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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追妻(啞妻第二部)+髮妻 第三部》作者:天使J【完结+番外】

天使J 髮妻 (追妻之番外篇 現代相遇)


1.
清晨四點半

白文浩騎著一輛破舊的小綿羊在大街小巷穿梭,不論天晴或下雨,每日如一,他靠著送報紙來賺取生活所需;包括學費、生活費、住宿費,還有……旅遊費。

由於前陣子參加某個產品促銷活動的抽獎,原本抱持著可有可無的心態,把聚集的印花貼在明信片上,然後寄至抽獎活動單位。

經過近一個月的時間,就在白文浩幾乎忘卻有這一回事之際,卻突然獲知--

他得到了兩張免費的旅遊食宿招待券?!

當時,心下竊喜與愉快的心情感染了在教室之內的每位同學,他並未說出得獎之事,沒有特別的原因,純粹是瞞著個人的隱私。

他很清楚自己在同學的眼中是個非常奇怪的『異類』。

因為他長得非常漂亮,擁有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蛋和晶透白皙卻不易曬黑的肌膚,簡稱--天生麗質。

他有個怪癖,留了一席烏黑閃亮的發,一年四季,他的髮型除了中分之外還是中分,任其披散流洩於耳後,那模樣簡稱--清麗脫俗。

白文浩為了這頭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的髮絲,從小學便被學校記了不知有多少個小過與警告……他算不清了,反正又不能累積換大獎,他自動從腦中消除這項記錄。

直到高中發禁解除,他才脫離學期總成績的一項道德操守不良,他獲得一個丁,至於其他的成績,不是得到優,最起碼也還有甲。

他的個性很安靜、孤僻、龜毛,不喜歡和同學打交道,也討厭和老師們囉囉嗦嗦。

不過,由於他的外在條件實在引人注目,加上他有繪畫天份,因而當選為班上的學藝股長,所以他妄想搞自閉是幾乎不可能得償所願,只好乖乖的認份、盡責。

總之,他的怪脾氣為他打響了知名度,同學們甚至免費贈送給他一個外號--怪美人。

但是同學們對他是非常友善的;其原因不外乎他長得很美麗,話少不是錯;個性龜毛也不要緊;甚至讓人感覺他很高傲,這有什麼關係?

那是特色!

獨一無二的大美人特色……

若想獲得這顆耀眼的明星青睞,那絕對是比登天還難,因為他懶得甩任何人。



「真遠……」白文浩整個人掛在一扇鐵門邊,張口不斷「吁吁吁」喘得快斷氣……

楊手一甩,「喀」的把一份報紙給丟進鐵欄內,一條狗立刻、馬上衝過來刁走那份報紙,真是訓練有術……

不過,它今天沒跳起來表演那精湛的特技--接報紙。

「哼!我提早一分鐘來……」白浩文的唇角楊起一絲得意,就為了跟這條狗,還有這屋子的主人嘔氣--

媽的!

沒事把房子蓋到山頂幹嘛?!

他的小綿羊根本爬不上山坡,倒是累得他每天把自己給送上山頭,踹了鐵欄一腳,罵:「我快累死,再不換別家的報紙來看,我會被這有錢的爆發戶給--」

白文浩的抱怨被打斷,幼童稚嫩的嗓音在耳畔提醒:「你真的好漂亮喔,大哥哥。」

愕,這名約略九歲的男孩沒錯認他的性別?

白文浩轉念一想:這不是廢話嗎,自己身上穿著男性學生制服,送完報紙之後,他還要趕著去學校……

不願搭理這男孩,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見鬼的地方。

孩子彷彿在戳破他的幻想--

很殘酷的說:「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看你,才會繼續訂閱這家的報紙呢。」其作用是幹什麼?

不過是拿來鋪著,讓狗狗方便……

這句話,小男孩沒說。

白文浩的臉色一黑,差點口吐白沫……

他用力做了幾道深呼吸,再吐氣……

這山上空氣新鮮,他卻天天搞得滿腦子污煙瘴氣,就為了這張禍水臉孔,爆發戶才會續訂報紙?!

白文浩的心中哀嚎--老闆啊,員工對不起你,「我說,小男孩,你快去跟你爸媽說,不用訂報紙沒關係,因為我不想讓你們看見。」他希望早日脫離苦海。

「喔,」小男孩的眼神一暗,轉身回去之前,他開口拋下一個事實--

「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都死了,家裡只剩下一個哥哥和妹妹,還有一隻大狗狗……」

轟!

白文浩一瞬怔忡在原地,啞口無言……

須臾,他仰起臉來,看那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頓時心情蕩到了谷底……

「我何嘗不是……。」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下山,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他的發,一撮髮絲阻擋了他的視線,眨著眼的剎那,一道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徘徊在空氣之中--

呢喃著:「我在等你……」



2

經過了白天的學校生活,白文浩回到住所,幾乎都固定在黃昏六點左右--

才剛停放好破舊的小綿羊,乍然「碰--」的關門聲響伴隨著女人的謾罵響徹雲霄--

早已見怪不怪他的舅媽和舅舅三天兩頭就上演全武行。

漠然的眼眸掃過女人潑婦罵街的醜態,和男人醉態連連的還手開打--

他們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最佳寫照。

他看了都快滿一年,就在他生日的那天,被其他的親戚送來這裡,寄人籬下……

白文浩提著書包,立刻閃進屋內--

「文浩,快倒一杯水來給我。」

細柳的眉心一擰,睨了表弟一眼,不過是個國中生,每天回到家就是上網玩遊戲、聊天、把妹妹……

「要喝水自己倒,我沒空。」白文浩丟下這句話之後,便不再搭理。

白文勇的雙眼離開電腦螢幕,轉過頭來看著他的表哥--

瞧他頭也不回的走上二樓,那模樣……

「你跩什麼啊?」他吼:「你以為現在有錢拿給我老媽就了不起?」

白文勇滿臉不屑的撇撇嘴,「哼,我功課沒你好,人也沒你長得漂亮,但是我比你有人緣,在家得寵,在校當老大,我是我爸媽的寶呢,你是什麼?是個沒人要的私生子!」

呿!沒地方去,才被踢來這裡。

白文勇繼續惡毒的說:「要不是我爸媽收留你,看你要住哪啊?」



「啪!」白文浩把書包狠狠的摔上床,顫抖著肩,緊握著拳,咬牙隱忍著滿腹怒氣,被恥笑、謾罵、看不起……

這些對他而言並不陌生,體驗多久了?

從何時開始被親戚當皮球踢……

他甚至忘了母親的臉龐呢,記憶早已被淚水沖刷磨滅,流到不知名的遠方……

抬起手肘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他才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有這麼愛哭的一面。

倔強的逼回眼眶的淚,封閉的心靈不願為誰而開啟,凝望小窗外,想要展翅高飛的心關不住,待學期末考結束,他想離開這裡,為自己慶生……

勉強撐起精神,他還有事要做,得去洗米煮飯……

何時,他才會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圍坐一起,吃一頓像樣的飯……

心裡的奢望關在身後只有幾坪大的小天地裡,出了房外,他抬頭挺胸,換上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抵禦這家子的冷嘲熱諷……



「啊……」

「你你……你快一點,好痛……」

「叫小聲點,文浩就在客廳外面呢,忍著點,莫非你不怕等會兒出去被取笑?」

「我……嗯……」王若男猶豫了一會兒,索性抓著情人--魏國的手臂來咬,悶掉那令人感到羞恥的聲音,否則,他等會兒出去都沒臉見人了。

魏國由著他撒潑,溫柔的目光睇凝他嫵媚的臉上冒出細汗,「很痛?」

「廢話!不然你自己來試試把消炎水倒在破皮的傷口會怎樣!」哼!王若男推了他一把,兀自跳下床去,匆匆套上一件及膝短褲,拾起地上的長褲,看了就心疼……

「啊噢--」他鬼叫:「長褲破了一個大洞,我這件褲子報銷啦?!」他很窮的,也不敢回去跟家人伸手要錢。

「改天我買些長褲給你。」魏國搖頭歎息……。

瞧他全身細皮嫩肉,人愛漂亮,喜歡抹什麼乳液之類的,偏偏又愛打架,把自己搞得傷痕纍纍。

疼寵的語氣脫口而出,「以後別為了搶一顆球而動手跟人打架。還好你是在公園跟別人比賽,若是在學校,肯定又被記過。」

王若男叫得很不滿,「幹嘛不打,對方作弊,我嚥不下這口氣。」

「傷了膝蓋,你肯嚥下氣了?」魏國坐在床沿,雙手環胸,挑眉斜睨著他。

「呿!別咒我。」王若男抬手「啪」的把長褲甩在地上,他的男人要買衣服給他,這件長褲不希罕了。

回身瞪了他一眼,漂亮的臉蛋儘是得意的神色,昂起鼻孔輕「哼。對方被我打斷了鼻樑,我的膝蓋才受這點傷而已,我甘願!」他沒說這傷是自己從公園樓梯跌下來造成的。

因為太得意的關係,以致於沒看路,膝蓋撞地,磨出一大塊破皮。

魏國被蒙在鼓裡,心疼道:「我這個禮拜不碰你了,免得你的傷口惡壞。」

王若男大吃一驚!

啊!那……他怎麼辦?!

他的需要……弄巧成拙,王若男垂首深感懊惱的說:「早知道,我就多踹那傢伙兩腳來出氣,哼哼。」

「事情都過了,還計較什麼?」魏國站起身來,收拾藥箱。「你快去看文浩出了什麼事?該不會又為了錢,從家裡閃來這裡?」

「嗯。我去問他。」



他是白文浩唯一肯傾訴委屈的對象。不過,白文浩是個悶葫蘆,肯透露出來的心事都是被他逼出來的。

他們倆從小學認識到現在,都是他死纏爛打粘著白文浩。因為難得碰到一個和自己外表一樣漂亮的男孩,他們理所當然要成為好哥們,一起對抗那些無聊男生的惡意捉弄和故意嘲笑。

什麼叫做不男不女?!

他用拳頭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生,會揍得讓人滿地找牙!

「你怎麼……」

王若男話到一半便卡在喉嚨,隨即蹲下身子仔細瞧白文浩縮卷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五官生得真是漂亮……

低頭看了一下腕表,都快十一點了,不禁心疼他又從那個寄人籬下之所逃難到這兒。

如果……他以前沒有被趕出來,沒有窩在他老家的門口,沒有被出去倒垃圾的他發現,他現在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王若男注意到沙發椅邊放著書包,白文浩的身上穿著制服,不用想也知道他今夜是不打算回去了。

王若男的眼神一暗,站起身來回房去拿了一件薄被,輕輕的覆在他身上。

稍有動靜,白文浩馬上睜張開了眼,說:「對不起,我又來打擾了。」

今晚,舅舅和舅媽吵得沒完沒了,兩人還提早跟他收房租和伙食費,他上個月才為自己買了一台二手電腦,身上沒錢了……

「沒關係,你盡量待在這裡,這房子是魏國租的,我們不會趕你走。」反正魏國的家境小康,光是父母親每個月給的零佣金就足以繳納房租,魏國晚上還去當家教,他那個朋友的家裡可真是有錢,魏國只須教小孩子國小的數學和英語,那家教費用給得大方,可媲美餐廳服務生的所得薪資。

不像他,每日送報,半工半讀還要被親人壓搾,王若男又氣又莫可奈何的開罵:「你是傻瓜,怎不乾脆搬來跟我們一起住,你知道魏國不會計較家裡多一個人,還考慮什麼?」他都提過好幾次了。

白文浩悶不吭聲。

別當他不懂人情世故,他的好友和情人同居一起,他怎敢來長期定居,豈不是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他不是沒考慮自己租屋,但是湊不齊房屋押金和一筆養育費。舅媽和舅舅跟他清算他沒工作之前的養育費。

白文浩撇過臉去,眼眶已是濕潤……

悶聲求他:「別再提我的私事。」

躲進棉被裡偷擦去眼角的水,他不想哭的……

「若男……幫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難得開口求人,他一定幫到底。「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快說,他是個急性子。

白文浩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旅遊券,此刻,他才敢轉過身來面對好友。「這是我抽中的免費食宿旅遊券,期限到今年底,我想以低價賣掉其中一張,湊出一些錢來還給我舅媽。」

「啊!」王若男立刻抽來那張旅遊券,他罵:「到底有沒有搞對啊?!你以前在她家裡做牛做馬,供人使喚,像個奴才似的,她也好意思跟你計較錢?」氣死人……

「你到底欠她多少?」若是有能力,他一定湊出錢來,砸到那女人的身上去。那家子的人,沒半個是好東西!

「你別問。」他不想提。趕忙轉移話題,問:「你要不要在我們期末考之後,跟魏國一起出去玩?」他希望魏國會買下這張旅遊券。

「我們計劃去墾丁玩,連旅館的房間都預定好了呢。」

「……」白文浩斂下眼簾遮掩那毫無光彩的眼眸,黯然的垂首,問:「我是不是強人所難?這旅遊券……誰會買?」

學生幾乎都是窮光蛋,就算有錢,也不見得會買旅遊券……

魏國立刻出聲安慰:「你放心好了,我會負責幫你賣掉這張旅遊券。」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胸有成竹的說。



3

白文浩的生理時鐘固定會在清晨四點警鈴大作--

嚇!

他就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瞬從沙發椅上跳起,驚慌失措的看了繫在手腕的表,確定自己沒睡過頭,他才鬆了一口氣……

放鬆了全身繃緊的神經,折腰把薄被折好,順手拾起書包,拿了擱在桌上摩托車鑰匙,鑰匙圈繫著一把這屋子的鑰匙,是好友以強硬的態度塞給他的,給了他一個臨時避難所……

手心緊緊一握,不過是一把鐵製的鑰匙,卻帶來了無限的溫暖……

唇邊漾起一抹甜笑,白文浩在客廳裡綻放的微光下,由書包拿出了紙、筆,留下他滿懷的感激之情,簡單的『謝謝』兩個字,道盡了他對好友的珍惜。

關了燈,他輕手輕腳的離開此地--

走出巷子外,白文浩回身,幽暗的眼眸望著這棟樓房,不論二樓的屋內有多麼溫暖,清醒的腦子十分明了,這不會屬於他的家。



拉開窗簾,一道人影總是在這個時候站在窗口,任由清冽的晨風侵襲,銳利的眼凝望由遠漸近的纖弱身影接近別墅--

這房間所處的位置擁有最佳的視野,山上美景盡收眼底;他每天這樣明目張膽的望著他多久了?

沒記下正確的日子,那陣子他深造回國便忙著處理雙親因車禍意外死亡的身後事,待喪事結束後,他想退掉母親生前愛看的影視圈日報,這念頭付諸行動之際,卻發展出一個意外--

記憶霎時回到他見到他的剎那;他丟下報紙就走,而他才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上前去交代些什麼……

奔上前去的步伐停在鐵欄前,一雙深遂的眼映入他顯得孤傲的背影和飄揚在風中的長髮--

莫名的,伸出的手想要擁他入懷,似應該……應該……

「我在等你……」呢喃著莫名的情愫,印入心裡的影子總是來了又走,清麗絕色的臉龐愈來愈清晰,然,他也愈來愈明白--

日積月累了一份喜歡,不論他是男還是女……

真是荒謬!

略薄的唇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搞什麼!

從未對誰動情,卻莫名其妙的喜歡一個即將畢業的高中生?!

甚至派人去報社問出他的住址,調查他的生活背景;家裡有什麼親人;有哪些朋友;曾經住哪;讀哪所學校;甚至是個私生子……他都瞭如指掌。

他總是想著他到深夜後才入睡,清晨五點起床,然後開始一天之中的體能活動;到運動房健身、練空手道;看財經日報;陪同弟弟、妹妹一道享用早餐。

接著由司機接送弟妹上學,他則一肩扛起父親遺留下來的事業。

他網羅了一些人才,公司在這群能手的共同管理之下,事業倒也經營的有聲有色,令人刮目相看他不過二十四歲年紀,商業手腕不輸給業界的老前輩們。

但是他不稀罕這些成就,心裡的奢望是想認識他、想讓他知道自己好喜歡他、甚至興起了想將他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沒有追求人的經驗。通常,他都是被追求的那一個,例子不多,皆是被他婉拒而收場。

心如止水……

直到他出現,喜歡的情愫漸漸竄上心頭,每天就為了看他一眼,還特地調整鬧鐘的時間,就怕錯過這幾分鐘的偷窺……

他的行為稱得上無聊到了極點,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竟然幹這種蠢事?!

好友們取笑他,甚至出了一些餿主意,建議他如何去追求男人……

呵,多麼巧合,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

韓青雲待喜歡的人兒消失在眼底,貪戀的目光才由窗外移致床頭櫃,上頭放著一張旅遊券。

這張旅遊券是由廠商提供給他的公司所辦的食品抽獎活動,這份大獎由他親自抽給幸運兒,最後竟然落在他的高中好友--魏國的手裡。

理所當然,現在正握在他手中。

旅遊卷只有一張,可見另外一張沒被主人賣掉,而他願意撥冗幾天來碰碰運氣,不知去旅遊的人會不會是他?

至於,原本預定的旅遊計劃,他已經打電話給旅行社,取消多餘的預訂。然,關於旅遊時間,他要旅行社跟另外一張連號的旅遊券安排在一起。



4

韓氏食品有限公司

韓青雲剛送走了幾位食品衛生安全檢驗人員,回到辦公室已是午休時間。

「你們幾個怎全都來我這裡?!」可別告訴他,企圖約他一塊去吃飯。

闕得三最近終於追到了公司的會計小姐,他正和女友打得火熱,每到午休時間,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他的雙胞胎弟弟闕得四早已結婚,有老婆每天幫他準備營養午餐,還是專程送來的愛心便當,更不可能來約他去吃飯。

至於,蕭浩然已經有一位同性情人,正是公司的食品調劑師,這事也不是秘密,他們兩人出雙入對的機率頻繁,哪時候輪到來注意他了?

「我們當然是來關心你何時出國旅遊?」據他所知,大老闆仍處於暗戀的狀態,這旅遊最容易發生什麼一夜情、一見鍾情的愛情火花。大老闆是非常需要調劑身心,排遣寂寞,尤其是在夜晚……

「記得要帶保險套,做好安全上的防護措施。」以前,他單身的時候,玩樂歸玩樂,還是很懂得愛惜自己的。

這是嘗試一夜情的基本常識。

闕得三和闕得四兩兄弟的話才剛說完,蕭浩然馬上點醒他們倆:

「人家的八字都還沒一撇,你們倆窮緊張些什麼?」

「怎能不緊張啊,咱們的大老闆整天頂著那張冷臉,能見人嗎?」闕得三鬼叫。

他的女友熱心過頭,天天催他安排機會,她想要介紹朋友給大老闆認識。還說什麼女人的溫柔體貼可以溶化男人的鐵石心腸;愛情是療傷的萬能藥,可以治癒各種疑難雜症……

他懷疑,他的女友的腦袋瓜到底正不正常?

愛情,帶給他頭痛的症狀……

闕得四也插上嘴:「現在辦公室的人見到大老闆是能閃則閃,能逃則逃,人人都當大老闆還沒走出喪親之慟,心情不佳。上個月,你們來我家喝我那兒子的滿月酒,我老婆說老闆的職業適合去開什麼討債公司。」

呿!他不就變成老大的跟班,從經理變成小嘍囉?!

這像話嘛!

大老闆不笑的時候,那張冷面孔像是結了幾層的霜,人見人怕,最佳證明就是他滿月大的兒子,受到大老闆的關愛眼神之後,隔天需要去收驚,不然半夜哭鬧不停,累得他晚上得當保姆,老婆倒是睡得像條豬。

隔天他像只熊貓來上班,大老闆還好意思問他是不是被老婆給搾乾精力,不然臉上怎麼不是黑就是白?

蕭浩然憋著笑,他們都是多年的同窗好友、難兄難弟,才敢這麼說話。一但撇開在公司的身份,他們的感情像是自家人。

「簡直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蕭浩然純粹來湊熱鬧的,因為情人今天請假,他沒伴。

「不過,我也很好奇那個可憐兮兮的畢業生到底會不會去旅遊?或許他把另外一張旅遊券給賣了,這事有可能會發生。」

魏國告訴他,白文浩最近為了錢被親人逼得緊,前兩天還被他舅媽給甩了一個耳光,就因為他跟表弟頂嘴。

「啪!」韓青雲把文件甩上桌,心情不佳是為了喜歡的人受親人虐待……

他沒有立場去為他出頭,他們甚至都還沒認識,他若是冒然出現,豈不是把人給嚇壞。

咬緊牙關,抑制一股罵人的衝動,省得被好友們取笑他陷得深,對方都還不知道他長得是圓還是扁呢。

這下子更懊惱……

媽的!他要如何把人給拐來身邊?

韓青雲打開抽屜,所有的寄望都放在一張飛機票上,雖是經濟倉的座位,不過他不在乎。

心裡在意的是他到底會不會出現?

如果答案是否定,他相信自己若耐不住性子,一定會幹出綁票的事件。

暗斂了即將發作的脾氣,韓青雲嚴肅道:「下星期一開始,公司交給你們全權負責。五天之後,我就回來。」

他們三人得到了解答,各自換上一張笑臉,哄著臉色難看的大老闆一同出外用餐。



「你提著行李要去哪裡?」

白文浩剛踏出家門,正好被買早點回家的舅媽給逮著。

他看著舅媽手上的食物,沒他的份。

「我去朋友家裡住幾天就會回來。」他不得不說謊,否則旅遊之事絕對泡湯。

「你都畢業了還沒去找其他的工作來貼補家用,去什麼朋友的家裡?」白大嬸擋著他的去路,非要他說清楚不可。

否則,讓人給跑了,她以前花在這雜種身上的錢,該向誰討啊?

雜種的母親死的早,當父親的是誰?

無人知曉當初她被誰搞大了肚子,生了孩子之後,才獨自撫養六年而已就因病去世。

那身後事的喪葬費用是親戚大伙七拼八湊之下才有著落,她走了倒好,留下一個雜種讓眾人頭疼。

白家所有的親戚怕被人說閒話,不得不輪流收下這雜種來養。

誰願意替別人養小孩?

俗話說:別人的小孩死不完。

雜種是死是活,干他們屁事?!

養條狗都沒這麼麻煩!

幸虧她會精打細算,等雜種被其他人養大了才輪到他們夫婦倆,雜種今年十九歲,有能力找工作賺錢來養活自己,還可以幫忙作家事。

若不是叫他休學,他不肯。否則……哼,她可以在他身上索討更多的錢,每個月孩子的補習費都有著落,省得只會在家玩電腦,書讀不好,課業比不上鄰居同年齡的孩子。

「你沒去找工作,好歹也留在家裡教文勇課業,幫忙做家事。」她不准他出去。她還要跟隔壁的王太太打牌呢,哪來的時間做些雜七雜八。

白文浩面無表情的說:「文勇不愛唸書,我留在家裡是令他厭。至於做家事……」他頓了會兒,才說:「等我回來再打掃家裡。」

白大嬸瞠眼,指著他的鼻子,大叫:「你說這什麼話,你一走,三餐誰做飯?我們供你吃住,你說走就走,也沒事先商量,朋友重要,還是親戚重要?」他的書是讀哪去了?

還高中畢業咧,呿!

「我看你連倫理道德都不懂,唯一能看的是那張臉,對男孩子來說沒作用,若是生在女孩子身上,還可以出去拐有錢人,或是當援交妹,輕輕鬆鬆的賺錢回來,早日把欠我們夫妻倆的恩情還清。」

刻薄的言語聽得刺耳,白文浩的臉色一變,比紙還要白。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緊握著手提旅行袋,撇過臉去不看舅媽那張刻薄相,「你不要動不動就拿錢來壓我。」他也不願意自己長得不男不女,下巴連根鬍子都冒不出來,更醜……

其他的生理特徵都有,偏偏這張臉……令他厭惡!

白文浩立刻閃過舅媽的身邊,再繼續待下去,他會窒息……

「你給我回來!」白大嬸趕忙抓住他的行李袋,她面目猙獰的叫囂:「我有答應你可以出門嗎?沒找工作,沒錢還我,你休想踏出門外去跟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起。」

「放手!」他趕時間。

「我偏不放。」這雜種能拿她怎樣?

白大嬸吃定了他,要他,「搞清楚,我是你舅媽,我說了算。」

「不……」白文浩用力拉扯手中的行李,企圖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兩人拉拉扯扯了一會兒,白文浩瞥見手中的腕表指針接近八點,他必須在九點準時到機場集合,光是車程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萬一途中塞車……

白文浩怕趕不上旅遊團,他驚慌失措的喊:「求你放手,我今天一定要出去。」

白大嬸有著一副圓潤的身材,力氣可不小,丟了手中的早點,兩手猛地一拉,扯來了旅行袋,同時,白文浩重心不穩的往後摔跌在地--

兩手一空,他不可置信舅媽竟然……

瞧他睜大了眼,那模樣活像被虐待的小媳婦似的。白大嬸挑眉怒問:「怎麼,我說的話你敢不聽?」

她打架都沒輸給死老頭,搶東西怎麼可能會輸給這小子。

他的舅媽嘴上那抹得意的笑令他難堪到了極點,不甘心旅遊就此泡湯;不甘心他計劃的生日是以這種結尾收場……

就為了留在家裡做家事……做家事……

「我不要……」白文浩喃喃自語。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可以過生日,為什麼要阻止他。

含怨的眼神瞪著他的舅媽,以前不敢反抗親戚們的欺壓,寄人籬下,為了生存,飽嘗委屈,他不是死人,不是沒有知覺,不是不會難過……

滿懷的怒意再也憋不住,終於爆發--

冷冽的聲音不再是低聲下氣,「你別欺人太甚,這個月該給的錢,我已經給你,我現在高興去哪,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阻止不了我的。」

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旋身拉開鐵門的鎖,「砰!」的閃出這個家--

白大嬸驚愕不已的看著人跑了,一氣之下,揚手丟開那只旅行袋,拉拔著嗓門怒吼:

「死雜種--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想飛天,有種就不要回來--」



白文浩跑到巷外仍是能聽見那聲尖銳的叫喊,心在痛,淚水模糊了視線,跑了一小段路直到聽不見任何謾罵才停下腳步。

此刻,不爭氣的淚水爬滿了臉龐,他悶頭提袖猛擦,免得引人注意自己的窩囊相--

對面,韓青雲坐在駕駛位置,早已按下右邊的車窗,從六點等到現在,終於看見思念的人影出現--

遠遠瞧他的模樣似在哭……

韓青雲的眉心一擰,怒意漸漸凝聚,漲得心肺都快要爆了!

到底是誰欺負他……

他必須緊抓著方向盤才有辦法克制自己不衝下車去追問原因。一怒之下,抬手一捶--「叭--」

赫!車內與車外的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白文浩抬起臉龐,微紅的眼搜尋著有無計程車經過,就算失去了行李;少了旅行換洗的衣物,少了幾本在飛機上打發時間的書籍,他依舊不改初衷,揚手招來一輛計程車,送他前往未來的旅途--

韓青雲尾隨跟著那輛計程車啟程,半個小時後,終於抵達機場--

『哥,你一定要把漂亮的大哥哥拐回家喔。』

下車前,他想起弟弟韓青驊這麼交代著。

韓青雲提著行李,步出機場的貴賓專屬停車位,朝那五天四夜的古跡之旅前進--



5

白文浩略顯狼狽的躲在人群之中,垂首緊盯著導遊發給他的一本旅遊手冊,不願抬頭迎視別人探究的目光,他所有的證件、機票和金錢都帶在身上,其餘則是兩手空空,打算到了旅遊當地再買生活所需,很無奈……

上飛機前,導遊正在發表言論,叮嚀這團的遊客在旅途上該注意的事項,他聽得專心,沒注意身邊來了一名男子,直到導遊請他們登機,白文浩才抬起臉龐,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來自身旁,當他轉頭,美眸映入一張冷面孔的剎那--

他是不是見過他……

非常眼熟……那英挺的眉,銳利的眼,挺直的鼻,略薄的唇,組合在宛如刀削刻劃的剛硬面龐,好看的令他移不開視線……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四周的吵雜聲瞬間消失在耳畔,眼睫微顫,任對方伸出手來為他撥開了前額的發--

白文浩的腦中一片空白,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該呼吸……

韓青雲收回了手,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告訴他:「你的頭髮亂了。」

轟!

白文浩咬唇,沒送他一句:『干你屁事!』

一反常態,似應該……應該……

他竟然這麼認為?!

尷尬的撇過臉去,才赫然發覺前面的人已經走遠,白文浩立刻跟上,甩開那莫名其妙的想法。

韓青雲跟在他身後,思忖:他會不會認為他是變態?!

他發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奇怪的舉動。

這下子,若是惹他討厭,他要如何把人給拐回家?

不禁搖了搖頭,納悶無法抑制身體自行反應,這五天四夜……要擔心可別把自己給送進監獄。



白文浩上了飛機,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此刻的心情亂糟糟,滿腦子想著身上僅剩的家當,只有6734元。

他想繼續讀書,想考大學,想讀藝術科系……重要的是,他想存錢支付未來的學費。

現實,逼得他喘不過氣……

選擇任性一回,嘗試玩樂的滋味。

對一般人而言或許是輕易就能達成心願,對他而言卻是奢侈的夢想……

臉龐貼在密閉的窗口,眼眶又濕又熱,悶在心頭的憂累積成鉛塊,沉甸甸的扛著,難以鬆懈。

身旁似有人坐了下來,魏國幫他賣了旅遊券,未來的五天,他將和身旁之人共同用餐、共享一間寢室、共同搭乘交通工具,連號的座位。

不願去看身旁的人是誰,管他是中年男子還是老頭子,他一概不甩……

「我叫韓青雲,請多指教。」韓青雲率先自我介紹。

未來的五天,他可以理所當然的跟他一塊吃飯,共睡一張床,他特地要求旅行社安排雙人套房,多貼點錢無所謂,重點是想跟他培養感情,如果能發展出多夜情會更好,當然--

他會很溫柔的,身邊的小白兔飽受虐待,實在太需要像他這麼成熟的男子去撫平他受傷的心靈;而他也很需要他來彌補心裡的空缺,換言之--

就是『肖想』他很久、很久了……

凝視他黑緞般的發,長至腰際,忍不住伸出手來輕掬起一撮髮絲放在鼻端嗅聞,唇畔傾吐著:「我好喜歡你……」

赫!

白文浩立刻轉過頭來,絕色的臉龐對上那冷面孔,兩人的視線交會,均在彼此的眼中讀到不解……

水汪汪的美眸盈滿多少的委屈,晶瑩剔透的臉龐有哭過的痕跡,「別哭……」

低沉而溫柔的嗓音飄入腦海,似安慰,暖暖的流進心裡,漸漸化開了不安、彷徨……

「你是誰……到底是誰……」

彷彿認識已久,不論是他的五官,他說話的聲音,他莫名的舉動,甚至是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好熟悉……

眼眶一熱,甚至有股衝動想撲進他的懷裡,尋求溫暖的依靠……

溫暖的掌心輕觸他的臉頰,拇指抹去他溢出眼角的滾燙淚水,「別哭。」再度輕聲安慰,當他是寶,等待已久的珍寶。

有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彷彿失去已久,現在才找回來的感覺。掌心順著他的發挪至腦後,將他的臉龐壓來自己的心臟位置貼著,輕吻著他頂上的發,糾結的眉心鎖藏著深刻的愛戀,不禁呢喃著:「我好想你,好想你……」

安靜的聽著他鼓動的心跳,既規律又沉穩……

白文浩緩緩的垂下眼睫,聞著他清爽的男性氣息,備感安心。

乍然--

「各位旅客,飛機即將起飛,請繫上您的安全帶……」

由麥克風傳來的廣播震醒了兩人的理智,白文浩仰起臉來再度對上俯下頭來的陌生男子--

嚇!

白文浩伸手推開男子,登時面紅耳赤的撇過臉去,熱呼呼的氣息把飛機窗口都染成一片白霧。

羞死人了……他剛才在幹嘛?!

韓青雲仰頭瞪著飛機倉頂,很無奈的想:搞什麼啊?!

剛才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分開30公分以上的距離,各自繫上安全帶,當飛機起飛,一直到幾個小時之後降落--

他們倆都想不透這惱人的問題……



6

參團的賓客下了飛機,眾人來到河南省省會,亦是中原古都--鄭州。

第一天的行程是前往黃河花園口遊覽區,探河景,尋找浩瀚黃河文明曙光,體會李白詩句『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意境。

白文浩看旅遊簡介這麼寫:此處茂林秀竹,亭台相映,景色迷人,它北臨黃河,南依岳山。由於黃河在這裡衝出最後一個峽口進入平原,形成懸河,所以在這裡觀黃河別有一番情趣。

然,他卻無心欣賞,身邊多了一個理所當然的伴,在午餐的時間再度跟他自我介紹--

真是多此一舉,旅遊手冊上有紀錄飯店的地點、同寢的名單和房號、用餐的桌位等等……。

他就算想不認識他都很難。

簡直是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說也奇怪,這團的旅客幾乎都是老夫老妻,不然就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婦,出雙入對,唯獨他和他單身,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所以都不願意去打擾他人的兩人世界。

白文浩轉念一想:

人處在不熟悉的環境,四周全都是陌生人,自然會想找個同伴,排遣孤獨或寂寞……

他趴在欄杆邊,任風吹亂一席長髮,將注意力放在波濤洶湧的河水之上,盡量不去在意韓青雲的接近。

他實在無法想像,像韓青雲這種成熟男子,身穿名牌服飾,鶴立雞群,渾身自然散發出一股氣勢,應該有著不同凡響的社會地位吧。他的身邊怎會沒有伴侶呢?

莫非他沒有女朋友?

白文浩不知不覺,滿腦子又想男人……

彷彿自有意識的放眼搜尋,精悍偉岸的身影在哪?

怎沒跟在身邊?

略顯失望的轉過頭來,不是早已習慣了孤獨,擅於偽裝,佯裝堅強,不讓人接近自己,怕被人發現他的身世難堪、生活艱困……

深吸了一口氣,黯然的離開圍欄邊,漫無目的遊蕩--

美眸映入綠樹滿山,亭閣相映的美景,他走到一處花園涼亭坐下,獨處了半晌,眼看腕表的時間距離集合、點名還有兩個小時,他索性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驀然,冷面孔竄入腦海,富有磁性的嗓音盤旋在耳畔--

『我好想你,好想你……』

「嗯……」意識迷離之際,白文浩不由自主的回應:「我也是……」

「也是什麼?」韓青雲晃著他的肩頭,睇凝他昏睡之中,兀自呢喃。

嚇!白文浩一瞬醒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驚詫不已……

他的表情簡直活似見鬼……。

韓青雲淡淡一笑,掩飾心靈遭受打擊;不希望他怕他,躲他,遠離他……

他不喜歡他沒關係。至少,給他一個美好的旅遊回憶。

他會暫時藏起對他莫名的愛戀,避免嚇壞了他。

韓青雲佯裝若無其事的說:「我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會在這兒睡著。」他見他午餐吃得少,下午肯定會餓,遂去買些當地名產之類的食物。

怎知耗時一會兒,他人就不見了。

「我……」怎會想他?!

實在莫名其妙……

韓青雲發現他清澈的眼裡有絲驚慌,是不習慣跟陌生人打交道吧。

「別怕我,反正大夥一塊出來玩就表示有緣份。」能維持多久?

他也沒有把握。

正處於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狀態,不免擔憂,他會當他是變態。

他再度發誓,自己心懷不軌想拐他來當終生伴侶。

真是要不得喔,他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天曉得他只想把人拐回家,遠離那些雜七雜八閒雜人等的欺負。

他奢望這輩子能欺負他的,唯有自己而已……

滿腦子正幻想如何把他惹哭的模樣,不必點破,事發現場一定在床上……

韓青雲的臉上掛著一抹賊笑,柔和剛硬的面部線條,好友們說他肯笑的時候,其實是很有魅力的,他希望這招有效;能夠迷惑眼前的人兒。

白文浩緩緩的低下頭,避開他溫柔的眼神,關懷的語氣,開不了口叫他『不要理我』……

好生迷惑……

感到莫名其妙,竟然不討厭他接近。換做是其他人,他就不會傻傻的坐在這裡不知所措……

「要不要吃點零食?」第二招是用食物來拐他。

他可是很清楚他的經濟狀況;一窮、二白、可憐兮兮……

不過沒關係,他會賺錢養他一輩子,估計一下自己的身價,稱得上是個黃金單身漢。他這個金龜婿很自動的送到他手上,「快拿著。」他命令。

一袋零食塞來手裡,白文浩仰起臉來,不禁愕然他怎會對他這麼好?

以前,他都是吃別人剩下的殘羹菜餚,只能遠遠的看著親戚買零食給自家的小孩,從來沒有他的份。

孩子們甚至會拿著零食晃在他眼前炫燿,引誘他犯罪,拿了別人的東西來吃卻招來一頓好打……

「我不要。」他就算再窮,沒多餘的閒錢買花俏的零嘴來吃,也不肯接受別人施捨的東西。

白文浩把手提紙袋交還給他,只見他退了幾步,笑說:

「別跟我客氣。」

韓青雲抓住他伸長的手臂,順勢拉他起身,「走吧,我們去散步。」不管他答不答應,他拖著他走。「我還有買飲料,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所以我買了兩瓶礦泉水。」

白文浩發現這男人不僅莫名其妙,還有專制的一面,根本就不甩他的抗拒,掙不開有力的鉗制,他為惱的吼:「你放手,我沒要跟你去散步的意思。」

韓青雲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人顯得有生氣多了。「這樣的表情才適合你。」他寧可天天面對他凶巴巴的模樣,也不願見他的柳眉深鎖。

天天……多麼自然而然的想法--

天天見到喜歡的人,天天跟他鬥嘴,就算兩人偶爾吵吵架,他會讓著他,跟他賠不是,哄哄他,讓他開心……

就像他父母生前的相處模式;夫妻之間床頭吵、床尾和;不遷怒孩子,維持一家子氣氛溫馨。

「我想寵你,很想……」

白文浩一瞬停止了掙扎,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那溫柔的眼神似曾相似,甚至不懷疑他剛才所說的話--

瞬間如墜五里雲霧,喃喃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想對我好……為什麼……」

話才出口,耳畔彷彿有人在說著應該……應該……

同樣的嗓音在空氣中飄蕩,低語:「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陣陣暖風吹佛而過,似他輕觸臉頰的手心溫度,他為他撥弄髮絲至耳後,偉岸的身軀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依靠,仰起臉來凝住他好看的冷面孔--

他們倆處在異地的環境,他堅定的目光不讓他有逃避的餘地,該選擇相信,還是該去懷疑?

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感覺熟悉的陌生人,他不瞭解他的身活背景、為人處世;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無聊、沒伴才會說出這麼荒謬的喜歡……

「讓我寵你。」只想對他好,心疼他的淚水,「這雙眼不該藏著憂鬱。」他很美,絕色的臉龐卻沒有笑容,「沒有人寵你,我寵你。」

「喀」一道鎖落了地--

心房逐漸開啟,就為了他的一句--『我寵你。』

等待已久,誰願意重視他的存在?

一直等,日復一日的等……

韓青雲抬手抹去那翦水幽瞳溢出的淚,總是看見他哭泣,很燙手,心會痛……

輕歎了一口氣,把他摟來胸前靠著,不顧週遭路過的遊客正好奇的看著他們倆,他喜歡他就是喜歡他,不論他是男孩是女。

盡量看吧,他要定了這漂亮的愛哭鬼當自己的終生伴侶,哪會在乎他人的眼光--

半晌過後,白文浩任他溫暖的掌心牽住自己的手,安靜的跟在他身後,不懷疑、不猶豫,默許他對他好;即使只有短暫的五天四夜……



7

中洲國際大酒店

他們倆人在一起,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像是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互相依賴,也像是新婚燕爾的夫妻;一個會略顯害羞;另一個是全心全意的付出。

白文浩生平第一次體驗到被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身邊的男人是個紳士;用餐時會幫他拉椅子,會幫他頰菜;逛街的時候,會牽著他過馬路,甚至帶他去飯店附近的商圈買衣服--

他注意到他身無一物,但是他都沒問原因,而他也不願意解釋些什麼……

默默接受他所有的好。

似作夢……很不切實際。

莫非這是老天給予他一個特別的生日;像是灰姑娘的際遇,邂逅英俊的白馬王子,不過他們之間不會是童話故事裡美滿的結局--

「我是男生……。」長得比女生還漂亮的男生,從小到大,他比較受男生們歡迎。

女孩子會羨幕他,男生們想要親近他。

寄居在親戚的家裡,他總是不太敢睡熟。有過一回經驗,大他幾歲的表哥竟然在半夜爬上他的床,意圖不軌……

隔天,他馬上被送走,一身被鞭子抽得傷痕纍纍……

他聽見送他離開的親戚和準備接受他的親戚竊竊私語,他們嫌惡的臉色似在看怪物,碎罵他不要臉,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視線瞟向梳妝台的鏡面,映出如幻似真的一道人影,他連自己長得像誰都不知道……

「喀」浴室的門開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思忖:男人要的是什麼?

他的身體嗎?

有什麼是他能給的?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感情……別作夢了。他還不致於蠢到跟剛認識的人說什麼山盟海誓,非你不可……

他願意跟陌生男人在一起,可不表示他好騙。人情冷暖,他不會不知,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你要什麼?」白文浩冷靜的問。

他很清楚他是成熟的男人,別跟他說:他崇尚柏拉圖氏的精神戀愛,他可不信這套。

他有一對同性的情人朋友,明瞭他們之間的愛情和一般人沒兩樣。他打從心底不排斥男人跟男人在一起。

韓青雲的身上僅著一件寬鬆的休閒褲,愣在浴室門口,毛巾瞬間由手中掉落,發尾的水沿著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你知不知道問這句話很危險,對我來說就是擺明的誘惑、邀請。」這是含蓄的說法。

明白一點的說辭就是一筆交易似的。

韓青雲溫柔的眼神一暗,不禁思忖:他當他是什麼?

想搞一夜情的花心大羅卜,還是……

心裡真不是滋味,他現在有機會得到他的身體,卻明白那是沒有感情的奉獻。

不論韓青雲會怎麼想他,產生誤會也好,還是當他廉價的出賣自己,他根本不在乎……

白文浩拾起地上的毛巾,交還給他。

韓青雲則是從椅子上拿了準備換洗的衣物塞到他手中。手臂一勾,摟來那纖弱的軀體貼在裸露的胸前。

「我想要你。」

他面無表情的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對於喜歡的人,我會想要靠近,想擁抱,但是……你呢?」

銳眼緊鎖住他的,解讀不出他清澈的眼裡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他不知道。白文浩撇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心慌慌,立即退出他的胸懷,刻意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美眸凝望窗外,如果可以許願,他可不可以奢望這一切都是夢;不會破碎的夢,不會有時間限制的夢……。

緊抓著手中的衣物,抿緊的唇怎敢說出厚顏無恥的奢望--

想要他對他好一輩子,被呵護、被需要……

白文浩把臉龐悶進手捧著的衣服堆裡,沒臉見人……

「換你去沐浴吧,等你想清楚,再告訴我答案。」



韓青雲瞪著頂上的鏡面,從未感到如此挫敗--

別當他是色慾薰心的男人,他要的不是單純的肉體關係,想不透他怎會錯意?

浴室傳來陣陣的水流聲,隨著聲音漸歇,房內安靜的只剩下心臟的鼓動催促時間盡快流逝--

他等不及想知道他的答案。

將視線調往那扇門,喝!他整個人猛地一震,差點跌下床。

不會吧……

韓青雲瞪著眼,站在床沿的人兒在暈黃的燈光下,美得很不可思議。重點是他……

白文浩努力克制拔腿落荒而逃的念頭,僵直的身體像根木椿似的,不動。

想把自己給他,心裡明白是為了什麼,即使答案很荒謬……

他的腰際僅圍著一件浴巾,登時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韓青雲立刻坐在床沿,張開雙臂把人兒攬進懷裡,明顯感受到他渾身輕顫,分別抓在臂膀的雙手有一瞬的推拒,隨即又放鬆了力道。

會害怕……

第一次這麼貼近男人,毫無縫細。白文浩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迎合男人,他根本沒有經驗。

冷面孔抵在他削瘦的肩崁,眉心擰緊,心揪痛著--

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廉價的對待自己?

他不過買幾套衣服給他而已,這麼容易就拐上手……

雙臂一收,逞罰性的勒緊他的纖腰,他沒吭聲,太安靜。

牙癢癢的張口一咬,存心故意在他白皙的頸項留下曖昧的記號--

「唔……」會痛。白文浩抿緊唇,閉上眼,悶進他的胸膛隱忍那不適感。

韓青雲鬆了手中力道,薄唇離開細緻的肌膚,深邃的眼細凝他連耳根子都紅了,明明害羞的要死,卻做出勾引男人的事……

搞什麼!他們倆到底誰在誘拐誰?

韓青雲伸手撈來擱置在床頭櫃的毛巾,動作輕柔的為他擦拭濕漉的發,落唇在他的耳畔問:

「你會不會冷?」房內的空調溫度低,「我不希望你感冒了。」

呃,白文浩仰起臉來,微啟的檀口呼著熱氣,不解他怎沒繼續?

韓青雲揚手拋開毛巾,拉著棉被,整個人往後躺,順勢將他帶上床。

白文浩趴在他身上,不敢稍有任何動作,剎然眼睛一花,情勢逆轉,身上壓著男人的重量,清爽的氣息染上身,聽他在說:

「還是會怕我吧,如果可以,我只想求你,讓我的頭靠在你肩上。」他想維持這最佳的睡眠姿勢,入眠……

鏡面上反射出一對親暱的人影,四肢糾纏,關係清白……

隨著房內檯燈光線一暗,白文浩緩緩的閉上眼,男人的體溫為他驅逐寒冷,修長的手穿過他的指節,緊握不放。

須臾,被窩下的兩人,漸漸沉入夢鄉--



8

好重……

白文浩悠然轉醒,眨眨眼睫,藉著窗外透進房內的光亮,他看著鏡面反射出的一對人影……

溫熱的氣息拂過頸項,感覺有點癢……

好熟悉……

他以前跟他睡過嗎……

明知根本沒發生過,為什麼會產生這麼荒謬的疑問?!

更離譜的是,他不討厭他的碰觸……

這莫名的情愫跟男人的身份背景、社會地位毫無牽連,他喜歡他的好,就算此刻身體被壓的難受,他都不想推開他……

為什麼?

誰能告訴他答案……。

被緊握的手沒有因他的入眠狀態而鬆開,『你知不知道你握住了什麼?』無言的問他,也反問自己--『能握住什麼?』

赫然--

『死雜種--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想飛天,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

女人尖銳的叫囂如魔音穿腦,拉他回到現實問題,必須告誡自己別做白日夢,是多餘。

白文浩稍微挪動了身子,縮到他的懷裡去,臉頰貼在他的心臟位置,沉穩的心跳安定了竄然冒出的不安情緒,伸手滑過男人的腰際,多麼熟悉的體溫,瑰色的唇瓣偷印著他的心。

白文浩決定暫時遺忘;現實、金錢、煩惱……男人只要讓他依靠幾天就好,他不貪心的,剩四天三夜--

濃密的睫毛撐開,狐疑的半瞇縫眼,想不透他怪異的舉動,帶著誘惑……

韓青雲小心翼翼的不驚動懷中人兒,怕他離開自己的懷抱,怕看見他既迷惑又不安的表情,怕這一切不過是場夢……

他們倆人都已經清醒,卻是誰也不願意離開誰。



旅遊第二天--

酒店的電話服務提醒賓客該準備退房,白文浩與韓青雲各自換上一套休閒服,之後兩人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無疑是非常養眼的『夫妻檔』,同行的遊客們不禁羨慕這一對郎才郎貌,身材偉岸的男子既溫柔又體貼;漂亮到非常不像話的青年則是非常安靜、乖巧。

他們兩人除了對方,眼中已容不下他人的存在。

宛如一幅美景在眼前,當溫柔的紳士拿著早餐至漂亮的青年身邊,那青年的唇瓣漾起一抹笑--

韓青雲呆若木雞的杵著,霎時忘了該怎麼呼吸……

他第一次露出笑臉呢,如他想像--人兒美得虛幻不實,彷彿眨眼,即會消失不見。

頃刻間,他的擔憂又加重了些,不禁脫口而出,『你是屬於我的,屬於我的……』

轟!

一瞬,白文浩的臉上不斷冒熱氣,心慌慌的左顧右畔,四周陌生的臉上均掛著笑--

「你你你……」怎這麼大膽?!

害羞的垂下頭,心想魏國和王若男兩人在公共場合還不至於這麼開放,這男人是怎麼回事?

昨晚不肯要他,現在又說他屬於他的……。

不禁咬牙在心裡罵:蠢男人!

白文浩伸手拉他來身旁坐下,吶吶的說:「你不要亂講話。」

韓青雲將早餐推到他面前,笑問:「你怕什麼?」他昨晚還自動投懷送抱,他們倆的關係遊走在曖昧的地帶,「遲早都會發生的,今天晚上我不會客氣了。」

嚇!白文浩瞪著他,那神情戲謔之中混雜幾分認真,眼神依然溫柔,不帶任何邪氣的注視著,他捫心自問:想拒絕他露骨的表白嗎?

不想……他會願意……

意識到自己的腦子都裝了些什麼,白文浩的粉臉瞬間熟透了……

韓青雲恢復正常神色,面無表情的提醒:「你把叉子拿反了。」

「啊!」白文浩低頭一看,盤中的西式早點被他攪弄的亂七八糟,他從來不會這樣糟蹋食物的。不自覺的抿唇,懊惱自己變得失神,不正常。

「手心會痛嗎?」他問。

白文浩攤開掌心,留下三點尖銳物品刺過的痕跡,乍然,他的拇指壓上它們,輕揉著。

如遭觸電般的一震,幾道暖流倏地彙集至心頭,沒收回手,瞬間濕潤的眼眸凝住男人的面容--

誰心疼過他的傷口……



9

早餐後,旅遊團乘車前往西安名勝古跡--

「秦始皇『兵馬俑』在西元1973年時,西安一村民掘井時偶然發現,經過專家勘探後開始發掘,先後掘開了三個兵馬俑坑,其所呈現之規模與氣勢震驚世人,被譽為世界第八奇跡。」

白文浩邊走邊說。

韓青雲瞧他有個壞習慣,「你只顧看簡介說明,都不用看路嗎?」

「有你護著,我怕什麼。」他就算把眼睛閉上,都不用擔心。白文浩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毫不自覺這句話包含了多深的依賴。

他……是在『釣』他嗎?

韓青雲瞪著他低垂的腦袋瓜,不禁感到莞爾的勾唇一笑,剎然覺得荒謬,自己才是漸漸被拐的那一個,聽他說了多甜蜜的話……實在意猶未盡!

如果不是調查過他的身世背景,也聽過好友魏國約略透露他的個性冷淡,安靜,甚至不甩人……否則,他會誤以為他在玩欲擒故縱的遊戲,放長線釣大魚……

「怎麼了?」白文浩仰起臉來,美眸搜尋博物館內路標,秦俑的第一號坑入口在哪?

這超乎他想像的地方實在太寬廣,若是沒有他帶路,他一定會迷路……

「如果可以這樣牽著你的手,不論是在外地,還是在哪,我希望時間能夠一直延續下去。」他在暗示他--交往。

作夢……。

白文浩的唇角硬扯出一抹笑容--

微笑的面具之下藏著憂鬱,不願面對現實的醜陋,處在異地,他在他眼裡是美麗的邂逅,回到現實環境,他醜陋的沒人要……

為了那少得可憐的尊嚴,唇瓣揚起的弧度迷惑了男人的心智,企圖轉移目標,誰知道笑顏之下,悶著自我解嘲--

他算哪顆蔥去高攀男人?

現實中,沒有仙女棒、沒有南瓜變的馬車、更沒有一雙玻璃鞋。

就算有玻璃鞋……他穿起來也是不倫不類……

「你……別開我玩笑了。」

他的笑容愈發燦爛,韓青雲的眉頭也擰得愈緊,瞧他翩然的轉過臉去,甩了他的手,人閃得遠了,消失在附近的洗手間……

眼尖的瞥見他的眼角泛出淚光,韓青雲怔忡在原地,吃驚的表情漸漸轉化為滿臉無奈,輕歎息……

「蠢蛋!哭什麼……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韓青雲雙手環胸,愈想愈不爽,搞什麼,他第一次告白竟落得如此下場?!

視線瞪著前方兩點鐘方向,把人逼到廁所去了,哼哼!他的好友們若是知情,不被他們笑死才怪。

韓青雲跟著進去洗手間,內有幾位過路客,他是沒無聊到一間間去串門子,只是挑眉等待--

漂亮的愛哭鬼低頭經過自己的身邊,他伸長手臂一撈,同時固定他的後腦杓,落唇悶掉他的驚呼--

存心要他好看,他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

白文浩瞠大的眼睫眨啊眨,煽動了他濃密的睫毛,深邃的眼垂下,霸道的唇舌正侵略他的--

濕熱的糾纏,舔舐……白文浩頓時腦袋空空,全身軟得無力,雙手揪著男人的衣襟,吸入屬於男人的氣息,緩緩的閉上了眼……



韓青雲牽著他的手,大大方方的離開盥洗室。

白文浩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騙誰?

剛才,被同行的客人看見了……

偷瞄著身旁的男人,為什麼他有辦法面無表情的裝酷?

他卻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羞紅臉……

手中的簡介都快貼上臉,拿來煽了煽風,降低不了不斷冒出的熱氣,懊惱的咬唇,瀲艷的唇瓣更腫……

嗟!他今晚若是跟男人……他懷疑自己一定會先熱死。

韓青雲頓下步伐,提醒他:

「我們到了秦俑的一號廳。」

白文浩由高處放眼望去,登時被秦俑的浩大盛況給震懾--

韓青雲帶著他一同踏入古跡之旅,秦始皇陵園是一座豐富的地下文物寶庫,展現於觀光遊客們的眼前--

兵馬俑為陶塑陪葬品,兵俑身高都在180公分左右,重達300公斤,個個神態各異,威風凜凜。

戰馬每匹高約170公分,四腿直立,昂首揚尾。兵馬俑都以秦宿衛軍為樣板製作而成,其兵種、裝備、隊列都全部依照秦軍軍制。

而每件陶俑是比照當時人物寫照,陶俑的精美從巨大的身體結構,小到精雕細琢的髮絲、眉毛可見巧奪天工,而陶俑身形高大魁梧,有氣宇非凡的將軍,有身經百戰的武官、有生動傳神的士兵,可謂千人千面互不雷同,喜怒哀樂各有表情,如同回到秦時期的將士寫照。

白文浩倒背如流兵馬俑的簡介。

他在朋友的家裡看過discover頻道曾經播出秦俑,製作單位甚至將秦始皇陵園以電腦修飾回歸到當初的完整風貌,陵園內有日月星辰,浩瀚的宇宙以水銀裝飾,完工。

白文浩不由得驚歎:「先人的智慧是現代人所無法比擬……」

他與韓青雲由一號廳慢慢的遊覽至三號廳,兩人沿路並未交談,直到他們站在一位將軍俑的身側,白文浩仍是仰起臉來維持脖子早已僵硬的姿態,細凝這栩栩如生的將軍俑,驀然腦海浮現一段記憶--

「我想起一部電影……」

「哦,」韓青雲訝然,問:「是什麼片子?」

這部電影是王若男請他一道去看的。「片名就是『秦俑』。故事敘訴一名女子來到秦始皇陵,然後和千年以前的戀人相遇。」

他他他……這麼浪漫啊。韓青雲心想:實在太太太合他的胃口了!

他不喜歡看什麼打打殺殺的古惑仔,電影劇情會教壞現在的小孩如何去犯罪。他嚴格禁止弟弟、妹妹看雜七雜八的限制級電影,劇情牽扯到強姦的鏡頭實在不少,電影分級制是應該的。

不過,他喜歡看愛情喜劇電影的事可不敢讓好友們知道,以免被取笑……

韓青雲很坦白的告訴他:「我喜歡看『美國情緣』、『庭院裡的女人』、『戀你、想你、愛你』……」最後的片名是針對他說的--迂迴的告白。

聽懂了沒?

他低下頭來觀察他的表情,怎沒有竊喜之情?

白文浩鮮少接觸電視,何況是影片。他寄人籬下,根本沒有機會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

從未有人重視過他喜歡些什麼,他在親戚的眼中是多餘的存在,似空氣。

「我喜歡的書籍是『一封女子的來信』。」這本書是王若男借給他看的。

書中的女主角暗戀男主角,一段深刻的愛戀在她臨死之前,才寫信告訴男主角整段過程,從兩人的相遇到分手……最後以悲劇收場。

現實……總是殘酷。

就像他與他之間,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兩人怎麼可能會有結果……。

暗戀……莫名的戀著他……

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不知道他也喜歡他。白文浩握緊他的手,思忖:能夠握住什麼?

短暫的幾天而已……

白文浩回到電影話題,繼續接著說:「當初……男主角被塑成一尊泥人,一層又一層的泥土活活奪去了男主角的生命,從此掩埋了一段千年之戀。現代中的女主角受到命運的牽引來到秦始皇陵尋回過往的記憶……」

一雙翦水幽瞳凝住男人的冷面孔;他究竟是誰……他們上輩子是否認識……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讓他們在現代相遇……

白文浩兀自想著這些不切實際的問題。

韓青雲回應他:「我希望我們以前是一對戀人。」他也看過這部『秦俑』。雖是虛構的電影情節,但是相戀卻又無法廝守終生的戀人,一段命運延續了男女主角之間的戀情,多感人……

溫柔的眼神移不開他絕色的容顏,似曾相似的擁有過他在身邊,伸手撩起他的發,貪戀的聞著飄散在鼻端的淡淡馨香,開口求他:「屬於我,心甘情願的屬於我……」不是交易,不要只是單純的奉獻,「我希望你也喜歡我。」

白文浩斂下眼睫,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10

古都飯店

韓青雲從行李袋拿出一副撲克牌,問:「要不要玩牌?」

白文浩趴在床上閱讀他買的書籍,內容雖是簡體印刷,不過在閱讀上仍是沒什麼問題。

一旦閱讀書籍,他便會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約略知道男人之前做了些什麼事。

視線移向靠近身邊的男人,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和自己一樣,他們使用相同的沐浴乳,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散發獨特的氣息……

眼睫漸漸垂下,漂亮的唇緩緩靠近男人的冷面孔,薄唇的觸感很軟……

伸出小舌描繪著他的唇形,「嗯……我想要你……」貪戀著他清爽的味道,喜歡他的靠近,尤其是他只手托腮,狀似慵懶的陪伴在身邊--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我會聽話……」

喝!韓青雲的手一滑,撲克牌掉在床,他一瞬呆愣不已……

任人吻著,他也有被吃豆腐的一天……

等待他喜歡他,靠近他,不會怕他……

閉上深邃的眼,絕色容顏在腦中更顯清晰,採取主動扣住他的下顎,甜膩的吻愈來愈失控,兩人的呼吸急促,唇舌濃烈的糾纏……

終於依依不捨的分開--

韓青雲輕啄他粉嫩的臉龐,成熟的男性軀體小心翼翼的覆上纖瘦的人兒,細看他精緻的五官,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美。

不安份的手輕解他的襯衫紐扣,他不但沒有掙扎,雙手還拉下他的頸項,粉嫩的臉龐貼著他的,撒嬌似的磨蹭……

「文浩,我喜歡你……」告訴他,與他發生親暱是因為喜歡,非常的喜歡……

「嗯,」他知道……。白文浩意亂情迷之際,把玩著男人的短髮,纏繞糾結在手,驀然--

身上涼颼颼,他受驚,嚇!

他們倆在幹嘛?!白文浩的意識回到看書的畫面,腦中浮現一堆的文字,之後……喝!

韓青雲抽開他身下厚重的精裝本書籍,放在床頭櫃,俯下臉,才發現人兒全身紅透似蝦,驚叫:

「你……幹嘛?」他沒有抗拒的意思,只是想再看書。

韓青雲愕然--

莫非……他忘了剛才到底是誰勾引誰?

韓青雲露出一抹賊笑,問:「你認為我現在要做什麼?」這豈不是廢話!

他說過今晚不會客氣,心動當然是馬上行動!

韓青雲置身在他的雙腿間,伸手握住他的要害--

「啊!」白文浩瞠然大叫,反射性的挺起上半身,一瞬又被男人推倒,躺平。

「乖一點,我不會咬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想隱忍要他的念頭,是應該……沒有罪惡感……

韓青雲仍是開口求他,「讓我要你,想要你,很想……」

低沉的嗓音似催眠,悠然的迴盪在偌大的房內,美眸凝住那愈漸接近的冷面孔,溫柔的眼神充滿無限的憐惜……

他總是這樣看著他,深邃的眼瞳映入自己的存在,仿若深情似海……

感覺是難以形容的荒謬,他們之間似乎認識已久;不陌生的吻;不陌生的親暱;不陌生的相處……

「青雲……」

再度張開雙臂摟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無言的邀請--

四片唇瓣再度交纏,汲取對方的甜蜜津液,彷彿等待已久,終於找到彼此。

暈眩之際,兩人的腦海各自浮現前世的約定--

『不管我是男是女,是啞是瞎,你始終沒嫌棄過我,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或下下輩子,我都想跟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你是我的結髮妻……生生世世,如果下輩子沒找到你,我會等,等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不論多久,我都會等。』

時光流轉,恍若回到當初,韓青雲緊摟著思念已久的人兒,不斷輕喚:「你是我的,是我的……」

「嗯……」他是他的,願意成為他的……

韓青雲握在手中的慾望飽滿,絲絨搬的觸感令人愛不釋手,指尖在慾望的頂端摩擦,滑膩的蜜液沾滿了手,沿著下滑,手指探入即將接納他的私處,不禁喟歎:「好緊……」

白文浩眨眨眼睫,視線一片迷濛,絢爛的光芒瞬間散開,化為五彩繽紛的火花--

繃緊的慾望獲得釋放,意識昏昏然,任由男人在身上繼續點火,他的吻幾乎舔遍每一寸肌膚,留下點點嫣紅……

被翻轉過的身體在承接男人慾望進入的剎那,突來的痛與熱逼出的眼眶的淚,理智瞬間回籠--

白文浩的雙手揪緊床單,臻首埋入枕頭,悶掉那呼之欲出的痛……

男人撩開他的發,細碎的吻落在背脊,似憐惜……。

白文浩的意識再度陷入昏然之前,許下生日願望--

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11

旅遊第三天

行程仍是在西安的境內,遊歷古都的各大風景地點,沿途簡稱--走馬看花。

換句不文雅的說辭就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

這是旅遊的通病,行程排得緊湊,簡直像趕場似的,到了某些風景地點,當導遊宣佈在這裡有幾十分鐘,甚至一、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車上的遊客似逃犯,紛紛急著下車去呼吸新鮮空氣,活動筋骨,買當地的名產帶回去分贈給親朋好友。

唯有這兩人例外--

韓青雲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體貼的問:「你要不要下車去吃點什麼?還是看風景,散步?」

他是無所謂,觀光旅遊聖地可以重遊,他現在只想把握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論他們身處在何地。

「我的腳酸,不想下車。」他的身體不適,寧可窩在車上看書打發時間。

「那麼要不要去泡溫泉?我們來到華清池。」韓青雲心懷不軌,想拐他一起去泡溫泉。

白文浩揮揮手,埋頭悶在文字裡,拒絕:「我不要去。」身上都是曖昧的痕跡,他才不要去把衣服給脫了,昭告眾人昨夜做了什麼好事……

韓青雲沒再吭聲,白文浩仰起頭來才發現他不在。

去哪裡?

心下一慌,追尋的視線落在車窗外,高大偉岸的背影是如此熟悉……這感覺又襲上心頭,莫名的想叫他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也好……

韓青雲轉過身來,絕色容顏就在車窗內,彷彿喜歡他已久,會怕他不見,不由自主的開口叮嚀:「別亂跑……」

他們倆就這樣在一道玻璃窗的阻隔之下凝視對方,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白文浩消失在窗口,須臾出現在韓青雲的眼前--

「別走。」

張臂一攬,緊緊摟住男人精悍的腰身,靠在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驅走了內心的不安,「別丟下我好不好?」他悶聲央求。

「我只是想去買些零食給你。」他不會丟下他的,甚至想拐他回家。

牽著他的手,韓青雲買了些食物,然後兩人前往溫泉遊覽區。



華清池園內風景如畫,青山環繞、亭台閣依山而建,池水碧波粼粼,垂柳依依,令人心曠神怡。

白文浩走得累了,擇一處涼亭坐下,放眼環顧四周,僅是三三兩兩的遊客經過,倒也沒什麼人會注意他們倆。

韓青雲則是翹起二郎腿,一派悠閒的與他共同享受旅遊的時光。

兩人比較熟稔之後,韓青雲盤算著該如何把人拐回家?

算算日子,旅遊剩下兩天而已,待各自回到平常的生活裡,他不想讓他繼續過著受人欺負的日子。

「我很喜歡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非常直接的說出心中奢望。

白文浩塞了一塊零食入嘴,不方便說話,於是站起身來,甩頭就走。

這是什麼拒絕態度?!

韓青雲愕然的看著他漸行漸遠,甚至頭也不回……

彷彿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莫非他對他的依賴是假象,他們昨夜的纏綿是作夢?!

意思就是他被人給玩弄了……不會吧……

韓青雲呆若木雞了一會兒,才跳腳--

「你、要、去、哪?」他叫得像是剛被人給拋棄的怨夫。

白文浩猝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他杵在涼亭,那臉色真差。

他有欠他會錢嗎?

怎一副像討債的凶神惡煞,紳士氣度蕩然無存……

白文浩想想自己的身上還是只有那6734元台幣,換算一下金額,很殘酷的連買一件穿在身上的名牌服飾都不夠。

不過他才不要還給他出資所買的物品,不論是服飾或書籍,甚至是旅遊之地所留下的票根和旅遊簡介,他通通要當作紀念品珍藏起來。

「你不是說要回車上了嗎?」還賴著幹嘛?

韓青雲躍出涼亭外,瞪著他迷惑的神情,不禁啼笑皆非的說清楚:「我希望我們回台灣之後,你可以跟我回家。」

他明白這是很荒謬的要求,說不定還會被人當作是瘋子、神經病……。

韓青雲繼續強調:「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哪管有沒有路人聽見,他已經迫不急待他會答應。

白文浩一瞬變了臉色,面無表情的思忖:

他是不是當他是玩物,有錢人的生活消遣……。這男人拐過多少人上床?

他們之間可不可以不要提到現實的環境生活,天曉得他會不會當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養了一段時間就丟棄……

「我不要。」白文浩徹底拒絕極有可能會發生的預測狀況。

旅遊結束之後,他要回去唸書考大學,即使他可能窮得湊不出學費,但是他不想讓親戚們給瞧扁--

說他除了製造麻煩,其他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還是被我這張臉所迷惑?」

雖是問他,然,自己何嘗不是在納悶莫名的喜歡男人哪一點?

是他的外在條件?

還是他優渥的經濟狀況?

他……沒有答案。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韓青雲注視他黯然的垂首,那眼裡的憂鬱令人心疼,「相信我,打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喜歡你。」毫無理由,似認定了今生伴侶非他莫屬。

他必須提醒他:「你別被這段旅遊的邂逅給沖昏頭。」

浪漫的愛情電影情節總是以喜劇收場,而他卻不是女人,怎能選擇義無反顧的嫁給喜歡的男人?

豈不是荒謬至極!

現實中,根本就沒有灰姑娘的玻璃鞋……

白文浩轉身離開,走了一小段路才仰起臉來凝望天空,蔚藍的顏色代表憂鬱,這話到底是誰說的……

他就知道,他沒那麼好拐。

韓青雲望著他孤傲的背影,思忖:人兒乖順之下藏著一副硬脾氣,就算走在充滿荊棘的道路被刺得片體鱗傷也不願依靠他的扶持;正應驗了陌生人就算給再多的糖,任誰的反應都會懷疑五彩繽紛的糖衣包裝之下,到底是不是一顆毒藥……



12

旅遊第三天的夜晚,一行人的晚餐品嚐西安著名的餃子宴,爾後前往欣賞仿唐歌舞秀。

回到五星級飯店之後,韓青雲和白文浩兩人各自分佔床頭與床尾,玩撲克牌--

韓青雲全身僅著一件寬鬆的休閒褲,盤腿而坐,盯著手中握的紙牌,不禁搖頭歎道:「看來我的運氣很背,四張七全在你手上。」

「你完蛋了,準備蓋牌吧,先生。」

白文浩笑的賊兮兮,拿在手裡的紙牌從一到十三的數字中,他所得到的幾乎是中間的數字,已有把握這牌局是勝券在握。

排七的玩法很簡單,發牌之前先抽出一張牌,以確定由紅心、黑桃、磚塊或梅花之中的哪個七先出牌,接著只須按造數字的排列順序由六至一,八至十三連接,玩家的手中若是沒有該接的數字,唯有蓋牌一途,最後輸贏的結果,當然是以蓋牌的分數計算誰輸誰贏,最大的贏家則是脫手所有的牌。

他們兩個人玩排七,是非常清楚對方的底細;白文浩慢條斯理的出牌,韓青雲連接不上數字,只好蓋掉一張又一張的紙牌。

他是輸定了,但是贏了對方的笑容--

很賊吧。他教白文浩玩排七,簡單的消遣化解了兩人之前的悶悶不樂,只稍做點手腳,一手好牌全數落在白文浩的手裡。

在暈黃色的燈光之下,視線放在趴在床尾的人兒,身上僅著一件短褲,白皙的雙腿交疊,完美的唇形漾起甜笑,半瞇的美眸閃著一抹算計的光芒,黑緞般的長髮垂散在床,幾撮髮絲略掩了姣美的面容。

眼角瞄到他欺身上前,白文浩花容色變,隨即驚叫:「你幹嘛,不可以過來偷看我的牌。」他連輸三次,會不會不甘心?

韓青雲愣了一秒,不禁感到莞爾,「我哪需要偷看你的牌,我們兩不都知道對方有什麼?」

呃,說的也是……。白文浩呈現片刻的呆滯。

伸長的手為他撥開垂落在額前的發,溫柔的目光鎖住那仰起的粉臉,薄唇緩緩落下,停在快吻上他微啟的檀口之前,問:「我輸了三次,你想要什麼?」

他們倆是先說好連贏三次可以跟對方索討任何一項要求。

男人的清爽氣息噴在臉上,似親吻……。白文浩的腦子暫時停擺,「我現在還想不出來要什麼,讓你欠著好了。」

「好。我會把住址留給給你,以後你可以隨時來跟我要。」想拐他親自上門來討賭債,他樂意付出所能給的。

「感情好不好?」

「一輩子要不要?」

他提供意見。

轟!

彷彿被雷給劈中,理智瞬間回籠,白文浩立刻拒絕:「別開玩笑,我才不要。」

這男人當他是三歲小孩好騙嗎?

他得到不少教訓,隨便接受別人給的好處;一顆糖,一片餅乾,甜蜜入口之後,得到的下場就是挨一頓好打。

若是接受這男人的提議,搞不好他被人給賣了,還傻傻的替人數鈔票。

夢想與現實是兩碼子事,他雖作夢,但僅止於這段時光;待結束旅遊,他們一拍兩散,互不牽扯才是完美的結果。

搞不好這男人到處旅遊來欺騙別人的感情,沿途放長線釣大魚,他還要留給他住址,擺明讓人自動去送死--

白文浩斜睨著他,心想這男人是做什麼的?

他隨身帶著行動電話,卻沒有電話鈴聲響起。

他不知道他會撥電話給誰,總是聽他說著:我也好想你們。

那語氣多溫柔、親熱……

他有幾個情婦或情人?

他一定是調情高手,才會順口溜的說他喜歡他,嗟!現在回想起來--

根本就是受到他的影響,夢幻與現實交錯,害他的腦子糊成一片,荒謬的認為他好熟悉……

算他厲害,究竟是在那兒學來的催眠術?

這男人算計錯誤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窮得要死,早就認清什麼是現實。

白文浩捫心自問:還要不要繼續賴著這個男人?

當然要!

這男人壞,是他家的大事。

幸好,他也不傻,只是要在這男人身上獲得疼寵的感覺,他們之間算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白文浩自我安慰過後,很大方的跟男人要求:

「明天是我的生日,買個蛋糕或甜點給我好不好?」

從小只能看著別人過生日,好希望也有人會幫他慶生,一年一次……

「好。」明天的行程去開封,是古代的汴京;那裡有著名的『宋代御街』,各種甜食都有,他會買給他的。

「我們繼續玩牌。」韓青雲打算繼續讓他贏。

「牌都被你弄亂了。」白文浩抱怨,「這次還是我贏。」

「當然。」他還得輸他兩次,設計積欠賭債--『一輩子』。

哼,漂亮的愛哭鬼說不要就不要,開什麼玩笑!

他人都給了,心也遺落到他身上去了,若沒把人給拐回家,豈不是虧大了。

韓青雲雙手俐落的洗牌,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玩牌是他最拿手的消遣活動之一,作弊是他看什麼賭神、賭聖的影片之後,因為好奇之下,研究出來的手段。

第一次讓自己輸得這麼慘,只為了以後有藉口把自己給賴到他身上去,死纏住他不放。

白文浩開心的瞧著手中的牌,他第一次玩牌呢,運氣真是好的不得了。



13

旅遊的第四天

白文浩任男人壓著,冷面孔枕在耳畔,只稍轉動臉龐,柔軟的觸感刺激到末梢神經,倏地紅了肌膚顏色。

略感呼吸困難的汲了一口氣,活絡的腦子思忖:搞什麼!

嘴唇碰到男人的唇,是誰偷吻誰……

他修長的腿勾著他的,手臂霸道的攀在腰際,像是抱著布偶,麻痺了承受幾個小時重量的左半身,卻不討厭這麼親密的糾纏……

甚至想每天被他壓著醒來……

白文浩愕然不已,怎會有這種想法?!

懊惱的擰眉,咬唇無聲的罵:

死男人,竟然有辦法在熟睡的狀態之下催眠他,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透這麼荒謬的感覺竟然來自內心的渴望……

真是太大意了!

管不住自己的意識總是陷入一團迷霧,最起碼也要保有一點點的理智來恢復正常,應該做出什麼來對抗虛幻的假象--

閃開!

瞬間停在半空中的手與腦子所下達的命令背道而馳,無力推開男人,整個人往下挪了分寸,窩到男人寬闊的胸膛去聽那規律的心跳--

沉穩的鼓動安定了心魂,才赫然發覺自己開始為了這懷抱而產生煩躁的情緒,斂下眼睫,拋卻腦海殘存著不切實際的念頭,告誡自己可別忘了這男人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

纖瘦的身子只是暫時尋求依靠,彷徨的靈魂在矛與盾的爭戰邊緣無力招架,唯有瑟縮在內心陰暗的角落--

除了好友之外,對其他人是一概不信任。



今日是他的生日呢,他昨夜就算不提,他也記得。想討他歡心--

想買禮物送他……。韓青雲問道:「告訴我,你喜歡什麼?」

喝!

渾身一震,倒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韓青雲突來有此一問。白文浩在梳妝台邊收拾行囊,貝齒咬得下唇瀲艷。

掙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

開不了口告訴他,自己沒有喜歡的權利,看盡了各種連施捨都不給的嘴臉,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他很容易就滿足,哪怕是一句祝你生日快樂都好,只有好友給過這份祝福,和一張卡片。

「我想找出你喜歡的東西。」韓青雲整裝完畢,來到他身後,張開有力的臂膀圈鎖住他的腰,對著鏡面的上的他笑。

他觀察到他喜歡看書、喜歡吃零食、喜歡西式早餐,不挑食,生活習慣也很良好,總會把鞋子整齊的放在床邊的小鞋櫃,包括自己的鞋。

他喜歡披頭散髮、喜歡挑白色的上衣、帥氣的牛仔褲,非常簡單的搭配,卻是人群之中最耀眼的。

「想不想知道我喜歡什麼?」他問。

白文浩一瞬愣然……這關他什麼事?!

不想理會這男人喜歡什麼,他不想瞭解太多。

韓青雲撩起他的發,貪戀的聞著屬於他的馨香,說:「我喜歡你笑。」想天天見到他的笑容,想寵他,想挖掘出他更多的嗜好,想讓他也好喜歡自己……

梳妝台的鏡面映出他一派深情的舉止,這男人又在對他催眠……

會心動--

翩然的理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緩緩的飄向遠方,趕忙把它們一一抓回,腦子得清楚,這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邂逅,男人若想『釣』他這條魚,「你成功了,我跟你處得很愉快。」這是奇跡。他從不隨便搭理陌生人,尤其是居心不良的陌生人--

白文浩掙出他的懷抱,提醒:「我們該去集合了。」

轉過身來把行李袋交給他提,他喜歡他給的零食,但是吃太多會撐死自己,得適可而止。

韓青雲瞧他去拿擱在茶几上的房間鑰匙,那冷淡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他不禁懷疑--

這漂亮的愛哭鬼會不會將他吃干抹淨之後,來個死不認帳?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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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開封

攜手漫步在北宋的都城,『宋代御街』正是古時候專供皇帝御駕出入的主要通道。

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高高的匾額、幌子等等,時而駐足細細觀瞧,會發現這些字型大小連同店舖大門兩側的楹聯,都完全出自宋代文獻記載,不但看上去古色古香,而且大有出典。這數十家店舖以經營開封特產、傳統商品、古玩字畫為主。

登時,令人有時光倒溯,仿若回到千年前的汴京之感。

韓青雲和白文浩早已和旅行團的遊客們分散,兩人一同逛大街,途中嘗試不少當地的名產、小吃,滿足了白文浩的口腹之慾。

走入一家古玩字畫商店之前,白文浩對身邊的他說道:「謝謝你。」

韓青雲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問:「你知不知道,我希望往後的每一天都能夠聽到這句話。」

瞭解了嗎?

他迂迴的暗示他們回台灣之後能夠在一起。

想聽他說謝謝是理由與藉口,目的不過是想寵他--

幻想每天下班之後可以帶點什麼物品回去討他歡心;想看見他期盼的眼神;守在門口的等他回來的身影;兩人牽手一同走在庭院花圃的小逕;他會催他去洗澡;會叫他一道來吃晚餐;會讓他陪在身旁幫忙洗碗;兩人可以一起照顧弟弟妹妹,說故事給年幼的弟弟妹妹聽;陪他們一起下棋、玩牌等等消遣……。

「願意嗎?」

還不死心……。白文浩冷靜的再度拒絕:「你別作夢了。若要我每天跟你說謝謝,怎麼可能發生……」

謝謝他對他好、謝謝他買禮物送他、謝謝他的細心與體貼對待……不吝嗇每天開口說這句話,能有這機會嗎?

只要他開口說好……

理智瞬間在腦海反駁--

發什麼美夢?!

想當小白臉、吃軟飯、靠男人養一輩子……他寧可過苦日子也不要這麼沒出息!

這男人究竟想怎樣?

盤算著什麼壞心眼?

該不會是還沒玩膩之前,捨不得放過他嗎?

嗟!別當他是傻瓜!

白文浩立刻甩開被緊握的手,跨出商店門外與他劃清界線--

一隻花轎由四名壯漢扛著經過眼前,隨後跟著一群人,男女老幼皆穿著古裝看熱鬧。

「是不是有人在拍戲?」這是竄入腦海的第一個反應。

好奇之下,白文浩混入人群之中,韓青雲的臉色一變,驚喊:「你要去哪?」

震耳欲聾的鑼鼓聲響掩蓋了他的呼喊,韓青雲追入人群之中,輕易的找到白文浩。

手心再度落入溫暖的大掌,白文浩不再惱,瞧熱鬧的愉快心情取代了一切,他仰起臉來朝他露出燦爛的笑,「我們跟著花轎走,好不好?」

韓青雲低頭看著手錶上的時間,眉頭一緊,說句:「糟糕!我的表竟然壞了。」時間顯示在下午的四點整。

他的手錶到底壞了多久?

沒注意……怎會這麼巧?!

約略估算了他們逛街已有一段時間,眼看天色漸暗,現在應該不是四點……

不過,誰會在傍晚時刻娶新娘?

觀察一下周圍的人群,都沒有人理會他們倆,彷彿沒看見似的……

白文浩出聲打斷了他的疑問,「別人在拍戲,這導演和工作人員八成在附近拍攝鏡頭,我們混在人群裡面,真是好玩。」白文浩心想:等他們被導演發現了,再離開人群也不遲。

能賴多久,算多久……。感覺好像是玩捉迷藏,呵呵。

韓青雲可沒他的好興致,倒是非常擔心行程上的問題。

他提醒他:「晚餐的時間是在六點半,我們若延誤了回去集合,導遊會等我們到齊。」

白文浩認為他顧慮太多,可不甩那套。

「我們每天不是搭飛機,不然就是坐遊覽車觀光,你不嫌悶嗎?」

韓青雲沒搭話,思忖:有他在身旁,哪會嫌悶。

他巴不得他們天天在一起,不論身處在何地。

白文浩示意他低頭,繼續在他耳畔說:「難得現在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不是每個人都會準時回去用餐,何況,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飯店的地點,晚一點回去無所謂的。」

他們倆不是三歲小孩,旅行團的遊客們多多少少都會發生誰還沒到齊一起用餐的例子,導遊早已見怪不怪。

「你別忘了我們在著名的御街,這裡吃的東西不少,誰還會回去用餐啊?」依他猜測,大部份的遊客幾乎是在當地玩得盡興,才肯回飯店。

「只要明天早上準時出現集合,誰會干涉我們倆去哪。難得可以親臨拍戲現場,週遭的臨時演員也沒趕我們走,一起來湊熱鬧不是很好玩嗎。」

韓青雲不忍打消他的興致,問道:「你的手錶時間是幾點?」他會陪著他,不過在時間上,仍要注意別延宕太久。

飯店雖距離御街不遠,為了避免讓導遊誤以為他們倆失蹤,他會盡量準時回去。

白文浩潑了他一桶冷水,說:「我的手錶放在飯店房間,忘了帶出來。」有他在身旁提醒,他根本不用擔心時間上的問題,幾乎忘了時間觀念。

「你不是有隨身攜帶行動電話嗎?」看電話上面的時間顯示不就得了。蠢男人……

「電話被我放在飯店充電。」

白文浩瞧他略顯無奈的神情,唇角的弧度更為上揚,笑說:「我沒想到你也會緊張。」

他不是緊張。韓青雲瞇縫著眼,沒道出心中的疑惑--

這場婚禮的排場浩大,為什麼除了他們倆參與之外,怎不見其他的『現代人』會在街道兩旁瞧熱鬧?



15

兩人隨著婚禮花轎走了一段路,白文浩再遲鈍也發現不太對勁的地方--

他和韓青雲處在人群之中,身旁的人仿若當他們不存在,臉上既沒有露出驚訝表情,也沒有趕他們離開……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就在快碰到身旁某個丫頭裝扮的女孩之前,一隻有力的大掌瞬間握住他的。

指節緊緊穿住男人的手,滲汗的手心洩漏了內心湧起的不安……

[別碰他們……]韓青雲阻止他的舉動,隨即示意:「看清楚。」突如其來的伸手觸碰眼前的『古代』觀眾,銳眼的眼沒錯放第二遍的實驗-- 

韓青雲擰眉找不出解答。「這現象好奇特……」無法解釋……。

嚇!

簡直不是人……

擴大的眼瞳瞧他的手指穿過人的身體,證明所見一切是虛假……

啊!白文浩趕忙捂嘴以防自己驚叫,緩緩的止了步伐,在人群的洪流之中,熱鬧的花嫁仍是持續前進,他們倆漸漸被沖刷至人群的身後,放眼的視線更為寬廣,驀然--

兩人同時間回了頭,身後的影像靜止不動,遠處的商家與行人們皆停頓在街道,然,過去的時光卻在進行--

韓青雲拉著他,坦然面對迥然詭異的狀況--

「文浩,我們似乎回到了過去。」

嚇!「荒謬……荒謬……萬一回不去……怎麼辦?」白文浩喃喃念道。移動腳步,想回去現代。剎然,活絡的腦子閃出一個念頭:留戀什麼?

好友已有歸宿,這令他放心。而他呢……

得面對無理又不善的親人,他處在那兒有差別嗎?

仰起臉龐,一雙美眸細看男人,登時很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能夠跟他在這裡相處一輩子也不錯。

他們可以把身上的錢賣掉,體驗『古人』的生活,以現代文明的知識活在古代,相信不難找到生活出路,絕對餓不死……

這男人也無從搞鬼,或許他可以霸佔他一輩子,兩人平起平坐,沒有身份之差,不用顧慮他會打什麼壞心眼……

白文浩沒有想到男人若是壞蛋,萬一把他給賣去『勾欄院』換銀兩……

自認為一切想得已經周全,白文浩不再感到彷徨無措,下定決心,讓一切順其自然。

「要回去嗎?」兩人就站在過去與現實的邊緣,只要往前走回去,他們或許可以回到現代。「還是跟著花轎繼續走?」再回首,進入神秘的旅程,這感覺也不賴,似探險……

韓青雲不禁勾唇一哂。他一向不信鬼神這套,現代科技發達,在實事求是的年代,巧遇這麼荒謬的事件,何嘗不是一種奇妙的經歷。

拋卻顧慮,抱持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他倒是開始好奇--

「為什麼就只有我們倆進入異次元的空間?」

「我怎麼知道啊。」蠢男人,他又沒有陰陽眼,也不會變法術,更不懂催眠……「喝!是不是你又搞催眠的花招,弄出什麼障眼法?」白文浩神情嚴肅的質問他。

啥?!

韓青雲一瞬愕然……

臉上烏雲一片,黑了……

「我哪會。」他立刻反駁。然後想想自己只會作弊而已,前兩天第一次玩手段拐人……

白文浩斜睨著他,輕「哼!」

死男人讓他的腦子不清不楚;儘是想些什麼玻璃鞋、灰姑娘、也喜歡他、好熟悉……

視線飄向愈來愈渺小的花轎……,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前嫁過人……

「有夠荒謬!」不悅的撇撇嘴,白文浩甩頭離開他的身旁。

他叫什麼啊?!

到底是誰吃飽撐著來湊什麼見鬼的熱鬧?!

韓青雲的臉上瞬息萬變;由黑變白,再由白變綠……最後露出一抹笑。他是不介意陪他一道走回頭路。

有預感他們不會處在『古代』太久,電影情節不都這麼上演?

反正毫無科學根據,他只好相信電影的那套公式也會出現在他們身上。

無須煩惱導遊找不到他們,最差的結果就是變成失蹤人口,就算求助當地的公安幫忙協尋,誰找得到他們倆?

而他身上可有不少金融卡,以後回到現代,他可以帶著他回家,唯一感到抱歉的是,會讓家人擔憂及等待任何有關他們的消息報導……

不過,這無所謂。如果他們在現代上了新聞頭條報導……嘿嘿,心上人兒跟他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諒他是賴不掉他的。

有了這層打算,韓青雲笑的賊兮兮,開始幻想兩人的古代同居生活……

眼前的景象和『宋代御街』沒兩樣,差別在於人們的穿著打扮都是古代服飾。

驀然回首--

白文浩停下來等他靠上前,此刻赫然驚覺現代的街景已經全然消失無蹤……

時光交錯,他就像一道光芒立在眼前,那銳利的眸子映出自己的存在,緩緩的伸出手來任他牽引,抿緊的唇放了又咬,咬了又放,最後終於開口央求:「我只剩下你,別拋棄我……」白文浩深感困窘的撇過臉去,就怕他不要他。

「不會。」簡單又明瞭的回答,瞬間撫慰了不安定的靈魂。

韓青雲帶著他,一同迎向花轎即將前去的目的地--

思忖:他們因花轎而來,理當瞭解這有何牽連?



16

韓青雲和白文浩兩人遠遠落在花轎之後,眼看花轎被迎入一座宅院,熱熱鬧鬧的人群紛紛消失在關上的門扉,敲鑼打鼓的聲響驟然停止,一切回歸到平靜的狀態--

「適才熱鬧的場景彷彿似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去掀起別人的衣袍看看他們的雙腿是不是透明的?」以前總是聽好友王若男鬼叫,他最怕看驚悚鬼片,每每看到電視上的恐怖畫面,總是嚇得花容失色,整個人跳到魏國的身上去,一雙手還差點把人給勒斃……

「你想哪去了?」韓青雲安撫他,「你別怕,我們倆在這裡算是過去史的旁觀者,處在虛幻的空間看著曾經在這地方生活的人們所經歷的事物而已。」這番話根本是理論上的瞎扯。

「這要如何解釋?」白文浩仰起臉來凝望宅院的高牆,伸手觸及硬梆梆的石磚牆面,「這棟建築是確實的物體,並非透明化。為什麼和我們所見的人不一樣?」

「這……」

韓青雲思索了會兒,抬頭斜睨著這處高牆,「我想必須經過生老病死的人們留下形體,而沒有生命的建築物仍是以當時的風貌呈現。」他該不會把這群古人當作殭屍了?

「真是詭異。」想不透該如何解釋異常的現象。白文浩提議道:「我們進去湊熱鬧,大大方方的參加別人的喜宴,我想看新郎和新娘子呢。」

「這根本是偷窺。」光明正大偷窺別人的舉動,別人還看不見他們這兩個觀眾。韓青雲精明的腦子此刻想歪--

他們會不會目睹今晚的洞房花燭夜……豈不是變成了A片現場,差別是沒有攝影機的拍攝工具……

「該死!我的手機……」很懊惱,他的手機有數位功能,若是帶來,就可以拍下歷史上的見證……

韓青雲沒想到在古代的空間,不知電器用品會不會罷工停止運作……

「快點,我門進屋去。」白文浩拉起門板上的銅環猛敲--

「砰砰砰砰--」

韓青雲一翻白眼,反問:「你以為古人都看不見我們倆了,還會聽得見你製造出來的噪音?」

呃,白文浩一瞬愕然……

「說得也是……」他急著看新人,倒是忘了面臨的狀況。「我們該怎麼進去?」

「當樑上君子。」韓青雲的表情一派嚴肅,卻打算做出小人行徑;爬這一人高度以上的牆對他而言並非難事。韓青雲這麼想的同時,他整個人向上一躍,雙手抓住圍牆平面,一氣呵成順利爬牆成功,且坐在牆上。

白文浩眨眨眼,詫然他身手了得,「你練過武嗎?」看來,這男人不僅會催眠術,還會武術。

「把你的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嗯。」

須臾,韓青雲輕輕鬆鬆把人帶上牆,他躍下地面,抬起頭來問:「你怎不下來?」儘是像傻瓜似的掛在牆面幹嘛?!

白文浩瞪著他,「你叫什麼?我高興掛著不行啊。」隨即想到一個別腳的理由,「我在練單槓。」

「貼著牆面練單槓,嗯?」

韓青雲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你不敢跳下來就說,逞什麼強。」真是……

走上前去把人給抱的穩了,瞧他立刻轉頭,雙手緊緊勒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全身輕發顫,都幾歲了還怕高?

很意外,他竟然比九歲的弟弟還膽小……

小時後,他被鄰居的小孩和表哥、表弟們逼著爬上樹,一群人起哄取笑他是膽小鬼,待他在自尊心的作祟之下爬得高了,其他的人紛紛做鳥獸散,獨留他窩在樹上呼天不應,呼地不靈--

猶記得自己從樹上滾下來的時候,手骨摔痛又不敢講,拖了好幾天,最後是由保健老師發現原來他的手骨脫臼了。

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

韓青雲落唇吻著他泛出細汗的臉頰,慘白的顏色說明了他有多害怕……

「一定有很多人都欺負過你是不是?」他知道他的童年悲慘。輕聲細語的安慰:「以後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傷害。」

「不用你雞婆。」他咕噥。

典型的過河拆橋。「還倔什麼,你就剩下我不是嗎。」灌輸給他一些觀念--

要他明瞭『非我莫屬』的含意。

細碎的吻蔓延至額際,充滿憐惜的意味。表面上接受他的好,內心世界仍是存在著些許的不信任。

「放開我。」

聽他嘴上叫著,手卻緊攀住他。韓青雲勾唇一哂,鬆了手,還他人身自由。

白文浩離開偉岸的依靠,略顯尷尬的撇過頭去,呆杵在他的眼前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我們去當偷規狂,看這群古人在搞什麼把戲?」輕鬆的口吻化解了他的彆扭,見他點了點頭,漂亮的臉蛋浮出一抹暈紅。

揪扯住男人的衣衫下擺,擺明的依賴。「我們去找大廳的位置。」理所當然的發號施令,習慣了他帶路。

「嗯。」韓青雲放眼環顧四周,驚歎:「這座宅院不小。」

倆人進入一道拱門,環境清幽的花圃美景映入眼簾,院內小橋流水,樓台亭榭的格局是中國古典的建築象徵--

「看來這宅院的主人是個有錢人。」他對這裡似乎有著濃厚的熟悉感……。白文浩邊走邊想--就像是回到家的感覺。

彷彿來到自己的地盤,韓青雲順著下意識的反應,循往想去的方向,說不上是在哪裡……。

漫步在院內小徑,一棟樓閣矗立眼前,拾階而上,猝然打開大門--

「藏書合,是你最愛的地方……」韓青雲喃喃自語,轉過身來對他笑。

一陣寒意突地竄上背脊,白文浩瞠眼,罵:「你你……鬼扯什麼?!」他根本沒來過這裡,死男人存心嚇他。

「你忘了嗎?」

不對勁……他怎眼花了……白文浩像見鬼似的趕忙鬆手,腳底發涼的節節後退幾步,突地一個踉蹌,在他跌下石階之前,被一隻手給撈回。

嚇!

瞪大了眼,雙手貼在男人的胸口,冷然的氣勢將自己包圍--

深情的眼眸不變,剛硬的冷面孔依舊,撩起髮絲放在鼻端嗅聞的動作相同,只見他緩緩的垂下濃密的睫毛,低喃著:「玄念,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

白文浩一瞬驚傻,眨眨眼睫,再次確定自己沒看錯麼?

揪扯他胸前的衣襟,映入眼裡的不再是現代名牌襯衫,竟然是大紅的新郎服,他深情款款的模樣是在呼喚誰……

「你是我的妻……不管你是男是女,你永遠都是我的妻……」

驀然,斷斷續續的低沉嗓音喚回了千年之前的記憶;腦海浮現一隻大紅的花轎、熱鬧的人群、新娘緩緩的伸出手,瞬間被溫暖的掌心握住……

是的……他嫁過人……

虛幻與現實交錯,斂下眼睫,一雙美眸映入自己的身上也是喜氣洋洋的顏色,身穿紅色的嫁衣……



17

意識迷離,清麗絕色的臉龐迎上俯下的冷面孔,深情的呢喃在唇邊徘徊流連,玄念是誰……在叫誰……

微啟的檀口迎入濕熱的軟舌,溫柔的舔舐口腔裡的每一寸,滑過貝齒,與丁香小舌糾纏,細膩的品嚐,不熅不火的索求……

千年之前的愛戀與千年之後的相遇在神秘的時空連結,斷斷續續的回憶與紛紛擾擾的糾葛都化為一縷輕煙,前塵往事延續至今生;因他的深情與無悔……他願意受到牽引……

糾纏的唇舌分開,望入對方眼眸的剎那,找到彼此的靈魂,相隔千年之久……

身子騰空,乖順的任他抱在懷,不論將被帶到哪兒,他明瞭那是熟悉的地方--

「喀--」

一道掩緊的門扉藏著幾世紀的依戀,大紅喜字象徵非你莫屬、非你莫屬……

被男人輕放在柔軟的床褟,覆上身來的重量壓得令人喘不過氣,隨著嫁衣的盤扣鬆動,兩人褪去了身上所有。

男人置身在他的身體中央,強而有力的腿頂開了他幾欲遮掩的地方,熾熱的視線注視下,逐漸膨脹的慾望被納入濕熱的唇齒間。

「啊……」迷醉的眼映入他愛撫他的模樣,不禁開口喚道:「鐵生……別折磨我……」被小心翼翼的寵愛著、心疼著、莫名的,淚落臉頰,似在對他訴說今世所受的委屈。

指尖順著滑膩的液體沒入他緊窒的體內,撩撥他的熱情回應,唇舌親暱的吸吮他瞬間釋出的蜜液,盡數吞下之後,仰起臉來凝視他佈滿潮紅的粉顏,抿緊的唇在手指深深探入與淺淺的抽出之間,輾轉嚶嚀,如泣如訴迴盪在室內……

「嗯啊……嗯……」

似天籟般的旋律伴隨著愈漸孟浪的行為起起伏伏,催促他的進入合而唯一,抽出手指,將自己的慾望往他體內一頂,惹來他更高亢的叫喊--

「啊--」

白皙修長的十指掐入強而有力的臂膀,他的懷抱是他的港灣,緊緊的依靠,熨燙的肌膚相互廝磨,喜歡的情愫漾滿於心,任他溫柔與霸道的佔有,心魂合一回歸到最初原點,深情的眷戀……

強悍的長驅直入,把自己深埋在他的靈魂深處,殘留於腦海的影像找到來世永結同心的伴侶,非他莫屬……

斷不了的牽絆銜接在兩人的結合點,想他、愛他、只要他--

兩具發汗的身軀交纏;他的熱溫暖了他冰封已久的心,一道光灑進心田,釋放了他的情意,只能屬於他的。

半閉的美眸對上那深情的眼神,抬起的指尖輕劃剛硬的輪廓線條,瑰色完美的唇形貼上兩片薄唇,探舌滑入開啟的齒縫,混著激情餘味的甜相互傳遞,淺淺的吻愈來愈濃烈,兩人結合的節奏愈來愈快,纖弱的身子在堅實的懷裡顫抖,雙手緊緊的攀附,直至雙方都達到釋放慾望的頂端,眼前迸射出絢爛的白光,兩情繾倦過後,須臾又展開另一波情慾的開始……



微濕的發散亂遮掩了絕色的臉龐,溫柔的為他撥攏至一旁,熱燙滑膩的肌膚觸感貼在身上,適才的纏綿宛如一場夢境,韓青雲這麼想。

嚇!

白文浩渾身一顫,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剛才跟他做了什麼好事?!

摸摸身下硬梆梆的胸膛,他竟然趴在男人的身上?

光裸的身子接觸到冷空氣,涼颼颼的感覺一瞬迸入腦海,所有的理智全數回籠--

「啊!」一聲驚叫很剎風景的劃過充滿情慾味道的房內,白文浩整個人立刻跳下床,慌忙的找尋他的衣服呢?

在哪?

瞧他東張西望的四下搜尋,韓青雲很好心把手伸長至他眼前,問:「你在找這個嗎?」

「廢……話!」白文浩瞠目結舌的話說不好,一把搶來遮蔽物,匆匆忙忙的套上。

韓青雲下床穿衣的動作顯得慢條斯理多了,開口提醒他:「我們佔用了別人的新房,我在想,若是被古人發現我們鳩佔鵲巢,不知會怎樣?」

喝!

白文浩再度受嚇,「亂亂……講!」連想都不敢想這麼荒謬的事會發生,那還得了……豈不是成了活生生的典範,供人免費觀賞他跟男人……

轟--

面紅耳赤,頭頂冒出一陣陣熱氣……

下一秒,白文浩開始發難--

「都是你!」轉身,手往他身上指控,怒問:「你你你……真行!」

瞧他杏眼圓睜,渾身抖個不停,需要這麼激動的稱讚他嗎?

韓青雲壓下他的手,說明事實:「我知道剛才你也樂在其中,我們搭配的天衣無縫不是嗎?」

他們倆絕對不會有『閨怨』的。他對他滿意極了。

不過,他看起來在不爽什麼?

白文浩挑眉,繼續指控:「你又對我催眠……,實在太可惡了!」

他竟然喜歡他的碰觸與擺佈,怎會這樣?!

思索個老半天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都是這死男人搞出見鬼的花招--迷惑、誘拐樣樣來,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眼,什麼新郎服、紅嫁衣通通是幻想出來的,現實套穿在身上的明明都是現代服飾。

他怎會錯得這麼離譜?!

白文浩被幻境搞得糊里糊塗,很難理解他怎會喚他--『鐵生』?!

這男人還叫他--『玄念』?!

心思一轉,他怒問:「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什麼玄念的代替品?然後對我進行催眠,害我莫名其妙的跟你……跟你……」撇過臉去,他說不口羞人的事。

「跟我怎樣?」韓青雲靠近他,問:「你不喜歡嗎?」

轟!白文浩的臉頰再度起火,熱烘烘……

「……」一句問話登時令他像個啞吧。

韓青雲俯頭斜睨著他,開口喚醒他的記憶:「我記得第一次還是你主動誘惑我的。」

「……」第二句實話令他無以反駁。

嘖,白文浩羞紅的臉龐歪斜,呈現無地自容的狀態--

韓青雲隨著他的視線瞄向梳妝台,雙眼一瞇,一隻會發光的物品吸引了全副的注意力。

下意識驅策自己做了一件事--

韓青雲走近梳妝抬又踱了回來,安靜的站在他身後,撩起他的長髮繞出一個結,一支銀簪穿結而過,漂亮的馬尾順其自然的流洩。

白文浩早已像根木椿似的杵著,從銅鏡之中反射出一對人影;一黑一白的穿著,渾身散發冷然氣勢的男人和擁有淡淡書卷氣質的男子在一起……



18

「啊!」

白文浩用力眨眨眼,身子一軟,晃了晃,他他……又看見幻影……

有力的臂膀環住纖細的腰際,適時的給予支撐。「怎麼了?」他軟腳了是嗎。

「你……有沒有看見?」

「看見什麼?」

「銅鏡……裡面。」

「不就是我們兩個人嗎。」

喝!「廢話!」白文浩咬咬牙,氣急敗壞的罵:「若是多了第三個人,我一定會嚇死。」

呃,他們之前還看到一大群呢,當時他還覺得好玩,來湊熱鬧。韓青雲銳眼一瞇,銅鏡照射出他們倆個現代人而已,「文浩,你別緊張,我們看到的人不是鬼。」

他甚至看見他穿火紅的嫁衣,好美……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輕吻著他頂上的黑髮,鼻尖親暱的磨蹭著,靠在懷裡的人兒總是令他產生一種虛幻不實的感覺,「別負我,你答應過不會負我……」

低沉的嗓音飄蕩在偌大的內室,似不安的索求承諾。「我……」沒有負他……

是什麼壓在胸口沉甸甸的令人快要喘不過氣,「我沒有辜負你,沒有、沒有……」

把臉埋近雙掌,心在抽痛著,纏繞於身的束縛是什麼?

似丟不掉的枷鎖,沉甸甸的拖著走,連累了誰……

手心染了一片濕意,莫名的淚水來得急,喉頭哽咽的不能自己,瓦解了強撐已久的堅強假象,他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

多少年來的夜裡,他躲在陰暗的角落偷偷抹去不爭氣的淚水,誰憐過他全身傷痕纍纍……

「別哭,」強制抽離他的手,低首吻干他頰邊的淚水,落唇在他耳畔輕聲安慰:「你還有我。」像是天生來喜歡他的,想保護他、想要他的陪伴、想天天在一起……

「我喜歡你。」

就是這句話,才會令他像著了魔似的傻瓜!

白文浩眨著濕潤的眼,愕然自己怎會跟他在一起就哭得悉哩嘩啦?!

隨即臉色一沉,落下警告:「你不要太過份了,一直耍我很好玩嗎?」

一瞬,韓青雲彷彿被雷給劈中,臉色一黑……訝然懷中人兒怎會有這種想法?

「我哪有耍你,」恢復正色,他立即強調:「我很喜歡你。」

白文浩換上一張柳眉倒豎的臉來面對他,「你還敢說!什麼喜不喜歡,我們只是陌生人,你幹嘛一直對我催眠,你就算要我喜歡你,也不能耍這麼不入流的手段。」死男人的催眠法術高強,他毫無招架之力,傻傻的也喜歡他,就像應該似的順其自然……

抹抹眼淚,他已經被幻境搞得快要腦神經衰弱;一會兒做出羞人的事,一會兒又哭的亂七八糟,他在他面前就不能有好一點的形象嗎?

他才不是愛哭鬼……

白文浩聲明過後,垂首呆杵著,等他對他交代清楚--

韓青雲瞪著他黑壓壓的腦袋,思忖:他怎會這麼遲鈍?!

「我們倆一同上了別人的床,該與不該做的全做了,這時候還叫做陌生人?」這是什麼說辭?

回頭瞄著雕花大床,「床單上都還留有證據呢。」他可不可以不經過主人同意,帶著幾世紀的床單回去當物證?

以後他若是敢死不認帳,他會拿著幾百年前的床單要他『以身相許』。

白文浩偷瞄了他一眼,思忖:

死男人,提什麼證據?!

他該認錯與保證再也不耍卑鄙的手段,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就剩下他了,會不由自主的依賴著……

「你還不從實招來。」他等得不耐煩了。

韓青雲歎了一口氣,該如何解釋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奇異現象?

他反問:「文浩,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們會來到這裡?」腦子有個荒謬的想法,「我們倆會不會跟這裡的人事物有什麼牽連?」

他對這裡的環境感到似曾相似,環顧四周,不陌生這房內古色古香的擺設,想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跡來證明自己的猜測無誤。

「你又胡說。」白文浩當他不知悔改,吶吶的指責:「你八成是影片看太多了,才會想這些雜七雜八、不切實際的事。」

他怎不想想他們以後居住在哪?

該如何解決三餐的問題?

還有除了之前所見的虛幻人影,這時空裡到底有沒有真實的『古人』存在?

白文浩開始煩惱現實問題,腦神經又衰弱了一些。

韓青雲勾唇一哂,「我沒有胡說,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我對你催眠,你看見了什麼?是不是我們在一起的模樣?」

赫!「原來你也看見……」

「是啊。」韓青雲溫柔的眼神細凝他瞠目詫然的表情,安撫道:「你別害怕,我們來欣賞千年以前的古畫。」

「什麼畫?」

白文浩任他牽至一道牆之前停下,仰起臉來,乍然--

一幅天倫親子圖高掛在牆面,旁邊還掛著另外一幅新人圖,那畫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赫!白文浩顫抖的手指著唯妙唯肖的畫像,囁嚅著唇說:「這……是我們倆……」

相較之下,韓青雲顯得非常冷靜,還笑得出來--「呵……,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們倆上輩子的關係親密,這輩子才會又再一起。」

難怪,他第一眼見到他,就好喜歡他……

突地,一陣天旋地轉,頭昏昏、腦漲漲,前人遺留下的證據代表了什麼?

現實與幻境不是催眠所引起……

白文浩注意到一件事,指出:「這兩幅圖畫並非同一個人所作,你看天倫親子圖的左下角落款屬名:『鐵生』。」他之前開口叫他『鐵生』,莫非這圖是他上輩子畫的?

韓青雲念出了另一幅畫的作者,「新人圖的右下角落款人:『尹憐兒』。」

白文浩霎時驚叫:

「啊!這孩子的畫像……我好像在哪見過……」

思索的當口,韓青雲接著說:

「這圖中的兩個孩子若是年輕幾歲,那輪廓還真像我弟弟和妹妹呢。」

此時,白文浩昏昏然的腦子閃過一些畫面--印象中的爆發戶……定報紙……小男孩……還有那條狗……

他們該不會跟這男人有什麼關係……



19

「文浩,看來我們是今生注定要繼續在一起。」韓青雲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把人拐回去一起生活。

白文浩怔忡一愣,聽他那麼一相情願的堅持,就為了他們千年之前在一起過。

「你怎不問我願不願意?」他看著畫面上的自己,都和他生了三個孩子,前世的自己是個漂亮的女子,而今世的自己是個男人。

他怎可能為他傳宗接代?

更不可能披著婚紗嫁給他吧……

多諷刺,這天倫親子圖提醒了他什麼?

就是別作夢!

「你還需要考慮?」

白文浩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過頭去凝視窗欞外的景色,「我沒有考慮的餘地。」不願去想太現實的問題--

他不是現代灰姑娘。

命運牽引他們來到前世的環境,他終於開竅,連考慮都不用考慮,既乾脆又坦承的答應。韓青雲放寬心,開始想起現實的問題,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帶他回現代的別墅,一起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看著外邊的天色完全沒有暗沉的跡象,「這裡的時間是靜止……,如果,我們一直留在此地,你會不會想念家人?」

「會,」他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青驊和青青會擔心,他們還小,需要我的照顧。」

他不想回去,想留在這裡……

這裡沒有煩惱;不用看親戚的嘴臉過活;不用背負一筆養育債務;多麼自私的逃避現實。

他有親人的牽絆與掛念,他卻沒有。憂鬱的眼神黯淡,人怎麼可能活在虛幻的空間裡面呢,這所宅院安靜,無人打擾,什麼花嫁,熱鬧的人群皆成了過往雲煙,徒留下什麼?

人終究得面對現實生活,感覺才踏實。

「我們離開這裡,循線回去,說不定如來時一般,回到現代。」

沒有心情觀賞這座宅院,他不可能帶著前世的關係去跟男人牽牽扯扯,他憑哪一點仰賴男人養他?

別說親戚嫌他是多餘,他都覺得自己沒作用……

從身世與家世之中找不到兩人之間的平衡感,又憑什麼去佔著他身旁的專屬位置?

「走吧,我想回去『宋代御街』,我肚子餓了。」撒點小謊催促他動作,白文浩伸手拉著已經在心中有點特殊地位的男人,一同離開幾世紀前,曾經屬於他們的宅院--

多麼善解人意……。韓青雲握緊那白皙修長的手,喜上眉梢的想:這可是他們相處這四天以來,心情最愉快的時候。



不同於來時,他們倆開啟了宅院大門,把千年以前的秘密關在古老的年代,兩人同時回眸一望--

大門的紅漆漸漸斑駁剝落;磚牆漸漸崩垮;延伸院外的老樹逐漸枯萎;愈來愈模糊透明化的宅院慢慢消失,頃刻間嚴然成了一做廢墟……

「幻象……一切都是幻象……」

白文浩冷靜的看著所有的變化,廢墟之中有一座墳,走上前去,站在墓碑之前,上頭刻印著幾行名字--

冷鐵生

尹玄念

--歿康定年七月4日

「是今天……」

「什麼今天?」

「我的生日。」

韓青雲笑說:「你一定不知道,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該不會跟你同一天死的?」

「也好,這樣有伴,不會孤單……」

韓青雲摟著他,問:「文浩,我們是不是看到同樣的事?」

白文浩斂下眼,已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奇異的現象。虛幻的事物沒有科學根據,晃眼而過的時空交錯宛如一場夢境,「我們現在站在哪兒?」

「馬路上。」任何幻象皆消失無蹤。

「天都黑了,到底幾點?」

韓青雲看了手錶,「已經晚上八點了。」

「你知道該怎麼走回飯店嗎?」

「我們倆就在飯店的門口。」

放眼環顧至周,已變成熱鬧的街景,道路兩旁有來來往往的人群,飯店門口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導遊先生氣急敗壞的走上前來,問:

「韓先生、白先生,我終於找到你們了,你們兩位怎沒來餐廳集合?」

韓青雲面無表情的回道:「我的表壞了,所以忘了時間。」



20

旅遊的第五天

白文浩磐腿呆靠在床上,藉由床台微弱的暈黃光線,凝視男人沉睡中的深刻輪廓,長短適中的發尾微卷,濃密的睫毛下掩藏了一對深情的眼,有英挺的鼻樑和薄唇……

緩緩探身朝他的薄唇貼近,大腿早已麻痺,死男人……倒是好睡,而他對著不知其內容的電視度過旅遊的最後一夜。

白皙的指節把玩他的發心,從不開口說出喜歡他,兩片瑰色唇瓣微勾,做賊似的偷吻,淺淺的得逞……

細微的觸感搔得臉頰會癢,滲入鼻端的淡淡馨香刺激著沉睡中的腦神經,悄然甦醒,深邃的眼眸立刻捕捉到他在笑……

嚇!

白文浩震愕不已的略抬頭,喉頭一緊,牙齒嚙咬的痛感傳來,細柳的眉頻蹙,「你……」抿唇悶呼細碎的呻吟。

韓青雲扣住他的腦杓,唇舌沿上搜尋甜蜜的口感,溫柔的舔舐兩片漂亮的唇形,軟舌撬開貝齒,進入淺嘗而止。

白文浩的臉迅速染成一片嫣紅,胸膛劇烈起伏的猛喘氣,尷尬的撇過撇過頭去不敢看男人露出戲謔的神色。

「你沒睡?」

「……」

「怎不說話?」害羞什麼,他們倆都成了什麼關係了,嚴格說來,他們的奇遇可稱之為在古代『結婚』;穿著喜服然後行房算吧。

韓青雲的邏輯觀念自動歸類為『他是他的人,他的妻。』

白文浩的視線落在床頭櫃,一支銀色髮簪閃爍耀眼的光芒,提醒如夢似幻時空交錯仍是留下了證明--

現實中沒有玻璃鞋,虛幻中卻帶回古老的聯繫……

髮簪該屬於誰?

等會兒收拾行囊,髮簪就留給他當做紀念物。

「你還沒回答我,怎沒睡?」細凝他的臉色略顯疲倦,為什麼失眠?

他隨口解釋:「我們今天要回去了,我在飛機上可以睡。」他整晚捨不得睡,在收納最後的回憶。

不讓人看見那眼裡的憂鬱情緒,放任自己依賴男人五天四夜,內心在掙扎該繼續賴皮還是乾脆斬斷這層曖昧?

韓青雲的手臂一攬,霸道的盤住他的腰際,不願變換姿勢,就這樣枕在他的大腿上,溫柔的眼神映入那抹嫣紅記號--

他情不自禁偷笑……



如同之前的幾天,他們收拾行囊一同下樓去用餐。

早餐由飯店餐廳提供,中西式皆有。韓青雲這回幫他挾了不少中氏餐點,「來,給你換點口味。」

白文浩接過餐盤,問:「這次怎會例外?」他怎一反常態,沒先詢問他的意思。

「人若不試著嘗新鮮,怎會知道其中滋味的好或壞呢。」韓青雲朝他露出一抹鼓勵的笑。

「我在家裡習慣吃西式早餐,兩塊土司夾蛋夾奶油或起司,加上一杯牛奶就解決。自從來旅遊之後,我發現中式早餐也不錯,不會膩口。試試看吧。」

「我根本不挑食。」一開始喜歡花俏的西式早點是因為嘗鮮。之後,喜歡的心情全是因為他給什麼,他就接受什麼。

「謝謝。」白文浩也對他綻放一抹笑容,他會記得他對他的好、他的體貼。

韓青雲暗自竊喜--他開始對他說『謝謝』了,這是好的開始。

想每天聽見呢,看來他的配合度很高。

萬分期待,未來的每一天……



旅行團的遊客們全數集合之後,一行人搭車前往機場,等待飛機航班的時間到來,通過安檢之後,遊客們開始回程的旅途--

白文浩在冗長的飛行時間裡索性補充睡眠,臻首枕在男人的肩崁,安心的依賴。

韓青雲僅是看書來打發長時間,估算回程將至終點,才搖醒了他。

此時,韓青雲才說出內心的奢望:「文浩,跟我回家。」

白文浩的意識頓時清醒,眨眨眼,瞪著他,有沒有沒聽錯什麼?

還是他說錯?

「我想帶你回家。」旅遊之時,總是忍著不說,是怕嚇壞他。現在他們的關係親暱,他也表現出十足的信賴,應該不會排斥的。

「我……」

撩開落在額際的亂髮,納悶他怎又披頭散髮?

這漂亮的容顏不該隱藏。

美眸流露一絲驚慌,猶豫在答應與不答應的邊緣,該如何抉擇?

「答應我,讓我寵你。」

寵……多麼甜蜜的誘惑,容易讓人迷昏了頭……

現實與幻境是兩回事,他不是活在古代的空間,可以無憂於慮……

遲疑了半晌,韓青雲隨著時間的分秒過去,一顆心七上八下,愈來愈沒有把握……他該不會想賴賬吧?

白文浩早有心理準備這男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打發掉,或許是因為一份責任使然,亦或是受到嚴重幻境影響……

他試著跟他講道理--

「我們倆發生的事,你跟本不用對我負責,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我也不希望你因為一場幻境就認為我們應該在一起。」這男人的眼睛和腦子都有問題,怎不想想他是個男人,他帶他回家一起生活豈不是讓人笑話……。

何況,他不想輾轉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誰能預料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他寧可眼前的日子過得辛苦一點,待有能力償還了所有債務,他會得到夢寐以求的一份自由。

韓青雲一瞬愕然,腦海登時冒出個念頭--好想掐死他!

「你說這什麼話?」銳眼瞪著這麻木不仁的漂亮小子,他問:「別跟我說你對我沒感覺,幻境影響也好,負責任也罷,我們都發展到什麼地步了,你休想甩掉我,然後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

到底有沒有搞對啊?!

韓青雲叫的像是受人始亂終棄的怨夫,什麼修養,飛機上的禮儀一概不甩,更不怕讓人聽見他在叫一個少年對他負責任。

白文浩一瞬怔傻……

立刻東張西望有沒有人注意他們倆,看見前座乘客探出頭來,瞧他到底招惹了什麼樣的男人啊?

暗惱的撇過臉去,他罵:「你閉嘴!」

「哼!我還是要說。」

「夠了,我答應就是。」氣死人,害他羞得無地自容……。

「這還差不多。」韓青雲雙手環胸,翹著二郎腿,思忖:為了美好的將來,他還是會拿出一點威嚴來逼人就範。



倆人下了飛機,韓青雲神采奕奕的帶著白文浩穿越人群,白文浩見到機場之內販賣著餐食、飲料;空氣之中四溢陣陣的咖啡香味,他頓了腳步,韓青雲俯下頭來問道:

「怎麼了?」他想盡快帶他回家,從此脫離苦日子。

倆人旅途歸來,他可沒忘他離家之初,獨自站在馬路邊似在哭泣的模樣。

「我想喝飲料,你去買咖啡好不好?」白文浩沒聽到他立刻答應,接著說:「我就坐在咖啡吧的座位等你。」

不疑有他,韓青雲應了聲:「也好。在飛機上你睡得不省人事,午餐沒吃,拖到晚上,難怪你餓肚子。我順便點一份餐食給你。」

「謝謝。」

白文浩眼看韓青雲正在跟咖啡吧的服務生點餐,此時正是落跑最佳時機,只須站起身來,擺脫這男人--

他們來自迥然不同的生活環境;他該回去過他的生活;而他該面對自己的未來--

白文浩趁男人不注意的時候,立刻閃進人群之中掩藏,頭也不回的拒絕跟男人搭上任何關係。

不忘把手伸入上衣的口袋,抽出一張紙條,上頭寫著男人的住所,這是男人在兩天前的夜晚留給他的,不看、不想、不該留戀。

順手將紙條丟入機場的垃圾桶,逃出機場之外,仰頭瞧天色暗沉,看了手錶一眼,時間八點十分……

身旁的位置一空,不再有人會因護著他過馬路而小心翼翼的讓走內道;也不再有人會對他噓寒問暖的注意生活瑣碎;更不會再有受人呵護、疼寵的感覺……

悵然若失的身影獨自走過斑馬線,在對街的轉角揚手招來一輛計程車,緊摟重要的行囊,搭車返回寄人籬下之所--



韓青雲呆立在空蕩的座位旁,自己的行李還在,在乎的人兒卻不知去向……

以為他只是去上洗手間;以為他該不會在附近或是免稅商店逛;以為他會遵守承諾……

等到晚上的機場人群散盡,才終於死心--

五天四夜的旅遊沒讓他拐回喜歡的人兒,眼神一暗,面對現實,被甩了……



21

白文浩撘上計程車,回眸的視線直到機場漸漸消失於眼眸,心裡的不捨在此刻擴大蔓延,瞬間湧出的水氣濕潤了眼眶,似嘲笑分手後的不乾脆……。

捫心自問--明明做了決定,還在不捨什麼?

男人對他很好……

怎不回頭去找他,只需開口叫計程車司機帶他回機場,或許男人還在座位等他……

好想回去,想回去……。

理智與內心的奢望在拔河;緊咬的唇瓣不肯開啟溢出聲音,嘗了滿嘴的鹹味,順著哽咽流進心裡,悶悶的會發熱、發痛……

人要嘗試過後,才會知道箇中滋味。他沒有勇氣去相信男人的真心;相信他以後不會拋棄他、不會嫌他是多餘……

臉埋在緊抓在懷的行李袋,一趟旅遊回來,必需付出喜歡一個人的代價才感受的到,這袋物品竟變成了最重要的東西……

混帳男人,害他失去了什麼……

「我討厭你……很討厭你……」悶聲低喃,已顧不得在偌大的車內空間,口是心非的話是否讓旁人給聽見……。



白文浩付了一趟計程車資,身上的錢僅剩下6393元。

拖著沉重的步伐,愈是接近這條巷子的某戶人家,腳下的速度似龜爬,才九點多,舅媽們都沒睡。

『死雜種--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想飛天,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

女人尖銳的叫囂如魔音穿腦竄入耳膜,沉澱的枷鎖在親情的濫用之下又拖重了幾斤重量……

白文浩在門口汲了一口氣,抬起的拳頭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手在最後攤開的剎那,他咬牙推門而入--

立刻換上一張毫無情緒的表情,唯有那雙略紅的眼洩漏了他的心傷,蒼白的臉上無血色,更顯孤傲的面對『親人』。

軋然的開門聲響提醒了是誰回來,雜種嘛,能死到什麼地方去?!白大嬸瞟了眼站立在門口的人,隨即繼續盯著電視螢幕。

「死人喲,消失了五天終於知道回來,這下子倒是成了啞吧,不吭聲。」惡毒的話就這麼順其自然的出口。

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白家三人是同一個鼻孔「哼!」氣。

客廳顯得凌亂,舅舅斜躺在沙發,桌上擺著一瓶酒,濃濁的酒氣伴隨著打呼聲響與電視節目對白此起彼落,他的兩條腿架在桌几,地上四散嗑過的瓜子和花生殼。

客廳的電腦已經移了位置,搬到更寬廣的一偶,角落多了一個書櫃,看起來就跟他房裡的書櫃一樣。

白文勇則是回過身來,一雙眼裡含著鄙視與看笑話的意味,臉上甚至露出一抹冷笑,藏不住的話下警告--「呵呵……你該慘了。」得意情緒就屬今晚最爽快,他可不能錯過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白文勇吃飽撐著等漂亮的表哥發現自己落得什麼下場--

「舅媽,我先上樓了。等會兒就下來收拾家裡面。」清冽的聲音平板,無須刻意訓練,自然而然在親戚的欺壓之下,學會了靜默與唯命是從。

等了半晌,無人搭理,白文浩逕自上樓,每走一格階梯,繃緊的神經與惶然不安的情緒漸漸舒緩,慶幸舅媽沒說更刻薄的話來傷人。

來到這家裡最令他感到自在的地方,伸手轉動房門的喇叭鎖,白文浩登時臉色丕變,隨即轉身衝下樓去,問:「為什麼把我房間的門鎖起來?」他沒鑰匙……

「什麼你的房間,我還肯讓你踏進門來,你該偷笑了。」白大嬸肥胖的身軀離開沙發,轉過身來是一臉的刻薄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文浩一瞬慌了,驚詫的眼瞪著舅媽,等她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把你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咱們今天要來好好清算帳。」

「算什麼帳?」

「死雜種,你還裝什麼傻啊?」白大嬸衝上前去搜他的口袋,一瞬撈出了幾張千元鈔票,零錢銅板叮叮咚咚的散落一地。

白文浩不料她有此一舉,「你幹嘛,把錢還我!」伸手一抓,拿不回舅媽藏在身後的手中鈔票。

白文勇見狀,立刻從電腦椅衝上前來,拿了錢就閃。剩下的就交給老媽去應付討人厭的表哥。

「哼!」他大搖大擺的重新回到電腦桌前,繼續上網把妹妹。

「呵呵……」她這個兒子真孝順,懂得看情況先將錢收著,待她打發這雜種之後,她會給兒子一些零用金花用。

白大嬸依然冷笑:「你可以滾了,我們白家從此跟你沒關係。」

白文浩愕然不已……

愣了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要我走,我會走。可是我的東西還在房間裡面,等我收拾乾淨,我就走。」他也是有尊嚴的,不用別人趕他。

「表哥,你不用麻煩了。」白文勇再度轉過身來,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諷。

「你房裡的東西全變成我的了。你不覺得這書櫃很眼熟嗎?你的書都被我老爸拿去賣給破銅爛鐵,還有你那抬破舊的小綿羊也是,至於你的二手電腦,能用的零件全被我拆了當備用,其他的則是當做垃圾回收。這樣你明白了沒有?」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家不需要多餘的外人來立足。

他們換了一些錢呢,真是少得可憐,還不夠他出門跟女孩子約會的花費。

彷彿晴天霹靂,一道道雷電交加轟入耳裡,受到強烈的打擊,白文浩站不住腳的身體晃了晃,驚然一叫--

「啊--」漸退的步履不穩,摟著僅有的行李,泛白指節當是在擰斷白文勇的脖子,「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他喃喃自語。含怨的眼瞪著這一家子老小;被吵醒的舅舅睡眼惺忪,僅瞄了一眼便不甩他;表弟也轉過身去當他是空氣;唯有他舅媽,一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哼!你有本事出去就不要再回來,你不是有朋友會收留你嗎?再去找你那些不三不四的狐群狗黨啊,叫他們供你吃住啊。」

白大嬸手搓著他的胸口,存心逼他出去。

白文浩被逼退到門邊,抵靠著門板支撐那少得可憐的尊嚴。聽舅媽繼續搬出人情施捨--

「我們白家養了你一段時間可不想繼續白花錢,反正你的翅膀長硬了嘛,有本事就出去闖啊,我倒要看看你能闖出什麼名堂?」

呿!

她就不信死雜種將來能有什麼成就?

滾出這裡之後,八成是像他媽一樣到處亂來。她聽兒子說過這雜種在學校跟同性戀胡來,哼哼,實在有夠噁心!

尖銳的眼瞄到一抹嫣紅痕跡,白大嬸嘴角歪斜的叫:「說,你這幾天跟哪些男人鬼混?」

刷的,白文浩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吼:「我沒有!」

「還說沒有,嘖嘖……」白大嬸指著他的喉結,問:「都留下痕跡了,你還敢騙我。文勇說的沒錯,你果然是讓人到處上的貨色,就跟你媽一樣不知廉恥才會生下你這雜種來丟白家的臉,為白家的親戚們製造不少麻煩。」不會下雞蛋,倒是拉了不少屎。

「夠了,你、不、要、污、辱、我、媽!」震天欲聾的吼出他最受人瞧不起的傷痛,他何錯之有?

他不瞭解上一代的事,也沒有機會去瞭解。從小到大所聽見的都是親戚們刻薄的言語與訕笑……

「你也知道要面子啊。」白大嬸雙手叉腰的睨了他一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什麼人來往,不就都是些不正常的變態。難怪你以前小小年紀就會誘惑你表哥,真是『夭壽』唷!」嫌惡的碎了聲,這屋子哪能容他繼續待著,萬一帶壞了她的寶貝孩子還得了……

她可是期盼兒子將來娶媳婦,過正常人的生活。

不耐煩的,白大嬸打開大門,將人轟出去的意圖昭然若揭。「我已經懶得跟你囉囉唆唆,我怕孩子跟你學壞,這屋子是不可能讓你住的了。至於你欠我們的十萬元的養育費,等你出去為男人張開雙腿,賺夠了錢,有良心的話,拿來還吧。」她吃定了這雜種,早摸透了他的性子,天生反骨,為了掙一口氣,他會拿錢回來的。

她倒是不介意他的錢來路乾不乾淨。

被人揪著推往門外,白文浩恢復了最後一點尊嚴,甩開舅媽的手,他說:「你別欺人太甚!」何必含血噴人……。

他跟男人發生關係是出自於自願,才不是為了錢!

不願多做任何解釋,他和男人所發生的事又何須對任何人交代……

受此糟蹋,他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既無奈又諷刺。白文浩露出一抹慼然的苦笑,這地方有什麼好留戀的?

這家子的人哪個不是跟他連親帶戚?

事實卻是他們比不上一個陌生人對他的好。強撐直一身傲骨踏出屋外,頭也不回的斷絕所有一切,他會記得自己欠這屋子的人十萬元;不多不少,卻足以顯示人情淡薄如紙,經不起一撕就碎……



白文浩走出巷外,身無分文,沒有居所,沒有代步工具,就等於沒有送報的工作。

維持尊嚴的背後藏著深沉的屈辱,眼眶一熱,含淚的眼瞧瞧自己落得什麼下場……

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滿腦子思忖必須面臨的現實問題--

若要暫時投靠好友,乍然想起王若男和魏國也去旅遊,預定10號才會回來,他身上沒有他們的租屋鑰匙,一把鑰匙圈早已隨著破銅爛鐵收購,下落無蹤……

頹然的蹲在路邊哭泣,驀然,男人的話竄入腦海--

『讓我寵你……。』

雙手抱著行李,就像是抱著男人一樣,總是在他面前顯得特別愛哭,現在就連他給的行李都不放過……

委屈的淚潰堤已久,孤立無援的站起身來,白文浩茫然的走在街道,腦中僅存的念頭就是--放任自己任性過後,總是要付出代價……付出代價……



22

「被甩了……氣死人!」

韓青雲實在愈想愈火大,愈想愈不甘心……

人兒明明都答應要跟他回家,竟然還敢當落跑『新娘』,哼哼--

充滿一肚子怨氣的男人來到黑色賓士轎車旁,開了車門,鑽入駕駛座,「啪!」的把行李給甩至後座,轉頭的剎那,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亮光由行李外袋掉出,順手拾起,原來是銀色髮簪……

蠢傢伙……

「把這東西丟給我做什麼?」他戴著能看嗎?

韓青雲懊惱的扒了頭髮,將銀簪收進口袋的同時,左手用力一捶,「砰!」脾氣發洩在方向盤。

消了沒千分之一的火氣而已,剩下的……咱們慢慢算。韓青雲咬牙切齒,迸出警告:「媽的!死賴賬的漂亮小子,被我逮到你就完了!」

充滿一肚子火氣的男人,發動了引擎,腳下油門一踩,駕駛賓士轎車「疾疾疾--」的轉出機場專屬車位,朝那早已瞭若指掌的地址方向去找人算帳--



夜間11點的新聞剛播完畢,白大嬸趕孩子早點上床休息,「不要一天到晚玩電腦,眼睛容易疲勞。」她擔心孩子近視,也擔心孩子睡眠不足。

「媽,你去睡啦,反正現在放暑假,讓我多玩幾個鐘頭有什麼關係。」真是大驚小怪。

「你唷,算了!」白大嬸寵溺的揉揉孩子的發,沒繼續碎念平日的老調重彈。「看在你今天乖巧的份上,這一千元給你當零佣金,可要省點花用。」現在家裡少了一人吃閒飯,這是應該。不過也少了做家事的傭人可供使喚,是有點可惜……

白大嬸眼看丈夫仍是睡在客廳,真是沒出息的酒鬼。瞄著門口一眼,白大嬸不禁猜想:死雜種該不會被趕出去,又厚著臉皮回來?



「碰碰碰--」

一陣敲門聲響來得急,白大嬸突地嚇了一大跳。撫著胸口,大嗓門呼喝:「要死啦,敲什麼門,不會按門鈴啊……」這麼晚了,會是誰來家裡?

喝!

一定是那個被趕出去的死雜種滾回來!

哼,白大嬸氣呼呼的衝去開門,發誓絕對讓雜種死得難看--



「磅!」

「啊啊啊--」

劇烈的破門聲響和女人拔尖的噪音響徹夜裡,使原本靜默的小巷道驚傳出意外,不過這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

被吵醒的左右鄰居皆這麼想:白家雞犬不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光是白大嬸和丈夫平常為了錢;為了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不定時工作;夫妻倆平日習慣大打出手,好幾次都鬧上了警察局,這附近的管區已經懶得多管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家務閒事。

只要沒鬧出人命,鄰宅人家也習慣了。

差點被自家破門給打到的白大嬸驚愣不已的嚇杵在原地,「你你……是誰啊?」瞧一臉冷然的陌生男人出現在門口--

韓青雲寒憎陰螫的眼淡掃室內客廳,「我在門外數到三了。」他可沒多餘的時間繼續浪費。

踹開大門之後,傲然的身影入內,無形散發震懾人心的脅迫感,丟開手中的鐵鎖,韓青云「嗟!」了一聲,罵道:「這是什麼破銅爛鐵,一碰就壞?」都偷工減料嗎?

白大嬸一瞬倒抽了幾口涼氣,心驚肉跳不已……手指著對方,口吃:「你你……」

不待她說完,韓青雲只顧找人:「我的文浩呢?」臭小子藏那兒去了?

這是打那兒來的凶神惡煞、地痞流氓?白大嬸心想:她的男人還睡得下去唷……,趕忙回到客廳沙發去揣下丈夫,一同壯壯膽。

「死老頭,你還不起來,咱門家裡來了一位陌生人。」

韓青雲也立刻上前幫她一把將人給提起,「這就是文浩的舅舅?」他問。

銳眼一瞇,證實--「嗯……果然是醉鬼一個。」

揪緊領口的手鬆開,放這沒啥作用的中年男人繼續睡死。韓青雲回過身來,斜睨著坐在電腦椅子上顯得呆傻的少年,問:「你表哥呢?」他的房在哪?

白文勇的嘴一張一闔,開了老半天就是沒話講--

不曾見過這麼凶悍的惡男人,若是戴著一副黑色墨鏡,那氣勢多像黑社會的大哥級人物。

「你生了個啞吧?」莫非打探過的消息來源不正確?

白大嬸一瞬愣住,抖啊抖的兩片嘴唇也發不出話,她磨牙……

韓青雲瞧她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挑眉問她:「怎麼,你沒見過壞人是嗎?」他現在是專門來討感情債的壞男人。

簡直莫名其妙……。白大嬸想不透這尊凶神惡煞跟死雜種有什麼關係?

仔細打量他的穿著不俗,那身名牌就是有錢人的德行,氣勢比人強,無形的令人自慚形穢……

那死雜種究竟上那兒招惹這號人物?

韓青雲老大不爽的命令:「快把文浩叫出來見我。哼哼,欠了一屁股債就想賴賬,當我是這麼好打發的?」韓青雲挑眉看著二樓的方向,「他不出來,我自己上去抓人。」

白大嬸這會兒才找回了舌頭,拔尖的嗓門吼叫:「喂!你這人怎私闖民宅?」

撇過來的冷面孔哼道:「不行嗎?」

白大嬸登時閉嘴,不敢出聲半句。

韓青雲拾階而上,當她問了句廢話。

我行我素的繼續找尋目標,人兒敢躲著他,嗟!他很懊惱的罵:「你去叫警察來也沒用。若要論關係,我認識的人脈多廣,什麼總局、刑警大隊都跟我攀親帶戚,家族的勢力黑白兩道都沾上邊,誰敢來管我的閒事?我今天非把人給帶走不可!」

先下馬威,警告這女人識相點,他可不是什麼任人捏的軟柿子。

白大嬸的內心害怕歸害怕,卻發覺事有蹊蹺,這男人來討債,怎不像電視所演的那種恐嚇兼勒索要他們拿出錢來替人還債?

肥胖的身子追上樓去,在男人的身後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這需要公開的。韓青雲毫不考慮的說:「我跟他都舉行古代婚禮了,我們是什麼關係還需要明說嗎?」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逕自將人兒貼上自己的標籤,這輩子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指節握得「喀喀」作響,滿懷火氣仍未發夠,逮到人兒,一定會狠狠修理一頓!

這樓上有兩間房,沒鎖住的房間凌亂,另一間是緊鎖的,看來人是躲在房裡不敢出來見他,真是……都什麼關係了,還害羞……。

韓青雲一相情願的猛敲門,「砰砰砰--」

放軟了聲調喊:「文浩,開門,我來接你了……」

等了會,他再叫:「文浩,是我青雲……」

過了會兒,他雙手環胸,斂下眼,耐心等待……頂多數到10而已;123456789……

「媽的!還耍賴啊--」

喝--

乍然,一記迴旋踢踹飛了三層夾板門,韓青雲回身對臉色慘白,呆若木雞的白大嬸說道:「哼,把你家的門踹壞,你大可放心,我會算錢給你重新裝修。我這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

提到錢,白大嬸的眼睛一亮,魂魄皆一一歸位--

「你找那雜……」種字沒說出口,白大嬸舌頭打結的改變稱呼:「文……浩到底欠你多少債?」那窮困的小子到處跟人借錢是嗎?

韓青雲懶得理她,踏入房內,才愕然發覺是空蕩蕩的房間?!

「文浩睡哪?」他該不會回到家就捲鋪蓋跑路了吧?

再三思量--

怎麼可能……他根本不知道他對他的家世一清二楚,更不可能為了逃避他而不回來……。

臉色一沉,冷冽的語氣出口:「文浩上哪去了?」

「他逃家了。」白大嬸順水堆舟的隱瞞事實,「他大概是怕你追債到家裡面來,收拾一些東西之後就滾出去了。」

擺明睜眼說瞎話,那小子都不知道他欠他一屁股債,怎會逃家……荒謬!

韓青雲不動聲色,沒當下戳破白大嬸的滿口謊言,問:「他出去多久了?」

「今晚九點多離開的。」

韓青雲看了表,都十一點多了……

「媽的--」滿懷的期待又落了空,韓青雲憤怒的質問:「是不是你趕他出去?」

赫!白大嬸囁嚅著唇,結結巴巴的反問:「干……你什麼事啊,難不成……我趕他出去……還得跟你報備?」

「呵呵……」韓青雲不怒反笑,「這當然。」他是他的人。

「那麼文浩欠我十萬元,你要替他還?」不然憑什麼說話?

「可以。我就收下他欠你的債務。」如此一來,他跟這家子的人沒牽沒扯,斷得一乾二淨。

韓青雲立刻從皮夾之內拿出一張名片,「明天,你來這地址找我,我會給你這筆錢,包括這屋子的修繕費用我會一併算給你。」

白大嬸接過那張名片,細看上頭燙金印刷字體,「這間食品公司……」

「是我的公司。」

沒找到人,韓青雲懶得跟人繼續囉唆,臨走前,他掠下話:

「文浩欠你的一筆養育費別說是十萬,就是一百萬、一千萬,我都願意拿出來。」

銳眼沒錯放人性貪婪的表情,不屑的撇過頭去,道出:「文浩值得讓我付出這筆帳,不過你們夠格來拿這些數目嗎?」

白大嬸眼看男人莫名其妙的來,走得也莫名奇妙--

瞪著被破壞的房門,白大嬸赫然一驚!

他……怎會知道那雜種欠她的是『養育費』?!



十萬塊……親情真是廉價!

心繫的人兒為了錢被逼到什麼地步……

他可想而知,他受了什麼樣的待遇--

「媽的!找不到他,都快氣死人、也急死人了!」

韓青雲駕駛著轎車在大街小巷穿梭,沿途尋找失去下落的人兒到底滾哪去了?

乍然,想到他唯一能夠投靠的地方,不過好友魏國偕同愛人去旅遊,實在沒有把握他會去魏國的租屋處……

隨著時間分秒的流逝,韓青雲直到半夜兩點多,才將車開到一棟公寓大樓前停下--

踱下車來,傲然的身影隨著公寓階梯而上,到了二樓的門前,抬起手來往電鈴按下--

「叮咚,叮咚,叮咚--」

等了半晌,毫無動靜,不願死心,重複又重複的動作持續進行--

然,回應他的僅是一夜鈴聲不斷響起,這道門裡面,無人存在……



23

白文浩伴著寂寞的路燈,拉長出一道纖細的影子,孤獨的靈魂遊走在黑暗邊緣,經過鬧區市街,往愈來愈偏僻的地方前進--

仰起臉來,美眸泛著閃閃淚光,朦朧的月殘缺,一路走來的委屈有誰憐……

想要喜歡的人幫他慶生,一年一次……

想受到被呵護與需要的感覺……

想放心的依賴……

沒想到玩樂之後,付出的代價是無家可歸……不,他本來就沒有家……。

『文浩,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哽咽的聲音回應著男人問過的話。

停下步伐,絕色的臉龐貼著行李袋,五天四夜的回憶一幕幕浮現腦海,想起他對他的好,儘是五天的相處,卻比十幾年來的生活加起來的還要甜……

懷抱著唯一的依賴,早已明瞭自己失去了什麼,沒有勇氣接受與相信男人的好,把男人給他的住址都丟了……

貝齒緊咬著唇瓣吞下無盡的後悔;自己是傻瓜……

維持僅有的尊嚴自力更生,在親人的壓搾之下活得喘不過氣,男人願意給他一片天,他卻逃離屬於他的世界……

時間可不可以重來,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的答應跟他在一起。

不確定他是不是暴發戶的一份子,座落在偏僻山區的一棟別墅遙遠,走了三小時的熟悉路徑來賭賭運氣--

印象中的別墅究竟有沒有他想見的人?

內心的奢望會不會實現?

他不是現代灰姑娘,過了十二點,神奇的魔法也已經消失……

忘了母親的容顏,卻記得那溫柔的聲音重複又重複的床邊故事,伴他在多少個夜裡自我安慰,或許他的生命裡也會出現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

意識驅策雙腳繼續往前走,全身上下僅剩一隻重要的行李袋和一個希望;不論需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若不勇於嘗試,怎能確定結果呢?



清晨五點了……

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是站在自家窗前,偷窺思念的人兒。

每天只奢望那幾分鐘的過程,深怕錯過……

韓青雲頹然的深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租屋的大門一眼,多可笑……

他竟然還奢望那道門開啟……

掏出口袋的鑰匙,等待了幾個鐘頭,依然是落得一場空。

韓青雲再度出現在轎車旁,抬頭望著天色,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

上了車,瞥了眼身旁空蕩的副座,想帶回去的人兒不知在何方,韓青雲承戴著滿懷失望之情,回家。



自家別墅就在前方,不同於以往的是,遠遠就瞧見一抹身影蹲在大門鐵欄杆的角落,瞬間落入眼裡的意外叫人吃驚,腳下油門一踩,在距離僅剩幾公尺之前停下--

轎車的引擎尚未熄火,韓青雲開門衝出車外,傲然的身影定在人兒眼前,瞪著那黑壓壓的腦袋,絕色的臉龐緩緩仰起,一雙美眸含著水氣,晶瑩的淚落在兩人視線交會的瞬間--

韓青雲伸出手來,任冰涼的手覆上他的,一瞬將人撈起,纖弱的身子入了懷,摟得結結實實,填滿了心頭落空的位置。

行李袋落在兩人的腳邊,不過誰也沒去搭裡該不該撿起,他們再度相遇在彼此都喜歡對方的時候,身外事物已變得不重要。

白文浩雙手緊緊揪住男人的衣衫,悶在寬闊的胸膛哽咽得不能自己,「你真的住在這裡,我一直等……」從凌晨一點多等到天亮,害怕希望會落空;害怕他再也沒機會見到他……

漂亮的愛哭鬼總是在他面前哭,染濕了身上高級質料的名牌襯衫,非常吸水,搞得胸前一片涼颼颼--

韓青雲一肚子的火氣全冒出頭,氣咻咻的開罵:「笨傢伙,竟敢把我給甩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一整晚……」擔心他無處可去,擔心他就此消失無蹤……

雙臂一收,把他悶死算了!

省得只會急死人……

惱歸惱,哪捨得動他一根寒毛。韓青雲俯頭,落唇吻著他的發,糾結的眉心擰得更緊,輕聲安慰:「別哭。有我在……」

一句話給予他多大的撫慰,彷徨無措的靈魂攀附在天生注定的溫柔依靠,兜了一圈,回到原點--

「為什麼不肯跟我回來?」氣他說話不算話。「怕我把你給賣了是不是?」他不說話,他為他找理由與藉口。

他還真敢在他懷裡點頭。韓青雲很惱怒的想。

悶不吭聲,是因為不再懷疑、不猶豫,早已遇見了好男人,緊握的雙手不願再放開。臉頰貼在他心臟的位置,傾聽那沉穩、規律的心跳--

想賴著他一輩子。白文浩開口乞求:「不要趕我走……」

「不會。」非常堅定的語氣,「你若是會怕的話,就許願,我還欠你一項要求,不是嗎。」

「許願……」白文浩喃喃自語,回想他許下了什麼生日願望--

「我想跟你在一起……」坦承表白,索討他欠他的賭債。

「當然好。」韓青雲答應的乾脆。

他強調:「這是我的生日願望。」他『肖想』他很久了……。掌心順了順他的發,韓青雲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銀色髮簪,說:「這髮簪屬於你,而你,只能屬於我。」

清澈的美眸迎視那溫柔的目光裡有藏不住的愛戀;他總是深情的掬起發緞放在鼻端嗅聞,而他堅持留下一席長髮的怪癖是為了什麼?

此時,白文浩的臉上終於漾出一抹淺笑……



「大哥把漂亮的哥哥帶回家了。」韓青青圓潤的小臉貼在鐵欄邊,晶燦的大眼眨啊眨,笑看大哥終於回家。

「你看,我沒說錯吧,我大哥把人拐回家了。」韓青驊這話是對著同學翟敏耀所說。

倆小無猜為了此事打賭,贏的人可以跟輸的人要一樣物品。韓青驊得意洋洋的宣佈:「你帶來我家玩的遙控飛機,現在變成我的了。」

翟敏耀願賭服輸,不過……「遙控飛機昨晚就被你藏到床底下,給你就給你,我不會拿回家的。」他就算沒輸,韓青驊也會耍賴。

料準了這點,他一向很大方的拿來贈送。

白文浩一瞬感到愕然,輕推開了男人,轉頭看著鐵欄前站著三名小孩,那五官輪廓非常眼熟,似在哪見過……

驀地,赫然想起古代的天倫親子圖,「他們……」

「是我的弟弟韓青驊和妹妹韓青青,還有青驊的同學翟敏耀。」韓青雲接著說:「敏耀常來家裡做功課,過夜。」

「你不覺得他們很像……」白文浩倏地住了口,不願在孩子面前提起有關時空交錯的異象。

猜透了他的心思,韓青雲笑問:「像一家人,對不對?」

「像一家人……」多麼親密的說法,是不是在影射什麼?白文浩瞠大了眼,太多的巧合令人吃驚,還有……這群孩子怎會說:『大哥把人拐回家了』?

「你發什麼愣?」

韓青雲鬆開他,去將車子熄了火之後,隨即拿出自己的行李,連同撿起他的,銳眼瞅著他仍沒反應,他催促:「我們進屋去,你可以慢慢熟悉家裡的人事物,下午陪我去公司一趟,我有一筆重要的帳要清算呢。」



24

白文浩隨男人進入別墅之後,仍處於有點呆滯的狀態。

韓青雲為他介紹家裡出入的簡單人口;自從雙親去世之後,他請了專門負責打掃清理與煮三餐的傭人--林春花。

春花並未住在別墅,她的上班時間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七點,而他盡量固定在七點前回家。

除了公事應酬或處理瑣碎,他才會超過這個時間回到別墅。

「你放心,我若是因公事而延遲下班時間,我會事先打電話回來。」兩人的同居生活才剛開始,他事先報備『生活守則』。

以免他擔心過頭,這點--他一定遵守。

白文浩「嗯。」了一聲。

聽他繼續說明:「早上和傍晚時間,會出現一位專門負責接送孩子上、下學的司機先生;每天下午四點半,會來一位家教督促孩子們複習功課和教英、數學。」

「那位家教是不是魏國?」他的旅遊券就是魏國幫他賣掉的。

現在,他不禁懷疑魏國幫他賣旅遊券的動機。

「魏國我是我在高中時期的死黨群之一。」他現在念研究所,修一些專業科系。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好友王若男很少跟他提起魏國的生活圈子,而他也不愛探人隱私。

總覺得事有蹊蹺……

這男人是不是早就從魏國的身上知道關於他的事……

有可能嗎?

尚未出國旅遊之前,他和男人根本不認識,好友的男人--魏國也不可能隨便道人隱私……

可,他怎有一種被男人給看透的錯覺?

韓青雲俯頭睇凝他咬唇似在懊惱些什麼;該不會是聯想到他早就把他的底細摸透了吧?

當下、立刻轉移他的目標,「走,我帶你去熟悉別墅的環境。」韓青雲回身對孩子們打暗號,示意小羅卜頭們快回去床上睡覺,春花若是七點來上班,會去叫他們起床、刷牙、洗臉,享用早餐。

三個鬼靈精怪的小鬼暫時沒跑去黏人,因為漂亮的哥哥看起來有點傻,似乎還沒進入狀況--

這屋子的一家人『恭候大駕』已久,當然也包括剛從門縫鑽入屋內的一條大狗,它最愛玩『你丟我撿』的遊戲,這項特技都是被『送報生』訓練出來的。

目送孩子和大狗跑上樓之後,白文浩跟著韓青雲在屋內轉--

他已經搞清楚孩子的房間在哪;客廳、廚房、健身房和書房在哪;家裡面有哪些衛浴設備,甚至有一間少了男女主人的臥室……

如果他的雙親尚在,他們會接受他住進來嗎?

明知思忖這問題已是多餘,但是處在不熟悉的環境,仍是令他感到不自在……

韓青雲闔上房門,不著任何悲傷情緒的說:「我有一對非常開通又照顧家庭的父母,他們若是還活著,一定會非常高興我帶你回家。」雙親總是吩咐他,若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帶回家裡面來。

手掌撫上他姣美的臉龐,輕歎道:「我媽一定會說,你比影視圈的明星還要漂亮……」甚至到處跟好友姊妹們炫燿,她有個乖巧、漂亮的『媳婦』。

白文浩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令人感傷的話題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內心有許多疑惑想問出口,時機不對,他不敢說。

斂下眼,男人的冷面孔出奇不意的貼近,薄唇觸及到臉頰的剎那,白文浩驚然一嚇,瞠目結舌的問:「你你你……幹嘛?!」

「算帳。」韓青雲面無表情的回應。

噬人的眼神緊鎖住他的,不難解讀出他想要什麼……

轟!

白文浩瞬間呼吸一窒,心臟跳跳跳的快要彈出喉嚨,腦袋一空,手揪緊髮簪與男人的前襟,整個人被有力的手臂拖起,直往二樓的長廊盡頭--

「喀。」

房門開了又關。

韓青雲拖抱著他來熟悉兩人的房間,握在手中的行李隨地一放,邊走邊扯他身上的束縛,落唇啃咬著他白皙的頸項,失控的力道留下點點殷紅……

同居的生活正式開始,當然得讓人兒習慣睡他們的床,熟悉他的氣息……

他可沒忘會好好修理他;方式可以採取既甜蜜又不傷和氣的一種。

韓青雲將人兒放在床沿,褪去所有的衣物,完美無暇的白玉人兒害羞的別過臉。

伸手穿過他黑緞般的發,收攏至耳後,指尖輕劃小巧的耳廓,隨即聽到細微的抽氣聲,瞧他的耳根子都紅了。

沒打掉他的手,是不討厭他的碰觸。白文浩略顯僵硬的呆坐著,眼角的餘光瞄到男人正在解開上衣鈕扣。

喝!

他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咬唇,緊抓著髮簪,不過一會兒,握在手中的髮簪被抽走,男人的唇靠近他的,微啟的檀口接納濕熱的舌進入糾纏,由淺至深的吻逐漸挑起情慾。

四片膠著的唇瓣分開,眼裡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白文浩紅透的粉顏悶在男人的肩膀,順從男人緩緩蹲下身子為所欲為--

不安份的雙手在敏感的肌膚游移,唇隨手走,由喉結漸漸下移,胸前的兩點在唇舌的輾轉吸吮之下挺立,膨脹的慾望燃燒了理智,朦朧的視線映入男人一瞬握住下身敏感的慾望,細心的愛撫、套弄……

「噢……」白文浩咬唇輕叫膩人的呻吟,所有的快感都集中在指尖磨擦慾望頂端,甚至想開口求他快一點……

泛白的指節揪緊床單,不斷隱忍慾望受到煽情的對待,遊走在爆發邊緣。

強烈顫慄的軀體不由自主迎合男人的動作,剎然,慾望被納入濕熱的口腔,「噢……你……」話瞬間消失……。

白文浩趕忙以手悶住破碎的呻吟,隱忍不住的情慾釋放在男人的嘴裡,被舔的一乾二淨……。

瞧他渾身透出一層薄汗,晶瑩剔透的肌膚佈滿曖昧的嫣紅,韓青雲的唇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白文浩猛喘氣,意識在高潮過後呈現昏然的狀態,尚無心理準備雙腳一瞬被扳開到極限的角度,都被看光了……。瞬間,理智回籠,白文浩臉紅似火,全身燒燙的快要爆炸。

他瞠然驚叫:「啊!你放手……」這姿勢會羞死人……

美好的光景立現,韓青雲沒撘裡他的鬼叫,換他來取悅他了,不讓他有反悔的機會,修長的手指立刻探進粉紅的入口磨擦。

白文浩渾身一顫,「嗯……」隨著手指的撩撥,漸漸忘了剛才抗議什麼,也忘了該摀住嘴,忘了害羞……。

他好緊……。韓青雲想像自己埋入他體內的結合狀態,猛地抽氣,他已經迫不及待--

抽出手指,站起身來,雙手屈起他軟棉無力的腿,堅挺的慾望抵在稚嫩的入口處,一瞬貫穿--

「啊!」白文浩倒抽好幾口氣,好痛……。

一雙美眸泛出水氣,忍著兩人初結合的不適感,抿唇無言的罵:死男人……,不會溫柔一點……

韓青雲輕吻著他煽動的睫毛、眼角,取笑:「你真愛哭。」把他弄哭,他可是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頸項,湊唇在他耳畔說道:「我喜歡你在床上哭的模樣。」他會吻去他的淚水。

「……」死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白文浩的心裡罵歸罵,雙手卻是緊摟住男人,絕色的臉龐親暱的廝磨冷面孔,整個人隨著男人精悍的抽撤動作,漸漸習慣男人的溫柔與霸道……。



金色的光線透過窗簾照射在陷入床中央的一對人兒,被窩下的四肢交纏,男人的冷面孔枕在絕色人兒的頸窩,兩人睡得甜……。

廚房--

林春花問:「老闆今天睡的這麼晚還沒起床?」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因為大哥哥把漂亮的哥哥拐回家了。」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

「終於……」林春花的眼眶含淚,立刻衝到門口,雙手合十,朝那老天爺拜了又拜--

「真是謝天謝地!」她可以縮減工作的時數,寧可少賺幾千元沒關係,她想談戀愛啊,免得將來嫁不出去。



25

「鈴鈴鈴鈴鈴--」

床邊矮櫃上的鬧鐘一響,韓青雲長臂一伸,「喀」的按下。

雙眼一瞇,看了一下時間,中午了……

白文浩從浴室走出來,問:「青雲,我沒有換洗衣服,你的衣服可以借我穿嗎?」

韓青雲坐在床上,朝他露出一抹笑。很滿意他白皙剔透的身子有著屬於自己的記號,浴巾之下的光景,也是……。

「你有衣服的。」韓青雲打開矮櫃抽屜,取出一條大浴巾披在腰際,隨即下床。

白文浩怔在原地,訝然這男人剛才說了什麼?

他不僅清楚他的身世,就連他的身材都很清楚。每當帶弟妹們逛百貨公司,總會一併替他買下服飾,近乎一相情願的幻想--他們在一起。

「我好喜歡你。」那程度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韓青雲將一套服飾交到他手上,不忘叮嚀:「梳妝台上有吹風機,等會兒把頭髮吹乾。」

拿著衣物,白文浩仰起臉來,把滿腦子的疑惑問出口:「你到底喜歡我多久了?你的衣櫃裡怎會有要給穿我的衣服?為什麼你讓我感覺到,你對我很瞭解?」他甚至懷疑旅遊之事根本不是什麼意外邂逅,簡直像是一場預謀。

狐疑的眼神打量這男人,那剛硬的面部表情冷酷,唯有他的眼神洩露出一絲情緒--似在笑。

「我喜歡你很久了,想把你拐來身邊照顧的念頭也存在很久了,就像應該似的行為……。」他不願多作說明自己幹了什麼探人隱私好事。

「我還知道你想繼續唸書,你喜歡藝術科系,我會帶你去買書籍來複習,還是你想去補習?」

他有把握可以考上理想中的學校,「你不用擔心我的學業問題,也不要太寵我,不然會造成我太依賴,我怕你哪天會膩,會厭煩……」自慚形穢的垂下頭去看著兩人的腳。

他感到心慌;這男人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不禁會怕這只是曇花一現。

「你想太多了,我才會擔心你哪天嫌我囉唆,又把我給甩了。」他瞪著他轉不過來的死腦筋,罵:「我可是先警告你,都跟我睡了好幾次了,你敢『始亂終棄』就試試看。」哼!他絕對操得他雙腳無法『跑路』。

喝!

他瞪什麼啊?!

白文浩斜睨著他,一股腦兒的火氣漸漸竄出頭,為自己叫屈:「我哪有『始亂終棄』,除了你,我根本沒經驗。倒是你……簡直是老手。」哼,天曉得這男人拐多少人回家睡覺。

白文浩不管這男人有沒有非禮勿視;反正都被看光了,現在計較這問題也是多此一舉。

他抽開浴巾,套上衣褲。赫然--

「啊!」呈現大字型的趴在床上,驚愕之餘,他回頭叫:「你幹嘛?!」死男人也不想想他多重,存心壓死人……

韓青雲懸宕在他身後扯下礙事的長褲,落唇在他耳畔平冤:

「什麼老手,我可是很潔身自愛的,我的經驗不會比你多,差別是我有朋友提供一些花招而已。現在,我們倆就一起來累積經驗。」

說罷,韓青雲開始毛手毛腳--

「噢!」白文浩開始扭動、反抗。「我不要……」

「乖一點,我盡量不弄痛你。」

「你騙人……」

「有什麼關係,我就喜歡哄你。」

「……」

白文浩又羞又惱,全身受到壓制,臉紅氣喘的快要斷氣,當男人的慾望埋入體內惹來一陣疼,他咬牙,碎罵:「混帳!我上輩子一定欠你什麼,才……」話到一半,被男人以唇堵住,立刻消音。

意識紛飛迷離之際,白文浩頭昏昏的想--

死男人該說的沒說,不該做的又做了……



他是天生來寵他的。韓青雲心情愉快的把車開到公司,下車之後,表現出非常紳士又體貼的為心上人開車門。

瞄了一眼車窗玻璃染成一片霧氣,他說:「你還要彆扭多久?」不過多要他一次而已,再把他拖去浴室洗鴛鴦浴,這會少塊肉嗎?

「你管我!」白文浩閃出車外,氣惱這男人溫柔之餘,竟然有非常專制的一面。可,他一點兒也不討厭他的專制……更懊惱……

「閃這麼遠做什麼?」韓青雲上前把他拉回身邊,沿途往公司大門走,擺明昭告所有目睹的員工,這漂亮的小子跟他的關係匪淺。

兩人在大樓電梯前停下,白文浩並不意外他的公司規模不小,卻納悶:「你何必帶我來公司,我想窩在家裡。」不知不覺的改口,很自然而然的想守在別墅,等弟妹們還有他回家。

韓青雲和他一同進入電梯,才說:「我出門前,約了客人過來公司一趟,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想帶你去買書。」

原來是這樣啊。白文浩笑說:「謝謝。你對我真好。」

「我喜歡看你笑。」很美……。貪戀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輕便休閒服,紮起一束馬尾,精緻的五官教人驚艷,骨子裡卻藏著一副彆扭的硬脾氣。

喜歡逗他,可想見未來的生活絕對不會無聊。

這男人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在打什麼壞主意?」那表情稱之為--賊兮兮。

「沒有。」韓青雲恢復一派正經的冷面孔,心懷不軌的問:「我們晚上來玩牌好不好?」

「好。」上回,他的運氣真好。

韓青雲在心裡竊笑,這回風水輪流轉,絕對讓他輸得把衣服脫光光……。



兩人一同出了電梯,立刻引起辦公室的所有職員一陣嘩然--

大老闆公開帶情人亮相,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須臾,公司最新的八卦消息膾炙人口;整棟樓的所有員工皆知--大老闆已是『名草有主』。

韓青雲帶白文浩進入董事長辦公室不過十分鐘的光景,就來了三位不速之客湊熱鬧--

闕得三率先發言:「恭喜啊,你把人拐回家了。」

「這小子真是漂亮呢,難怪你每天早上站在窗口偷看人家來了沒有。若是換做我啊,一定也會這麼做。」闕得四仔細打量坐在沙發椅上的大美人,瞧他一臉吃驚的模樣,該不會被蒙在鼓裡?

真是……

他立刻說明:「我們都是青雲的好友,關於你的事,當初還是我去報社打探消息。青雲甚至動用一點關係,查出你在學校的紀錄,搬家的次數……等等。你不用太訝異,青雲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情緒不穩定,這是戀愛症候群的現象之一。」他經歷過,所以很清楚箇中滋味。

「你們兩個不說話,絕對不會有人當你們是啞吧。」蕭浩然立刻使眼色要他們兄弟倆閉嘴。

「你們是不是吃飽太閒沒事做?」專程跑來戳破他的底。

白文浩感到尷尬的把臉埋進手裡的商業雜誌,很懊惱的想:原來……他不僅身體被男人摸透了,就連個人隱私早就被男人給調查清楚。

難怪,他隻字不提關於他的家人,也不問他怎會來找他,他該不會去過他之前住的地方找過他?!

就在白文浩滿腦子轉著一些問號,辦公室內響起一道清脆的女音:

「大老闆,您約的客人已經來了。」

「帶進來。」

韓青雲擺出一張臭臉,「喀!」的丟開手中的筆,暫時把擴廠的計劃書拋諸腦後,應付上門來『討債』的『吸血鬼』。

辦公室的氣氛瞬間變得嚴肅,闕得三、闕得四和蕭浩然可不想多待片刻,以免受到大老闆的怒火波及,三人立刻很有默契的尾隨秘書小姐離開。



白大嬸帶著兒子來收款,心想這有錢人出手肯定大方,她會開口要求房屋修膳費用,不多--三萬元而已。

錢到手之後,她會帶兒子去買電腦遊戲軟體,買衣服,母子倆上餐廳慶祝一番。

滿腦子的盤算在乍然見到死雜種的剎那,一一消失。

白大嬸萬分吃驚的張大了嘴,瞧他人模人樣的德性,不是落魄的無依無靠,這就是搭上有錢人的好處。

呿!

死雜種比他那死去的媽聰明多了。

物色對象就是要找有錢人,將來被人玩膩了,好歹身上還有點錢可過日子。不然,誰肯收留他?

白大嬸口氣酸溜溜的說:「我可真意外,你這回沒跟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倒是有本事『釣』到一個大金主。」他八成在這個叫什麼韓青雲的面前說了不少她的壞話,否則,人怎會來家裡面耍流氓呢。

「你別亂講。」他跟男人不是那麼不堪的關係。

受傷的情緒在心裡蔓延,一股腦的火氣也倏地竄升,累積已久的委屈一瞬爆發,「啪!」的重重甩開雜誌,白文浩傲然的挺直身子,怒問:

「你憑哪一點來管我的閒事?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麼關係?」

白大嬸瞠目結舌,死雜種何時敢這麼大聲的對她說話?

「哼,勾搭上有錢人之後,你倒是變得氣派,膽子也大了,懂得擺架子。」

「我高興。」白文浩懶得多瞧那刻薄的嘴臉,轉身走到男人的面前,問:「你找他們做什麼?該不會是為了錢?」不意外舅媽、表弟出現在公司,他的臆測沒錯,這男人一手安排了不少事。

「雞婆。」他罵。「何必為我出頭,我只有家人,沒有親人。」把關係撇得清清楚楚,他不認識什麼姓白的。

韓青雲安撫道:「看來,我手邊的資料有錯誤,等明年你滿二十歲,就跟著我姓韓,好不好?」

「好。」白文浩仰起臉來,央求:「你快打發掉他們,我討厭陌生人。」

「當然。」

聽他們倆一撘一唱,那話還真不是人該說的。白大嬸氣呼呼的罵:「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是誰養你多年,不然你早餓死了,還能站在這跟勾搭上的男人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就是嘛,表哥的書都白念了,忘恩負義。」白文勇力挺老媽的說辭。他心裡非常不暢快,表哥被趕出家門之後,竟然過的比他好。

「要談恩義是吧?」韓青雲從辦公桌上拿來計算機,似笑非笑的請兩位客人「坐啊。」

大老闆的架式擺得不小,偉岸的身軀回到專屬的位置,翹著二郎腿,一派悠閒的開始清算,「文浩在上一年的十月份住進白家,你們幫他繳了一學期的學費,總共花了32625元,之後他在今年的二月份找到報社的工作,每個月薪資所得必須逐月償還學費、伙食費、住宿費,他最起碼每個月都給你將近一萬元,我們再算算他在家裡供你差遣,依一般的家管行情價,每個月少說也有三萬五千元的薪資,這可是包吃包住的差事,我以工讀生的鐘點費來算,一個小時的工資85元,這是非常廉價的了。」

韓青雲不禁搖了搖頭,繼續說:「打掃家務事可以抵過文浩一天三餐,我沒跟你計較他不吃早餐,你我都心知肚明,早餐沒他的份。至於中餐,文浩吃學校所供應的營養午餐,幸好,他還有營養午餐可吃,不然……他每天晚上都吃些剩菜剩飯,絕對營養不良。」

韓青雲不禁想到他纖瘦的身材根本沒幾兩肉,又搖了搖頭,令他很不滿就是。

「這加加減減算起來……嘖嘖,」頓了會兒,韓青雲拿出一張信封袋,隨手從皮夾之內掏出五千元,「這五千元是我答應給你的修繕費,那三層板的材質真是差,根本沒這價值。而我這人一向乾脆,懶的跟人計較什麼。五千元算是讓你佔點便宜,隨你要當車馬費還是小費,我個人沒意見。至於文浩欠你的養育費……」

韓青雲掏掏皮夾,拿出了一塊錢,連同五千元放入信封袋裡面,這才站起身來,走到白大嬸的眼前,高舉的手一放,「喀」信封袋落在桌面--

非常刺眼,裡頭包著一份羞辱,拿或是不拿就看當事者有沒有骨氣?

白大嬸的臉色早已一陣青、一陣白的難看到極點;咬牙切齒,卻不敢發作。

「你……」

「我怎樣?」韓青雲挑眉斜睨著她,賞她一句:「拿了錢就滾!」

受此污辱,白大嬸仍是死要錢,抓著孩子的手,佯裝若無其事的逃出辦公室。



白文浩憋著笑,問:「你就給她一塊錢?」

「嗯。」

韓青雲歎了一口氣,把人摟進胸懷,鼻端嗅著他頂上發,低喃:「我真幸運,用一塊錢換來一個無價之寶。」

白文浩到此刻才明白,這男人對自己重視的程度。

何須計較他探人隱私,耍點小手段不都是為了把他拐上手。「我很意外,你竟然會使壞。」

「嗯。」他還沒壞夠呢。韓青雲這麼想。



別墅

晚上十點,家中的小鬼們通通上床睡覺,韓青雲和白文浩兩人各自佔據床頭與床尾,開始玩牌--

「我們先說好,連贏三次可以要求對方答應任何一件事。」韓青雲提議遊戲規則。

「好。」他當然奉陪。

白文浩答應的非常乾脆,殊不知男人會讓他輸的慘兮兮……

「哼哼,你準備蓋牌吧,小綿羊。」

白文浩盯著手中的紙牌,柳眉顰蹙,咬咬牙,嗟!他是不是應驗了一句俗話:『情場得意;賭場失意』?

一個小時過後--

韓青雲索討賭債,勾勾手指頭,命令:「快過來,把最後一件衣服給脫了。」

白文浩杏眼圓睜,口吃:「我……不要……休想!」

韓青雲好整以暇的笑說:「別耍賴,是男人就要願賭服輸。不然我就親自去抓你過來。」

白文浩抱緊棉被,打死他都不過去。今晚的運氣背到家了,他氣得牙癢癢,碎罵:「什麼耍賴,我竟然連輸九次,這是什麼道理?!」

實在想不透,一雙美眸瞅著男人,他懷疑:「莫非……你耍詐?」

韓青雲睜眼說瞎話:「沒有。是我運氣好得不得了,不然我有辦法遇到你嗎?」

「……」又來了。死男人真會哄人。

白文浩爬到他身邊,伸手把床頭燈一關,須臾,他躲在棉被裡悶呼:「脫了。」

韓青雲把他撈來懷裡的位置,親暱的吻著他熱呼呼的臉頰,沒對他要求親熱,開口要求更重要的事:「文浩,跟我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

白文浩心甘情願的說:「好。」

緩緩的閉上眼,在心裡發誓:他會遵守承諾,跟男人在一起一輩子,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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