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紅蓮！」
隔天一大早，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喚回蕩在整個屋子裏，一抹身影飛快的衝出屋子，瘋狂的找尋著留下三個字便離去的人兒。
「紅蓮！我不准，我不准你離開我。」
原本陰霾的天空，這時候在遠處傳來一陣轟轟雷響，隨即便落下傾盆大雨。
即使這樣，也阻止不了月軒華想要馬上找到紅蓮的決心。
當他看到飄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寫滿了他名字的紙張時，他就知道她的心意了。
而最後三個宇卻是不一樣的——我愛你。
這樣刺眼的三個字，是鮮紅色的三個宇，在滿張黑色墨水的名字中，很難不注意到。
他知道這是紅蓮用她的鮮血寫成的。
月軒華不顧大雨打在他的身上，就算大雨是那樣紛亂的下著，也比下上他心裏的紊亂。
她會去哪裡？她可能去哪裡？這些問題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卻找不出她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像是發瘋似的不停的飛奔著、找尋著，無情的雨水像是一根根冰冷又尖銳的針刺著他的身體，可是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不可以失去紅蓮。
他憤怒，她為什麼要離開他？卻又一句話也不說。
不！她有說了，她說了她愛他。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離開他？為什麼？
他像是一頭心急著要找到自己小母獅的猛獅一直在路上騁馳著，瘋狂的雨水遮掩住他的目光，卻遮掩不了他心痛的感覺。
他當初發誓，絕對不允許再有任何一個人遺棄他，但是現在他卻被自己以為自己完全控制的小女人給拋棄了。
就算她說她愛他，又怎樣？
她還不是選擇離開了？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來她之前的溫馴及可愛都是假的，為的就是要替自己爭取逃走的機會，為的就是要讓他放下戒心。
月軒華突然止住腳步，佇立在雨水中，任由雨水沖刷打在他的身上，他面無表情的瞪著眼前那一團小小的、顫抖的小東西。
他想要找的女人正一動也不動的蹲在樹底下，身上濕淋淋的，雨水同樣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像是迷路的小狗狗一樣。
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那不動的人兒慢慢的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像是鬼魅一樣，然而目光卻直直的迎上他的眼眸。
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在她美麗的臉上滾落，深深的揪痛他的心，但是心痛之後卻更加氣憤。
「紅蓮！」
「月……」
她才想要開口，卻被他一把抓住，他像是兇猛的野獸一樣，用力的搖晃著她纖細的肩膀，不理會自己另一半的臉的神情兇狠得像是羅刹降世一樣。
「紅蓮，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到底想要我怎樣？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你以為你可以逃到哪裡？你忘記你已經被惡鬼詛咒了，你就會像我那個倒楣的母親一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的，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還是說你不死心，想要逃回那個負心漢的懷裏？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休想。」
他重重的把她壓在堅硬的土地上，大雨無情的打在他的背上，他憤怒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眼神兇狠又淩厲，像是等一下就會殺了她似的。
但是不可思議的，她一點也不會覺得害怕。
「你說話啊！」
紅蓮想要說些什麼，小口輕啟，卻終究還是閉上。
見到她沉默不語，更加燃起他胸口不安的火焰。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想要逃去的懷抱是雷那裏？」他死命的瞪著她，胡思亂想的質問著她。
「不要逼我……」
「我逼你？是我逼你嗎？還是你逼我？你跟我回去，馬上跟我回去。」
「不要！你已經要娶美麗的艾姑娘為妻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不要那麼殘忍的對待無辜的艾姑娘。」
「所以呢？」
「我希望你饒了我吧！放我走吧！」
「休想、休想，你要跟我回去。當初你已經答應要陪我一生一世的，這是你的承諾，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抓回去。」
「那你乾脆殺了我好了。」
他的臉色一凜，仿佛不敢相信她口中所說出來的話，「你再說一次。」
「你殺了我好了。」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豆大的淚珠無聲無息的自她的眼角滾落下來，表情像是不想要再掙扎的小動物一樣，要殺要剮都無所謂了。
「你真以為我不敢嗎？」
她依然緊閉雙眼，只是淚水流得更急。
月軒華一手揚在半空中，銀白的掌氣在大雨中化為一道刺眼的光球。
武功高強的人都承受不了這樣強大的力量，更別提她這樣嬌弱的小女人了，但是她一點恐懼也沒有，因為令她最怕的事情發生了。
她愛上了他，但是他卻不愛她，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玩物而已。
所以她靜靜的等待，等著他一掌結束令她痛苦的一切。
如果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娶別人，不如一掌了結她的生命還來得痛快。
但是等了許久，這一掌始終沒有落下。
為什麼？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卻看到他苦澀的神情，眼中憤怒的火焰已經被恍然大悟的絕望給取代。
他鬆開了她，翻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已經停止下雨的天空。
「我明白了，我怎麼會這樣蠢？居然忘記自己這副半人半鬼的樣子，也妄想得到真愛？像我這樣殘缺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吧！」
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紅蓮不再沒有反應了，她馬上像被火燒到似的坐起來，小手緊緊的握住他的臂彎，急切的說：「不是這樣的，你不可以這樣想。」
「你教我如何不這樣想？」他像是被踩到痛處的野獸般的吼著她，「你不是一直想盡辦法要逃離我？如果不是我一直緊抓著你不放，想必你已經不知道逃到哪裡讓我找也找不到了。我早該要有自知之明的……」
他猛然停住所有的話語，靜靜的轉過頭去，不想要再看到她，目光落在不知名的遠處。
雨過天青的天空露出點點的星子，美麗卻感動不了他受傷的心。
紅蓮靜靜的望著他的背影，發覺心裏的痛楚突然間不痛了，因為自己愛他，是那樣深深的愛上他。
但是愛是什麼？
難道她會因為他要娶別的女人，就不再愛他了嗎？
難道她會因為他對她冷酷無情，就不再愛他了嗎？
難道她會因為自己懦弱的逃避，以為只要逃到天涯海角，就不再愛他了嗎？
答案在心裏，很清楚的回蕩著。
不會！
她永遠都停止不了這一份愛了。
「你走吧！」
紅蓮身子凜了一下，「要我走？」
他緩緩回過頭，神情又變回她所熟悉的那個男人了，那個總是躲在冷漠無情面具後的男人，目光變得淩厲、冷酷，讓人難以捉摸、難以親近。
就像是初次見到他的那一天，羅刹般的臉。
是她，是她又再次把他變回羅刹的。
不！她不要這樣的他，不要！
顧不了那麼多，她用力的緊緊的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背上，儘管兩人全身都濕淋淋了，但是他的體溫依然可以溫暖得了她，讓她不想再離開了。
「我不走。」
她整個人突然被抓離他的身上，他猙獰又可怕的面孔映人她的眼中，「你到底想要怎樣？想要逃走的是你，現在我要讓你走了，你又說你不想走了……你到底在做什麼？想要玩弄我的感情嗎？你以為你玩得起嗎？」
「月……不要這樣，我……我愛你。」
這句話要是在平常，可能會感動他，但是在此時此刻，卻成了刺激他抓狂的武器。
他大力的推開她，殘忍無情的說：「真可惜，我一點也不愛你。」
「騙人。」
「我沒有騙你，我一點也不愛你。」他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樣的重複著，「我真的一點也不愛你，所以你滾吧！離我愈遠愈好。」
「不要。」
她想要再次抱著他，他卻無情的轉身，施展輕功，消失在淒冷的夜風中，一下子便不見蹤影。
紅蓮不敢相信自己會被他拋棄在荒郊野外，她的淚水不斷的滾落，對著他消失的方向狂喊著，「月軒華，你是個懦夫，你沒種，你如果丟下我，我就死給你看，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愛你，還是在騙你。」
雖然淚眼迷蒙，但是她知道在不遠的地方就是斷崖。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斷崖邊，冰冷的風呼呼的吹過她的身子，像是冷冽的刀割著她細嫩的肌膚。
站在崖邊的嬌小身影搖搖欲墜，美麗的臉上淚水沒有停止過。
她真的覺得死亡像是最美麗的夢境一樣，如果自己的這份感情註定被自己的愚蠢親手毀掉的話，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失去了家人，沒有了親情，失去了月，沒有了愛情，往後的日子，她沒有勇氣再過下去。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愛你，可是卻被我自己搞砸了這一切，如果連你也不要我，我就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她哽咽的哭訴著，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一樣。
沒想到自己也可以有這麼深的感情，可以愛到這麼悲慘。
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愛她，還說她騙人！
紅蓮緩緩的低下頭，望著下面深不見底的深淵，淚水化成一顆顆的珍珠吹散在風中，像是她心裏淌的血滴一樣，止也止不住。
心碎的痛楚讓她失去了理智，深不可測的崖底傳來誘人的呼喚，不斷的誘拐著她往下跳。
只要往下跳，一切就可以結束了，所有的痛苦就不會存在了。
只要往下跳……
「你敢！」
這個聲音……
紅蓮緩緩的抬起頭，從迷蒙不清的視線裏看到剛才憤而離去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臉上的神情充滿了蒼白及害怕。
紅蓮一雙大眼睛直直的瞅著他，仿佛不敢相信他會出現似的。
「你敢！」
這個男人連阻止她都不會溫柔一點，只會用這種命令的口氣。
紅蓮慢慢的轉過頭，不再看他，目光靜靜的望著崖底，「我要證明我沒有騙你，我是愛你的。」
「紅蓮，你敢再動一步，就給我試看看。」
「不要再命令我了，我不要再當你的奴隸了。」她大聲的哭喊著，身子因為激動而晃動了一下。
那種搖搖欲墜的恐怖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他屏住呼吸，目光絲毫不敢離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他痛苦的開口，「那就讓我當你的奴隸吧！」
紅蓮沒有回答，但是微微轉過頭的目光，證明了她聽到他所說的話了。
「我投降了，讓我當你的奴隸吧！只要你肯再愛我一次。」他又重複了一次，這一次的口氣中像是終於擺脫以往的猶豫及不安，豁出去的說著。
「如果只是想要誘拐我離開這個懸崖，那你就別白費心機了，我不會化成厲鬼去打擾你跟艾姑娘的幸福美滿。」
「我不要其他的女人，我只要你。」
「可是你剛剛不是這樣說的。」
這個女人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要小性子嗎？月軒華發現自己真的不瞭解她，卻偏偏愛她愛得這麼慘。
「我剛剛一時失去理智，才會那樣說的，我以為你是因為我的殘缺才會怕我，想要離開我，我感到自卑啊！」
「你不用自卑，我根本就不會介意。」她輕聲的回答，淚水比較緩和了，但還是沒有打算離開崖邊。
「知道嗎？我就是因為太愛你了，偏偏你就是有辦法讓我感覺抓不到你，我太過不安，所以才會聽信某個人的話，用第三者讓你嫉妒，希望可以讓你發現你是愛我的，可是後來卻讓我發現，我愛你比較深。」
紅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真的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嗎？
「我想要跟你求親，我知道我對你一向都很霸道，也許你不一定會同意，但我還是決定要用命令的方式，因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我只能緊緊的抓住你所說的以身相許的承諾，逼你跟我在一起，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能力可以留住你？」
「你是說……你之前那樣霸道不講理的欺侮我，全都是因為你愛我？」
「對！該死的，我愈蠻橫不講裏就代表我愈愛你。」
她打了個嗝，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然後靜靜的低語著，「哪有人家這樣愛人的？」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狼狽的低吼著，「我有什麼辦法？我以前又沒有愛過人。」
「我是第一個？」
他點點頭。
「也會是最後一個？」
他雖然有點不太情願，像是這樣赤裸裸的表現自己感情很難為情，但還是用力的點點頭。「會是唯一的一個嗎？」
「廢話！」
他說完，她便不顧一切的向他飛奔過去，他也連忙張開手臂將她擁入懷裏，緊緊的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再讓我離開你了。」
「我答應，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他深情款款的宣示著，然後低下頭，深深的吻住了她。
紅蓮也熱情的回應著，兩人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般擁吻著。
就在同時，在不遠的角落裏蹲了好幾個人，大家都被這一幕感動得眼淚一直掉——其實只有一個人在哭。
「艾姑娘，不要哭了。」
「這樣感動的一幕，不哭的真不是人。」慕君吸吸鼻子，用著上等的手緝擦擦自己的眼淚。
話一出口，馬上迎來其他三對眼睛瞪著她。然而在她身邊有一雙眼睛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著，像是保護自己小母獅的公獅一樣，兇狠無比。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啦！我們頂多算是半個人。」鳳冷蝶緩緩的說，其他兩人也別過頭去，表示默認。
慕君因為擔心月軒華會激動的做出恐怖的事情，所以緊急飛鴿傳書通知飛玉，剛好他跟二哥在藥神穀作客，一接到訊息，便馬上衝過來。
「你們倒也滿講義氣的，一聽到小弟有難，就馬上跑過來。」慕君真是羡慕這種兄弟情深，不像她那兩個妹妹，全都是吃裏扒外的臭丫頭，才會把她的行蹤洩漏給在旁邊這個臭男人知道。
「才不是。」飛玉冷冷的開口反駁。
「我們等那個臭小子被愛情折磨，已經等夠久了。」丹青氣得牙癢癢。想起那個臭小子居然想要毒死他的最愛，他就恨不得把他抓來扁一頓。
無奈武功不如人。
「你們原來不是來關心的。」慕君眨了眨眼。
「當然不是，我們是來看好戲的。」鳳冷蝶開心的說著，「對了，東西有帶來嗎？」
只見其他兩人分別拿出自己帶來的美食，有好酒跟小菜，還有一隻烤得又香又好吃的烤雞，當場就小酌了起來。
「喂！」
「艾姑娘，你跟你的男人也一起坐下來吃吧！等一下絕對有養眼的畫面可以看。」
看自己小弟的親熱戲，會不會太過分了啊！這三位大哥。
鳳冷蝶跟其他兩位弟弟端起杯子，互敬對方一下，然後紛紛品嘗著美味的好酒，目光落在不遠處還在擁抱的兩人身上，心裏還是替自己的小弟感到高興。
雖然常常被這個小弟整得想扁人，但是因為血脈相連，而且還是最小的弟弟，所以還是忍耐著，絕對不會承認是武功不如他。
慕君還想要開口，小手卻被塞了一隻雞腿，她瞪了塞給她的男人一眼，「連你也要湊熱鬧？」
還搶了一隻雞腿，真是的。
「當然，我會給你全天下最好的。」
此話一出，馬上引來三個男人的注目，然後他們笑得神秘兮兮，一起朝慕君身邊的男人舉杯，目光中閃爍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光輝。
雖然愛情是個捉摸不定的東西，但要是遇到了可愛的小女人，這份甜蜜卻是可以延續一輩子的。
他們兄弟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最愛了，接下來眼前這個俊秀的男人要好好的加油了。
畢竟愛上一個拜金女，會比愛上其他的女人更辛苦的，尤其是荷包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