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易而安之番外》
1
一大早,蘇亦之便被驟起的「噗噗」聲弄得一下子爬起了床。
他拿起鬧鐘一看,凌晨六點半。
認命地伸手爬了一下頭髮,蘇亦之道:「是是,小祖宗,來了。」
他坐起身來,小心地將枕邊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了下去。易安大半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眼瞼下邊看得出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看來昨晚是累著他了。
俯下身體親了一下他散發著微微熱度的臉頰,蘇亦之滿足地嘿嘿一笑,卻聽得附近那個嬰兒床上接著傳來了一陣「噗噗」的聲音,這回分貝大了一點。
冰山貴公子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抹挫敗,這個小子,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是這副德行,就是見不得自己父母睡個好覺,總是掐准了點兒開始鬧騰,一般來說,早上六點半是亢奮期的開始。
蘇亦之走到嬰兒床邊,果不其然,裡面的小鬼頭動手動腳動得好不開心,精力充沛得完全不像是普通絳族三個月的孩子。
「安寧,你怎麼就不能『安寧』一點呢?」蘇亦之歎氣,將他抱了起來,嬰兒軟綿綿熱乎乎的身體,因為營養充足,現在已經有了一些份量。
蘇亦之望著小寶寶噘起的小嘴,果不其然,那「噗噗」聲來自小嘴裡不停吐出的口水泡泡,大大的眼睛,呼扇了幾下眼睫毛,接著扁了扁嘴,「噗——」了很大的一聲,蘇亦之霎時滿臉的口水。
「……這個小鬼!」蘇亦之怒視著蘇安寧,低聲教訓道:「你媽為了你這麼累,你可別缺德到讓他睡個好覺都不願意!今天可是你老爸老媽大喜的日子,你就行行好收斂點兒,讓他睡到九點行不行?」
蘇安寧扭了一下小身子,似乎覺得自家老爸的手臂怎麼抱都不舒心,緊接著再度扁嘴,「哇——」的一聲,正式開始大聲哭嚎。
蘇亦之登時傻眼,連忙望了一眼床上翻了個身的易安,抱著小鬼頭離開房間,小心掩上房門,低聲哄起小孩。
當時孩子一生出來,易安就像是得了一個有意思的玩具,不願意讓其他人插手帶孩子的事情。除了坐月子的時候拜託了易靜瑩和徐以加,月子一過,這個孩子便正式全權移交他的生身父母照顧。
兩個人和一個孩子的幸福生活,梓天和易靜瑩也答應了不再插手。畢竟,他們總要學著如何去承擔起孩子的重量,學會怎麼撐起一個家。
蘇亦之專門向學校和公司那邊要了六個月的婚假,其實是為了照顧易安和小鬼頭。如今假期過半,他卻沮喪地發覺,自己真的不是照顧孩子的那塊料。
光是抱孩子的手勢,就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
要不是今天要結婚樂昏了頭,他怎麼會不假思索地便抱起這個難纏的小鬼頭?還在小安睡覺的時候,這豈不是找死麼……
蘇安寧越來越壯觀的哭聲,令蘇亦之簡直萌生想尋短見的念頭。要是吵醒了小安,他豈不心疼死……
不自然地抱著小鬼頭,正準備下樓以免吵到易安,卻聽得房門「吱呀」一聲,易安揉著眼睛倚著門口,望著父子二人,打了一個呵欠:「安寧又鬧了?」
蘇亦之賠著笑道:「你接著睡,接著睡。這小子我來搞定。」
「你?省省吧。」易安嗤笑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抱他過來,跟我一起睡。」
蘇亦之楞了一下:「不好吧……」
「為什麼不好?大家一起睡,很舒服啊。」易安招招手:「過來吧,你也來。」
愁眉苦臉的蘇亦之奉了易安的旨意,用他獨門彆扭的抱孩子姿勢,將似乎聽懂了母親說話而驟然停止嚎哭的蘇安寧抱了進去,很不情願地放到了大床上。
易安很開心地撲了過去,好像也醒盹兒了,開心地逗著小孩兒:「安寧,小寧,來跟爹睡呀。」
他伸出食指,一個勁戳著孩子軟泡泡的臉蛋,安寧似乎和母親也比較親,「格格」地笑得可樂,露出了沒長牙齒的光禿禿的肉肉的粉紅色牙床。
「真可愛~~」易安哈哈一笑,開始揉捏小孩兒的臉,湊上前去嗯嘛嗯嘛親了好幾口,濃郁的奶香弄得他忍不住又多親了幾下,看得蘇亦之心裡大為不爽:「小安……」
易安顯然沒空理他:「怎麼?」
蘇亦之爬上床,從背後抱住易安:「小安~~」
易安轉頭望他:「到底怎麼了?」
「這是我們的床,為什麼讓他過來搗蛋啊……」蘇亦之哀怨地望著在床上興奮地四處爬動的小鬼頭,為什麼才三個月的小孩子,居然會有這麼旺盛的精力和行動力啊,難道是基因的問題?
似乎覺察到了敵意的視線,蘇安寧猛地轉移方向,朝著蘇亦之「噌噌」地爬了過來,速度飛快並且取直線距離,顯然目標十分明確。易安有趣地看著他,在大人們好奇的眼神中,只見那小小的嫩嫩的手掌搭上了蘇亦之的膝蓋,之後借力仰起了小身子,最後噘起嘴巴,準確地朝著父親驚訝的臉,「噗」的一聲……
「哇哈哈哈哈哈——」易安捶著床,抱著肚子大肆翻滾:「寶寶,幹得好!果然是我生的,哇哈哈哈哈!」
蘇亦之第一千零一次拿起紙巾擦著滿臉充滿奶味的口水,挫敗地望著小鬼頭得意的臉,正在張著小小的嘴巴,露著光禿禿的粉色牙床笑得如同奸猾的小狐狸。
……其實,這個孩子不但遺傳了母親的行動力,也遺傳了父親的狡詐奸猾吧……
蘇亦之無奈地再次感到了血緣的威力,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撓起那小小軟軟的胳肢窩,威嚇道:「撓你,打你屁股!」
蘇安寧顯然不把父親放在眼裡,接著爬啊爬好不開心。最後,小小的身軀爬到了母親的臂彎裡,自動找了一個好位置,噴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口水泡泡,便開始進入補眠狀態。
蘇亦之:「臭小鬼……」
醋意大發的可悲男子看著隔著自己和小安的小鬼頭,鬱悶地倒在床上,哀憐地看了過去:「小安……」
易安拍了拍蘇安寧那肉呼呼的小背,看他睡得香甜,便壓低聲音道:「幹嘛?」
「你睡得離我好遠。」蘇亦之忿忿道:「況且他昨晚鬧了一晚上,鬧得你都睡不好,你還——」
「就是因為沒能跟我睡,所以才鬧的不是嗎。」易安沒好氣,看蘇亦之冥黑的眸子像只小狗一樣看著自己,不禁好笑道:「這可是你的兒子,又不只是我的。別跟小孩子吃醋,很難看。」
蘇亦之還是執拗地看著他,易安無奈,只能半邊手臂支起身體,湊上前去親了一下蘇亦之的薄唇。
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蘇亦之雖然有些不太滿意,不過,有這個小傢伙在場,要是親的過於火熱的話,到時候還得控制著別越界,因此,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兩唇分開後,易安臉上紅了起來,不太自在地說:「反正,結婚了不是還有蜜月?到時候,安寧就得交給老媽他們帶了,你別這個時候跟他吃醋好不好?很丟臉。」
蘇亦之果然樂了起來,嘴角勾起的笑弧優雅動人,像是柔和的陽光一般慢慢綻放。他一瞬不瞬地望著易安道:「嗯,十點半的婚禮,我們現在要不要起來換衣服了?」
易安看得呆了一下,不由得更是紅暈上臉,看了看時間,「嗯」了一聲,連忙起床了。
用美色勾引成功的蘇亦之暗自得意地一笑,開始在心裡計劃起未來半個月的蜜月期,沒有了蘇安寧這小傢伙的搗蛋,他們終於可以過上久違的二人世界生活啦。
2
將蘇安寧丟給徐以加之後,沒良心的老爸蘇亦之帶著良心不安的易安,兩人上了那輛黑色別克,蘇亦之發動了車子,直奔目的地。
易安看著外面的街景,不禁詫異起來:「這裡不是清和區吧?」
清和區是梓家獨獨佔據的一個區域,梓天強烈要求兩人在梓家和蘇家(蘇亦之是現任家主)聯合起來做的新居內舉行隆重的婚禮,其實據易安的看法,梓天只是想看好戲而已。
看看這一串來賓名單,哪個又是好惹的?
「何雁秋,莫琳。」易安勾起嘴角,「看看母親請的這些人。」
蘇亦之沒好氣地道:「那還有李悅鈴李任他們兄妹倆呢!」
易安翻了一個白眼:「悅鈴也就算了,你吃李任什麼飛醋啊?那可是你二姐夫。再說就算是悅鈴,我現在和你孩子也有了,你還想怎麼樣?」
蘇亦之不說話了。
那個勞什子的二姐夫,二姐是愛他愛得要死沒錯,不過,他真的是因為愛才和她在一起麼?
他覺得自己要是接著辯解肯定又被小安搶白一頓,索性不說,省的自己傷心。
車子轉了一個頭,忽然停了下來。易安一看外面,一家花店?
蘇亦之神秘一笑,拉著他下了車。
花店打工的女孩兒正忙著剪枝插花,卻見一向清靜的門口忽然停下了一輛黑色別克,她不禁注目望去。
只見打開的車門後,下來兩個年輕男子,——不,其中一個甚至還稱得上是少年。
這兩個人映著旭日的光芒,很親密地頭靠著頭像是在說什麼,陽光下明亮的街景之中,他們自成一道炫目的風景。
女孩子擦了一下眼睛,驚艷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哎呀,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前面那個穿著黑色燕尾西裝,只有領帶是純白色。他冥黑的雙眼慢慢盛著溫暖的笑意,那幸福得簡直膩人的感覺似乎從裡面快要滿溢了出來,本來是帶著幾分古風神韻的優雅貴公子,現在看起來卻十足像是要去奔赴什麼盛會的國王,渾身上下閃閃發光。
他走到她的面前,霎時間女孩兒的腦海裡已經出現那麼一個場景:金碧輝煌的舞廳內,國王陛下踏著紅色的地毯,向她風度翩翩地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修長手指,鞠躬邀舞……(某插花:打住,過了啊==)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給我一束白玫瑰。」
她愣了一下,眾多粉色肥皂泡泡構造出來的少女夢幻瞬間破碎,回到了現實世界中:「嗯……白玫瑰?白玫瑰的花語是……」
他點頭:「我知道,給我20朵吧。」
她再度一愣:「20朵白玫瑰?花語是——」
卻見他身邊緩緩走來的少年一臉抑制不住的笑意:「你買花做什麼?」
他臉上帶著像是惡作劇又像是狡黠一般可愛的笑容,全白的立領西服,只有領結是黑色的緞帶,正好和另一人的打扮相映成趣。光潔得幾乎能散發溫潤神采的臉頰,皮膚近看也是好得讓她這個豆蔻年華的女生自愧不如。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瞇起,帶著質問而又俏皮的神采,像極了一個頑皮可愛的小王子,站在即將屬於自己的領地之上,渾身都是幸福又掩藏不住的喜氣洋洋。
她不禁再度眼冒紅心,手裡本來正在包紮的花朵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將她一下子從小王子和自己暗夜私奔的愛情故事的夢幻中醒了過來。
「哎喲!」她痛叫一聲,卻見小王子同時注意到了,也忙忙側過身來拿起她的手指道:「沒事吧?我有手帕。」
他從西褲兜裡拿出一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格子手絹,將她的手包紮了起來。手勢異常嫻熟迅速,她不禁深深嗅了一口氣……好香的奶味兒……嗯,奶味兒?
蘇亦之不悅地將易安拽了回來,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花店小姑娘:「我們急用,快點好嗎?」
易安嘀咕道:「真難看……紳士風度呢?」
蘇亦之咬牙切齒:「那你就別四處放電……」
易安抬起眼睛:「誰四處放電?我還沒招蜂引蝶呢,看見女孩子受傷了,理所應當要去幫忙,這是老媽告訴我的。」
蘇亦之忍不住擰了一下他的鼻子:「總是這麼多理由!」
易安趁他收回手的時候往前作勢要咬他的手指,蘇亦之不禁勾起嘴角:「嘿嘿,給你咬,捨得咬斷麼?」
易安正要說些什麼,卻不經意間,發覺女孩子拿著包紮好的花束,站在一邊傻乎乎地看著他們。
蘇亦之異常自然地接了過來,說道:「謝謝你了,這個多少錢?」
女孩子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們……」
蘇亦之付了錢,左手拿起花束,右手拉起易安的手,笑瞇瞇地對她說:「我們要結婚了,今天是我們即將永遠屬於對方的日子。」
易安心裡慢慢漲滿了難以言語的甜蜜,他微笑地點頭,頭一次大大方方地在外面承認蘇亦之那些肉麻的話,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他們兩人身量頎長,手牽著手站在一起的時候,像是天生一對的佳偶。女孩兒看著他們慢慢走向車子,黑白兩色的背影,映著陽光,像是被神靈祝福的戀人。
她不禁摀住了嘴巴,眼睛有些濕潤。
原來如此啊。很不容易吧。
那對視的兩人之間,任何外物都擠不進去了吧!
「等……請等一下!」她忙不迭拿起東西,追了上去。
易安好奇地看著她,卻見女孩子拿出兩朵包裝得很精緻的含苞待放的白玫瑰,遞了上去,有點結巴地道:「送……送給你們。」
易安微笑地接了過來,向她點點頭,真心地道:「謝謝你!」
蘇亦之也衝她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看著漸漸遠去卻仍然不願進去的女孩兒,易安拿著兩朵玫瑰,湊到鼻子下嗅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你送我20朵,我就回送你兩朵好了,反正我不吃虧。」
蘇亦之手上方向盤一轉,微笑道:「那你知道這些數字有什麼講究麼?」
不出他所料,易安好奇道:「還有講究?我又不是女孩子,怎麼會知道?」
蘇亦之歎氣,他也不是女孩子,專門為了這傢伙去研究了一番,卻沒想到這也是個不解風情的主兒,他算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
不過,也有好處……
想著想著,蘇亦之勾起嘴角。易安警惕地看著他,這麼奸險的笑容,這傢伙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車子停在了一間小教堂前面。易安看過去,這間小教堂外觀居然是純白色的,一個樸拙的木質十字架就在房頂,映著青碧的晴空,飄動的雲絮,教堂周圍在微風中搖曳不斷的花樹,看起來像是一副很美好的鄉間圖景。
這是郊外吧。
易安心裡還是比較喜歡郊外的新鮮空氣,他看了一眼蘇亦之,問道:「怎麼停在這裡?」
蘇亦之答非所問道:「你喜不喜歡這裡?還是說想回去梓家的清和區?」
易安笑了起來:「這裡就不錯啊,梓家那邊,現在肯定人多的不得了。而且那麼大的房子,我總覺得很憋悶,說起來,我就是庶民,沒法習慣豪門的鋪張氣勢啊。」
「那我們就在這裡吧。」蘇亦之停好車子,拉著他下了車。
易安隱隱明白他的意思,心臟忽地砰咚砰咚跳個不停,兩人交握的手竟然都沁出了一些薄汗,不知道是誰比較緊張。
兩人不禁同時有些嚴肅起來,一起走向教堂的門口。
這個教堂裡面很小,幾排長椅,只有一個聖母瑪利亞抱著聖嬰的像。接近十一點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的圖案,照得滿地斑駁美麗的多彩日影。
兩人慢慢走到聖像面前,蘇亦之停住腳步,低聲道:「這裡沒有神父,也並不供奉耶穌,我們的婚禮,只有聖母瑪利亞和我們見證了。你願意嗎?」
易安卻是望著那個聖嬰笑了起來:「要是安寧在就更好了,肯定很熱鬧。」
蘇亦之也笑了:「那個小搗蛋鬼!」
他們相視一笑,放下花束。蘇亦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緞面的盒子,放在了神壇之上,爾後將其打開。
裡面是一雙弧線優美白金對戒,簡約無華的造型,沒有花紋,沒有雕飾,更沒有鑲鑽。易安卻是眼前一亮:「這個好看,我喜歡。」
蘇亦之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蘇亦之的手略大一些,因此旁邊那個比較大的是他的,另一邊比較小的是易安的。他生了安寧之後,雖然身體底子較好,恢復得不錯,可是畢竟還是瘦了一圈,蘇亦之看得好不心疼。
帶著憐惜的目光,蘇亦之拿起那枚略小的戒指,清了清嗓子,卻在望見易安含笑的眼睛的時候,很難得地面紅過耳,一時忘詞了。
易安揶揄道:「還是我先來?」
蘇亦之連忙道:「我來!咳咳……讓我想想……」
「嗯,」蘇亦之平靜了一下心中激盪的情緒,平靜中蘊含著幾分不安和喜悅的清亮聲線,優雅溫柔的吐詞方式,迴響在空蕩蕩的教堂之中:「易安先生,你是否願意和蘇亦之先生結為配偶,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直到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永生永世,都不會和他分離?」
易安點頭道:「我願意。」
易安含笑的臉龐,神采飛揚的丹鳳眼,以及他吻過無數次的美麗的粉色唇瓣,在斑駁的彩色日影中閃閃發亮。
蘇亦之驀地回想起他曾經蒼白的臉孔,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聆聽自己對於他們血緣關係的回答,那毫無血色的臉孔,幾乎讓自己因為覺得他就要這麼整個人碎裂掉了,再也不復存在而心痛不已;他陽光下飛揚的笑意,向自己揮動拳頭的俏皮模樣;他生產之後虛弱得彷彿就要這麼化為飛灰,好像要消失在過熱的陽光下的樣子……
蘇亦之說到後面,聲音有些哽咽住了,勉強控制住,才把話終於說完。
易安沒有笑他,只是伸出手,讓蘇亦之慢慢拿起戒指套了上去,白色的戒指在左手無名指緩緩套到了盡頭,不大不小,尺寸正好。
蘇亦之滿意地端詳著那白金男戒套在那修長指頭上的美麗風景,一時間覺得心裡漲得滿滿的,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易安眼睛也有些發澀,他也拿起戒指,按照蘇亦之所說的有些無賴的婚詞,又說了一遍:「蘇亦之先生,你是否願意和易安先生結為配偶,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直到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永生永世,都不會和他分離?」
易安認真地望著眼前身長玉立的男子,他那熟悉的輪廓,都是自己無數次在暗夜之中一寸寸地親手撫摩過。他那溫柔含笑的眉眼,都是自己在無數次午夜夢迴心中唯一的慰藉。
你說我拯救了你,你又何嘗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呢?
蘇亦之回答:「我願意。」
易安覺得鼻頭也有些發酸了,忙拿起戒指,卻發覺原來裡面刻了兩個字母:「YI&SU」,不禁一愣。
愣了不到一秒,他便恍然大悟,拿起戒指慌忙給蘇亦之也套上左手無名指。
沒有想到,光是看見他們名字的第一個縮寫以「&」的形式排在一起,都會讓他這麼不好意思。
蘇亦之似乎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臉上的笑容更是擴大了一些,低聲念道:「你往那裡去,我也往那裡去。你在那裡住宿,我也在那裡住宿。你的國就是我的國,你的神就是我的神。神所認同的,凡人不可分開!」
他說完,托起易安的下頷,低下頭,將嘴唇覆上了另一雙柔軟的嘴唇。
易安自然而然地抬起手來,摟住了他的腰,兩人的影子漸漸在地上合為一體,指頭上銀色的光芒,也慢慢地重合了。
3
一吻既畢,兩唇分開,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
蘇亦之咳了一聲,很是陶醉地回憶了一下剛才嘴唇上的滋味,轉頭看見旁邊長椅上躺著的花束,拿起了那束20朵的白玫瑰,忽然半跪下來,將花遞向易安,微笑道:「20朵白玫瑰,花語是『能給你的只有一顆赤誠的心』。我蘇某人目前胸無大志,人生要得到的,要失去的,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萬幸有你。我們的婚禮沒有觀眾、沒有來賓;沒有鮮花、沒有美酒。我能給你的只有一顆赤誠的心,你願意接受它嗎?」
易安大笑,眼眶有些熱,一把將他從地上用力拽了起來:「不要說些有的沒有的,我接受就是了,怕了你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從同性那裡得到鮮花,易安感覺很是微妙,拿起那束花,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將那兩朵白玫瑰遞了過去:「回禮!」
蘇亦之勾起優雅的貴公子專用微笑,看得易安忽地一陣發毛,戒備地問道:「到底兩朵白玫瑰代表什麼?」
蘇亦之湊到他耳邊,悄聲道:「就是——『這世界只餘下我們倆』……沒有想到,你這麼熱情啊小安……」
易安一手拍開他,眼珠一轉,心道便宜果然不是那麼好沾,於是歎氣道:「好罷,我就不佔你便宜了。20朵加兩朵,22朵分開,我們一人11朵,這回公平了吧?」
豈知蘇亦之笑得更是賊,易安不安道:「11朵莫非還有什麼意思?」
蘇亦之大笑道:「沒有,沒有。我們,嗯,就一人11朵,拿著也平均不是?小安真是聰明,出了好主意啊!」
蘇亦之分好花,一束遞給易安,一束自己拿著,那眉宇間洋溢的笑意,滿滿的都是賊氣,易安也懶得追究,他願意就這麼著吧。
兩人一手交握,一手拿著花,心情很好地走出了教堂。蘇亦之將花束拿到了肩膀上,像是扛著武器從戰場凱旋的得意樣兒,易安也不禁笑了出來,學著他把花扛到了肩膀上。
蘇亦之拉著他,一個勁兒竊笑。
11朵白玫瑰,花語是「我只在乎你」。
越想越開心,蘇亦之打開車門一把將易安推了進去,易安大笑著仰面倒在車後座上,蘇亦之將身體覆了上去。
兩人將花束同時一甩,易安抓著蘇亦之的領帶往下一拉,嘿嘿一笑親了上去。
蘇亦之自然樂意之至,一把抱住了身下人纖細有力的腰肢,張開嘴唇迎入他熱情如火的唇舌。
兩人唇舌交纏,逐漸加深的親吻,逐漸失控的溫度,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了一隻手探入了褲腰裡,易安不禁伸手一抓那只賊手,口齒不清道:「你幹什麼……」
蘇亦之舔吻著他的下唇,低聲道:「不幹什麼……」
易安「嗯」了一聲,抱住他的肩背,雄性的體味湧入了鼻端,易安感覺自己臉頰發熱了起來。
此刻那熱情如火的吻從嘴唇來到了他的脖頸處,似乎還有往下蔓延的趨勢。蘇亦之鬆開了易安的領結,像是沙漠中飢渴的旅者那般,吮吸著那久已不見天日的潔白肌膚,如飲甘露。
忽地頭皮上傳來一陣劇痛,卻是易安用手在用力揪他的頭髮。
蘇亦之卻是皮厚,嘴唇還停在那被吮出點點紅印的肌膚上,不滿地道:「怎麼?」
易安咬牙切齒:「有人來了,在看戲呢。」
蘇亦之一愣,易安一把推開他,一下子坐了起來。
沮喪地爬爬頭髮,蘇亦之帶著深重的怨氣回過頭去,卻發覺車窗外站著一對瞠目結舌的新人,男的西裝筆挺女的婚紗嬌俏,正無語地望著這邊。
那男的顯然覺得打擾人家小兩口很過意不去,用手做了一個道歉的手勢,不好意思地道:「嗯……對不起……我們是想問,那個教堂裡有沒有神父?我們想證婚……」
蘇亦之當然沒什麼好口氣,他鬆了一下領口,不耐煩地道:「這個教堂沒有神父的,你們事先沒有打聽?」
那個新娘子顯然是看著蘇亦之有些發愣,回過神來有些害羞地拉著自己情人輕聲道:「……算了,反正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形式,有沒有證婚人無所謂……」
新郎似乎還想說什麼,易安卻從車子裡走了出來,微笑道:「若是你們需要證婚人,介不介意我們來幫你們一次?」
蘇亦之咋舌,他知道易安好管閒事的毛病再度發作了。
急公好義是好事,不過也得分場合啊小安……我們可是新婚夫妻耶……
那兩人顯然沒有想到車子裡親熱戲的另一位主角是個少年,不禁都楞住了。那個新娘子更是沒有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如此好運,一下子可以看見兩個美男子,不禁口齒更是不清地道:「如果……如果你們不介意,那就最好了……」
然而那個新郎卻完全是一副五雷轟頂的表情,愣了半天,一直用幾乎將眼珠子瞪出來的表情盯視著易安,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易安在看清他的臉之後,顯然也是楞住了。
躊躇了半天,還是易安先開口道:「猴子……怎麼是你?你今天結婚?」
對方卻還是訥訥說不出話來。
易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主動走了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今天很帥嘛,新郎官!」
小伙子將近一米九的個頭,陽光帥氣的臉孔,雖然此時那呆滯的表情有些搞笑,不過,自家兄弟麼,怎麼看還是怎麼順眼。
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侯自大喊一聲「老大」,便合身撲進易安懷裡,一米九的個頭硬是蜷縮起來,哼哼唧唧哭得好不傷心:「老大!我終於看見你啦!你到底去哪了?兄弟們都好想你……嗚嗚嗚,你怎麼這麼沒有良心,搬了家也不說,要是有麻煩,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大家兄弟一場……你這樣很不厚道……大家都說,老大不知道遇到什麼麻煩了……才會不理我們……嗚嗚嗚!」
他拖著兩泡眼淚,大有水漫金山之勢。易安也是心裡內疚和感動交織,伸手拍撫著他寬大的背部,一時除了喃喃「對不起」之外,什麼都說不出來。
沉浸於離情別緒中的兩人,被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注意到被晾在一邊的另外兩人。
新娘子顯然被這一個急轉直下震得發傻,還在拿著捧花發愣。
蘇亦之掛著優雅的笑容,只是腦門上似乎朦朦朧朧罩著一團黑氣,新娘子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卻見這位俊帥如同天人的大帥哥走上前去,也不見怎麼用力,便拖住了另一位俊秀好似小王子的少年,往自己懷裡攬去,同時陰險地撕開好似狗皮膏藥般貼在他身上的自家情人,往旁邊毫不留情地一甩。
侯自被摔倒在地上,結結實實吃了個屁股墩兒,這才回神:「……老大?」
他臉頰上還掛著兩行眼淚,愣住的表情很是搞笑,新娘子忍不住撲哧一聲,連忙跑了過去將他攙了起來:「你怎麼樣?」
侯自還在傻乎乎地看著眼前以親密狀態抱在一起的兩人,只見那不認識的俊美男子摟住了自家老大的腰,一副天經地義的架勢,朝著自己做出了一個隱含挑釁的微笑,不知怎麼的,侯自驀地覺得一股無名暗火從肚子裡升了上來。
易安有些尷尬,不過並沒有掙脫蘇亦之的懷抱。反正遲早也是要讓他們知道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隱瞞。
再說了,剛才在車子裡的情景,如果猴子有些頭腦的話,肯定能猜到他們是什麼關係。
侯自輕輕掙開了新娘子的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帕擦了一下狼狽的臉孔,望著易安好一會兒,終於有些猶豫地問道:「這位是……」
蘇亦之一只手還摟著易安,微笑點頭道:「你好,我是蘇亦之。聽小安提起過你們。」
氣度華貴,儀容不凡,這樣的貴公子型的人物,看起來還十分溫文優雅,和此時的易安站在一起卻不顯突兀。
然而侯自卻不禁在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排斥感。
易安一身正式的白色西服,和他身邊這個叫做蘇亦之的陌生傢伙站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叫他不舒服。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亦之卻是一笑:「我們剛剛才從裡面出來,今天也是我們大喜的日子。」
易安見他說了,倒也不怎麼扭捏,衝著侯自點頭道:「是的,我們今天也結婚了。」
他當時迷迷糊糊來到梓家,之後接連遭逢大變,再加上肚子逐漸大了起來,莫名的自尊心令易安選擇了從猴子他們眼前直接消失的方式。本想結婚後找個時間帶上安寧回去看他們,沒想到現在卻在這裡遇上了,更巧的是,猴子居然也是今天結婚。
易安忽地想到被他遺忘的新娘子,連忙道:「你的新娘子我還不認識呢!」
侯自卻是沉默了好一會,聽見易安這麼說,才悶悶答了一句:「她是方清清,我大學認識的女友。」
他這個語氣有些奇怪,易安好像沒有察覺,反而笑逐顏開地對方清清打招呼道:「是麼。猴子這個人,雖然有時候粗心一點,不過人品倒是不錯的。你嫁了他,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和我說,我幫你出頭不是問題。」
女孩子嬌羞地應了一聲,好奇的大眼還是一直在易安和蘇亦之兩人身上巡迴來去,驚艷讚歎和驚奇迷茫交織,是一個很不會隱藏心事的女孩子。
只見她看了一會,無視在場三個男人間奇怪的氣場,忽然開朗一笑:「你們別說我少見多怪,我是沒見過這麼出色的一對啊,今天真是托了阿侯的福,看見了好景色呢。」
易安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蘇亦之,蘇亦之朝他微微一笑,低聲道:「我們的蜜月也該開始了吧?」
侯自這時卻插嘴道:「蜜月?我們也是今天開始度蜜月。你們去的哪裡?」
方清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婚還沒結呢。」
易安大笑:「我給你們證婚?」
侯自看了一眼蘇亦之,點頭笑道:「好啊,麻煩老大了。」
蘇亦之微不可見地皺起眉頭。
他怎麼有種麻煩上身的感覺?
到底他們的蜜月,能不能順利過上他計劃好的兩人世界?
4
「JZ2013航班的各位旅客們,您所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登機了,請您準備好帶上您的行李物品,通過12E登機口開始登機……」
機場大廳內,悅耳的女音用三種語言輪流廣播了一次,蘇亦之伸手攬住易安的肩膀,柔聲勸說道:「小安,你看,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沒有過安檢,還是現在就走吧?」
易安皺著眉頭,低聲道:「不是不走,母親老媽他們不是說要帶著安寧過來給我們送機的嗎?怎麼現在還沒到?」
蘇亦之眼珠子轉了一下,笑道:「可能是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你打電話問問他們?」
易安喃喃道:「都打了好多次,母親老媽那邊都沒人接啊。」
蘇亦之摟著他的肩膀笑道:「打給以加?她跟著他們一起吧?」
易安頷首:「有道理。」
蘇亦之微笑著看他撥通之後,和那一頭的徐以加不知道說了什麼,表情顯得很是煩惱。
看易安掛上手機,蘇亦之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塞車了。」易安煩惱道:「安寧和老媽他們,現在全部困在路上,手機也沒電了。只有以加的手機還能用……奇了怪了,他們平時有這麼不謹慎麼?」
「人無完人嘛,就算是梓家的梓天……」蘇亦之想想,那可是他和小安的生身母親,於是並沒有接著詆毀下去,只是話題一轉:「那我們別等他們了,先走吧?反正蜜月也就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易安點頭:「只能這樣了。」
飛機升上二萬五千里高空之後,易安開始坐定了,準備休息。
他們要去的是大洋上一座叫做「佛羅西亞」的小島,那是一個國土面積僅僅四十五萬平方公里的小小島國,被譽為大洋上的「明珠之淚」,是一個風光秀麗、景色旖旎的地方,很多情人或是新婚夫妻都會到那裡度蜜月或是進行浪漫旅行。
「佛羅西亞」在當地土語中的意思是「浪漫之地」和「愛神眷戀的地方」,蘇亦之當時看見那個簡介之後,便一下子決定去這裡了。
為了保持神秘感,這次旅行他沒有告訴易安目的地(當然更加死都不會承認是害怕小安洩露出去給那隻猴子知道),易安倒也無所謂,於是便將所有事情交給他安排,他正好落得一身輕鬆(喂喂小安這可是你的蜜月啊==)。
他們坐的是頭等艙,一般來說人比較少,蘇亦之為了易安能更加舒服點,於是將簾子拉了下來,自己坐在外圍伺候茶水。易安十分滿意他妻奴的樣子,拉下遮光板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蘇亦之向空姐要了兩條毯子,無視對方柔情蜜意含笑晏晏欲語還羞的眼神,接過空姐遞過來的毯子道了一聲看似禮貌十足實則沒啥誠意的謝謝,便坐回原位打算給易安蓋上去。
易安卻眼皮顫了一下,皺起眉毛,睜開眼睛。
蘇亦之柔聲道:「怎麼了?」
「好像聽見什麼聲音。」易安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奇怪道:「又沒有了。像是嬰兒的哭聲。」
蘇亦之也豎起耳朵:「沒有啊,大概是哪個乘客帶小孩上飛機,孩子不習慣了哭起來了吧。」
易安點頭,忽地大發感慨:「聽聲音還很像安寧呢。」
蘇亦之回想起小鬼頭的可愛又可恨的樣子,不禁也有些想念地道:「可能你太想他了。這次結婚和走人都比較乾脆,算啦,半個月一下子就過了。」
易安想了一下,點頭:「只能這樣了。」
若非害怕梓天易靜瑩他們發難,他們倆也不會結完婚之後立刻打包去度蜜月,只臨時打個電話通知了。
這一切蘇亦之事先都精密地佈置好了,從旅行社那邊定好了雙人旅遊事宜之後,直接上機場拿的機票,立刻便坐上這個航班直飛弗羅西亞,12個小時的旅程,易安有些不太習慣坐那麼久的飛機,很快便睡下了。
到達當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一刻,蘇亦之好說歹說叫醒易安,易安起床氣卻比較嚴重,一張臉還是臭臭的樣子,很是可愛,蘇亦之忍不住又再次大庭廣眾之下偷了一個吻。
一下飛機,無視空姐們流連在兩位帥哥身上的目光,這兩夫夫精神不由為之一振。清晨的空氣十分之好,清新中透著一股清冽動人的氣息,觸目所及一片蒼翠的綠意圍繞著停機場。
這個地方就連機場的裝潢都分外不同,熱情奔放的大膽裝飾,貝殼和珍珠拼接的小飾品牆上比比皆是。顏色鮮艷亮麗、圖案多彩多姿。
易安微微瞇起了眼睛,微笑地拍了一下蘇亦之的肩膀道:「這次來的是什麼地方?看起來很不錯。剛才睡死了,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都沒有細看。」
蘇亦之神秘一笑道:「這是很接近赤道的一個島國,不過由於地理位置特殊的關係,氣溫常年保持得非常舒適,一會旅行團的人會過來接我們,你到時候自己親眼看看親耳聽聽。」
易安忽地笑道:「嗯,也許我還是喜歡你說給我聽。」
蘇亦之心裡泛起一股甜蜜,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身處於這麼多不同人種的陌生人之中,他的小安似乎也放開了不少,對他坦率可愛多了。當然不是原來不可愛,但是,可愛是沒有上限的嘛。
心裡在想著花癡的事情,抒發著毫無意義的感慨,蘇亦之臉上卻一徑笑得更是風采過人,低頭在易安耳邊細語道:「我的導遊費是很貴的哦……全程帥哥細心陪護,動聽嗓音為您傾情講解,夜晚更是徹夜陪床,免費暖爐還不需要電費……您能付出多少價碼呢?」
易安「噗」的一笑,道:「大夏天了,還暖爐呢,換個招數吧,比如按摩陪睡什麼的,我現在肩膀脖子都酸死了。」
蘇亦之冥黑的眸子緊緊盯著他,裡面彷彿要滿溢出來的情意彷彿要將他溺死其中,越發溫柔地道:「給個價碼吧,『客人』。」
易安玩心一起,眼珠子轉了一下,忽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微微側身在他嘴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掠過,蘇亦之頓時傻了。
做夢也沒想到易安居然會在眾人面前這麼大膽,雖然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是眾多旅客後面,但也不保險誰會忽然回過頭來就看見了。
回過神來蘇亦之扼腕不已,那個吻堪稱微風拂面,要是抓住機會的話是有加深的可能,屆時短暫地溫存一下肯定不是難事。但誰又想得到小安會變得這麼大膽?
易安粉色的嘴唇微微勾出一個略略帶有勾引意味的笑弧,低聲道:「這個價碼夠不夠?」
蘇亦之一時呆了,忍不住咬牙切齒地伸手揪住想要跑掉的傢伙,正要對著那微微開啟的唇瓣再次俯將下去——
「哎呀哎呀,兒童不宜,兒童不宜啊。」
一個驟起的熟悉的男聲懶洋洋地帶著戲謔的味道,在蘇亦之身後響起。
發毛的感覺從背後一路攀升上來,這聲音聽在蘇亦之耳朵裡不禁激起一陣雞皮疙瘩,易安卻早已掙脫他的掌控,好奇地探頭朝蘇亦之身後看去——
「安寧!」易安驚訝地叫了起來,蘇亦之低聲道「不會吧」,於是認命地回頭,膽戰心驚地一看,正是蘇逸穿著一件十分符合當地氣息的花襯衫,手裡抱著一個興奮地揮手揮腳還不停地噴著口水泡泡的小傢伙,身邊還跟著臉色不太好的梓天。
小傢伙可能是看見母親有些激動了,不但口水泡泡噴的越發過癮,並且還伴隨著嘴裡發出的「阿達阿達」的不明意義的聲音,胖乎乎的小爪子在蘇逸頭上拚命拍打催促著,蘇逸苦著一張臉,忙不迭地抱著他往前走了幾步,交到了易安伸出來的臂彎裡。
梓天這時忽然捂著嘴,臉色越發地難看,蘇逸連忙拿出塑料袋伺候著放到了太座大人的面前,易安抱著溫熱柔軟的小嬰兒,在那笑呵呵的小臉上嗯嘛嗯嘛親了幾口,這才忙忙看著蘇逸問道:「母親他——」
「他暈機,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改不過來。」蘇逸像是很習慣,待他吐得差不多了,再度神奇地掏出一包濕巾遞上去給梓天擦嘴。
易安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身邊蘇亦之早已不爽地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蘇逸笑道:「哎呀,這絕對是巧合啊,其實我們結婚二十五週年紀念日是想找個好地方慶祝一下的,那天剛好看見以加手裡的宣傳冊子,結果發現了這麼一個沒去過的好地方,於是便帶著安寧想說重溫一下年輕時的感覺,誰知道你們竟然也是走這條線——」
他和梓天那看起來沒比易安和蘇亦之大幾歲的外表,一直說著「重溫一下年輕時的感覺」,感覺十分怪異。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蘇亦之咬牙,卻看見梓天慢吞吞地打理好了之後,看著易安溫聲道:「小安,我們打擾你們了嗎?」
易安「呃」了一聲,似乎也招架不住女王艷麗蒼白楚楚動人的顏色,抱住安寧退後了幾步,搖搖頭:「母親,這只是巧合嘛……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安寧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奶奶」可怕的氣場,本來鬧得歡騰的小手也不再擺動,只睜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看著幾個大人。
蘇逸見時機到了,便露出成熟優雅的笑意,摟住了梓天的腰部,微笑起來:「既然這麼剛好,那安寧還是交給你們兩個帶吧,似乎他確實也比較粘小安吧,我們老兩口就不打擾啦,我們跟的是那邊的老年旅行團,現在咱們就分道揚鑣吧~」
盯視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匯入了另一股人潮,無視梓天諱莫如深的表情,蘇亦之覺得自己的牙齒都發癢了,一個勁兒切齒道:「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易安抱著安寧,跟小傢伙擠眉弄眼弄得開心,一看他憤恨不已的表情,不禁開口勸道:「算啦,那又怎麼樣?他們又不是跟著我們,再說了,現在還有安寧和我們一起,帶著寶寶出來度蜜月,感覺還是很新鮮的嘛。」
蘇亦之忿忿道:「當然新鮮啦,你見過誰是帶著小孩子度蜜月的?」
易安笑道:「我們獨立特行,行了嗎?好啦,你看,安寧也很想你,你抱抱他?」
蘇亦之一看,果然,也許是快要兩天不見雙親了,小安寧從母親懷裡探出小身子,兩隻小手衝著父親招個不停,蘇亦之看他小酒窩都笑出來了,不禁心裡一軟,低聲罵了一句「小壞蛋」,便自不量力地伸手接了過來。
可以預想到的悲劇結局出現了,沒等他抱滿五分鐘,小傢伙便不耐煩地扁了一下小嘴,這個父親絲毫沒有長進的抱小孩手勢讓他扭動起來,緊接著一股嘹亮的嬰兒哭聲便穿透了機場的上空……
蘇亦之無語地望著他。
這小東西,上輩子絕對是欠了他的,他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
易安忍著笑從他懷裡接過小安寧,說道:「我們到底是哪個旅行團?」
蘇亦之忿忿望了小鬼頭一眼,抬起眼睛望著不遠處:「是清寧旅行社……」
忽然他閉上了嘴,易安好奇一看,不遠處聚集著一股小小的人潮,裡面的一個年輕男子拿著一面顯眼的旗幟,上面正是寫了「清寧」兩個字。
光是這個,他怎麼會這麼受打擊啊?
易安狐疑地順著蘇亦之的目光望過去,卻見眼前一雙壁人,男的俊俏,女的嬌媚,似乎也才注意到他們,那男子驚喜地大叫一聲「老大」,連自己新婚妻子也不顧了,往這邊刺溜鑽了過來。
「呃……」易安不得不承認,雖然故人重逢的感覺不錯,不過,兩人世界被破壞得如此淋漓盡致,就連他都稍微有些鬱悶到了,就更不用說一直對蜜月無比期盼的蘇公子,沒看連話都懶得說,估計鬱悶得更厲害。
將懷裡的蘇安寧往上提了一下,易安勉強擠出笑容:「猴子,你們也來度蜜月啊?」
5
帶隊的導遊是一個有著佛羅西亞當地典型相貌的年輕男子,皮膚黝黑,個子壯實,臉孔倒是生得俊朗陽光,說的中文也沒有什麼明顯口音:「大家好,非常感謝你們選擇了由清寧旅行社推出的『甜蜜新婚,浪漫之旅』,展開您在佛羅西亞為期十二天的美好旅程。我是這次為大家竭誠服務的周梁同,大家叫我小周就好。……」
這個旅行團由於是以「甜蜜新婚,浪漫之旅」為主題的,一行二十四個人,共有十二對新婚的佳偶,一上了大巴便認真聆聽導遊的介紹,時不時往車窗外看去。凌晨的陽光不是特別明亮,外面的景色沒法看得太清楚,但是這趟大巴走的是沿海公路,碧浪滔天,在熹微的晨光下,閃爍著若有若無的波光粼粼。
公路兩旁是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熱帶樹木,礙於光線的問題,其實也看不清楚,不過,初至貴地的好奇心還是使年輕的夫婦們一個勁兒邊張望邊笑鬧。
沿途的建築十分具有熱帶的異國氣息,鍾塔、樓群,都是十分特別的建築風格。
他們到達的地方是這個島國的首都切爾洛,這個國家的首都靠海,在世界上是比較罕見的。
然而放開心胸享受二人世界的人們中,不包括此時的易安和蘇亦之。
眨巴著好奇的眼睛注視著易安臂彎中已經熟睡的小傢伙,試探著伸手去撫摸了一下嫩嫩滑滑的小臉蛋,方清清低聲讚歎道:「這個寶寶真的好可愛,現在有三個月了?長得好漂亮!」
閉上眼睛的蘇安寧確實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天使,長長的眼睫毛遮蓋下,可愛的淡淡的陰影,投射在了那滑嫩嫩粉嘟嘟的小小臉蛋上,鼻子看得出以後會很高,嘴巴抿起來的時候像是一顆可愛的小櫻桃。
突然狐疑地上下掃射易安和蘇亦之,方清清沉默了。
易安沒來由心裡一陣發毛,這個女孩打算說什麼?
只見她慢騰騰地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寶寶,眼睛像小易,嘴巴像小蘇……可以領養到這麼相像夫婦倆的孩子,還是覺得很神奇……算了。」女孩子忽地綻放出美好的笑顏,道:「也許跟著自己,帶久了,孩子也會越來越像的,呵呵!」
易安勉強一笑,卻見安寧小手忽地握成拳動了一下,侯自在一邊輕聲道:「清清,你別說話了,沒看孩子還在睡麼,不要再去麻煩老大他們。」
坐在易安隔壁的蘇亦之已經有好久沒有說話了。
易安苦笑,這個大少爺又鬧脾氣了,剛才私底下跟他解釋了自己事先都不知道這次去的目的地,當然就更加不可能告訴猴子他們,他還是一臉不快。
蘇亦之向來很有風度和貴公子氣質,這回也許是打擊過大,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面上黑氣這麼明顯,不過,可能也只有易安才如此一目瞭然。別人眼裡,最多覺得這是一個冰山帥哥,卻不會想到他心情不悅。
易安將安寧安置好,伸出一邊手拽了一下蘇亦之的臉頰,低聲道:「到底你還在生什麼氣?」
蘇亦之默。
易安接著又拽了一把,聲音高了一些:「你說話啊~」
蘇亦之轉開臉,接著默。
易安這回沒轍,安寧可能感覺到母親只敷衍地伸出一隻手在抱著自己,扁了一下嘴,哼哼唧唧了兩聲,等到易安驀然發覺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蘇安寧張著明明不大的小嘴,在零點零一秒之內,從那張粉色小嘴中傳出來的可怕聲波瞬間席捲了整個車廂:「嗚啊啊啊啊啊——」
可,可怕。
易安有些顫抖了。這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就這樣,可能是遺傳了母親的起床氣,每當被吵醒的時候,都會發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恐龍一般駭人的嚎哭聲。此刻易安手裡抱著小鬼頭,和噪音源直接接觸,耳朵簡直要被震聾了。
車中眾人紛紛駭然側目,易安覺得丟人不說,這個情況到底該怎麼辦?
卻見蘇亦之將蘇安寧從易安懷裡弄了過去,拎著兩條小胳膊在空中晃了幾下,那小孩果然更是不爽,「啊嗚」一口咬住了父親的手指頭,柔軟的牙床咬在指頭上當然不痛,不過,哭聲倒是停住了。
「哼,對比之下知道錯了吧。」盯著不停在自己懷裡扭動小身軀的某個小鬼頭,蘇亦之忿忿道。
易安假裝沒有聽見,反正每次都是這樣,這兩父子經常像是有仇一樣互相盯視,不過總覺得很搞笑就是了。
易安忙不迭對車廂內的人們鞠躬道歉,女人們當然架不住有著如斯美色的小王子,紛紛笑著表示沒關係,男人們則在老婆大人纖手的擰動下不得已表示贊同。
下車的時候,易安笑著對侯自他倆夫婦打了一聲招呼,抱著從蘇亦之那裡弄回來的小傢伙,跟著導遊小周往酒店電梯走去。
由於他們是這個旅行團唯一一對帶著孩子出來度蜜月的夫婦(夫夫==),所以小周對他們的房間安排頭疼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讓他們住在設備相對齊全的總統套房,反正這個旅行團多的是有錢人,不在乎這些銀子。
蘇亦之自然也是個有錢的主兒,當然更是無所謂。
於是不同於住在其他樓層的人們,他們坐著電梯來到了頂層的總統套房,在小周的帶領下打開了房門,之後年輕導遊微笑著叮囑他們有什麼事情可以打內線電話到樓下,便離開了。
抱著安寧率先進了房間,無視那金碧輝煌的裝潢,易安首先來到育嬰房內,將小鬼頭放安穩了,才踏著悠閒的步子走了出來。
主臥室內,蘇亦之將外套脫了下來掛在衣架上,易安露出有些狡黠的微笑,故意大聲道:「在飛機上飛了12個小時,又帶著這隻小鬼頭,好累好累啊~」
蘇公子勤快地開始放置行李,還是默。
易安拿起換洗的衣服,換上酒店預備的拖鞋,打了一個呵欠:「也不知道是誰自告奮勇要當按摩師的,算了,這種只會鬧小孩子脾氣的人,我早就不指望啦。」
他踢踏踢踏走進了浴室,一看外面,蘇公子還在弄那些行李,不禁也一股火氣,順手把浴室的門也反鎖了。
將換洗的衣服放好,易安開始解衣服。他是真累了,現在也懶得搭理蘇少爺,乾脆快點洗完澡,早點休息得了,現在凌晨接近五點半,還可以休息到明天呢。
上衣利落地丟在籃子裡,易安開始解褲頭的時候,敏感地聽見了一絲詭異的聲音——
他停住動作,回頭一看,卻是明明應該正在鬧小孩子脾氣的蘇少爺,此刻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心情很好地甩啊甩,哪有什麼情緒糟糕的樣子?
「出去。」易安這回開始生氣了,拿起一瓶沐浴乳向著蘇某人丟了過去。
避過暴力老婆的可怕力道,蘇亦之輕巧地接住了那瓶東西,順手將門關上,朝著易安露出優雅迷人的笑容:「介不介意一起洗?」
——如果他不是眼睛裡閃爍著狼光的話,易安很願意不去猜測他的目的是不是很不單純。
6
易安拿起衣服,往肩上一披,氣鼓鼓地道:「好,你不出去,我出去,您先洗,行了吧。」
「啊,小安等等~」
只聽蘇大少爺裝腔作勢的聲音唱戲一般響起,之後便伸手從後面環抱住了易安的腰部,易安更是大為不爽,掙扎得十分厲害,一邊還喝道:「放開我。」
「不放,絕對不放。」某人現在看起來十分之厚臉皮,和先前那個一直沉默地在鬧小孩子脾氣的大少爺好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並且還伴隨討好的噁心語氣:「小安,別生氣了嘛,我剛才不就鬱悶了一下麼,你自己也知道嘛。好不容易可以度蜜月,我還以為我們終於可以過上二人世界了,沒想到攪局的人這麼多,安寧也就算了,老頭子他們也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你那猴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了幾次了,我沒告訴他,沒告訴任何人。你瞞得這麼緊,連我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四處說?」易安氣呼呼地,一把甩開蘇亦之,打算再度突圍。
「好好好,我沒有懷疑你呀,我不就是生生氣嘛。好啦,消消氣,小安,不鬧你了,我們一起洗澡,就洗澡,好不好?」蘇亦之見好就收,嬉皮笑臉。
易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回那雙冥黑的眸子閃爍著誠摯的波光,易安這才點點頭,低喝道:「那就洗澡,少動你那些花花腸子。」
說完這話,易安自己也覺得像個少女一樣在男人面前擔心自己貞操的行徑確實可笑,不禁臉上一紅,蘇亦之則是眼前一亮,意味深長地望著他。
像是受不了這傢伙的眼神,易安背轉身去,伸手一指另外一邊:「你在那邊洗。」
「沒問題。」蘇亦之笑嘻嘻地,這個浴室設備十分齊全,而且齊全到了惹人遐思的地步。他一邊慢騰騰地在放置衣物的籃子旁邊解著上衣,一邊開始在浴缸裡放水。
易安將上衣再度拋了進去,開始解褲頭。他這次外出為了行動方便,上衣是白色的寬鬆襯衫,下身是藍黑的窄版牛仔褲。豈知才解了褲子上的紐扣,便望見蘇亦之翹著二郎腿坐在浴缸旁邊,像是看戲一般望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易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無視對方,「嗤啦」一聲將拉鏈拉了下來。
浴室裡,只有放著熱水的浴缸內水聲潺潺的聲音,易安這一下子,顯得特別明顯。拉下拉鏈的聲音在寂靜的密閉空間內,伴隨著流水的波聲,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情色意味。
蘇亦之眸色變得深了一些,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逐漸升騰起來的熱氣妨礙不了他的良好視野。
由於生育之後需要坐月子,易安連續大約不見天日了一個多月。本來就是白皙的膚質,如今因為保養良好更加顯得玉雪剔透,背上蝴蝶骨的形狀異常的漂亮。由於恢復運動做得不錯,手臂、腰部和大腿的線條非常流暢美好,蘊含著力道和柔美,勁瘦而不失纖細,在潔白的日光燈下居然看不見一絲瑕疵。
蘇亦之笑瞇瞇地,腦海裡開始遐想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易安脫了褲子,用腳將兩條褲腿踩了出去,伸手一拋,也扔進籃子內。之後,就在蘇亦之來不及回味的當兒,脫下內褲並將浴巾圍上腰際,然後打開了蓮蓬頭,打算開始洗頭。
心裡扼腕歎息了一把,蘇亦之眼珠一轉,便將自己衣物也盡皆除去,然後關了水龍頭,跨進了浴缸,打算佔個好位置,一邊泡澡一邊全程觀看。
易安伸手調了一下水流,便高高仰起頭,閉上眼睛,站在噴湧的熱水下舒服地歎了一口氣。溫熱的水流將頭沖洗乾淨之後,那白色的泡沫順著高挺的鼻樑、美好的下巴、聳起的鎖骨、纖細的腰線、一直流到了浴巾裡面,濡濕了一大片。
白色的浴巾濕透的時候,緊緊貼在了肌膚之上,遮擋效果聊勝於無。易安的臀型大約因為經常運動的關係,長得十分漂亮,聳起兩道隆起的線條,其下是蘊含著強健力道的大腿,以及出人意外的修長小腿下,纖細可人的腳踝。
帶著泡沫的水流心滿意足地在這具年輕美好的身體之上流連忘返了一番,方才打著優美的旋兒在地板上呼嘯而過,流進了入水口。
蘇亦之對這水流簡直嫉妒得兩眼發紅,暗自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躲在了浴缸內。不然以他這個狀態,若是赤裸著身體和易安擠一個蓮蓬頭,一目瞭然之下,肯定被小安打飛到天邊。
看易安沖得差不多了,摸了一下下巴上新出的鬍渣,蘇亦之心生一計,不禁朝著易安招手道:「小安,洗的怎麼樣了?」
用手將濕漉漉的前發撥到後面去,易安伸手將水關了,望著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的蘇亦之,沒好氣道:「我再洗一遍身子就可以了,怎麼?」
蘇亦之摸著下巴,很是純良地微笑道:「幫我刮鬍子~」
易安瞪了他一眼。事實上,對於自己生了安寧之後,體毛越來越少的趨勢,易安已經很是不滿。不過,蘇亦之既然要求了,他倒也不會拒絕,反正現在洗得一半,也不再那麼著急。
拿起盥洗台上預備的電動剃鬚刀,易安走到浴缸旁邊,伸腳踢了一下蘇亦之道:「過去點。」
易安坐在浴缸邊緣岔開大腿,蘇亦之厚顏無恥地將頭枕了上去,一副閉目享受的樣子,易安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頭,笑道:「剃什麼鬍子?我還巴不得長一些呢。」
蘇亦之給了一個很無賴的回答:「我怕我親你的時候,你會嫌我扎你。」
易安臉上一紅,顧左右而言他道:「是怕扎到安寧吧,那小子哭叫起來,我看你也得走避。」
給蘇亦之正了一下臉,易安接著道:「好了,別說話,萬一我手一抖,你毀容了不打緊,你們那票愛慕者們可是要找我算賬的。」
蘇亦之「嗯」了一聲,倒是乖乖地揚起頭,沒有隨便動彈。易安比劃了一下,拿起一瓶塗須膏在他臉上打了一些泡沫,接著拿起剃鬚刀看了一眼,說道:「開始了,你別亂動。」
蘇亦之睜開眼睛,向上仰望著易安專注的眼神。
由於經常給蘇亦之幫忙,再加上自己也用過的關係,易安現在手勢顯得很是純熟。這個電動剃鬚刀是旋轉式的刀頭,沒有多大噪音,刀口也很犀利,易安輕快地在蘇亦之臉上動作著,從下向上刮著他的側臉,不一會就來到了尾聲。
其實蘇亦之並非容易長鬍子的那種人,不過,定期的清理還是有必要的。易安放下剃鬚刀,一邊清理著剩餘的鬍渣,一邊托著他的臉左右端詳著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滿意地看著對方光潔的下巴,易安伸手還順便給他洗了一下臉,將鬍渣和泡沫沖乾淨,笑道:「行啦,大帥哥。」
蘇亦之摸摸自己的臉,望著易安笑了:「完啦?」
易安一愣:「難道還有哪裡沒乾淨?」
蘇亦之笑得十分溫柔,冥黑的瞳孔專注地看著易安,易安有些愣了,只見那漂亮的瞳仁內清楚地映出自己一臉柔和幸福的微笑,對著眼前這個人笑得是那麼自然和開心,那是發自內心為所愛的人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的喜悅,饒是他再怎麼遲鈍,也能夠感覺得到。
——難道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都是這個表情?
易安忽然發覺蘇亦之扣著他的腰,微微一用力,他便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也跌進了浴缸內。
蘇亦之摸索著將他的腰部抱在自己懷裡,伸手解開那礙事的浴巾,甩出了浴缸。他動作迅速輕巧,易安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早已一絲不掛躺在他懷中,蘇亦之巧妙地托起他的下巴,將嘴唇覆了上去。
易安伸腳踢了踢他的腰,未果,於是只能在對方熱情的唇舌下迷迷糊糊地張開嘴唇,迎接那帶著灼熱慾望的入侵者進入他的口腔。
……這傢伙……不會是有預謀的吧……
伸手按住對方結實的胸膛,本來是想要推拒的動作,不知何時漸漸變成了迎合。那技巧高明的舌尖舔舐過還是略嫌生澀的齒列,挑逗著微微顫抖的唇舌,兩人的氣息終於還是漸漸合在了一處。
在連水流聲都不復存在的寂靜室內,濡濕的嘴唇交接在一起的水聲分外明顯,然而此時的易安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餘的事情,只能懵懵懂懂地在對方緊追不捨的節奏中,被捲入激情的漩渦之內。
蘇亦之情緒有些激盪。剛才刮鬍子的時候,易安那溫柔得居然顯出幾分嫵媚的專注神情一下子擊中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從小到大,除了李玫和蘇宛然給予他的殘缺不全的親情之外,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是被深愛著的感覺。
小安,萬幸有你,萬幸!
這一次又一次幸福的被愛著的感覺,這一次又一次覺得自己再度愛上某人的感覺,除了你,小安,還有誰可以帶給我呢?
蘇亦之慢慢分開兩人膠合著的唇舌,在易安嫣紅的下唇再度烙下一個輕吻,有些氣息不穩地問道:「小安……可以嗎?」
易安眨眨眼睛,忽地笑了起來:「我該感謝你這麼紳士嗎?你是不是還想聽我親口說:『yes,please』?」
蘇亦之望著他明媚率性的笑臉,苦笑道:「有時候,我確實容易犯傻,不過小安,你要相信,那是因為太愛你的緣故——」
易安強忍著臉上一陣又一陣升騰而起的熱意,抱住了蘇亦之的脖子,再度將他拉近自己。
——如果不堵上那張花言巧語的嘴巴,不知道他還要說出多少令人頭暈目眩、直起雞皮疙瘩的甜言蜜語。
這是兩人再度唇舌相接之後,易安腦海裡迴盪的最後一個念頭。
7
幾乎有半年多的空窗期,為了不傷害到易安和當時在他腹中的安寧,蘇亦之像是一個真正的道學家那樣,易安不在身邊的時候,用復仇為武器為手段,使自己沒有一分一秒的空閒,自然也就更加不會去多想其他任何事情。
後來易安待產,專注於照顧他的蘇亦之,當然更加不會要求什麼過份的事,生下安寧之後,坐月子、復建,蘇亦之和易安之間,頂多只是互相親吻愛撫,沒有進行過真正的床事。
因為這樣,甚至還被時不時來看望他們的方若景譏諷蘇亦之是現代柳下惠的代名詞。
然而,儘管只有這些,對於歷經磨難才終於在一起的情人們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了。
逐漸對戀人身上的敏感點熟悉起來,逐漸對戀人的一舉一動更加瞭然於心。
說是老夫老妻也好,說是新婚小兩口也罷,這種掌握對方的一呼一吸、彷彿兩個人的心跳都要融為一處的感覺,這種無與倫比的默契,甜蜜得簡直要把心都化掉。
溫熱的水柔和地包圍著週身,灼熱的懷抱像是要把整個人都融化殆盡,從此就這麼糾纏一處,不再分開。
浴室內的溫度早已升騰到了極致,似乎連吐出的熱氣都帶著情熱如火的氣息。
兩人緊緊親吻在一起的嘴唇,纏綿在一處的舌尖,濡濕了對方唇瓣的口液,變換著角度的親吻,不知不覺中帶上了赤裸裸的情慾的味道。易安倒在浴缸裡面,被蘇亦之牢牢壓制在身下,那光滑的瓷磚表面加上了熱水的作用,蘇亦之緊追不放的纏綿熱吻之下,易安總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向下滑動,似乎要這麼沉入溫熱的水底,沉入要將肌膚都灼燒殆盡的熱火。
「嗯——」易安微微覺得有些驚恐,伸手用力摟住了那唯一可以倚靠的寬闊背部,蘇亦之用力吮吻了一下他的下唇,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際,往上面輕輕一提,於是兩人的位置便成了蘇亦之靠著浴缸牆面,易安岔開雙腿坐在他大腿上的曖昧姿勢。
易安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羞惱,仰起臉躲開那像是由親吻密密織成的網,卻反而將光滑的脖頸送到了某匹狼的嘴邊,蘇亦之望著他臉上驀然暈起的一縷紅艷,望著顫抖的濕潤眼睫下微微抿起的嘴唇,那側面倔強青澀的弧線。
像是一個要將自己無怨無悔獻給神明的殉道少年,帶著禁慾和渴望交織而成的魅惑氣息,要將自身投入不可知的浪潮中——
他們兩人之間,明明連安寧都有了,可是小安怎麼還像是當初一樣純淨得像一張白紙,時刻撩撥著他往上面濃墨重彩大書特書的邪惡慾望?
蘇亦之低低歎息,這就像是一隻不知名的手,將他身體中一直禁錮著暗黑慾望的開關撥到了「ON」的模式,像是離弦的箭,一旦開弓就再也沒有無功而返的可能。
吸吮那弧線圓潤的耳垂,蘇亦之噴湧過來的帶著奇妙麝香的男性體味,令易安本來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更加一顫。這是屬於雌陽和雄陽之間本能的召喚,一旦打開了某個開關,就再也沒有就此收場的可能,勢必要燃起熊熊大火。
肌膚上和溫熱水體幾乎要融合在一起的膚觸,煽情地在小腹和胸口流連的熟悉手掌,在鎖骨和胸膛纏綿不去的吮吻,與熱氣升騰交織混淆的喘息,不知道是誰的心跳,那麼鮮活歡快地奔湧著的最原始的慾望,明顯得令人再也無法產生一絲一毫掩蓋的想法。
只能是這個人,只能是他了啊——
混濁的視野裡,男人冥黑的瞳孔中閃動著的慾望的熱火,像是一頭嗜血的獸,要這麼連皮帶骨將自己吞噬殆盡,要這麼拖著自己進入萬劫不復的刻骨深淵。
於是你妥協了麼?於是你心甘情願了麼?
易安朦朧的目光梭巡過對方每一寸熟悉的輪廓和帶著愛戀的甜美眼神,指尖都有些發軟,身體都情不自禁戰慄。
那率性飛揚的眉梢,冥黑誘人的瞳孔,散發著雄性本能而性感得驚人的神情,全都屬於剝除了所有優雅外衣的食肉者。
像是一隻夜色深沉下,時刻等待著一擊必殺的豹子,就要伸出那銳利的爪牙,可是又深怕傷害到自己最心愛的玫瑰花。
帶刺的玫瑰花,你的名字就叫做愛戀麼?這個惡俗而又令人心生嚮往魂牽夢縈的名字!
忘了一切那樣,放棄了一切那樣,易安勾起發自內心的微笑,將這頭獸緊緊擁入懷裡。
——那麼就由他,按下這個最終的按鈕!
撫弄,喘息,蘇亦之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跳一跳,下腹漲熱呼嘯著要進攻的強烈慾望,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迫切需求過。
小安那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那滑不留手的柔韌肉體,那熟悉的勁瘦腰部和充滿彈性的大腿,一旦觸碰,如果不是花費了全身所有的意志力去壓抑的話,蘇亦之只怕自己隨時都會化身為狼,撲上去將小安拆吃入腹!
……從前不也這麼忍過來了麼?為什麼現在卻覺得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一隻手撫弄著易安股間顫抖的器官,另一隻手在後面還是略顯僵硬的入口試探梭巡著,儘管早就達到了臨界點,但是不想傷害他的感情比任何慾望都要來得深沉。
易安舉起雙手,捧起了蘇亦之因為克制而顯得有些辛苦的臉龐,那皺起的濃眉,瞇起的眼睛,額際流淌下來的連綿不絕的汗珠,卻是心甘情願,不帶任何噪進和不耐。
——溫柔的食肉者,為了心愛的配偶願意忍耐下所有的慾望和躁動。
易安心裡默默念道,這就是我愛的人!
主動將手探進了溫熱的水中,摸索著覆上了對方灼熱漲大的器官,易安張開了大腿纏上他的腰部,小聲在蘇亦之耳邊低低道:「可以了,不要忍了,進來!」
蘇亦之不語,他灼熱得幾乎要將肌膚都燙傷的吐息,在易安的臉頰上流連了一會,一隻手執意套弄撫摸著易安股間的器官,直到另一隻手終於在入口探入了第三根手指之後,才抱住了易安的腰部,試探著將灼熱的慾望在那生產之後越發柔軟彈性的入口觸碰了幾次,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難耐的鼻音。
易安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幾乎是在低喝:「不要婆婆媽媽,叫你進來你就不要猶猶豫豫!」
他最受不了像這樣溫情曖昧的氛圍,不如直接來個一次到位還比較痛快!
蘇亦之低頭封住了那張出言不遜的嘴唇,下身向前一頂,堅挺碩大的器官一下子緩慢而堅定不移地,插入了那柔順地張開的入口。
熱水環繞的關係,裡面同樣因為情動而分泌了些許滑潤的液體,巨大的性器進入的時候,幾乎只是前端有些艱澀,後來就十分順利地進去了,直到兩人的下體緊緊貼合在了一起,終於全根而沒。
易安「嗯」的一聲,被蘇亦之盡皆吞入了唇齒之間。
纏綿地擁吻進行了一陣,易安只覺得嵌入股間的器官似乎更加漲大難耐,不禁臉上熱意更加明顯,正是尷尬的時刻,又聽見蘇亦之那堪堪和自己分開的嘴唇抵在唇邊,像是吐息一般曖昧地問道:「疼麼……」
易安不願意回答,只撇開了臉,含糊地「嗯啊」了一聲。
蘇亦之手勢輕巧地握住了易安的膝蓋回窩處,示意他勾住自己的腰,易安強忍著臉上熱得幾乎要噴血的感覺,抬起了大腿,卻在不經意的時候,蘇亦之一只手用力抱住了他的腰部,另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臀部,開始了力道堅強而又不失溫和的律動和抽插。
像是要劈開那溫熱纏綿的內壁的糾纏包圍,深陷其中的肉刃一次次在緊握的力道中抽插來去,逐漸加快的速度和加大的力道,逐漸湧入緊接著又被擠出的水流,給正在激情相擁的兩人帶來了令頭皮都幾乎要發麻起來的強烈快感,易安不願意叫出聲來,只能緊緊咬住了下唇,最後更是洩憤一般,咬在男人看起來弧線優雅其實肌肉結實的肩頸處,留下了斑斑血痕。
蘇亦之只覺得這銷魂蝕骨的快感幾乎快令他失去理智,那溫潤而又極具彈性的緊致甬道緊緊握住他的性器的時候,他幾乎就要低聲呻吟起來。易安咬在他頸窩的那一下子反而酣暢淋漓恰到好處,使他從幾乎要攀升而至的高峰再度回落人間,積蓄了緊接著持續戰鬥的力量。
此時的兩人,就像是兩隻糾纏不放的野獸,緊緊纏綿在一處,緊緊結合在一起,任何外力都無法將他們分開或是拆散。
蘇亦之的侵略而入的火熱分身在易安下面的入口內大加撻伐著,易安情熱之下再也無法控制地追隨對方的節奏扭轉擺動的腰肢,激起的一股股水花像是一波波小型的海浪,漸漸將進入忘我境界的兩人,推向慾望的彼岸。
8
達到那個瞬間的那一刻,蘇亦之只覺得自己的腦髓都要發燙起來。如此淋漓盡致的歡愛,除了小安,還有誰能帶給他?
易安也在感覺到一股暖流進入體內的同時,顫抖的器官在另一隻大手中達到目眩神迷的高潮。一時間似乎眼前暈迷一片,視野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好舒服……
易安渾身大汗淋漓的軀體被蘇亦之很是珍惜地抱在懷裡,兩人還維持著結合時的姿勢,易安將頭軟軟地垂在蘇亦之的肩膀上,輕輕地喘著氣。
蘇亦之緩了片刻,也回過神來,在易安的臉頰上落下一吻,柔聲道:「小安?你還好吧?」
易安著實不願意再動彈,耍賴似的抱著對方的背部,偷懶一樣「唔嗯」了一聲,惹得蘇亦之不禁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腰際,低低笑了起來。那笑聲近距離聽起來就彷彿從胸腔發出來似的,似乎沒有往常的清朗,反而是慾望饜足之後的低沉渾厚,帶著性感的味道。
易安臉上不禁又是一紅,忽地想到了什麼,他「刷」地直起腰,伸手用力拍打了一下蘇亦之的肩膀,低喝道:「你是不是沒有帶套?」
蘇亦之心裡低歎還是被發現了,嘴上嗯嗯啊啊含糊其辭,更是緊緊地摟住易安的腰部,將人牢牢扣在自己懷裡:「不要計較那麼多了,那又怎麼樣?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就再要一個——」
「屁!」易安憤恨,「反正痛苦的人又不是你,我才不幹,安寧一個還不夠?」
他一邊說著,一邊左右移動著下身,雙手還用力推拒著蘇亦之的胸口,意圖要逃脫這個八爪章魚的魔爪。
只是蘇亦之向來精力充沛,原本只有一次便有些不夠了,這回在兩人還緊緊結合在一起的狀態下,易安這麼大力掙扎,左閃右躲,原本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慾望,再度在滑動不已的甬道中興奮了起來。
蘇亦之忍得青筋都要冒出來,啞聲道:「小安——小安,你先別動,別動——」
易安怔了一下,隨即便也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果然安靜下來。
半晌,他才有些結巴地道:「你——你快點,拔出去啊!」
蘇亦之又是答應了一聲,事實上沒有實際行動。
易安咬咬牙,伸手抓住對方緊緊攬在自己腰部和臀部的雙手,一點一點掰了開來。
蘇亦之看他甚是堅決,只能鬆開懷抱,於是易安像是游魚一般,靈敏地掙脫了出去。
只是剛才那場歡愛實在過於激烈,即使只有一次,但是那也是絕頂歡欣的高潮。易安想要在浴缸裡站起來,卻發覺由於剛才張著雙腿的姿勢過於長久,承受衝擊的力道過於強烈,現在兩條腿都像是在鬧罷工似的,似乎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最後勉強扶著牆面站了起來,心裡一陣憤懣,打眼看去,卻發覺蘇亦之還懶洋洋地半躺半坐在浴缸中,托著腮在注視著自己。
……這個眼神……
易安順著他的眼睛看去,卻發覺蘇亦之居然是在看他腰部以下的地方。
得到滿足的器官慵懶地躺在腿間,其下紅潤的入口由於使用過度的關係,流出了男人先前射入的白濁,晶亮的不明液體弄得大腿上到處都是,順著筆直的腿腳流淌了下來,直到沒入不知何時早已失去溫度的水中——
易安臉上簡直要噴出血來,他拿起浴巾狠狠地沾了水,往蘇亦之臉上罩了過去,嘴裡還念叨著「憋死你,抽死你」,之後勉強跨出浴缸,決心逃離這個色鬼,順便再洗一次。之前肯定是白洗了。
蘇亦之哈哈大笑著拿下臉上潮濕的浴巾,道:「小安啊小安,你的體力真的很好——」
一般來說,像是這麼彪悍的雌陽也很少見吧?
經歷了那麼一場歡愛之後,居然還有力氣走路、洗澡,甚至還可以打人?
不得不說,他們家小安就是天賦異稟啊~
易安打算全方位屏蔽蘇某人的干擾,打開水流,讓蓮蓬頭傾瀉而下的熱水帶走下半身粘膩危險的東西,要是留在裡面,惡果不堪設想。雖然安寧很可愛,不過,生下他的過程真TM不是人受的,不,或者說有人可以受得了,但不包括他。
誠摯地對自己的母親奉上幾許崇敬的禱祝,易安覺得腿腳還是有些發軟,他越想越不甘心,轉眼正準備瞪那個罪魁禍首幾眼,卻一下子驚訝至極:人呢?
「在這裡。」
低沉悅耳的熟悉聲音在自己另一側響起,彷彿近在耳畔的距離。易安又是一驚,卻被拉進剛剛才逃離的溫暖懷抱,抬頭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傾覆而下的灼熱嘴唇封住了最後一點聲音。
伸手想要推拒,卻被另一雙更加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腕扣在牆上,整個人被堵在牆面和對方溫暖的人體造成的密閉空間裡,堪堪連呼吸也要失去。
易安憤恨地「啊嗚」一口,終於逼退狼吻,正要鬆一口氣,卻發覺對方冥黑的眸子閃耀著不知名的光芒,心裡不禁一跳,整個人卻被攔腰抱起,之後被舉高扛在了肩頭。
易安踢踏著雙腿大喊道:「使用異能是可恥的!蘇亦之!」
蘇亦之嘿嘿一笑,像是打勝仗之後扛起戰利品就跑路的逃兵一樣,一下子衝出了浴室,之後將不禁也跟著大笑的易安一把摔到床上,易安還在捧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剛剛一直把手放在我胳肢窩下邊……你存心的是吧?」
「我不是存心,我是故意。」蘇亦之也爬上了床,情熱難耐的身體像一張綿綿密密的天羅巨網,將笑得渾身無力的獵物罩在裡面,不允許再度逃脫。
易安笑得手腳都有些發軟。可能就是怕癢的關係,蘇亦之像是吃定他一樣,每次他要提出什麼蘇公子不愛聽的話,蘇某人便使出這個賤招,並且次次奏效,屢試不爽,他渾身的弱點被摸了個透兒,每次都覺得憤懣不已,可是又無可奈何。
顧不上還帶著濕意的身體染得床單潮濕不已,兩人火熱的身軀再度纏綿在了一起。
蘇亦之像是一隻從不滿足的獸,在心愛的獵物身上四處點燃慾望的火苗。易安伸手握拳用力打了幾下,終於還是屈服於最原始的本能,伸手抱住在身上放肆的男子,低低歎了一聲,投入下一輪激情的漩渦。
灼熱的吻流連過胸前艷紅腫脹的凸起,易安「唔」了一聲,伸手摟住男人黑色的頭顱,指尖穿過那濃密的發叢,不知道是推拒還是迎合的動作,令蘇亦之更加壓抑不住心中蹈浪滔天的熱火,一下子分開不是很認真地在抗拒的修長雙腿,身體一沉,還殘留著熱意和溫潤的甬道一下子吞入了碩大的男具,易安再度歎息一聲,之後所有的聲音又被蘇亦之含在了嘴裡。
充滿彈性的大床上火熱糾纏的兩個人,似乎連靈魂都投入了兩情相悅的幸福的慾望火爐之中。不管怎樣都品嚐不夠的對方的味道,不管怎樣都索求不夠的對方的身體,不管怎樣都無法饜足的己身深重的慾望,在這個日光濛濛的凌晨,逐漸升騰到了至高點。
「嗯——!」拚命咬住自己唇瓣,易安的眼睛都泛出了點點酸澀的淚意,身體上過於強烈的快感和不知所措的心情,卻被蘇亦之在嘴唇上輕柔動人的吮吻中慢慢平復下來,在耳邊聲聲迴盪著的「我們一起,我們一起——」,將易安的情緒卻又再度激盪到了情潮的巔峰。
交纏不休的身體在窗簾縫隙中透入的朝陽熹微的日光之中,像是亙古留存的美妙圖卷,帶著新生的喜悅,帶著一段剛剛啟程的美好,在最原始的節拍和律動中,逐漸一併來到了高潮。
在那個瞬間,甚至覺得兩人就這麼擁抱著死去,何嘗又不是最佳選擇?
剎那間湧上身軀的脫力感,使得易安兩手一鬆,從蘇亦之的肩頸處滑落下來,整個人倒入了大床柔軟的懷抱之中。
蘇亦之還是像個孩子一般,牢牢抱著他的背部,將頭枕在易安的頸窩,兩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劇烈跳動的心臟節拍已經分不出你我,又是一場彷彿死亡一般的高潮,即使是餘韻也這麼讓人目眩神迷。
朦朧的睡意終於在疲憊中襲擊了易安的腦海,他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蘇亦之,示意他離開自己的身體。
蘇亦之將身體往旁邊一倒,伸手反而將易安更加緊密地圈進了自己的懷抱,同時拽過了旁邊的薄被,蓋上了兩人赤裸的身體。
易安將頭枕上了他的手臂,雙腿纏上蘇亦之的腰部,兩人頭挨著頭,身體還在親密的狀態,卻都同時有了酩酊滿足的睡意。
不過世事如棋,豈能全都隨心所欲?
就在兩人堪堪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一陣驟起的恐怖噪音卻將兩人生生從周公的懷抱裡拽醒。
易安伸手揉著太陽穴,低聲呻吟道:「……忘了這個小祖宗了……」
恐龍一般可怕的嚎哭聲,毋庸置疑是屬於某個被父母激情響動吵醒的霸道小鬼頭。
蘇亦之將易安更緊地抱在懷裡,咕噥了一句:「不理他,不理他。」
9
早晨七點半,天氣晴朗海風習習,是很適合出遊的日子。
在飯點大廳集合以後,先是吃完頗具當地特色的精緻早餐,之後眾人便響應導遊小周的號召,帶了該帶的出遊物品,坐上了旅行團的豪華大巴。
侯自關心的目光從易安上車之後便沒有離開過他,最後更加過份地一看他們坐定,便湊到了近前,裝模作樣逗了一下小安寧之後,便望著易安眼瞼下面明顯的陰影,關切地問道:「老大,你昨天沒休息好?」
易安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和蘇亦之之間的情事把小鬼頭吵醒之後,連著折騰了5個小時。差遣蘇亦之去弄來該弄的嬰兒用品之後,給他餵奶、換尿布、洗澡,好不容易大家睡下了,這小祖宗又三不五時折騰一次,蘇亦之饒是精力過人,現在也是和易安一樣,眼睛下是疲倦的暗影。
年輕爸爸媽媽不好當啊……
易安含糊應了一聲,朝著坐在侯自旁邊的方清清點頭微笑了一下,此刻睡得好吃得飽的蘇安寧坐在蘇亦之的懷裡,顯然心情很好,也不再挑剔是誰抱著他,還時不時噴幾個口水泡泡,看得周圍的人們一陣會心的微笑。
而方清清這個初為人婦的年輕女孩兒,從來似乎就不會掩飾對於易安和蘇亦之這一對同性夫妻的好奇心,一雙靈活的大眼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充盈著俏皮的笑意。
聽得侯自這麼問,易安還能說什麼,只能曖昧地答道:「嗯……安寧昨晚又不老實了,我和亦之都沒睡好。」
蘇亦之露出貴公子營業用的標準笑容,將懷裡的安寧正了一下位置,小鬼頭此刻正伸著小爪子,朝著侯自揮舞。
「他和老大長得好像。」侯自讚歎了一把,自動忽略小傢伙臉上其他和蘇亦之生得像的地方,還伸手摸了一下那滑嫩的小臉:「嘿嘿,他是不是想要我抱抱?」
「他看起來還是挺喜歡你的嘛。」蘇亦之臉上浮起帶了幾許隱秘的惡意的微笑,「你要不要試試看?」
易安有些不忍心,插嘴道:「猴子——」
只可惜某只大型動物落入了狐狸的陷阱,一徑喜滋滋地陶醉在老大的養子和自己比較親的喜悅中:「安寧,來,叔叔抱抱——」
易安撇過頭去,不忍卒睹。
果不其然,蘇安寧一到了陌生的懷抱裡,忽然性情大變,從原來人見人愛的乖寶寶,搖身一變成為發出恐怖攻擊的小惡魔,胖乎乎的小爪子「啪啪」地在侯自的臉上一頓亂扇,那下下到肉的沉悶聲響,讓人很難想像這個孩子真的只有三個月零八天……==
將揍完人之後開始蠢蠢欲動要往別人頭上爬去的小鬼頭抓回懷裡,易安苦笑道:「這個,猴子,沒事吧……這個蘇安寧……這孩子,嘿嘿。」
蘇亦之很有風度地轉過頭去不看那已經變得像個豬頭的侯自的臉。不過,易安從他顫抖的肩膀察覺到了什麼,忍不住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侯自還在傻笑:「呵呵,不愧是老大的孩子,好勇猛啊,長大以後肯定也是當老大的料——誒?」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連臉都顧不上搓揉了,推開湊過來掏手絹給他擦臉的方清清,急急問道:「這孩子叫做蘇安寧?安寧姓蘇?」
易安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笑得很自然:「嗯,是啊。」
「我的兒子姓蘇,有什麼不對的。」蘇亦之伸手抱住易安的腰,湊過臉去在小鬼頭臉上偷親了一下,趁小傢伙沒有發威,再度縮了回去。易安看得好笑,伸手撓了幾下蘇安寧的胳肢窩,一家人笑成一團。
侯自靜靜看了一會,感覺到了臉上又是一陣溫柔的擦拭,回過頭來,卻是新婚妻子充盈著溫柔俏皮笑意的臉孔。
方清清忽地臉紅了一下,伸手擰了侯自一把,悄聲道:「一直看著人家幹嘛?」
侯自笑道:「忽然覺得你漂亮啊。」
方清清低聲道:「真討厭。」
此時導遊周梁同對著話筒微笑道:「打擾大家了,我現在介紹今天的行程。昨天大家休息得怎麼樣?若是休息得好的話,今天就可以進行很多節目,我們清寧旅行社的特點便是,大家可以分散走,挑選自己中意的地方盡情玩樂,享受浪漫旅程,沒有急匆匆跟著大隊走的疲倦和尷尬。」
「佛羅西亞是一個接近赤道的群島國家,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佛羅西亞的首都切爾洛,切爾洛是一個鄰近海濱的首都,素有『黃金之城』的稱呼,『切爾洛』在佛羅西亞語中是『萬金之都』的意思。許多詩人用過如夢似幻的詞語,讚美這座臨海的都城,是鑲嵌在島國邊緣的一顆最熠熠生輝的寶石。」
周梁同清亮動聽的聲音頗有感染力,遣詞用語也十分優美,女人們早就緊緊依偎著丈夫,陷入了美好的遐想之中。
易安低頭逗著安寧,小鬼頭粉嫩嫩的牙床不痛不癢地咬著母親的手,蘇亦之倒是聽得認真,時不時露出微笑,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梁同頓了一下,看著眾人專注的眼神,接著笑道:「您可以選擇坐在五星級酒店的頂層大廳,一邊喝著愛爾蘭紅茶一邊觀賞海邊的壯美夕陽;也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在海灘上拾撿花色艷麗多姿的貝殼,若是能夠從裡面找到珍珠的話,幸福和好運將伴隨著您和您的伴侶一輩子。」
「當然,若是您想要與伴侶一起,在這個美麗的『萬金之都』切爾洛舉辦富有當地情調的婚禮,也是很浪漫美好,足以回味一生的。」周梁同接著道:「你們可以在擁有上千年歷史的古廟前,獲得神明的祝福;也可以在中世紀的宏偉教堂內,擁有貴族式婚禮的美好體驗;甚至還可以在某個海灘之上,在當地人淳樸的笑臉中,圍著篝火跳舞親吻,為您的新娘子戴上戒指,對著星光許下浪漫的誓言。」
不但是女人們眼神中閃動著朦朧嚮往的神采,男人們也大有意動的神情,誰不想帶著心愛的人兒在這麼唯美夢幻的氛圍中,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易安明顯也有些意動,他勾起嘴角,蘇亦之很乖覺地湊到他身邊,輕聲道:「我們也試試?」
易安笑道:「帶著安寧,你看我們適合哪種?」
蘇亦之也笑了,伸手逗了一下開始昏昏欲睡的小傢伙,輕聲道:「我們可以撇下他嘛。」
易安揚起眉毛:「撇下他?」
「說笑,說笑。」蘇亦之乾笑,「其實小安,我們可以採取另一個計劃……」
易安狐疑地看看他:「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鬼點子沒講?」
蘇亦之笑道:「沒事,我們可以先跟他們去看看。」
易安撇嘴:「你就保密吧。」
蘇亦之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探頭過來想要說些什麼的侯自,悠悠道:「那可不,我們還想過二人世界呢。」
侯自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逕自插嘴道:「老大,今天天氣不錯,不如白天大家一起到各個景點隨便轉轉?」
方清清也眨巴著眼睛看著易安他們,易安也只能看看小鬼頭,乾笑道:「……也好……」
蘇亦之不知道打著什麼鬼主意,竟然點頭贊同道:「不錯,大家一起才熱鬧嘛。要過二人世界,其實晚上才有情調,小安,你說是嗎?」
易安總覺得他似乎有著什麼預謀,倒也不揭露,只是曖昧地點點頭。
方清清摀住嘴巴,嬌笑道:「小易好幸福,小蘇好愛你噢。找了一個這麼帥又這麼離不開你的老公,人家也想耶。」
侯自不滿道:「喂喂,清清,我還在場,謝謝。」
頓了一下,他才躊躇地望著有些不自然的易安,咕噥道:「什麼老公啊……老大的老公麼?聽著真是……」
尷尬的話題還在上演,車子卻已經停了下來。
每個景點或是節目都有一名導遊,易安他們選擇了城中一日游,只拿了一張地圖,連導遊都拒絕了,蘇亦之怕他抱著安寧累,便接過小傢伙,一家人高高興興準備逛街去。
侯自和方清清也狀似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看著地圖上的雙語簡介。
街上眾多高聳入雲的椰子樹和鐵木、棕櫚,人潮湧湧,充滿著南國熱情洋溢、活力十足的氣息。他們來的是繁華的商業地段,街上人種繁雜,建築更是風格多樣,頗有國際都會的感覺。
只不過三個大男人遷就於熱衷購物的方清清大小姐,陪著她幾乎走遍了這附近的化妝品、服飾專賣店,好多很有名的牌子在這裡由於免稅的關係,賣的價格很低,於是女孩子亢奮不已,瘋狂購物。那股一路血拼的架勢,震得易安和蘇亦之一愣一愣,最後到了中午,走得她高跟鞋都斷了一邊鞋跟,才暫時罷手,換了新鞋子上了一家飯店。
連素來有著小惡魔之稱的安寧都在父親肩頭睡得死沉,蘇亦之坐下來的時候,再一次覺得自家小安真是太完美了,要是娶了那麼一個老婆,他不得煩死。
易安亦是覺得如蒙大赦,坐下來的時候倒也不覺得腳有多酸,就是精神似乎遭到了強大的洗禮,女人強悍的血拼功力他這輩子是望塵莫及。
一坐下來放下戰利品,方清清便忙著上廁所補妝,蘇亦之則是帶著安寧,打算先給他找個小床放下來休息,於是現場暫時只有易安和侯自,他們負起點菜的責任。
易安還在專注地望著菜單上那些形形色色古怪艷麗的圖片,冷不丁卻感覺到侯自挨著自己坐下來,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老大……」
他放下菜單,微笑道:「猴子,怎麼了?」
「我總覺得你有好多事情瞞著我們。」侯自看著他,這個老大似乎連樣子都變得和從前很不一樣,似乎是……漂亮斯文了不少,總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旅行團裡很多女人私底下還在猜測姓蘇的和老大是什麼國家的王子或是高幹子弟。
就是現在,一身米白色高領外套的老大坐在這裡,也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明裡暗裡的火熱目光,比以前殺傷力更是強烈。
不知道他的亂七八糟的心理活動,易安聽他這麼說,不禁也感慨地歎氣,有蘇亦之在,確實很多話都不方便講。
他頓了一下,才從最想知道的部分問起:「侯自,那之後,你們都怎麼樣了?大東他們呢?你給我說說吧。」
10
見他問起,侯自猶豫了一下,才吭哧道:「大東……大東,當兵去了。」
易安看著他,皺眉道:「奇怪,大東不是還有妹妹小冰要養?他當兵去了,誰來顧家?莫非他那個跟人跑了不知道有幾百年的老媽回來了?」
「小冰……老大,你還記得她?」侯自的口氣有些奇異,像是驚訝,又像是失落。
看出他在想什麼,易安向旁邊傾了傾身體,抱住他熟悉的厚實肩頭,微笑道:「我當然記得她,我也記得你們每一個人,從來沒有忘記過。」
侯自眼睛有些紅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大孩子,吸了幾下鼻子後,才甕聲甕氣地道:「那你到底是去了哪裡?你……你那天打了手機給我,後來我再按著號碼撥回去,就再也沒有人接聽,最後居然說是空號了。」
易安想起來了,那是他中了梓森宇的春藥設計之後,便被蘇亦之帶了回去緩解藥性。撇除中間那些旖旎橋段不提,後來他們一言不和,他氣惱之下用的是蘇亦之的手機打給侯自,後來被他強行把電話掛了。
估計空號之類,也是蘇亦之搞的鬼。
之後總總,他始終找不到時間回去看望他們,並且客觀條件上也不再允許。且不說肚子越來越大,越往後面事情也就越多,想打個電話說說話,似乎也成為了一種應付的姿態。
於是易安後來生完安寧坐完月子之後,本來是想要自己偷偷回去看他們的,只是一來蘇亦之實在看的緊,二來結婚等等很多事情確實也是迫在眉睫,於是就這麼順延下來,直到很意外地在那個小教堂遇見侯自和他的新娘子方清清。
不知道他這一系列心理活動,侯自徑直接著道:「之後我和大東他們去了你們家,可是也找不到易阿姨,最後你們家再也沒有人回來過。」
他說著說著,似乎再度心潮澎湃,一雙閃動著隱隱淚光的雙眼注視著易安,像是一頭憨厚忠實的大型犬類:「老大,我知道自己不對,不應該偷偷跟著過來打擾你和……你和蘇先生度蜜月,可是,我實在是太想念你了。我怕我不跟緊一點,你又會像上次那樣,直接在我們眼前就這麼再度消失掉,這回,我就沒有自信像現在那樣好運,可以湊巧再遇見你。」
易安又好氣又好笑,但是心裡卻真實地掠過一陣久違的友情帶來的甜蜜:「我那天說了之後會去找你,便不會再食言。是我對不起你們,猴子,真的。」
他頓了一下,才深有感觸地道:「不過,我們從初中認識到現在,有7年了吧?這些年頭,我可有騙過你?」
侯自又是吸吸鼻子,咧嘴笑道:「嘿嘿,記得,老大確實沒有騙過我。」
易安伸手拿了幾張面巾紙遞給他,笑道:「嘿,我記得你初中的時候就和你這名字一樣,名副其實的猴子一頭,小身子骨又瘦又小,那時候老是愛跟在我後面哭鼻子,話都說不明白。現在長這麼大啦,比我還要高了。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很能打了,總不能現在都上了大學,還是老樣子,看見老大便挪不開腿腳吧?」
侯自又是甕聲甕氣應了一聲,拿起面巾紙擦了擦臉,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候,別說啦,好丟臉。要不是老大罩著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接近一米九的個頭,與蘇亦之相仿,只不過蘇亦之是屬於穿著衣服便不顯肌肉的修長衣架子,看起來自然玉樹臨風瀟灑動人,侯自則是身板厚實,一看便是一頭壯漢,剃著十分精神的小平頭,平日裡自有一番威風男兒氣概。
而易安自從生了安寧,倒是元氣大傷了一陣,本來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雖然沒變,但是瘦了不少,皮膚卻由於坐月子期間的不見天日以及營養充足,變得白皙潤澤了起來。若說他原來只是不說話看起來乖巧文靜的清秀娃娃臉男生的話,現在則是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貴氣莫名的小王子般的美少年。
「我那時,唉,我那時,家裡出事了。」易安慢慢地回憶,慢慢地小心地避開男人生孩子這等對於絳族外部的人來說驚世駭俗的事情,撿一些可以說的說:「這麼說吧,是家裡把我找回去了。我真正的生身父母。」
「我……唉。一筆爛賬……」易安苦笑,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母親是個雌陽,自己的配偶是兄弟的混亂事實,不過,倒是梓天沒有再在梓家家主這個名份上和他多做文章,易安也就當作時過境遷,誰要當就誰當好了。
他頓了頓,才道:「我媽……不是我親生母親,唉,我那親生母親——」
正在煩惱如何解釋絳族的問題,卻見侯自連忙搖頭道:「要是老大為難,就不要說了。」
他個性頗為單純,兀自覺得易安肯定是家裡有不可對外人言說的隱情,那當然就不好強迫易安說出來了。易安一看,自此就坡下驢,忽地又想到了什麼,伸手打了他一拳,笑道:「嘿,好小子,什麼時候和清清那樣的漂亮丫頭勾搭上,算起來,你不是還沒畢業麼?便迫不及待葬身於婚姻的墳墓?」
「我那個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在社團和她認識,嗯,就交往,她家裡比較急,就今年結婚了。」侯自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不是特別甜蜜高興,表情反倒有些微妙的苦惱。
易安嗅到了什麼,忽地笑道:「是不是人家女孩子有了,要你負起責任?」
侯自緩緩地搖頭:「嗯……也不是,我也是想和她結婚的。」
看起來,是方清清對猴子比較有感情啊,這個猴子,真是的,婚都結了,這麼個漂亮老婆不知道好好珍惜,還在想些什麼猶猶豫豫啊!
易安還在心裡不平,卻聽侯自忽地認真地看著他道:「對了,老大,我一直想問你來著。」
易安笑道:「你說。」
「你為什麼和那個蘇亦之結婚?」侯自說得異常直接,一記直球打過去,說得易安都一愣一愣:「你是同……同性戀麼?」
「我?」易安想了想,覺得這個瞞下去也並不現實,於是索性點頭道:「之前不知道是不是,但是遇到他之後,不是也就是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拿起飲料喝了兩口,卻由於過於匆忙,嗆到了咳嗽起來。
侯自給他拍著背,臉上表情卻是隱隱的失落,待他平息之後,才再度問道:「你們這輩子不會有真正的後代,也不會得到很多人的承認。老大,你覺得為了那小子,值得嗎?」
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角,易安笑道:「我們有安寧,也有我老媽他們的支持,沒事的。我們很幸運,也會在一起走過這一輩子。」
這些話,他一直藏在心裡,都不太好意思對蘇亦之啟齒,可是,對著兒時到現在的兄弟、好友,不知為何,卻很順利地脫口而出,就像是一直在心裡轉圜了千百次的話語,就等待著什麼時候有了適當的契機,便可以流瀉而出。
他說完,臉上卻熱意升騰,像是怕被人聽見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撇過頭去大口大口地喝起冰鎮飲料來。
望著他紅彤彤的耳根,侯自卻像是著了魔一樣,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地問:「老大。若是你真的是……同性戀,那,是不是,也能夠,也能夠,……」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這邊的育嬰床位不好找。」熟悉的悅耳聲音響起,易安一抬頭,卻見蘇亦之伸手毫不費力一抓,將侯自佔的易安身邊的黃金位置騰了出來,自己很霸道地坐了上去,很是大大方方地摟住了易安的腰部,笑道:「看你們聊得很愉快,在說些什麼?」
侯自正要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卻瞥見正在朝著這邊走來的方清清,於是便低低出了一口氣,不再多說。
面前的水果拼盤五彩斑斕,充滿著熱帶五光十色的熾熱魅力,侯自拿起牙籤叉了一塊放進嘴裡,卻嘗不出甜美的味道。
身邊軟軟地依偎上了一個柔軟的身體,帶著略嫌刺鼻的香水味,侯自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有一句話不停地在腦海裡回轉:
如果說什麼先來後到,為何卻是這樣的結果?
易安看著他,動了動嘴巴,卻搖搖頭,不再多說,抬頭卻看見了蘇亦之一雙表情複雜的冥黑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忽地俯下來,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
易安卻是對於在認識的人們面前做出這種舉止有些不習慣,悄悄看了一眼對面,卻發覺方清清正在和侯自絮絮叨叨著什麼,似乎並沒有注意這邊,才鬆了一口氣。
蘇亦之見狀,在他耳邊偷偷笑道:「小安,難得現在安寧睡得這麼好,這裡也有專人照顧,我們一會兒吃完飯,要不要開溜?」
易安躊躇道:「那猴子他們——」
「留給他們小夫妻親密的空間不也很好嗎?難道你喜歡當電燈泡?」
易安想了想,於是低聲問:「到底要開溜做什麼?」
蘇亦之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說道:「去登記。」
易安楞住了,蘇亦之緊接著像是沒事人似的,開始翻著印刷精美的菜單點菜,還時不時臉上露出像是掉進米缸的老鼠特有的竊喜笑容,易安實在覺得可愛,便也會心微笑,決定等待下一個驚喜。
11
不知道和方清清之間商定了什麼花招,只見她朝著侯自撒嬌又是要這樣又是要那樣,蘇亦之便趁機拉著易安跑出飯店,易安回頭,卻見方大小姐朝他俏皮地眨眼,不禁也笑了。
就像是瞞著別人偷偷私奔似的,手拉著手從門口貓著腰跑了出來,站到馬路上呼吸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兩人相視微笑,終於忍不住越來越是咧大的嘴角,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易安半是彎著腰半是拍著蘇亦之的背部,用手背擦去了笑出來的眼淚:「那麼鬼鬼祟祟……用的著麼……」
蘇亦之笑過勁兒了,緩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拉起易安的手,笑著道:「這不是怕你那隻猴子發現麼?」
易安沒有掙脫,反而握緊了他的手,微微一笑:「什麼我那隻猴子,猴子已經有人圈養啦。小心飼主找你算賬。」
蘇亦之認真地望著他。易安站在棕櫚樹斑駁的暗影下,搖曳的樹影和日光閃動下,他臉上淺淺的笑弧美得像是一幅油畫,在蘇亦之心裡定格成為一個永恆的瞬間。
兩人拉著手一路走過去,路人頻頻側目。易安心裡漲滿異樣的甜蜜,兩人時不時相視一笑,這條街熱鬧非凡,此刻在彼此的心裡,卻儼然遠去,成為單純的背景。
在這個城市的民政局前面停下來,易安驚訝地望著這棟紅色的歐式建築,發覺和剛才吃飯的地方離得十分近。
櫃檯接待處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凶悍的中年白種女人,易安對這種類型沒轍,蘇亦之英文流利,和她絮絮叨叨了一會,似乎年輕俊美的皮相和甜嘴頗得對方歡心,居然插隊成功,將手續辦下來了。
拿著兩人的護照、身份證和戶口本交了錢,蘇亦之笑嘻嘻地走了回來,拉著易安的手道:「走,咱們拍照去。」
「等等。」易安皺眉道:「這個地方,承認同性婚姻麼?」
蘇亦之摟著他的腰,在他耳邊小聲道:「這是我們絳族內部唯一一個可以公證的地方,你放心好了。」
望著旁邊言笑晏晏的同性情侶們,易安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定要來這裡。」
手續的最後一個步驟是要拍照,兩人心情極佳地走進等候室,找地方坐了下來。
易安坐下來的時候似乎碰到了隔壁一個人,於是一個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小心點!」
中文?
易安回頭一看,對方正好也抬頭,兩人都是同時一愣。
易安眨眨眼睛,不可置信道:「何——何雁秋?」
一臉不爽快的美少年,在看見易安的時候眼睛一轉,易安亦是目光一轉,居然同時看見李悅鈴陪在何雁秋的身邊。
……這,這個,是什麼搭配?!
蘇亦之顯然也有些沒有想到,揚起了眉毛。
怎麼回事,是不是全世界絳族都到這兒來扎堆了?
李悅鈴很明顯的喜動顏色,往前一撲,摟住了易安,又笑又叫道:「安!你怎麼在這裡?」
何雁秋亦是喜上眉梢,他向前走了幾步,似乎是要往前又不敢,低聲囁嚅地叫了一聲:「亦之……亦之哥哥!」
蘇亦之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瞇著眼睛望著緊緊抱住易安的李悅鈴,沉聲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失落的情緒悄悄陰霾了何雁秋的眼睛,他低聲道:「我……我是過來參加師兄的結婚典禮的。」
蘇亦之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他一回頭,果不其然,卻見一雙壁人手挽著手從拍照間出來,女的手裡還抱著一個孩子,一臉滿足的笑意。男的一臉不耐,正是李任和他的二姐蘇宛然。
居然瞞著他?
蘇亦之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們。蘇宛然此時往這邊走來,也看見了蘇亦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當然不可能就這麼揭過,蘇亦之大步走上前去,伸手逗了一下孩子粉嫩的笑臉,方才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柔聲道:「原來是二姐大喜,怎麼不告訴我?太見外了。」
蘇宛然有些訥訥,終於還是苦笑道:「小之……」
易安此時也和李悅鈴分開了,只聽女孩子唧唧喳喳一直在問個不停,易安疲於奔命,於是遁走,來到蘇亦之身邊。
李任望著易安,曾經大腹便便的少年現在早已恢復了頎長優雅的身形,一身休閒的打扮,T恤加牛仔褲,斜斜戴著一頂鴨舌帽,後腦勺紮著一撮小小的辮子,垂落在肩頭。白皙潤潔的肌膚,嘴角隱藏不住的幸福笑意,看來,他這個「前未婚妻」婚後生活過得不錯。
蘇亦之看他過來了,也不禁笑了開來。本來有些氣氛凝滯的現場,頓時緩解了不少。
蘇亦之摟住了易安的肩頭,在他耳邊笑道:「這是我二姐,記得麼?你們很久之前見過一面,在醫院。」
說到這個,蘇亦之回想起易安當時孤身一人去產檢的樣子,不禁心裡一痛,握緊了易安的手,歉然看著他。
易安反握了他一下,搖搖頭,這才對蘇宛然道:「你好。我是易安。」
蘇宛然朝著易安點頭,有些侷促的表情去了些許,微笑道:「亦之藏得真好,我還真的不知道,你這個小帥哥和他什麼時候有了……呵呵,你們,看起來很幸福。」
她此言一出,旁邊不知何時緘默下來的李悅鈴和何雁秋表情有些微妙,李悅鈴是掩藏不住的神傷,何雁秋則是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眼神顯得很沉暗。
「是的,我們過得很幸福。」蘇亦之笑道:「二姐,看在小安的份上,你偷偷瞞著我跟……『姐夫』過來登記的事情,我就裝作沒有發現了。」
被他用帶刺的聲音喊了一聲「姐夫」的男子勾起挑釁的笑意,伸手環抱著蘇宛然母子,對易安笑道:「小安,好久不見。看來,現在你也要喊我一聲『姐夫』了。」
易安從善如流道:「好啊,『姐夫』。」
他言笑晏晏,沒能捉弄到他的李任「切」地撇了一下嘴,正無奈何,卻聽易安反而笑道:「沒想到,『姐夫』當了『爸爸』以後,似乎個性也成熟不少了呢。」
李任氣結,蘇宛然看情形不妙,連忙打圓場道:「說起來,小安也該叫我一聲『二姐』了罷?」
易安接著從善如流:「二姐。」
「好。」蘇宛然笑得眼睛瞇了起來,顯然是真心為了自己弟弟成家了並且幸福了感到高興,她忽地想到什麼,便四顧道:「你們不是也有了孩子麼?這次度蜜月應該沒帶來吧?」
「帶來了,」易安笑道:「怕他打擾,就撇開他先過來登記了。」
蘇亦之嗤嗤地笑,眼睛都盛滿了笑意:「那小鬼頭太煩人,現在可能還在呼呼大睡呢。」
他向來是冰山貴公子的形象,這麼露骨的高興和幸福表情,看在在場諸人眼裡,自是不同的滋味。
易安看著她懷裡的孩子,這個孩子快要滿一歲了,已經會說些牙牙細語,此時睜著大眼好奇地望著易安,顯然對他身上傳來的熟悉的牛奶和嬰兒爽身粉的味道覺得很親切,伸著小胖手對著易安一陣揮舞,乖巧的小酒窩浮現在小臉上,嘴裡還喊著「抱抱」,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易安覺得有趣,便接了過來。不像安寧那麼多陰狠的招數,這個孩子一到了他的懷裡,便高興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嘴裡喊著不知名的語言,小腳一陣蹦達,實在是老實漂亮的孩子。
易安看著他肖似其父的琥珀色眸子,笑著對蘇亦之道:「這個孩子,真是比那個小鬼頭老實乖巧不知道多少倍。居然還是李任的孩子,太神奇了。」
李任不滿地插嘴道:「你什麼意思啊。」
蘇亦之點頭笑道:「沒錯,安寧也就一張臉蛋騙人,實在是個小魔頭。」
想起那小祖宗噴口水大法、小魔掌攻擊大法、恐龍嚎哭音波攻擊,蘇亦之不禁深有感觸。
李任幸災樂禍地笑道:「也不看是什麼基因,小若可愛那是我的遺傳好。」
這孩子名叫李淺若,很是女氣的名字,事實上卻是個雄陽,令易安有些大跌眼鏡。
何雁秋看著蘇亦之,輕聲道:「亦之哥哥,你們若是來照相,現在好像已經關門了。」
易安一愣,旋即笑道:「改天也行。小鬼頭估計在哭叫了,那兩個人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李悅鈴上前挽住易安的手,仰著臉笑道:「安,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小寶寶?我想看看你的孩子。」
不知道存著什麼樣的炫耀心思,李任笑著插嘴道:「既然都見面了,不如這幾天約個時間,大家一起出來聚聚怎麼樣?小鬼頭們還可以互相認識認識,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定個娃娃親。」
說來離譜,不過那個囂張的小安寧確實是雌陽沒錯。身為人「母」的易安一聽這話,果然開始認真地思索自家小魔頭的歸處,那個可怕的小祖宗,要是這樣下去,不知道將來誰能鎮得住他?
看著手裡咬著手指頭,一臉純真可愛地仰視著自己的李淺若,易安有些憐憫地注視著他,喃喃道:「就算是你,娶個悍婦也是不樂意的吧?」
蘇亦之倒是答應得爽快,嘴上笑道:「這幾天?好,我們最近都在,二姐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到時候你們有空了就告訴我們吧,我還等著喝二姐喜酒呢,總不能一直是黑戶吧?」
易安踩了他一腳,低聲罵道:「什麼黑戶,你別顧著損人高興,我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12
「『你們可以在擁有上千年歷史的古廟前,獲得神明的祝福;也可以在中世紀的宏偉教堂內,擁有貴族式婚禮的美好體驗;甚至還可以在某個海灘之上,在當地人淳樸的笑臉中,圍著篝火跳舞親吻,為您的新娘子戴上戒指,對著星光許下浪漫的誓言。』」
喃喃重複了一遍導遊小周說過的話,易安無奈地抬起太望著蘇亦之:「那,現在到底是怎麼樣?」
登記之後,帶著蘇安寧,一家三口玩遍了切爾洛的大街小巷。
這個佛羅西亞是一個千島之國,盛產寶石和香料。易安對寶石沒有特別的興趣,倒是蘇亦之給他和安寧買了不少形狀奇怪的寶石飾品,一家人高高興興戴得好像是暴發戶一般,奇特的是這裡治安居然還不錯,這麼悖逆「財不露白」這一定律的一家子居然沒有在半路遭遇任何不測。
除此之外,易安倒是非常熱衷於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小吃店和路邊攤,享用那些用當地特製的香料和調味料烹飪出來的小吃和餐點,尤其是雞肉和海鮮的奇妙做法,充滿了異國風味和島嶼風情,一口咬下去酥脆和噴香交織的柔嫩口感,佐以剖開的新鮮椰子做飲料,易安饞著沒有牙齒的小安寧饞得異常開心,瞧著小祖宗揮手揮腳卻沒法吃上一口美味的可憐樣兒,連蘇亦之都有些不忍。
這個地方宗教氣息十分濃郁,茂盛棕櫚和挺拔的椰子樹下,常常掩映著一座座白塔和寺廟,甚至還有一株株美麗的菩提樹,其下供奉著豎立著一尊尊不知名神像的高台,下面放著遊人或是當地人獻上的祭品,那些東西是沒有人會去動的。甚至在一些老城區,同時可以看得見印度教或是佛教或是伊斯蘭教的廟宇參差林立,充滿神秘飄渺氣息的勝景和凡塵的喧囂比鄰而居,卻絲毫不顯突兀。
令蘇亦之有些驚訝的是,易安平時大大咧咧,沒看出什麼心細如髮的地方,卻出奇地迷信。每遇見一座廟宇,都要進去默默禱祝一番,蘇亦之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每當他合掌禱祝的時候,也靜靜地抱著安寧,跟在一旁默念祈禱。
這座切爾洛城既然是佛羅西亞的首都,自然是整個島國的神經中樞,議會、政府、銀行、商店、航空、輪船公司都建築在這裡,充滿著現代摩登感的同時,在城區西北角,卻是矗立著一座歷史最為悠久、規模最為宏大的廟宇,光是整個建築面積就幾乎有十公頃,然而這麼巨大的廟宇,卻在整個世界的宗教史上籍籍無名,沉默寂靜。
易安抱著安寧,和蘇亦之一起乘坐公交車到了這個地方。
這個廟宇當地人稱之為「希朵科達神廟」,「希朵科達」在佛羅西亞語中是「紅石造就的」的意思,這座廟宇似乎是由一塊巨大的赤紅色岩石雕刻而成似的,在藍天下矗立著,像是一個獨立於紅塵之外的世界,散發著不可言說的神秘和厚重滄桑的感覺。
來這個這個地方的人們似乎都帶著虔誠莫名的心情,易安時不時能夠看見一對帶著孩子的同性夫妻或是情侶。眾人衣著整潔,面貌似乎也都在水準之上,易安恍惚間竟有種真正回歸的感覺。
安寧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一直握著小拳頭咬在嘴裡,眨巴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後來被抱在父親蘇亦之懷裡,跟著母親拾級而上,一階一階的紅色石階,一直爬了118級。
易安上了樓梯,望著那些肅穆安靜的人們,不禁看著蘇亦之,有些莫名的感覺。
蘇亦之微微一笑,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座神廟,供奉的是我們絳族的半神,亦可以說是我們絳族的聖地,不是絳族中人,那是進不來的。世俗界,應該是不知道的罷。」
易安恍然,低聲問道:「你來過?」
似乎回憶起了什麼,蘇亦之笑道:「很小很小的時候,似乎有跟著父母來過的記憶,又好像是沒有。這個回憶,很模糊,也很零散。」
易安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笑道:「『在擁有上千年歷史的古廟前,獲得神明的祝福』,看來這個環節,我們還是可以帶著這個小傢伙參加的嘛。」
伸手逗了一下忽然安靜乖巧的小鬼頭,卻見那對水靈靈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是發覺了什麼似的,一直在望著父親肩膀後面,嘴裡流著小口水,還在吧唧吧唧著發出不明的聲響,之後忽然像是激動起來,踢蹬著小腳烏拉烏拉地叫喊著。
他們此時幸好還站在神廟門口,若是進去了,那麼安靜肅穆的氣氛,要是安寧再來上那麼一嗓子,這可就不妙了。遭人白眼還好說,萬一得罪了半神,這孩子將來不順利該怎麼辦?
蘇亦之被他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一對夫婦帶著孩子,也剛剛爬了上來,那孩子似乎被安寧熱烈歡迎的架勢嚇了一跳,整個人埋進媽媽的懷裡,只露出半邊臉在窺視著安寧。
是蘇宛然和李任一家子。
蘇宛然一看見蘇亦之,先是唬了一跳,後來慢慢也微笑起來,朝著易安招了招手,抱著李淺若過來了。
易安從蘇亦之懷裡抱過忽然再度安靜下來的蘇安寧,也走了過去。
自此,兩個寶寶順利會師。
「哎呀,這就是安寧嗎?長得好可愛~」蘇宛然驚叫一聲,淑女的本色蕩然無存。
確實,蘇安寧此時咬著手指看著李淺若的樣子,呆呆傻傻中透著嬌憨粉嫩的漂亮乖巧,大得驚人的眼睛內眼白都有些發藍的感覺,瞳仁像是浸在水晶之內似的,每一次眨動都像是洋娃娃般極度引發他人保護欲。身上穿著棕熊背帶褲,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扣著連衣帽,像是藕段一樣白嫩的手腳乖乖地蜷在易安懷中,紅嫩嫩的小嘴旁溢出點帶著奶香味兒的口水泡泡,就好像是一個小天使那般可愛動人。
李任望著小魔頭,不禁也由衷讚道:「這孩子長得確實漂亮,很像小安,也很像他外婆嘛。」
唯獨李淺若靜靜地窺視著他,似乎有點戒備的樣子。
很少看見自家孩子那麼不親人的表現,蘇宛然有些詫異:「哎?我家小若好像不太……」
易安深沉地看著李淺若,這孩子今天穿著可愛帥氣的牛仔服,襯著腦袋後的一縷小髮辮,眼睛雖然沒有安寧的大,但是形狀亦是十分漂亮,尤其是一張遺傳蘇家人精細雅致面部線條的滑嫩小臉蛋兒,已經隱隱顯出了氣質小帥哥的架勢,比之自己懷裡的小惡魔似乎有前途多了。
特別是識別小鬼頭邪惡本質的高度警戒心,這個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連蘇宛然和李任都被安寧的外表騙過了說……
本來並不如何贊成娃娃親的提議的易安,開始有些動搖了。
爬樓梯爬得有些腳酸,於是蘇宛然提議休息片刻再進殿。男士們雖然無所謂,不過出於紳士的考慮,顧及女士的難處還是必須的。
在殿外長椅上坐下,大人們出於看熱鬧的無聊心態,將蘇安寧和李淺若放在了一起,看看兩隻小鬼頭能不能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
李淺若一從媽媽懷裡被放到椅子上,開始的時候有點無所適從,之後便自然安泰地開始趴在長椅面上,認真地在研究長椅上面篆刻的古老花紋,是一個文靜、好學(?)、乖巧的真正的好寶寶。
然而蘇安寧卻有些讓易安和蘇亦之大跌眼鏡了。
這個小惡魔居然亦是十分文靜地坐在那裡,既不四處亂爬,也不到處搗蛋,純粹坐在長椅的正中央,只有眼睛四處亂看,甚至小手也乖乖地放在膝蓋上,肉呼呼的小爪子時不時抓弄一下腦袋,似乎也失去原先對李淺若的旺盛的好奇心了。
這回卻輪到開始無聊的李淺若,東看看,西看看,最後將目光投到了蘇安寧身上,這個明顯小他一號的寶寶呆呆地坐在他身邊,胖乎乎的小身子穿著猶如小棕熊一般可愛的背帶褲,小臉掛滿昏昏欲睡的倦意,實在是安全無害到了極點。
李淺若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小手,去碰了一下安寧的小臉蛋,卻發覺對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凶悍,於是便放心地將身子湊了過去,伸爪子摸了一下安寧的頭,感覺手感不錯,對方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於是伸出幼嫩的小爪子,在那張更加粉嫩的小臉上掐了一把,之後咧開長了兩顆牙齒的小嘴,呵呵地笑了起來。
安寧此時卻好像從神遊的狀態睡醒似的,眼珠子轉了過來,注視著李淺若那笑得頑皮的小臉。
蘇宛然「哎喲」了一聲,卻是笑了起來:「小若雖然很乖,畢竟還是雄陽麼,平時還是有頑皮的時候……安寧沒事吧?」
李任也幸災樂禍地道:「安寧這麼乖巧可愛,乾脆給我們家當小媳婦好了。」
蘇亦之嘴角勾起笑容,沒有說話。
易安看著安寧那漸漸抬起的爪子,掩面不忍再看。
什麼乖巧可愛,這個小魔頭,你們是沒見識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