」伊籐洋介不死心。
  
  成筱茜胡亂地點頭,咬緊了下唇沒說話。
  
  「不說話就表示不舒服,那我還是換地方試試好了。」伊籐洋介壞心地收回長指,改為輕撫白皙嬌嫩的大腿。
  
  成筱茜瞪大眼,陡然的空虛感讓她好失落。她皺著眉討饒地望著他,「你別欺負我啦!」她忍不住撒嬌,柔聲似水。
  
  「誰教你都不回答我。」伊籐洋介抵擋不了,長指又情不自禁地像磁鐵般被吸附過去。他發現自己愛看她貪歡的模樣。「告訴我,舒不舒服?」他在她耳畔呢喃。
  
  「舒服。」她的回應好小聲。
  
  伊籐洋介滿意地笑著,「我讓你更舒服好嗎?」他的聲音像佈滿陷阱,正一步一步等著她淪陷。
  
  她睜開迷蒙的眸。「我……怕痛。」她像極無辜的小鹿,正無助地等著被大野狼拆解人腹。
  
  伊籐洋介失笑,動情激素和腎上腺素同時激發,一抹莫名的滿足感襲上心頭,他溫柔地望著她,像只真心承諾的大野狼。
  
  「我會溫柔的……」吃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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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伊籐洋介褪去一身的拘束,沒兩三下就全身光裸地呈現在成筱茜眼前。她瞪著他胯下驕傲的昂藏好半晌,驚訝得忘了該怎麼呼吸。
  
  「你……好大。」她瞠眼,視線想移開,卻又不知為何一直定格在上頭。
  
  成筱茜的反應讓伊籐洋介很有成就感。「謝謝你毫不吝嗇的誇獎。」他像是個與有榮焉的父親。
  
  「我怕痛。」成筱茜情不自禁地討饒。
  
  「你會愛上他的。」伊籐洋介自負地挑眉,那不正經卻又更顯帥氣的模樣,讓成筱茜心折。
  
  她紅著臉啐了聲,「臭美!」卻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視線正好被伊籐洋介逮個正著。
  
  「你想摸嗎?像我摸你一樣地摸我?」他誘惑地問著她。
  
  成筱茜吞了口唾沫,搖搖頭。「這太刺激了。」她只適用初階版,那麼進階的花招她還無法承受。
  
  「是嗎?」伊籐洋介失望地挑眉。「無所謂,反正來日方長。」一眨眸,卻又意味深長地笑了。
  
  成筱茜混沌的腦袋瓜還搞不清楚代表「來日方長」的笑容是怎麼回事,便驚呼一聲,發現自己的小底褲不知何時已被扒光。
  
  伊籐洋介扳開她緊閉的雙腿,那又驚又羞的刺激讓成筱茜大叫。「你想幹什麼?」
  
  他嘿嘿地笑著,帥哥頓時變身為大野狼。「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你……」成筱茜吞了口唾沫,說實話,心底是期待的。
  
  她看著他的俊臉一點一點往前,害羞地想夾緊雙腿無奈卻動彈不得,只好羞怯地看著他的臉漸漸埋進她的私密地帶,她渾身一僵,連腳趾頭都在這一刻石化。
  
  她發不出聲音,因為她感覺到男人正用鼻尖磨蹭著敏感花核。
  
  他溫熱的舌尖勾逗著她腫脹的敏感,每一口的吸吮都帶出一波又一波的欲火,快感像積木般堆疊,一層又一層地將歡愉堆高到無法承受的臨界點。
  
  「啊啊……」成筱茜忘情地呻吟,從來不知道性愛是那麼地令人感到驚奇和歡愉。
  
  她的指尖劃過男人肌肉僨張的背肌,那陷入肌膚的刺疼感讓伊籐洋介倒抽一口氣,他報復似地將長指穿入濕潤的花心,結果火熱的甬道對她和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嗯……」成筱茜嗚咽著,他的進入讓她毫無心理準備。「會痛,洋介……會痛。」她又眨著那雙令人憐愛的眼眸。
  
  伊籐洋介雖然看不見她的神情,不過光聽她軟軟的討饒嗓音就已經心軟,他憐惜地吮吻著花核,希望能藉此減低她的不適。
  
  漸漸地,那刺痛的不適感消失了,成筱茜鬆開了揪緊的眉梢,慢慢地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歡愉襲上腦門。
  
  「啊……」她興奮地呻吟,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男人的舌還是他的長指所帶來的愉悅。
  
  伊籐洋介的指尖在火熱的甬道中摸索著,溫熱的舌更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挑逗著她繃緊的神經,他的慾望在褲襠中幾乎要爆炸,但為了怕她疼,更為了給她美好的第一次經驗,他忍得辛苦極了。
  
  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熾熱的大掌像塊燙紅的熱鐵,連指尖都能在她體內引出陣陣大火,她無助地任由快感將她拋低拋高,甚至感受到全身血液全集中在充血腫脹的敏感。
  
  「啊……我受不了了!」她像觸電般地戰慄,一陣尖銳的快感毫無預警地席捲著她。
  
  成筱茜嗚咽著、討饒著,但男人的舌就是不肯放過變得豔紅的花核。「夠了,夠了……」這樣麻痺神經的快感令她感到陌生,身體深處明明渴望著更多,但腫脹的花核卻禁不住更多的折磨。
  
  她的花心泛著汩汩濕意,愛液源源不絕地湧出,男人的熱情攻勢不曾停止,那雙帶著魔力的火熱大掌更是一刻都不曾離開她的身子。
  
  每每她以為自己受不了了,另一波更大的快感就會馬上又朝她席捲而來。直到快感終於麻痺了所有理智和神經,直到那一波波的刺激終於衝破了所有的臨界點……
  
  「給我,拜託你……」她哭著,「我想要更多。」她無助地讓自己像個蕩婦般索求。
  
  伊籐洋介笑了,性感地舔去唇邊殘留的愛液,那雙耀眼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迷離的眸。
  
  「悉聽尊便。」長指勾去了她眼角的淚,濕鹹的淚水和著指上的愛液,他將長指湊到她的唇邊,半逼半就地讓她嘗著自己的味道。
  
  「嗯……」成筱茜嫣紅著臉閃避,像朵嬌豔盛開的紅玫瑰。
  
  伊籐洋介看得癡了,直到她嬌羞地輕捶著他,「你不是說要給我更多……」她羞得連聲音都快聽不見了。
  
  伊籐洋介這才拉回神智,漾起淺笑,讓自己的昂藏在濕潤的花穴口磨蹭著。他不敢貿然地挺進,即使他早已渴望得發疼。
  
  他緩緩地用昂藏蹭著花核,讓她低吟著,愛液幾乎沾濕了他的火燙,他一手揉撚著她挺立的蓓蕾,一手用長指勾著花穴的濕潤。
  
  這麼雙管齊下的猛烈攻勢,讓成筱茜渾身緊繃得快要爆炸,搔癢的花穴裡似乎渴望著什麼,她張著腿,貪心地慢慢吞噬他的昂藏。
  
  「啊……」她舒服地呻吟。
  
  「嗯……」他難受地悶哼。
  
  她濕熱的甬道幾乎快要逼出他的慾望,那雙寫滿渴望的眸子更是讓他不顧一切地只想挺入。
  
  「痛……痛!」成筱茜尖嚷著,因為男人已經將昂藏直直地挺進狹緊的花徑。
  
  「乖,等一下就不痛了。」伊籐洋介不敢動,他吻著她,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成筱茜知道這句台詞,但她才不相信這句鬼話。「等一下是要等多久?我好痛,還是……你等一下再進來?」
  
  伊籐洋介完全不管成筱茜異想天開的建議,他緩緩地動著,讓她慢慢適應他的巨大。
  
  直到她漸漸地發出低吟,直到那雙寫滿不願的眸子又染上了歡愉,他才放心地加大了動作。
  
  「嗯……」她情不自禁地扭著腰,開始漸漸適應他的巨大。
  
  他吻著她的唇,吻著她的淚,腰際開始輕輕地律動,一個接著一個的深淺挺進都讓她呻吟不已。
  
  「啊啊……」
  
  快感像病毒一般,又開始侵襲成筱茜的全身細胞,她忍不住閉著眸感受這奇妙的愉悅,男人的每一個挺進都像把她帶上雲端。
  
  她原以為剛剛的刺激已經夠多了,怎麼也沒想到現在才是另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樂。
  
  感覺著男人在她的體內,感覺著他的火燙和腫脹,感覺著他充滿著她……
  
  成筱茜抹去伊籐洋介額上的汗,認真地記下他那雙寫滿慾望的眸子,全心全意地感受著此刻的快感和幸福。
  
  她一身薄汗,卻分不出是誰的汗水,他們的體溫一樣火燙,雙眸燃燒著一樣的慾望,空氣的味道滿是情欲,快感已經把她帶到了一個無法理解的世界。
  
  她忘情地呻吟,緊緊地攀附著他的肩頭,用力地擁緊了他,像是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像是要讓兩人合而為一。
  
  「我不行了……」她的淚珠湧出眼角,強烈的刺激感讓她的腦袋空白一片,唯一充塞著的只有快感和歡愉。
  
  「嗯……」伊籐洋介全身緊繃,感覺到花徑一陣揪緊,幾乎讓他噴灑出所有慾望,他的眸子寫滿情欲,「等等,再等我一下。」
  
  「啊……啊啊……」成筱茜回應的只有一串細碎的哭聲和吟哦。
  
  伊籐洋介幾乎快要爆發了,他耽戀地望著她歡愉的模樣,連續好幾個又深又重的挺進之後,所有快感、慾望全聚集在昂藏的頂端。
  
  最後,在一個重重的深挺後,他再也忍耐不住地將昂藏從她火熱的體內抽出。
  
  「啊……」他低吼一聲,讓濃濃的白稠全噴灑在自己的手上。
  
  ***
  
  高潮過後,成筱茜悠悠地從昏沉中轉醒。
  
  她一抬眸,就看見伊籐洋介正靠著床頭對著櫃子上的小盆栽沉思。她翻了個身,尷尬地拉過被單蓋住自己赤裸的身軀。
  
  「你醒啦?」伊籐洋介溫柔地問,嗓音聽起來好低啞,別有另一番風味。
  
  成筱茜點點頭,也跟著坐起了身子。「你……不累嗎?」她知道自己問得蠢,但她不知道自己剛睡醒的惺忪模樣有多麼迷人。
  
  伊籐洋介望著她,忍不住微笑。「謝謝你暗示我的勇猛,我很高興。」
  
  成筱茜嬌瞪了他一眼,想起剛剛火熱的激情,小臉忍不住又滾燙了起來。她瞥著他,發現他也正望著她。
  
  「那個……剛剛的事情……」成筱茜欲言又止。
  
  伊籐洋介眯起眼,「你最好別跟我說什麼一場誤會之類的廢話。」他警告地看著她。
  
  「但是……這的確是個意外。」非常意外的意外。
  
  就像她沒想到今天會看見那個該稱為父親的男人,更沒想到她的第一次竟是發生在這麼複雜的情緒之中。
  
  「我想,是我太激動了。」成筱茜替兩人找了個台階。「我被我爸爸氣昏了頭,所以才會……」
  
  她尷尬地笑了兩聲,但伊籐洋介卻只是冷冷地望著她,望得她莫名地心虛。
  
  他蹙著眉頭,「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今天這一切都是意外,如果是顏可留下來,你也可能跟她滾上床,然後事後再一起討論這是個多麼天大的誤會?」
  
  他的聲音很冷,冷得成筱茜趕緊拉上被單,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麼氣。
  
  「當然不可能。」她搖頭,怎麼都想像不出他形容的畫面。她跟顏可?真是太可怕了!
  
  成筱茜光是想像就忍不住打哆嗦。「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她低頭望了眼赤裸的自己,總覺得這句話說起來有點心虛。
  
  「所以我就是隨便的男人?」
  
  「也不是……」成筱茜皺眉,「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她有一種秀才遇到兵的錯覺,她明明是在替兩人找台階下,她怎麼覺得他似乎一點都不想下樓梯?
  
  伊籐洋介瞥著成筱茜,「我一點都不認為這是一場誤會,或是什麼意外。」他認真地說。
  
  成筱茜心口怦怦跳了幾下,「要不然呢?」她又開始覺得眼前有粉紅泡泡在飄了。
  
  「你喜歡我!」
  
  伊籐洋介突然扔了顆炸彈給成筱茜,成筱茜捧著炸彈,不知道是該自己拉開保險絲引爆,還是該鴕鳥地等著時間倒數。
  
  「我……」她吞了口唾沫,雙眸燦燦地望著他。「是呀!我喜歡你,那又如何?」
  
  她一咬牙,豁出去般地什麼都承認了。
  
  「為什麼喜歡我?」伊籐洋介沒回答,卻又拋了個問題給她。
  
  為什麼?成筱茜嫣紅著臉,大腦思考系統已經因為炸彈自爆而空白一片,什麼答案都不知道。
  
  她傻傻地望著他,那模樣可愛得讓他的心頭一片柔軟。
  
  「我明明是個什麼都不記得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的過去,我更不知道該如何保證未來,為什麼你會喜歡上這樣的我?」他想了好久,卻怎麼樣都想不透。
  
  「喜歡就喜歡,為什麼一定要知道過去或未來?」成筱茜不懂,這一切全部都有劃上等號嗎?
  
  「至少,有個保障。」
  
  成筱茜冷哼,「問題是,我看不見你所謂的保障。就算我知道你的過去,就算我看見了你的未來,但我們卻沒人能看見變數在哪裡。我爸還不是拋棄了我媽,甚至也拋棄了當時的第三者或第四者……」她頓了頓,口氣充滿鄙夷。
  
  「未來,甚至連他現在共組家庭的女人都有可能一起拋棄。」她搖頭,對她來說,這世界沒有一種東西叫作安全感。「所以,你的過去未來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這是她的結論。
  
  伊籐洋介看著她,沒來由地感到心疼。「所以你不擔心我是不是通緝要犯,你只擔心是不是有人在哪裡等著我?」
  
  「因為,我看過那種痛苦,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她望著他,那雙星眸中有著脆弱,也有著絕對的堅強。
  
  伊籐洋介嘆了口氣,驚訝著她原來是個這麼矛盾、又這麼讓他心憐的女孩。他沉默地擁她入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讓她的耳朵貼附著他的心跳。
  
  「聽到了嗎?它正為了你跳著。」伊籐洋介的聲音暖暖地流進成筱茜的心頭,像條潺潺細流,沒有波濤洶湧,卻帶給她說不出的幸福感受。
  
  「自從我失憶以來,它是第一次這麼踏實地跳動著,我第一次有了對未來的希望,只因為有你。」伊籐洋介讓成筱茜埋在自己懷中,他相信自己一定不常說這種話,因為他尷尬得舌頭都快打結了。
  
  「我沒有你的好文筆,說不出感動人心的情話,但我的心底真的對你有著感覺,看見你挨打時會心痛,看見你掉淚會心疼,看見你暖暖的微笑會讓我有奮鬥的動力……」
  
  伊籐洋介的聲音又低又啞,成筱茜聽著他跳得飛快的心跳,忍不住想像著他現在的尷尬表情。
  
  她低笑一聲,心甘情願地被悶在他溫暖的懷中。「誰說你沒有好文筆,你的情話說得比我還動人。」她的嗓音甜得似蜜。
  
  「那麼,請問你被我感動了嗎?」他笑了。
  
  「感動得一塌糊塗。」她伸出小手擁著他。
  
  「所以,沒有意外和誤會?」他問。
  
  她給了他一個好大的微笑。「一切都那麼完美得順其自然。」
  
  「所以……」伊籐洋介忍不住低頭吻了她一下,大手開始摸入被單中探險。
  
  成筱茜紅著臉睇著他,初嘗情欲的身子很快又被引燃了火苗,她微笑著,那笑容看起來既冶豔又性感。
  
  「所以,就繼續這麼順其自然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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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要順其自然到何時?成筱茜不知道,她相信伊籐洋介一定也不知道。
  
  她敲著鍵盤,稿子正寫到女主角的掙紮,「如果這是美夢,我希望這場夢永遠不會醒。」她喃喃地念著,這好像也是她的心情寫照。
  
  她怔怔地對著螢幕發呆,靈感被壞心情打斷,好一會兒都只能看著遊標閃動,卻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叩叩!一陣敲門聲拉回了成筱茜的思緒。
  
  「我出去了,王伯那裡還有些工作沒有完成。」
  
  她抬頭望著伊籐洋介的微笑,心底不自覺地發軟,卻同時出現不知打哪來的莫名惆悵。「你最近還真忙。」她低嘆。
  
  伊籐洋介最近似乎越來越奮發向上,除了王伯之外,街頭巷尾的花材工作似乎也接了不少,害成筱茜最近都看不見他赤裸著上身在陽台揮汗的養眼畫面。
  
  「沒辦法,人家都拜託了,我不好推辭。」伊籐洋介微笑,上前替她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他動作很輕,搔動著她的心,她抬眸望了他一眼,把心事又藏進肚子裡。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不過她知道他一直在凝望著她。
  
  「今天你還忙著趕稿嗎?」伊籐洋介坐上了床沿,與成筱茜平視,他的眸中似乎發現了些什麼,但他什麼都沒問。
  
  成筱茜搖頭,「沒有靈感,想趕也趕不出來。」
  
  「那麼,我們今晚去約會吧!」伊籐洋介笑得好溫柔,「今天王伯那裡大概可以請到款項,我的第一筆薪水總得有點紀念價值。」
  
  成筱茜的眼睛頓時發亮,「約會?」
  
  「是呀!約會。」伊籐洋介揉了揉她的發,寵溺地對她承諾。「看你想去哪裡吃飯,我都帶你去。」
  
  她像個孩子般地興奮,「只能吃飯嗎?我還想看電影、喝咖啡和逛街。」她扳著手指頭細數。
  
  「一切都聽你的。」伊籐洋介望了眼時間,「不過,我真的該走了,我大概五點多回來,回來之後再討論吧!」
  
  他匆匆地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貪看了眼她害羞嬌笑的臉龐,便急急地搬著花材出門去了。
  
  「早點回來哦!」成筱茜甜甜地笑了,覺得自己像個新婚小妻子。
  
  粉紅泡泡伴著好心情持續了五分鐘,約會耶!她和他的第一次約會!成筱茜開心地任由思緒飄向了天際,但當她又回神望向空白一片的稿子之後,現實又把她拉回比原本更深的惆悵境界。
  
  「唉……」她嘆氣,多麼希望能一直看著伊籐洋介。
  
  看著他,她就會心情好;心情好,她就能有靈感;有靈感,她就沒時間在這邊傷春悲秋。
  
  最重要的一點是,看著他,才能讓她有多一點點的安全感。
  
  成筱茜移動滑鼠關了稿子的視窗,按下我的最愛中的連結,視窗出現了有關「伊籐洋介」的搜尋畫面。
  
  「今天從第十八頁開始吧!」她看著左上頭那標明九十六萬多筆的資料,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繼續嘆氣。
  
  日子過得越幸福,她心中的擔憂和惆悵就隨著與日俱增。她不知道哪天突然有人跑來相認,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幸福會被一夕摧毀。
  
  掙紮了好久,終於在某個又沒有靈感的下午,登上了搜尋首頁,顫抖地打下了「伊籐洋介」四個大字。
  
  九十六萬多筆的資料讓她很茫然,每每想鴕鳥地繼續安於現實,但心底的惆悵和不確實感卻又逼得她不得不面對。
  
  「都是日文……」她又嘆氣了。
  
  資料裡面有攝影師的伊籐洋介、有作家的伊籐洋介、有不知幹什麼的宅男伊籐洋介,還有一堆連看都看不懂的伊籐洋介。
  
  「可見伊籐洋介一定是個菜市場名。」她邊找邊碎念,勇氣和耐心每每在找尋了十筆資料後就宣告殆盡。
  
  果然,在按下了今天的第十筆連結之後,成筱茜又想放棄了。
  
  「眼睛好酸,下次再繼續吧!」她自言自語地說服著自己。
  
  她嘗試尋找了,但她什麼都找不到,她對自己這麼說著。
  
  不會有人突然來相認,更不會有人破壞現在的幸福感……她日復一日地催眠自己。
  
  她強迫自己將思緒集中在稿子上,拒絕自己繼續無止盡的杞人憂天。
  
  她多想回復以前樂天無謂的成筱茜,日子只需擔心稿子進度和雞排阿伯今天有沒有偷懶就夠了,她真的不想那麼累……
  
  可是,誰教一顆心已經淪陷?
  
  成筱茜苦笑,這就是愛情的吊詭,這就是大家甘願愛得死去活來的有趣之處,這更是大家愛看愛情故事的大賣點。
  
  「別想了!別想了!還是趕快賺錢比較實際。」成筱茜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大喊。
  
  回應她的,只有突來的電話聲。
  
  她咚咚咚地跑去接了電話,還以為是編輯大人又打來催稿。「喂?」她裝出一副無辜的聲音。
  
  但話筒另一端卻傳來無聲的靜默。
  
  「喂?找誰?」無辜不見了,多了點粗聲粗氣。
  
  話筒還是沒有聲音。
  
  「到底要找誰呀?」成筱茜開始想掛電話了。
  
  「請問伊籐洋介先生住在這嗎?」終於,話筒彼端出現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成筱茜愣了下,沒想到會是找伊籐洋介的。「你是誰?你找他有什麼事情嗎?」她防備的口氣太明顯了,連自己都覺得突兀。
  
  不是沒有人打電話來找過伊籐洋介,但除了街頭巷尾的鄰居,還有誰會知道家裡的電話?
  
  成筱茜的心忐忑地跳著,她等著對方的回應,卻沒想到會意外地聽見電話掛斷的聲音。
  
  「嘟嘟嘟……」
  
  對方竟然直接斷了線?!成筱茜愣愣地拿著話筒出神。
  
  即使知道這可能是詐騙電話,可能是惡作劇電話,甚至可能是哪個鄰居街坊的陌生嗓音……但是不知為什麼,成筱茜的腦袋中只有一個念頭──
  
  「該來的,終於來了嗎?」她喃喃地陷入了沉思。
  
  ***
  
  接了莫名其妙的電話之後,成筱茜又踱回電腦前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客廳的鐘當當當地敲了五下,這才又敲回成筱茜飄離的思緒。
  
  「五點了,洋介快回來羅!」她拍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振奮起精神。「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好好珍惜我的第一次約會。」
  
  成筱茜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精神喊話。這一喊果然有點效用,她開始收拾起低沉的爛情緒,開始緩緩地忙起梳洗打扮的工作。
  
  她先沖了個熱水澡,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五點半,又跟隱形眼鏡奮戰了好一會兒,時間已經超過五點四十。
  
  當她翻箱倒櫃地找著今晚約會要穿的衣服,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人呢?怎麼還沒到家?」她自言自語,雖然心底有些不安,但還是勉強自己靜下心來等待。
  
  她深吸了口氣,開始準備化妝。「一定是王伯那邊的工作耽擱了!」她對自己這麼說著,順便抹了一臉的乳液,時間又過了五分鐘。
  
  「一定跟下午的電話沒有關係。」她繼續催眠自己,順便拍了滿臉的粉底,時間又過了五分鐘。
  
  成筱茜很認真地專心打扮自己。她夾了睫毛,過了三分鐘。
  
  她上了睫毛膏,又過了五分鐘。
  
  她拿眉筆劃了右邊眉毛,兩分鐘;左邊眉毛,一分半鐘。
  
  然後隨便挑了條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口紅,隨便一抹,三十秒。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焦躁,因為時間已經過了五點好久。「我絕對不是在查他的行蹤,我只是有點擔心……對!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成筱茜又開始自我心理建設,她知道自己沒有安全感,所以她愛得非常小心,她不想造成伊籐洋介的壓力,所以她從來不打電話追查他的行蹤,雖然她老早就把手機給了他。
  
  再三考慮後,她拿起電話,每按下一個數字,心口就跟著驚跳一下。
  
  「嘟──」鈴聲響著,沒人接電話,手機自動轉入語音信箱。
  
  成筱茜愣了下,手指比大腦指令更早一步地自動重撥了號碼。「嘟──」鈴聲依然持續地響,依然沒人接電話,手機依然自動轉入語音信箱。
  
  成筱茜不知該怎麼形容心頭現在的慌亂和煩躁,她開始重複又重複地撥打電話,一次又一次地數著嘟聲,一次又一次地聽見手機轉入語音信箱的訊息。
  
  直到電話連嘟嘟的通話聲都不出現,直到號碼一接通就出現使用者關機的訊息,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二十分了。
  
  成筱茜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出神,「去王伯家找找,對!說不定他不知把手機丟到哪去了,所以才會沒聽見。」她隨便穿了件上衣和裙子就出門,根本沒心思去管搭不搭配的問題。
  
  她匆匆地跑到巷口,急忙地按了電鈴,但黑暗的王家大宅卻沒有出現任何回應。
  
  「有人在嗎?」成筱茜敲著鐵門喊。
  
  她說不出心底那種窒人的慌張和焦急,像是什麼寶物被挖走了,心底空空的,像缺了個大洞。
  
  「洋介!伊籐洋介!你在裡面嗎?」成筱茜開始大喊,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奔流。
  
  找不到伊籐洋介的感覺好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的感覺更糟!
  
  成筱茜強打起精神沿著大街找,走過李媽家的圍牆,繞過張伯伯家的花園,甚至跑到公園和溪邊,但就是沒看見伊籐洋介的身影。
  
  沿路聞著飯菜香,她想起她那可悲的約會;看著家家戶戶團聚的模樣,向來無謂的心竟開始空洞地泛疼。
  
  「一定是戀愛讓我變脆弱了……」成筱茜縮在公園的長椅上發愣,像個孤魂似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顏可誇張地大喊:「原來你躲在這裡?你家男人正到處找你呢!」
  
  成筱茜回神,因為她終於聽見了關鍵字。
  
  「他在哪裡?伊籐洋介在哪裡?」她急急地問。
  
  「能在哪裡?還不就在你家嗎?」不明所以的顏可一臉莫名其妙。「他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看見你,哪知出來買包菸,卻看見你坐在這裡發呆。」
  
  顏可走近成筱茜身邊,看見她的模樣忍不住怪叫。
  
  「你怎麼啦?你臉上的妝是怎麼回事?瞧瞧你那條歪斜的眉毛,還有那顏色詭異的口紅……嘖嘖!這能看嗎?還有,你的衣服根本和裙子不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不顧成筱茜已經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奔去,顏可追在她身後急問。
  
  ***
  
  「你去哪了?」一進門就看見伊籐洋介擔憂的眸子,成筱茜心情一放鬆,眼淚就跟著潸潸掉落。
  
  「王伯帶著我去接受雜誌的訪問。」伊籐洋介擔憂地擁著成筱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打你手機沒接?」成筱茜哭著質問。
  
  「採訪的時候沒辦法接呀!」
  
  「為什麼不打電話回來?」成筱茜還是一個逕地猛哭,但抱著伊籐洋介的手卻緊緊地不敢鬆開。
  
  伊籐洋介皺著眸喊冤。「我有打,但一直占線中,而且之後就沒人接了。」
  
  「你可以打我的手機呀!」
  
  「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號碼在手機裡,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就沒電了。」能試的方法他都試了,他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沒有安全感。
  
  成筱茜瞪著他,懸宕的心終於稍稍放下,「我不管!你沒事先告訴我就是你的不對!」她任性地大吼。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我以為你突然回復記憶,所以不要我了……」成筱茜開始趴在伊籐洋介的肩頭上大哭。
  
  伊籐洋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安撫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地哄著她。
  
  「好、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沒有事先告訴你。我以為我趕得及回來,沒想到採訪是那麼花時間的一件事情。」
  
  「你為什麼突然接受採訪?」這件事突然像大石一樣壓著成筱茜的心。
  
  「王伯剛好有個朋友是居家雜誌的主編,好像是聽說了我的事情,特地向我邀了一篇關於蘭花的報導,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伊籐洋介試著想儘量淡化這件事情,看見成筱茜眸中又浮現出慌亂,他暗暗嘆了口氣,猜出她又陷入自己的死胡同裡。
  
  「是哪本雜誌?有名的雜誌嗎?」成筱茜儘量讓自己問得心平氣和,但不平穩的聲調早已洩漏心緒。
  
  伊籐洋介搖頭,「我不知道,我一點都沒注意,是不是有名的雜誌都無所謂,對我來說,只要更多人知道照顧植物的正確方法就夠了,況且多的那筆車馬費還可以帶你去看電影,這麼一舉兩得的請求,何樂而不為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成筱茜瞥了他一眼,又開始欲言又止。
  
  伊籐洋介終於嘆了口氣,他受夠了她這麼折磨自己的模樣。
  
  「可是,如果我的消息傳出去了,有人突然跑來揭開我的過去和記憶,到時候該怎麼辦?」他認真地望著成筱茜,「這是你擔心的,對嗎?」
  
  「我……」她說不出話,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他嘆氣,從她詫異的眸中得到了答案。他握住她的手,讓暖暖熱意從掌心傳達到她的心底。
  
  「筱茜。」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戍筱茜驚訝地抬頭望著伊籐洋介,第一次聽見除了「你」和「喂」或連名帶姓的稱謂法,她偷偷在心底回顧那種心跳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多一點安全感。」伊籐洋介看起來很懊惱,「也許,是因為我本身也很沒安全感的緣故吧?我不知道失憶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人,但是自從失憶之後,我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伊籐洋介難得說出自己的心事,成筱茜認真地聽著,她從來沒聽他說過這些。
  
  「其實我也很掙紮,我曾經很努力地回想我過去的記憶,我曾經走遍大街小巷地問有沒有人認識我,但那些努力和掙紮都隨著時間漸漸變得……無力。」伊籐洋介嘆氣,眸中有著平日不曾顯露的沮喪。
  
  成筱茜心疼地握緊他的手,想傳遞一些溫暖和勇氣。伊籐洋介像是感受到了,抬眸凝望著她。
  
  「遇到你的時候,正是我想通的時刻。不知道過去又如何?我的人生還是得前進,和你的相遇是一個契機,讓我有了面對生命的勇氣。」
  
  「可是……」成筱茜總覺得哪裡不對,「我還是看不見你的心。」
  
  「也許,這就是問題的癥結。」伊籐洋介嘆息。
  
  他似乎不僅埋藏了過去,連自己的心都一併跟著藏進了深處,所以她沒有安全感,開始變得患得患失。
  
  「我不能阻止對你的心動,卻還不夠堅強地讓自己成為你依靠的肩膀。」這是伊籐洋介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可是……」成筱茜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我的靈魂像是切割成了兩半,一半眷戀著不知名的過去,一半渴求著未知的未來。失去記憶真的很不好受,那種空白一片的感覺是我心底不願回想的恐懼,很多時候我像是跳脫角色般地看待我現在的生活,我冷眼看著自己認真過活,冷眼看著自己過著一段不是自己的人生,那種矛盾真的很難形容。」
  
  伊籐洋介懊惱地捂著臉,那脆弱痛苦的模樣讓成筱茜好心疼。
  
  「你也是冷眼地看著我嗎?」她囁嚅地問:「冷眼看著我們順其自然?」
  
  伊籐洋介不知道該怎麼說。「一開始或許是的。」
  
  他困難地承認,「但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我空白的回憶漸漸填滿你的身影,尤其在午夜夢回被恐慌吞噬的黑夜中,我轉頭就能看見你的身影,那種感覺甚至比心動來得更深沉。」
  
  「所以,你把我當成了浮木?」成筱茜很快地找著了自己的角色。
  
  伊籐洋介愣了下,他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現在就像在汪洋大海中載浮載沉,你找不到過去,你看不見未來,你只能張著手掙紮求救,要不然就會掉入深海之中。」成筱茜頓了頓,想像著那個畫面。
  
  「而我就是你身邊看見的唯一一根浮木,你只有抓住我才能讓自己保持平衡,才能不讓自己墜入無邊無際的深海中。」
  
  伊籐洋介聽了莞爾,她果然是靠想像力謀生。「你乾脆說你是鐵架,我是無依靠的牽牛花。」
  
  成筱茜想像了下,她寧願當浮木。「隨便,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伊籐洋介望著她,「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那片海上的浮木很多。」他不是只有遇到她一個女孩。
  
  「我是最結實、最順眼的那根。」成筱茜也望著他,其實,她漸漸能懂得他的心情。
  
  「所以呢?」伊籐洋介看著她的眸,知道她好像已想通了什麼。
  
  成筱茜發現他的脆弱竟激發出她的堅強。「所以,如果你需要我,我會努力讓自己當那根爛木頭,直到你能靠自己的力量遊上岸邊為止。」
  
  伊籐洋介聽懂了她的暗示,心底感動著。「可是木頭的心好像已經滲入海水。」他還是擔心她。
  
  成筱茜眨眨眼,「沒辦法,為了救你,適當的犧牲是必要的。」她會自己努力去調適,努力讓自己克服心底的恐懼。
  
  「為什麼願意對我那麼好?」伊籐洋介不懂,雖然他覺得好溫暖。
  
  「因為……」她望著他,而他等著她的答案。
  
  成筱茜深吸了口氣,雙眸燦燦地望著他。「因為……我、不、知、道。」
  
  她終於露出開心的微笑,尤其是看見他失望的眸子後。
  
  「你以為我會回答什麼?因為愛嗎?哈哈……」成筱茜笑得好開心,經過今天這麼一番對談之後,似乎讓她更認識了伊籐洋介,也更迷上他憂鬱的本質。
  
  「唉……」伊籐洋介嘆氣,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淺笑。
  
  過了一會兒,成筱茜笑聲漸歇,她望著伊籐洋介的眸,終於願意好好回答他的問題。「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有強烈的不安全感,但身體裡卻又同時住了渴望安定的靈魂。」
  
  成筱茜高深莫測地搖頭晃腦,看著伊籐洋介一臉深思疑惑的樣子,忍不住敲了他的腦袋。
  
  「聽不懂嗎?所以就跟你說,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啦!」
  
  她又開心地笑了,伊籐洋介還是只能無可奈何地縱容她。
  
  只是,笑聲中,兩顆心的距離似乎更拉近了。
  
  伊籐洋介又是無奈,又是滿腔的柔情和感動,心念一動,忍不住低頭吻上了她的紅唇。
  
  ***
  
  「嗯……」
  
  成筱茜沒想到伊籐洋介會突然吻她,暈頭轉向地酥軟在他的懷中,無力地攀著他強壯的胸膛,享受著他烙下的連綿細吻。
  
  「謝謝你。」伊籐洋介突然附在成筱茜耳邊呢喃,順便舔了口她敏感的耳垂。
  
  她一愣,頸邊竄起熟悉的酥麻感,望著男人漆黑的眸,笑了一臉的幸福甜蜜。「你的確該謝我,當你的浮木很辛苦呢!」她眨著眼。
  
  「該怎麼謝?」伊籐洋介笑了,貪看她調皮的眸。
  
  成筱茜故意搖頭晃腦地思考,順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偎進他懷中。她的小手挑逗地對著男人的胸膛畫圈,大腿更有意無意地撩動著男人胯下的敏感。
  
  「你說呢?這謝字光靠嘴巴說說總是不夠吧?」她性感地對著他微笑。
  
  這下換伊籐洋介一愣,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和決定,他一把抱起她進房,大腳一抬順便踢上房門。
  
  「這謝謝光說不夠,當然得身體力行地回報你。」
  
  成筱茜笑得好甜,就知道他孺子可教也!「今天本來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她輕撫著他的臉,那微刺的胡碴讓她愛不釋手。
  
  「沒關係,我們也可以在床上來個第一次約會。」
  
  難得聽他說話不正經,成筱茜雖然紅了臉,卻忍不住搖頭。「床上的約會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嬌嗔。
  
  伊籐洋介挑眉,「那我們去客廳。」他從善如流地行動。
  
  「也不是第一次了。」成筱茜又搖頭。
  
  「那浴室。」才剛說完,伊籐洋介馬上想起上一次在浴室的激情。
  
  「也不是。」
  
  伊籐洋介頓下動作,這問題可真有點頭疼了。「既然如此,那飯廳也不行,還有電腦桌前也不可以……」他想起上上次和上上上次的激情。
  
  成筱茜的臉紅得像蘋果,但她仍貪看著伊籐洋介苦惱的模樣。她壞心地偷笑著,才不相信他能找出什麼第一次的場所。
  
  她故意扯開自己襯衫上的幾顆扣子,撩高的裙擺更是讓一雙白皙滑嫩的大腿撩撥著男人的理智。
  
  伊籐洋介的大掌蠢蠢欲動,沒想到卻早一步被成筱茜逮住。「不行!我要我的第一次約會。」她嘟起小嘴,這又是另一個誘惑。
  
  伊籐洋介的慾望早已在胯下蠢動,他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他的天地。
  
  「我知道了!」他帥氣地笑著,長臂撈起嬌小的成筱茜,大步走向房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你要帶我去哪裡?」成筱茜攀在伊籐洋介肩上,像個壞心小魔女般地咬著他的耳垂。
  
  伊籐洋介不理她,繃緊身體地推開了玻璃門和紗窗。
  
  「陽台?」成筱茜驚呼,夜晚的涼意讓她突然間神智清醒,壞心小魔女再也無法上身。
  
  「是的,陽台。」伊籐洋介得意洋洋地對著成筱茜微笑,「我們沒有完成的第一次約會。」
  
  他坐上躺椅,而她則被迫坐在他的昂藏之上。
  
  「可是……」成筱茜開始想討饒,這一點都不隱蔽的空間讓她害羞,被迫大腿張開地跨坐在他身上也讓她害羞,蕾絲底褲下磨蹭著的那團火燙更讓她害羞。
  
  「想求饒已經來不及了。」伊籐洋介邪佞地笑著,吻著她的唇,慾望早就已經繃得他難受。
  
  伊籐洋介拉著成筱茜的小手解開他的拉鍊褲頭,他擺動著腰際,讓解放的慾望磨蹭著她濕潤的底褲,他忍不住呻吟,這真是最大的折磨。
  
  「你別喊出聲音,會被聽見的。」成筱茜緊張地捂上他的嘴。
  
  伊籐洋介不以為意地舔著她的掌心,那濕熱又親密的觸感透過掌心傳到成筱茜發顫的心底,她望著他的眸,那雙漆黑眸底正映著她的身影。
  
  她心一軟,什麼害羞都被丟到腦後。
  
  「我愛你。」伊籐洋介突來的愛語撞進成筱茜的心底,她忍不住俯身擁緊了他,滿心都是暖暖的顫動。
  
  他伸出大掌輕拍著她的背,一股被寵溺的感覺讓她閉上雙眼,全心感受著他在她身上的碰觸。
  
  大掌從輕拍變成了輕撫,也從衣服外竄進了衣服內,解開了胸罩的背扣,從後面漸漸摸上了胸前……
  
  「啊……」這回換成筱茜呻吟,換伊籐洋介對著她微笑。
  
  「大聲喊,被聽見也沒關係。」
  
  成筱茜紅了臉,硬是咬緊了下唇不發出聲音。伊籐洋介也不忙著逗她,他一心只想著其他更有趣的事情。
  
  他解開她衣服上的扣子,只留了下擺的扣子沒解開,然後拉開她的粉紅胸衣,即使明知不可能會被人看見,仍是霸道地只准他一人獨佔春光。
  
  他吮著雪白胸前的粉紅蓓蕾,感覺它們在他的舔吮之下逐漸挺立綻放,大掌毫不停歇地繼續探索遊移,每一寸的碰觸都惹來她的渾身戰慄和喘息。
  
  濕熱的蓓蕾被涼風吹得起疙瘩,所有被他吮過的痕跡全都又酥又麻地侵蝕著她的感官神經,她忍不住自己磨蹭起他胯下的火熱昂藏,兩團火燙的撞擊更是點燃兩人心底最深層的渴望。
  
  他拉開褲頭和底褲,即使看慣了他的巨大,她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又期待又緊張地渴望著他的進入。
  
  「被看見怎麼辦……」她還是有些擔心。
  
  他對她微笑,「不會的,我怎麼捨得把你的狂野美好和其他人分享?」
  
  大掌在裙子內作怪,他扯開她的蕾絲底褲,一雙大手就這麼托起她的雙臀,讓她坐上他的昂藏。
  
  「啊……」她呻吟,這姿勢讓他進入得好深。
  
  她忍不住弓起身子,讓他的昂藏整個埋入她的身子裡。還來不及細細體會這感受,他已經托著她的雙臀開始律動。
  
  「嗯嗯……」每一下的撞擊都像撞進她身子裡的最深處,她舒服地閉上了眼,漸漸食髓知味地開始自己擺動起纖腰,模樣妖嬈地主導起整個情勢。
  
  她推著他的肩膀,讓他舒服地躺靠在躺椅上,而她則半跪上躺椅,手扶上椅把掌握著律動。
  
  「啊啊!」伊籐洋介悶哼著,雙眸連一刻都捨不得眨,只顧著貪看她在他身上狂野的模樣。
  
  她雪白的雙乳在眼前抖跳著,嫣紅的臉頰上滿布著情慾,髮絲在微風中狂野地飄動,連額上的汗珠都性感得讓她美得像一幅畫。
  
  伊籐洋介看得癡了,忍不住盈了滿心的感動。
  
  成筱茜一直咬著下唇,這感覺美好得讓她細細啜泣,漸漸的,她忘了自己身在哪裡;漸漸的,她的眼中只看得見他:漸漸的,舒服變成了快感,一點一滴從腫脹的花核佈滿四肢百骸……
  
  「啊……」成筱茜忍不住呻吟出聲,快感在她的體內爆炸,她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看見他的眼也像天上的繁星一般閃亮。
  
  她迷眩了,迷眩在快感中,迷眩在伊籐洋介的黑眸裡。
  
  混亂中,他好像吻住了她嬌喘不停的唇,好像給了她好幾個又深又猛的撞擊,強烈得讓她以為自己被拋上了天際。
  
  快感迅速地在累積,成筱茜聽見木頭躺椅發出嘰嘎嘰嘎的聲響,隨著聲響變得急促,她的呼吸也開始急喘。
  
  「洋介,洋介,洋介……」
  
  成筱茜忍不住呼喊著這個縈繞在心頭的名字,她每喊一回,男人更是一次比一次猛烈地撞進她的身體裡。
  
  高潮就在這樣的撞擊中突然降臨,她渾身像觸電般地收緊,思緒更在一刹那間變成了空白。
  
  「我愛你。」
  
  恍恍惚惚中,成筱茜聽見伊籐洋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然後又是好幾個又深又重的挺進。
  
  「真的、真的不行了……」
  
  成筱茜哭著討饒,花徑不停地收縮、痙攣,深埋在她體內的伊籐洋介也因為這甜蜜的折磨而逼近了臨界點。
  
  他閉上眸,在最後一個衝刺中,忍不住將所有慾望化成熾人的濃稠,火燙地射進她溫暖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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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天的雜誌訪問出版之後,沒幾天又來了另一家雜誌邀稿,好像是因為伊籐洋介太上相,溫柔好男人形象在主婦界引起旋風迴響。
  
  「接著,聽說伊籐洋介在雜誌上教的花木簡易種植法頗有效用,於是開始有些健康節目也加入邀約的行列。
  
  「後來不知道是誰在網路上發佈了消息,說什麼他靠伊籐洋介指導的方法救活了他們家瀕死的蘭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伊籐洋介儼然成了植物界的療傷王子。」
  
  「所以……」顏可吐了口菸圈,「今天才會有一堆人擠在你家陽台,只為了訪問你那個園丁先生?」
  
  她瞥著成筱茜,終於搞懂了來龍去脈。
  
  陽臺上一堆人忙著架燈接線,屋子裡亂烘烘的,只有成筱茜和顏可呆坐在飯廳,兩人像沒事人般地完全置身度外。
  
  「因為洋介只有在這裡才肯接受訪問。」成筱茜啜了口杯子裡的冰水,眸光從未離開過陽臺上的偉岸身影。
  
  「厚!你們會不會太噁心了,分開個一時半刻是會死嗎?」顏可忍不住口出惡言,這實在是太噁心了!尤其是在她這個前任追求者的眼中看來,更是讓人不舒服到極點。
  
  成筱茜不以為意地微笑,「其實沒那麼誇張,根本是他自己懶得到攝影棚去,對方又邀約不斷,洋介只好開出一個任性的條件,沒想到製作單位竟然會答應。」
  
  顏可才不相信,「少來,自從那晚在公園看見你之後,你們兩個就像突然沾上了強力膠,到哪都形影不離,看起來真不舒服!」她還是醋意滿滿。
  
  「哪有你說得那麼誇張?」成筱茜紅著臉反駁,雖然的確是從那晚之後,洋介就很少再離開她的身邊。
  
  兩人就像是講好了般開始形影不離,他去工作,她就帶著電腦在一旁陪著他;她晚上忙著趕稿,他就儘量將工作全安排到下午,只為了把握早上的時間陪她。
  
  問他為什麼?他只淡淡地笑著說早上太陽太大,下午出門才不會曬黑。但其實她知道為什麼,因為她淺眠,總要在他懷中才能睡得安穩。
  
  這就是他,她漸漸看見和發現的真心。
  
  「筱茜,你在發什麼呆?」顏可推了推成筱茜,發現她好一會兒了都沒有回應。
  
  成筱茜回神,「怎麼了?」
  
  「門口那個男的是誰?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了。」顏可比了比大門口,在一群混亂當中,那個陌生男人的沉穩顯得很突兀。
  
  成筱茜莫名其妙地走上前去。「請問你要找誰?」
  
  男人的眸光在鏡片後閃了下,溫和有禮地對著成筱茜微笑。「請問伊籐洋介先生住在這嗎?」
  
  成筱茜愣了下,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是的,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最近慕名而來找伊籐洋介的人變多了,她不知道這又是哪家媒體或廠商。
  
  「方便讓我見他一面嗎?」男人又開口,那聲音真是越聽越耳熟。
  
  成筱茜暗自困惑著,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來,只淡淡地有股不安在心頭,就像那晚的心情一樣。
  
  「請問你是?」她問,總覺得自己就快要想起來了。
  
  「我叫段文卓。」男人掏出名片,是某間公司的副總經理。
  
  成筱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她原以為他是哪家媒體,看情形似乎和平常的訪客不太一樣。
  
  她吞了口唾沫,大腦裡突然靈光一閃地想起了那晚的電話……
  
  「我是伊籐洋介的好友,我找他找了好久。」段文卓在同時宣佈了答案,轟得成筱茜耳邊如震天巨響。
  
  該來的,終於來了嗎?
  
  ***
  
  「你是伊籐洋介,日本中央大學的植物學專任講師,兼任研究所的櫻花養護研究專員。媽媽是台灣人,這次是為了處理外公的遺產問題,所以才會專程回來台灣。」
  
  訪問結束之後,客廳只剩下三個人。段文卓邊說邊拿出公事包裡的相片,像是佐證似地拿出合照。
  
  「洋介,我真的是你的好朋友文卓,你怎麼會忘記了呢?」段文卓一臉不敢置信,像是很難接受這樣的打擊和事實。「那天我特意帶你去山上看原生種百合,哪知你竟然不小心失足摔下山崖,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你竟然會失去記憶。」
  
  段文卓說得很真切,但伊籐洋介只是靜靜地聽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很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伊籐洋介緊握著成筱茜的手,回答得非常雲淡風輕。
  
  成筱茜瞥了他一眼,沉默地沒有出聲。
  
  「那你外公呢?你外公的遺產因為你的失蹤而懸宕在那裡,不僅產權處理不清,連公司的股權都陷入要被併吞的危機。」
  
  伊籐洋介還是沒有表情。「沒有其他繼承人嗎?」
  
  「沒有,你外公的遺囑只寫明給你一個人繼承,要不然就全數捐給慈善機構。」段文卓說得很焦急。
  
  但伊籐洋介還是聽得無關痛癢。「為什麼?難道我沒有任何兄弟姊妹嗎?甚至是表兄弟或堂兄弟?」他只是好奇。
  
  「你媽媽是獨生女,你外公又特別疼你。」
  
  「是嗎?」伊籐洋介挑眉,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那麼,就把一切捐給慈善機關吧!反正我也不需要錢。」
  
  他說得很簡單,卻讓在場的另外兩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成筱茜怔怔地望著他,說不清心底到底是什麼感受。伊籐洋介給了她一個微笑,才回過頭望著段文卓。
  
  「我真的不記得過去的一切,即使你現在說了再多,我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如果你還要我這個朋友,我歡迎你隨時來找我。」他頓了頓,口氣突然變得認真。
  
  「但是,對於過去……已經離我非常遙遠,而我也沒有戀棧的必要,所以就讓一切過去吧!你認識的伊籐洋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我想要過新的生活,而這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經歷。」伊籐洋介微笑,看得成筱茜又是一陣吃驚。
  
  什麼時候他也學會了用調侃的態度去面對?成筱茜愣愣地出神。
  
  「怎麼會這樣呢?」段文卓似乎不相信伊籐洋介會這麼回答。「你難道一點都想不起來嗎?你真的忘記了我和實和嗎?」
  
  他激動地掏出另一張相片。合照上的伊籐洋介笑得很沉穩,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雖然長相和現在一模一樣,但成筱茜總覺得好不真實。雖然相片裡的男人真的是她身邊的伊籐洋介,但似乎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她說不清楚,視線很快被相片中另一個笑得溫柔的女孩給吸引。
  
  「實和?」伊籐洋介念著這個名字,莫名地竟覺得有些熟悉感。他感到不可思議,不自覺地捏緊了成筱茜的掌心。
  
  她吃痛地抬眸,捕捉到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困惑和迷惘。
  
  「實和是誰?」伊籐洋介難得地又開口問了一次,有別於今天一逕的漠然,讓成筱茜忍不住望著他。
  
  「她……」段文卓頓了頓,視線流轉在伊籐洋介和成筱茜交握的掌心上。「你想不起來嗎?」他似乎問得很小心翼翼。
  
  成筱茜深吸了口氣,不知為何心底又開始騷動著不安。
  
  「想不起來。」伊籐洋介搖頭,態度很明顯的跟剛剛不同。
  
  成筱茜的心狂跳著,突然覺得氣氛沉悶得窒人,悶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抱歉,我再去泡壺茶,你們慢聊。」她掙開伊籐洋介的大掌,突兀地開口。
  
  「筱茜……」伊籐洋介不明所以地呆愣住,思緒被她拉走了。他知道她的不安全感又出現了,所以擔心地望著她。
  
  「段先生,我想……」他想終止這場談話,因為誰是誰,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如果繼續下去會傷害到成筱茜,那他就有必要停止。
  
  「實和……」段文卓知道伊籐洋介想說什麼,搶先一步地開口,時間短暫得讓伊籐洋介無法思考。「實和是你的妻子,也是我最親愛的妹妹,難道你把一切都忘了嗎?」
  
  哐當!廚房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伊籐洋介也愣在原地,腦中驚訝得不知該如何思考。他有妻子?這是真的嗎?
  
  「看起來你似乎有了新的打算,但是我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又該怎麼辦?」段文卓的指控像針似地紮進伊籐洋介的心底,他默然地望著相片上的女孩,無法否認自己的確對她有著無法形容的熟悉感。
  
  伊籐洋介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他像是抽離了身體般地聽見自己說:「請你安排我和她見面。」他需要知道真相。
  
  段文卓瞥了眼廚房,「我知道了。」他低聲承諾,反正只要讓那女人離開伊籐洋介的身邊,一切就會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段文卓望著伊籐洋介,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送走段文卓後,伊籐洋介回到廚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你……都聽見了?」他蹲下身,幫著成筱茜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嗯!」好一會兒,才聽見成筱茜淡淡地應聲。
  
  伊籐洋介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不是他要懷疑段文卓,而是他真的對自己有妻子這件事沒有印象,只是,段文卓應該沒有理由騙他。
  
  伊籐洋介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陣沉默之後,倒是成筱茜開口了。「你們約什麼時候再見?」她的耳朵從「孩子」這兩個字之後就聽不見其他東西。
  
  「明天。」
  
  成筱茜頓了下。「這麼快?」
  
  「總得要早點解決。」他嘆氣,不知道有什麼立場說話。「筱茜,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請你相信我。」
  
  成筱茜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頭,「相信你什麼?」她不知道。
  
  這件事情沒有誰對誰錯,她要相信什麼?
  
  「說不定有什麼誤會……」伊籐洋介很焦躁,掌心不小心被劃了道傷口。「痛!」
  
  他低喊,掌心霎時流滿了血,成筱茜趕忙抽了好幾張面紙壓住傷口,他掌心的傷讓她心疼,但她心底似乎還有另一道傷口更疼。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成筱茜忍不住碎念,看著不斷流出的鮮血,莫名地竟突然開始淚流不止。
  
  她的淚滴到他的掌心,在衛生紙上暈開一圈又一圈的紅漬,伊籐洋介除了嘆息,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別哭了。」他喃喃地安慰著她。
  
  「我也不想哭。」她倔強地抹去眼淚,但眼淚卻還是落個不停。
  
  伊籐洋介看著成筱茜強撐的堅強,無計可施,只能跟著心疼。「請你答應我。」他突然一把將成筱茜擁入懷裡。
  
  「答應你什麼?」她哽咽著。
  
  「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太快放棄我。」
  
  ***
  
  很快的,約定的時間就到了。成筱茜強迫自己冷靜,但又無法掩飾自己的坐立不安。
  
  「沒事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伊籐洋介握緊了她的手,輕聲地安撫著她。
  
  成筱茜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電鈴聲正好在同時響起。
  
  「去開門吧!」她嘆氣。
  
  不管什麼承諾和安撫,在此刻都顯得薄弱,她沒有相信的勇氣。
  
  「你……」伊籐洋介看著她,即使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卻也只能化成長長的嘆息。
  
  他起身去應門,才剛開了鎖,就聽見一聲很熟悉的嗓音。
  
  「洋介,真的是你嗎?」
  
  他頓住,眼眸對上鐵門外的女孩。
  
  「我是實和,你真的忘記我了嗎?」伊籐實和激動地喊。
  
  伊籐洋介看著她,腦中有了一絲的混亂,像是電視出現雜訊一樣,他隱隱約約地看見某些畫面,但卻又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
  
  他心頭一凜,只能先默不作聲地開了門。「歡迎你們,請進。」
  
  他疏離地招呼著他們,漠然地牽動嘴角當作微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剛剛那一瞬間心中的震撼有多大。
  
  他知道自己對那女孩有感覺,但他還是不知道她是誰。他儘量避免再和她有眼神上的交流,但女孩隆起的大肚子卻逼得他不得不正視她。
  
  幾不可聞的,伊籐洋介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幽幽嘆息。他的思緒好亂,他發現自己甚至沒有回頭的勇氣。
  
  「洋介,我還以為你墜入山崖……死掉了!」伊籐實和哭得好激動,那眸中的真切情意,看得伊籐洋介一陣恍然。
  
  「我……沒死。」愣愣地,他只能這麼回答。
  
  伊籐實和激動地想撲進伊籐洋介懷中,但隆起的肚子卻讓她只能對他張開雙臂。「我看見了,要不是文卓告訴我這消息,要不是我今天親眼看見你平安無事,我還真不敢相信。」伊籐實和突然改了一口日語。
  
  伊籐洋介愣了下,他發現自己竟然全都聽得懂。「我……真的是你丈夫?」他用日文顫聲問著。
  
  伊籐實和望了段文卓一眼,「是的,你是我的丈夫。」她堅定地回答。
  
  「是嗎?」伊籐洋介的思緒突然一片空白,甚至震驚得退了兩步。
  
  「我們的家在東京,這次是為了處理外公的遺產問題而回來台灣。」伊籐實和的雙眸很清澄,在她認真的直視之下,伊籐洋介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勇氣回望她。
  
  他嘆氣,即使還是沒有記憶,但卻不由得信了幾分。
  
  「這是你和實和認識以來的相片,你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默不吭聲的段文卓拿出了一本相簿,裡頭放了好多相片,有孩童期的、有青年期的,還有長大的相片。
  
  相片裡的主角有大有小,唯一不變的是男孩神似的五官,和身邊一直相依偎的女孩。
  
  成筱茜瞥了一眼就轉開了視線,沉默地盯著眼前的水杯,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心痛。
  
  「這是你與實和的結婚證書。」段文卓又掏出一疊檔,上頭的幾個漢字是成筱茜看得懂的。
  
  結婚屆。
  
  成筱茜又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她霍地從沙發上起身,歉然地朝著他們微笑,「你們慢慢談,我到陽臺上去澆花。」
  
  她笑得一臉沒事樣,但越是如此,就讓伊籐洋介越擔心。
  
  「筱茜……」他慌張地喊。
  
  成筱茜停下腳步,背對著伊籐洋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不要過來,沒有把事情談清楚前,我會記得你昨天的請求。」
  
  不要輕易放棄他──
  
  成筱茜記得,但前提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足夠的勇氣。
  
  ***
  
  不知過了多久,當成筱茜不安穩地從夢境中驚醒時,她看見伊籐洋介就坐在她身邊。
  
  「我睡著了?」她睡眼惺忪地從躺椅上起身。她沒想到自己真的睡著了,雖然她真的覺得困。
  
  「嗯!」伊籐洋介回神,視線從眼前的一堆花花草草回到她臉上。「你邊睡邊哭,又作惡夢了嗎?」
  
  成筱茜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臉頰,竟然真的讓她摸到未乾的淚痕。「是嗎?我沒有印象。」她沒看他,也把視線投向了眼前的花草。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成筱茜才輕聲開口。「客人呢?」
  
  「回去了。」伊籐洋介的眸還是盯著她。
  
  成筱茜不願和他的視線相對。「事情都談清楚了嗎?」
  
  「大概。」
  
  她聽了忍不住皺眉。「什麼叫大概?」但她還是不願轉頭看他,雖然他就近在身邊。
  
  「他們把故事說完了,而我也把故事聽完了。我大概瞭解伊籐洋介的故事,所以回答你大概。」他認真地解釋,眼眸不敢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神情。
  
  「所以呢?」
  
  她眉頭皺得更緊,看得伊籐洋介很想伸手抹平她的煩憂,但他辦不到,所以還是只能平板地有問有答。
  
  「沒有所以。」他說完,看見她又皺眉了。
  
  成筱茜的心頭像悶著火,無法大火燒起,但卻又熄滅不了。「為什麼沒有所以?他們那麼辛苦地找你,應該不是只為了要和你說故事吧?」
  
  成筱茜很煩躁,她知道,伊籐洋介也知道,但他還是故意用平板的音調、用事不關己的無謂態度觸怒著她。
  
  「我不知道。」他這麼回答。
  
  成筱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她怒不可遏地轉頭瞪著他,只是視線才剛對上他的眸,她的火氣頓時冰凍。
  
  「你……」她說不出話,因為她清楚看見他眼中的濃濃無奈。
  
  那份無奈是為了她,抑或是為了伊籐實和?成筱茜想不出來,也不敢想像。她的怒氣凍結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頭竄起的冰寒。
  
  「你終於願意看著我了。」伊籐洋介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從胸口吐了出來。
  
  「所以,一切是真的?」成筱茜聽見自己問,她霎時懂得了他曾說過的那種抽離感。
  
  伊籐洋介眸中的無奈加深,甚至還染了更多的痛苦。「我……不知道。」他還是只能這麼說。
  
  「他們的故事很真實,但我卻聽得很不真實。」他喃喃地說,「我沒有任何的記憶,但是……」他望著成筱茜,說不出口了。
  
  這些日子以來的默契很快地讓成筱茜了悟。「但是,你對伊籐實和有感覺。」這不是疑問句,這是肯定句。
  
  這是即使伊籐洋介不說,她也看得出的事實。
  
  「筱茜……」伊籐洋介又嘆息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我就是覺得很怪。」
  
  他很困惑,但成筱茜卻提不起勁。「那是你的故事。」她甚至連問都不想問!
  
  「這個故事太簡單了,簡單得不像是真的。」伊籐洋介不知道該怎麼說。「況且我對實和的感覺,和對你的感覺完全不同……」
  
  但他又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他望著成筱茜,實在是困惑極了。
  
  「但不管怎麼說,那還是你的故事,她還是你的妻子,甚至你們還有了孩子。」成筱茜覺得自己的思緒越來越縹緲,越來越不真實。
  
  她雙眸無神地望著他,望得他心好疼。
  
  「筱茜,你別這樣。」伊籐洋介自己的思緒也很亂,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開成筱茜的手。只要一鬆手,也許他就從此失去了她。「求你再給我一段時間,不要輕易地放棄我……」
  
  他又露出那副像在大海中溺水的無助眼眸了!成筱茜望著他,心很痛,卻又割捨不下。
  
  「我說過了,如果你需要我,我會努力讓自己當那根爛木頭,直到你能靠自己的力量遊上岸邊為止。」她輕聲地說,看見伊籐洋介終於鬆了口氣的神情。
  
  她木然地被擁進他溫暖的懷裡,她沒說出口的是,其實爛木頭自己都快要墜入無盡的深海中了……
  
  她還能救得了誰呢?她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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