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影(清尊) 白漣君之少年游
江湖南北路漫漫,刀光劍影閃。嘯馬奔騰,飛馳沙場,少年游四方。 慈心幾度阡陌笑,何處怒銀蓮?一葉扁舟,醉夢太華,好酒淌一榭。
第一章
離開京城半個月,將手中第五件衣裳丟進水裡,我大大地歎了口氣。
荒山野林,草木茂盛,飛瀑溪流,當走出京城數里之後,路上的景色一變再變,由最初的繁榮到如今的荒無。最初還可以遇到小鎮村落,如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而我要再次露宿野外。
走出皇宮時的雄心壯志,竟然被自己換洗下來的衣物弄得意志消沉。其實不僅僅這衣物,還有其它諸多原因。
蹲在溪流畔,眼睜睜地看著衣物隨波逐流,越飄越遠,抬頭望望彩霞滿的天空,我再次歎了口氣。
想我白漣君,自小便錦衣玉食,後來進了皇宮,更是享盡榮華富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何時需自理生活上的瑣事?
出門第一天,飯不合胃口,為了饑飽問題,我勉強接受,夜晚,客棧的床睡得我腰酸背痛,失眠到天亮,第二天頂著一雙熊貓眼。之後,浴沐無人侍候,弄得到處是水,頭髮怎麼也擦拭不幹,最痛苦的莫過於,換洗下來的衣服該如何是好?有人群的時候,可以花銀子請人洗,或是買新衣服,可來到這荒山野林,自己動手的時候,真是苦不堪言!
吶,今次這被水飄走的衣服是我倒數第二套衣物了,如果下次再丟一次,我就沒有衣裳可穿了!
懶得去水裡撈回來,我站起身,伸個懶腰,撩了下一頭散至腰下的黑髮。
唉,沒有侍從侍候,我已經散發半個月了。幸好還懂得自己穿衣服,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離開皇城分明是找罪受!
一個連基本生活都無法自理的大少爺,如何行走江湖啊?
晚飯,我今天的晚飯該如何是好?
再次打獵,然後烤出一堆焦炭嗎?
不意外的,肚皮在抗議了。
「老兄,你就不能再忍會兒嗎?」真是欲哭無淚啊!懷疑自己能否平安到達邊疆,只怕會餓死在路上!
堂堂一國太子,死於飢餓,若是被人知曉,豈不笑死?
不行,我一定要自力更生,盡快趕到邊疆,為了二哥,這些苦我不怕!定了定心神,我開始在從林中尋找獵物,當晚飯了。
繞了一圈,很幸運,獵來一隻兔子。多虧了每年的秋獵,打這些小動物,對我而言,手到擒來。
在溪邊理出一塊空地,找了些乾燥的木柴,堆積起來,然後笨拙的用打火石點燃,好一會兒,篝火才燃起。抹了把汗,我揪著兔子的耳朵,蹲在溪流旁,拿出匕首,開始處理這隻小動物。
說實在的,野外求生的技能,我還是從一個獵人那學來的。幾天前,因為在荒山野林裡迷了路,幸虧遇到了幾個獵人,然後從他們那學來如何找柴火如何升活,如何處理動物,但就是沒學會如何烤動物吃。
為何別人做來那麼簡單的事,在我做來困難重重?同樣是對著火烤啊?別人可以烤出黃金色澤香噴噴的美食,我卻只能烤出一塊黑炭來?
看來我天生不善廚藝!
下次離宮,要拐帶一名御廚才行!
皺著眉頭,處理好兔子,叉在洗乾淨的樹枝棍上,再從包袱裡掏出一點鹽撒在上頭,然後,坐在火堆旁,放在火上烤。
「小兔子,這次一定要烤得香噴噴的,否則,本宮只好找你的親戚算帳了。所以啊,為了你的親戚著想,你還是乖乖地聽本宮的話!」我磨磨牙,威脅手中早已死翹翹成一團嫩肉的兔兔。
「哧——」
耳朵敏銳的我,隨手拾了一粒小石子,往暗處一丟,當下,有人痛呼一聲。
「出來!」我喝道。
好一會兒,都沒人有應我。
我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蹤我有十來天了,我心情好不計較,但,凡事都有個度,你這縮頭烏龜,要跟到何時!」
終於,一道黑影閃過,眼前多了條人影。
定睛一看,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長相普通,氣息內斂,雙眼卻很深邃,身上的氣質很複雜,看似平凡卻又獨特。
「你是何人?為何一路跟著我?」
男子隨手抱了抱拳,全無禮貌。「既然被你發現了,在下也不隱瞞。」
我撇撇嘴,倒要聽聽他如何編。
男子一笑,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屬下明白了。」搓發的力道好像重了一些。我納悶,他當了那麼久的影子侍衛,稜角竟還銳得很?
「你當侍衛多久了?」我問。
「……不長也不短。」他回答得漫不經心。
這是什麼回答?我睜開眼,一張平凡到過目即忘的臉近在咫尺。對上他深邃的眼,我的心沒由來的急跳了下,我皺皺眉。
「你……離本宮遠些!」
他好笑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殿下,屬下若離得遠了,如何侍候您?」
我磨磨牙。「不准笑!」
「殿下,您總是如此……蠻橫的麼?」毫不怕死!
「你膽子很大!」我不怒反笑。「你在我身邊呆了多長時間?」
「……」
「怎麼,這問題很難回答嗎?」原來我一直被蒙在骨裡,從不知皇兄派人隱藏於我身邊,監視我?如果……如果他在我身邊很長時間了,那麼……我在白家中的一言一行,恐怕都不能瞞過皇兄了!
皇兄他……手掌乾坤,我如那猴子,永遠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屬下保護殿下有兩年了。」他緩慢地回答。
我一怔。兩年?只有兩年嗎?不打算追根究底,我抿了抿唇。由他清洗完身體後,跨出浴桶,面對我的裸身赤體,他倒鎮定,凡心不動。
擦乾我的身體後,他又拿衣物,侍候我穿上。
我眼一轉,略是慵懶地睨他。「你……不心動?」
半蹲著身體,為我套褻褲的他一愣,抬眼,對上我挑逗的眼神。「殿下……是在引誘屬下嗎?」
我浮出一抹淺笑,我長得好看,從小就似金童般討人喜歡,如今十五歲了,更加俊美非凡,只要有龍陽之好的人,都會被我迷得神魂顛倒。而宮廷中的男人,多數有這傾向,那些個大臣,家中多多少少都養幾個美貌的孌童。我是太子,身份尊貴,有些人有色心卻沒有色膽。
而,眼前的男人呢?他對我,是否存了不良之心?
「殿下是否過於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他的話中有些諷刺。「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龍陽之好!」
我赤腳踢了過去,正中他的肩膀,抬高下巴,惱怒地瞪他。「哼,沒有最好!否則——小心你的賤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了須臾,對上我倨傲的眼神,低低地笑聲自他口中溢出。
他那是什麼態度?好似……好似我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可惡!
「還笑!罪加一等!」
他慢吞吞地爬起來。「殿下精神抖擻,接下來的衣物應能自理了吧。」
彎了彎腰,行個禮,平凡的臉一直掛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深邃的黑眸光一閃,毫不拖泥帶水地退出房間。
我磨牙,努力磨牙,恨恨地一跺腳。
「反了!反了!這是對待主人的態度嗎?可惡!回宮後,定要叫皇兄治你的罪!該死的王亙!」
抓起包袱裡的精美衣物,丟到地上,堵氣地踩了數下,心中的氣仍散不去!
若……若不是無法自理生活,我早就……早就甩掉這不把主子放在眼裡的該死侍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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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馬不停蹄,匆匆,路途遙遠,不辭艱苦,吃一路風塵,跋山涉水,終於到達了期盼已久的北漠。
一路上,我憑地任性,那御前侍衛忍氣吞聲地任勞任怨。雖然偶爾間,流露出不馴的神色,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騎在馬上,風塵僕僕,觸目所及,滿是荒無的平原,因戰火,草木稀疏,百里無人煙。風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從京城出發,一路過來,漸漸貧瘠,人煙也跟著稀少,城鎮隔得遠了,常常要露宿野外。我自是吃了不少苦,好在身邊有個王亙,不至於讓自己落得像乞丐。已經有半個月未洗澡了,全身都癢得受不了,養尊處優的我,從最初因不能清洗而大發脾氣,到如今的認命。行走在外,總是不如意的。
「再向前行數里路,應該可以看到我大明的軍營。」手執馬鞭,因風塵而顯得不羈的王亙遙指前方。
我順勢望過去,抓韁繩的力道緊了幾分。
大哥,二哥,很快,君兒就可以和你們相見了。京城一別許久,對兄長的思念一日強過一日。而二哥,安全否?戰況又是如何了呢?
千頭萬緒,只要再行數里,便可理個清楚。
「殿下,接下來,請您一人過去吧。」王亙道。
我收回目光。「怎麼,你不隨我?俗話說,送佛送到西,不是麼?」
他下馬,從容地行了行禮。「屬下終究只是個影子侍衛,殿下到了軍營,屬下不便現身。」
我側首想了想,點點頭。「你要隱藏暗處?呵,隨你吧。」
若不是為了一路關照我,他這影子侍衛恐怕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現身的。
一甩馬鞭,我率先奔走。至於身後的侍衛,便由他自處了。
跑了半個時辰路,快接近軍營時,前方忽然有伏擊,驚了我的馬,我急忙閃身飛騰,離了馬。
還未站定,便被數十名士兵包圍了起來。
「來者何人?」領將地衝我大喝。
我定了定神,全身疲憊,卻不得不提起精神來應付他們。倨傲地掃視一番這些身著大明兵服的戰士,我揚聲道:「我乃朝廷命官,奉旨前來,各位好漢還請讓個道。」
「可有御令?」
我皺皺眉。「沒有。」
「沒有?」領頭的顯然想不透我一個「使官」會沒有御令。「沒有御令,一律不得通行。軍營重地,身份不明者,不得入內!還不速速離去。」
一聲令下,數十名戰士將武器指向我,我心中冷笑。嫌他們麻煩,不想與他們再交涉下去,真氣一提,身輕如燕,動如閃電,三兩下便繞過他們,踏草無痕,向軍營閃去。
不顧身後眾人的驚詫,我一意孤行,使出超然輕功,不用片刻,便到了軍營。
才一進入軍營,便被巡邏的士兵包圍成團,縱然我輕功再好,也是插翅難飛。
「你是何人?為何私闖軍營?」一個二十出頭,擁有一張娃娃臉的年輕將士怒目相視。
我歎口氣,傲然挺立,抬高下巴,道:「我乃當今太子,我要找你們大將軍白凝塵!」
「什麼?」那將士一臉錯愕。「太子?你是太子?」兩條毛毛蟲一樣的眉毛蠕了蠕,與身邊的士兵面面相覷,然後大笑開來。「哈哈,真是天大笑話,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不在皇宮裡呆著怎會孤身前來疆北?小傢伙,莫要說謊,還是早早束手就擒,說明身份吧!」
什麼!這傢伙竟然叫我「小傢伙」?他自己也沒大我幾歲,還長了一張娃娃臉,憑什麼如此無禮地蔑稱我?
可惡!
「本宮就是太子殿下!汝等不下跪下禮,竟敢出言不敬!該死!」提氣飛身,騰空便給他來個千影腿,不意外地撲捉到他眼裡的驚詫,我恨恨地一笑。算他動作靈敏,閃身躲過。
「好!小傢伙,身手不錯!」他朝周圍的士兵命令。「不許插手,讓本將會會這小傢伙。」
好個娃娃臉,開口閉口一個小傢伙,看我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吃本宮一記『穿雲掌』!」我大喝一聲,那將士顯然不是省油的燈,抽身便與我對打了起來。
我暗暗吃驚。想不到軍營裡不僅僅只是些莽夫,還是有些特別的精英!這年輕將士武功造詣非同凡響。我因為泡藥吃藥,擁有一身二十年的內力,而他,不過二十出頭,內力也很純厚。
說起來,我學了這麼些年的武功,極少與人對打,平時只照著師父給的武功秘籍自己比劃,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今次與人一對打,便知自己實戰經驗實在少,我功力比他高,招式也靈活,卻無法一時半刻贏過他,反而被他壓制了不少地方。
「哈,小傢伙不可斗量!果然有幾手!」他邊打邊大喝,一臉興奮。「痛快,痛快,很少能遇到這樣的高手!小小年紀便武功非凡!」
我惱。攻擊得越來越快,一掌過去,飛沙走石,把四周弄得亂七八糟,不少士兵節節後退,生怕被波及受了傷。
一腿踢斷一根木樁,那傢伙跳在半空,叫道:「小傢伙真狠,這一腿要是踢在哥哥身上,哥哥定要斷了骨頭。」
「就斷你這混蛋的骨頭!」可惡!可惡!他還佔我便宜!
我越打越狠,身上有不少擦傷,他也沒佔到好處,被我弄得灰頭灰臉,衣服破了幾處,髮髻亂了,卻依舊活蹦亂跳。
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我的體力有些不支,長途跋涉,加上打鬥,消耗了我過多的體力,動作慢了下來,明顯有點力不從心,他也配合地慢下來。那雙熠熠生輝的黑眸內,閃爍著一絲狡猾之光。
我微微擰眉,耳邊忽聞有人高呼:「大將軍回營了——」
我馬上收了招式,避開他的攻擊,朝呼喊的方向飛去,只見遠遠有一隊人馬奔來。
我一喜,不顧後面那將士的大呼小叫,身如蒼鷹般地向那隊人馬掠去。
是大哥!
為首的戎裝男子,分明是我那俊美非凡的大哥呀!
身披鎧甲,頭戴銀盔,坐騎白龍駒,英姿颯爽地迎面而來。他,顯然也看到了我,片刻地停頓,在我的高呼下,展開了雙臂。
「大哥——」
身輕如鴻,我如飛絮般,直直往大哥的懷裡撲去——
周圍喧嘩一片,我卻毫不在乎,心喜如狂地埋首於大哥懷中,貪婪地攝取大哥身上的溫暖。
「君——兒——」
抱著我,大哥慢慢地吐出二字。
第二章
別的親人團聚,不是熱淚盈眶,便是關懷備至,可為何我的大哥前一刻將我抱得緊緊的,下一刻,被他帶回主將帳篷裡,按在膝蓋上,狠狠地打屁股?!
「啪啪啪──」大哥打得一點都不手軟,我痛得哇哇大叫。
「大哥,手下留情啦!君兒又沒犯錯,為什麼……為什麼要罰君兒!」我動來動去,掙扎不休。
懲罰我的手頓了頓,大哥以質疑的語氣問:「沒犯錯?」
我正想點頭稱是時,打屁股的力道重了幾分,我立刻叫嚷:「君兒知錯!君兒知錯!大哥──」
「知錯?錯在哪裡?」力道輕了幾分,話問得漫不經心。
我心中那個苦啊,知道大哥此次氣得不輕。我十三歲被他打屁股,還可以說當時年紀小,但如今我都十五歲了,大哥竟然仍把我當小孩子一樣打屁股!
「君兒不該私自出宮,不該千里迢迢來疆北,不該和那個娃娃臉將軍動手打架──嗚,大哥,君兒錯了!君兒錯了……」我可憐兮兮地哀求。
終於,大哥不再打我,轉過我的身,把我摟在懷裡,溫潤的大掌擦拭我臉上擠出的淚水。「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不知羞麼?」
我嘟嚷。「可是大哥還不是一樣打我屁股,哼。」
「不知悔改!」他擰擰我的小鼻子。
「大哥──」知道他解氣了,我馬上化成甜膩的軟糖,埋在他懷裡,撒嬌。「大哥,大哥,君兒好想你,大哥……」
他俊美的臉柔和了線條,黑眸裡醞釀著些什麼,摸摸我的頭,親了親我的額角。「還像個孩子一樣,只會撒嬌。」
我噘了噘嘴。
他忽然皺起劍眉,在我身上嗅了嗅。
我這才發現一股異味自身上發出,嘿嘿一笑,我不好意思地道:「大哥,君兒有半個月未沐浴了……」
有潔癖的大哥當下將我扔至鋪了獸皮的地上,然後大步離開帳篷,我揉著屁股,埋怨。什麼嘛,哪有這樣當兄長的,如此粗魯地將親弟弟扔在地上!
沒一會兒,大哥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兩個抬木桶的小兵,一見熱氣騰騰的浴桶,我緊皺的眉舒展了。
就知道大哥對我好。
一待小兵離開,我迫不及待地將身上的髒衣物三兩下脫掉,當著大哥的面,赤裸裸地跳進浴桶裡,整個人埋於水中,悶了片刻,再探出頭,像小狗兒般,甩甩頭,水珠灑得到處皆是。一抬眼,對上大哥黑曜般的眸子,我露齒一笑。
「大哥……幫君兒沐浴,好不好?」
脫去了一身盔甲的大哥,只著一件寬鬆的白衫,玉樹臨風般地立在我面前,聽我如此說,他閃了閃眼,動手,將白衫褪去。
我疑惑地歪首。
大哥道:「我在外打了一天的仗,身上也粘得很,君兒不介意與大哥一同沐浴吧?」
我點點頭。怎麼會介意呢?浴桶夠大,可容得下兩人。
一眼不眨,大哥健美的裸體顯露於我眼前,我咽嚥口水。大哥有一幅好身材。當大哥滑進水裡時,我莫名其妙的紅了臉,有些不敢直視他。
大哥的動作很輕柔,搓洗我滿是灰塵的長髮,我微閉眼,伏在木桶邊緣,享受大哥的服務。洗好頭髮後,接著是身體,先從背部,再是胸膛,然後是下身……
我尷尬地搔搔濕漉漉的頭髮,瞄了眼半渾濁的水,臉上一片紅潮。堂堂一國太子,竟然髒成這樣。不過是半個月未清洗,身上洗下來幾近墨汁般黑,而大哥甚至還未開始清理自身,浸在水裡,有潔癖的他,早就大皺眉頭,於是乎,我們在換了第三趟水後,才悠閒地浸在清水裡,閉目養神。
洗澡啊,也是很耗體力的。
身體乾淨了,話也多了。
「大哥,二哥如今可好?」我憂愁地問。
大哥睜開微閉的眼,抬手撫了下我的濕發。
「大哥……」我著急。「難道二哥仍未救回來麼?都這麼久了!」
「敵軍頑固不化,屢屢進犯,卻未以清悠要挾。」大哥道。
「那……大哥難道未派人去救二哥?」
「敵軍森嚴,沒有高深的武功,是無法全身而退。」
「難道……就讓二哥那樣陷於敵軍?皇兄不肯派人救二哥,連大哥也放棄嗎?」我眼裡泛起霧水。
「所以……你便孤身一人來疆北?」大哥問我。
我點點頭,咬牙。「二哥是我的太傅,我絕不放棄!除了他,我不要其他人!」
大哥似乎輕笑了一聲,輕摟住我,唇刷過我的頰。「起來吧,先用膳,好好休息,其它的,等你養足精神,再探討。」
「你不遣我回宮?」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漂亮的眼瞇了瞇,像只高貴的波斯貓。「有用嗎?你會乖乖聽話?」
我鼓起兩腮,頭搖得像波浪鼓。
用過飯後,我躺在大哥的床上,包包地睡了一覺。
等醒來時,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娃娃臉,嚇了一大跳。
「大膽──」我先發制人,揪著被子,四周張望,卻失望地沒有找到大哥的身影。
「你在找大將軍?」娃娃臉拉了一條椅子,坐在床邊,托著一張好奇的臉,打量我。
「你是誰?」我不滿地瞪他。這娃娃臉真夠大膽,竟然如此無禮的直視當今太子。
「你就是君兒?白漣君,嘻嘻。」娃娃臉揚揚毛毛蟲一樣的眉毛,道,「小君兒忘了你月魄大哥了嗎?」
我惱怒。這個娃娃臉竟然叫我「君兒」?不,他在喚我「白漣君」!當朝有幾個人敢直呼我「白漣君」?
「月魄?」還在後面加上「大哥」二字?他到底是誰?弄得跟我很熟似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名字,也沒有這個人!
娃娃臉一垮,大為委屈。「果然是忘了!小時候相處過一小段時間,果然不能奢望小孩子的記憶。」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我笨!
「你到底是誰?」我不滿的低喝。
「月魄,白月魄啊!」他無辜地眨眨眼。「你的堂哥啦!君兒呀,雖然我是在你五歲的時候離開白家,來到這鳥不拉屎的邊疆,但你不該將你大哥我忘得一乾二淨吧?」
我張了張嘴,皺著眉頭,努力的想了再想,似乎……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印象。月魄,白月魄?我的堂哥?哎,白家旁支眾多,自開國以來,白家開枝散葉,家族非常之大,在江南,白家是有名望的氏族,白家子弟,有不少離開宗族,去別的地方發展。據說,偏西的平州有一白氏,名望一方,出了不少的子弟,在江湖上曾掀起一番風雲,那白氏是我族的一系。
「真的忘了啊?」娃娃臉滿臉失望,嘴裡咕噥。「果然是小君兒會幹的事,從小就無情無義,唉。」
耳尖的我聽得一清二楚。「胡說,我怎麼無情無義了?」
「除了你兄長們還有那個小璃兒,你就不大理旁系的親戚!我那時候還想跟你親近親近呢,你卻惡作劇地將瀉藥下在我的飯裡!可苦著我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腦裡閃過一條模糊的身影。「嗯,你……你是小魄子?被下了瀉藥,拉了三天肚子的小魄子?」
一聽「小魄子」,他立即耷拉了腦袋。「拜託,不要再叫我『小魄子』!」
我哈哈一笑。「那是璃姐姐取的!還有,瀉藥也是璃姐姐下的!」
遠去的記憶,似乎鮮明瞭起來,因為,有璃姐姐啊……
我眼一黯。璃姐姐他……離開我有兩年了!再也看不到她桃花般燦爛的笑臉了。而我,是害死璃姐姐的罪魁禍首!
興許是想起了璃姐姐,娃娃臉也靜了下來。伸手摸摸我的頭,一副大哥哥模樣。「別再難過了,生死有命,她……不會怨任何人的。」
我拍開他的手,扁扁嘴。
他訕訕地收回手,聳聳肩。
我眼一轉,問:「你有二十七了吧?為什麼臉……還這樣小啊?」
當下,他臉一紅。「臭小子──果然沒有變,口不遮攔!」
我似笑非笑。也只有他,敢如此謾罵我,臭小子?呵呵,多久未曾聽過如此親暱的笑罵了呢?
「小魄子!小魄子!」我樂呵呵地回敬他。
他拍了下大腿,大喝。「好小子,越來越不懂尊敬長輩了!」
我斜眼睨他。他是我的長輩嗎?
「你,休息夠了吧?」他站起來,朝我挑釁的勾勾手指。「我們出去比劃比劃,昨天未盡興!小家夥,武功哪裡學來的,內力似乎很深厚呢!」
真是個愛斗的家夥。被他一攪,我忘了問大哥的去向,憑他一句「小家夥」,便不服輸地下床,跑出將軍帳,到空地上,跟他對打了起來。
他打得不亦樂乎,我也打得大汗漓淋,從未如此不羈地放開心胸,跟人相處過!在皇宮,我步步為營,收了頑性,當個乖寶寶,舉止文雅,維持著皇家威嚴,而來到這裡後,我不再是皇宮中的太子,恢復了十五歲少年應有的個性,好鬥、熱血、狂妄──
我們打得天昏地暗,像兩個頑童般,將四周打得面目全非,而旁觀的將士分成兩派,為我們打氣。
正興頭上時,一道白影閃入戰局,將不可開交的我們給硬生生分開了。
我定睛一看,暗叫不妙。
大哥那俊美的臉晃過眼前,我急急收了掌,跳到地上,娃娃臉同樣收了攻勢,然後──如貓般地一縮,飛快地一閃,在大哥訓人之前,躲進暗處,隱藏了起來。
而我──成了代罪羔羊!
我恨恨地跺腳,大罵他不夠義氣!明明是他挑釁我,大哥一出現,他便閃人逃掉了!顯然也是個頭痛人物!
「君兒──」大哥微笑地望我,聲音溫柔。
我低著頭,磨磨蹭蹭地挨到大哥身邊,頭抵著大哥的胸膛,底氣不足地叫了聲:「大哥──」
大哥竟然沒有發怒,只是疼愛的摸摸我的發,輕語:「吃過飯了嗎?」
我立即搖搖頭,做乖寶寶樣。
他寵溺地拍拍我。「你呀!」
然後,拉起我的手,回將軍帳,裡面的桌上,早擺滿了食物。我這才吐吐舌,鬆了口氣,歡呼一聲,跑向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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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荒無的漠北一片淒涼,戰火給漠北來了無限的死亡之氣。立於小坡上,讓無羈的風揚起衣擺。
趁著月色,我偷溜出來,遠離軍營。
來這裡已有十日了,可是,近十日毫無戰爭,蠻子沒來挑釁,大哥便按兵不動。我有些怨恨大哥,一直不曾救二哥回來。二哥對大哥來說,是怎樣的存在?記憶中,二哥與大哥相處似乎總是相敬如冰,沒有太親暱的接觸,不像我,喜歡膩在大哥懷裡,也喜歡纏著二哥。
大哥對二哥的情感,不像是兄弟?
找了塊光凸的大石頭,坐了下來,靜思。
我急沖沖地趕到邊疆,卻無能為力,這究竟有何意義?伸出雙手,茫茫然地盯著。我太沒用!我還是太沒用!擁有絕世武功有何用,會醫毒術有何用?連最親愛的二哥都不能救回來?
看向渺茫的荒野,心中一片空蕩。
十五年來,活得太不真切。幼年時天真,被帶進皇宮,捲入錯綜複雜的宮廷陰謀。璃姐姐的死是一條導火線,她的死,激化了皇家與白家的矛盾。政權之爭從暗處浮出水面,看似平靜的表面,終於要波濤洶湧了。而我,一個生在白家長在皇家的白姓人,在這之中扮演什麼角色?
揭開層層霧紗,仍有許多未知,真相,好像近在咫尺,卻又隔了千重山。我不知道,當接觸真相的剎那,我會變成什麼。或許──無法承受吧!
唉──
淡淡的憂愁,繞上心頭,散不去。十五歲的少年,應該是快樂的,活躍的,不該如我這般無精打采。難怪小魄子說皇宮束縛了我的羽翅。
想到小魄子,我不禁失笑。他啊,二十七歲了,仍像個孩子般胡鬧,真不懂,他是如何當上將士的。一張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常常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好像什麼都不會煩惱。少年時便來邊疆,自小在軍中長大,經歷過生死之戰,本應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我卻無法看清他。
白家旁系的親戚啊,好像還有很多……年少的,英姿颯爽的,白家人活躍在很多領域,在朝為官,入世為商,在野為雄,農工士商,江湖豪傑,似乎每行都有白姓人。血緣有近有遠,有濃有淡,但姓氏是不變的,白姓,是當朝一大姓氏,比起國姓朱,似乎更龐大。
有什麼跳入腦中,卻一時抓不住。我晃晃腦袋,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凌厲,當下收回神緒,飛身閃躲,仍是慢了一拍,被冷劍刺傷了左臂。
待立定後,我打量眼前的黑衣人。
蒙面,偏瘦,手拿峨眉刺,行動敏捷,氣息微弱,渾身一股死氣──殺手!?
沒有給我太多閒暇,他凌利的向我攻擊。我當機立斷,施展武功,與他較量。這個殺手──是敵方的?為何要行刺我?難道──我的身份被蠻子知道了,所以他們派殺手來解決當朝太子?或者,他想挾持我?但,更快的,這個想法被我推翻了,因為……黑衣人攻擊毒辣,分明是一心一意要我性命。
我不敢怠慢,用學了數載的武功配上二十年的內力保護自身,然而,我手上無武器,對戰經驗不多,加上從遇到過一心想殺死自己的殺手,枉有絕世武功,卻處處受制。
我未殺過人!
就是當初狩獵時,聽到那兩公子哥口侮我的二哥,我也只傷了他們。但眼前的殺手,我不能手下留情。
這是一場生死之戰,不是他生便是我亡!我不能死!
絕對──
我扯下腰帶,貫真氣於其上,瞬間,柔軟的腰帶硬如鐵,有了武器,我反敗為勝,開始攻擊黑衣人。
黑衣人的眼睛一直是冰冷的,透著濃濃的殺氣,我全身警戒,暫時忘了自身,一對上那泛著冷光的峨眉刺,便打紅了眼。
其實我的身體,流著瘋狂的血!
我猛然感到,獵殺對手,是一件興奮的事!看到血從殺手的身上流出,令我熱血沸騰。如果能將殺手的脖子擰斷,或許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動作慢了下來,對方趁機刺我一劍,我的手臂又被刺了劍,貫在腰帶上的真氣差點洩掉。
瞟了眼自己手上流出的血,我皺眉。我不喜歡自己流血,所以──只好讓對方流血!
雙眼一銳,我指甲一彈,一縷金色的細粉無聲無息地飛射出去,撲向黑衣人,黑衣人動作一滯,猛地摀住眼睛,我微微一笑,直硬的腰帶一軟,如蛇般勾住他手中的峨眉刺,一扯,奪了過來。
月光下,銀光一閃,血像美麗的噴泉,自殺手的脖子處噴射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形。
「砰──」
草地上,倒了一具無頭屍。
我右手纏著一條被血染紅了的白色腰帶,而腰帶的末端是一把尖銳的渾身淌血的峨眉刺。
風,吹得我一陣發顫,我,猛地驚醒。
看到仍在噴血的屍體,再看看自己手上沾了血的腰帶,我嚇了一大跳,駭然地將腰帶扔掉,後退一步,身子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我失聲叫了一下。
我殺人了!
我竟然殺人了!?
全身發顫,發冷,那血紅得發黑,枯黃的草沾了血,彷彿有了生氣。
竟然殺人了!我失神地望著雙手。
呆愣了好一會兒,我啞聲叫道:「王亙──」
沒有回應。
我不死心,再叫:「王亙!」
身後突然有了氣息,我猛回頭,便看到王亙那張平凡的臉以及他那雙不平凡的黑眸。
「你──為何現身?」我問。
「太子喚屬下,屬下現身。」回答得不卑不亢。
「是嗎?」我的唇仍在發抖。「剛剛為何見死不救?這是一個影子侍衛會有的表現嗎?」
「太子武功蓋世,一個小小殺手,不足為難。」他道,掃了眼斷頭的屍體,嘴角似有若無的揚了揚。
「你──是故意的!」我握緊拳頭,憤恨。「你故意不出手!你故意冷眼旁觀!你枉為影子侍衛!」
他歎了口氣,望著我。「殿下,不過是死了一個刺客,沒什麼好氣的。」
我倒吸一口氣,他如此雲淡風清,將生命視做螻蟻。
「是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大喝,在空曠的荒原,顯得閣外刺耳。
「屬下看得清楚,是殿下殺了他。」他仍平靜無波。
「該死的你!」我顫抖,恨不得衝過去揍他一拳,但我剛殺了一個人,現在動彈不得。因為──殺第一個人的恐懼太強烈了。
他走近我,手掌按在我肩上,微微一笑,笑得我心中一窒。「好了,不要再難過了。殺第一個人時,總會有些感覺,以後殺多了,便麻木了。這世界便是這樣,你不殺人,敵人就殺你,與其死在敵人手中,不如讓敵人死在自己手中,不是麼?殿下,沒什麼好怕的,一切只為了活下去。」
「你……」他言語溫柔,我一時無法反駁。
「難道殿下希望屬下出手殺了他?一樣也是殺人,不是嗎?借我之手殺人,和你自己殺人,有何區別?」
「我……」我一愣。
「別再像個孩子般撒嬌了!你是一國太子,是皇帝喜歡的人,如果太懦弱,那只會淪為玩物。」黑眸中射出一道冷漠而陌生的光,刺得我心一寒。
我恨恨地瞪他。
「皇上喜歡強者,不會將一個弱者放在身邊。所以,殿下,你要變強,不要動不動便求人保護。」
我揮開他的手,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腳尖觸到染色了的腰帶,沒有猶豫,踢了起來,接住,然後扔掉峨眉刺,忍著作嘔的感覺,將血色腰帶纏回腰上。
是嗎?皇兄喜歡強者?不會將一個弱者放在身邊?而我是強者嗎?或者,我是弱者?是強者,會受到皇兄的青睞,是弱者,便要淪為玩物?我……是皇兄的玩物嗎?
心,很痛。卻無法呻吟出聲。
派個影子侍衛在我身邊,不是來保護我,而是要監視我。想要證明,我是強者還是弱者?
「皇兄早料到我會來疆北吧?」我自嘲一笑。「我還在想呢,森嚴的皇宮,怎麼可能讓我那般輕鬆地跑出來,原來……我不過是枚棋子。你是影子侍衛,說是保護我,我看……你跟我來疆北,是來察探軍情的吧?」
他不言不語,剛剛話很多,這會兒倒成了啞巴。
我倨傲地抬頭,盯視他,然後,揚起未受傷的右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一震,幽深的黑眸內似乎竄上一團怒火,但不知為何,強忍著壓了下去。我揚揚嘴角,笑得冰冷。
「侍衛便是侍衛,不要以一種教訓的語氣跟本宮說話!本宮是太子,由不得你放肆!」
他垂下眼,沒有回應我,不知在想什麼。
就是這種令人討厭的傲氣!他雖然長相平凡,雖然身份低下,但天生有一股傲氣,令我想狠狠地折煞他!真想……將他踩在腳底下,好好的侮辱一番。
猛一驚,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今夜是怎麼了,我竟然連著兩次失控?我的心中──住了一隻魔獸?它──在甦醒。
側耳傾聽,遠處有人接近,我咬咬牙,一聲令下。「退下。」
他飛快地抬眼,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便隱藏了起來。
那一眼,直直的射入我心深處,令我慌亂。
我撫住胸口,覺得身體裡的心跳得很快。
「君兒──」
我抬頭,看到大哥翩若驚鴻的身姿,暗暗吁了口氣,放鬆了下來,同時,左臂的傷痛得我差點掉下眼淚。
大哥審視了一下四周,看到斷頭的屍體,再看看受傷的我。他伸出雙臂將我狠狠地往懷裡帶。
我埋首於大哥懷中,安心的閉眼。
大哥沒說什麼,將我抱了起來,然後命令跟來的娃娃臉查清刺客的身份。
這一夜,過得驚險。前面有毒辣的殺手,中間有無禮的王亙,後來有威嚴的兄長。
回到軍營,我又是被兄長好好的教訓了一番,一夜疲憊,卻得面對大哥的怒氣,天快亮時,才得入眠。
抱著大哥,我咕噥一聲,沈沈入睡。睡夢中,似乎有輕羽落在我的唇上,令我癢癢的。
敵軍派來使者,要求兩軍和談,並且擺下宴席,邀請我方將軍前去。
這是一場鴻門宴!
「大哥,你要去?」我問。
兄長拿著使書,沈默。
「將軍,其中定有詐,不可不小心。」同營的幾個將軍議論。
「這個好機會,可以一探虛實。」有人也贊同。
「那怎麼可以?大將軍不可深入敵營,敵軍狡詐,萬一有變,誰來撐大局?」立即有人反駁。
我看這些將士討論得面紅耳赤,不禁歎口氣。想不到行軍打仗,如此複雜,紙上學來終覺淺啊。二哥說我只會紙上談兵,還真是說對了。
「怕什麼,將軍武功蓋世,足智多謀,區區一場宴席,有懼之有?」我的堂哥白月魄豪邁地一擊桌案,打斷了其他人的討論。
被他一鬧,眾人皆望向我大哥。大哥沈吟一聲,道:「派人回他們信,就說本將軍到時定會赴宴。」
「大將軍,萬萬不可啊──」有人反對。
「哈哈,太好了,大將軍,我和你一起去。」只有白月魄在那裡興奮。
我白他一眼,拉拉兄長的衣袍。「大哥,我也要去!」
大哥微搖頭。「劉副將同我一起去便可,你們都留在軍中。」
「什麼?」白月魄不滿。「為什麼?將軍?」
「對啊,為什麼不讓我跟著去?」我急急點頭,不讓小魄子去是明智的選擇,可為何也不讓我去?怎麼說我也十五歲了,擁有常人沒有的非凡功力,還能識辨毒藥,大哥帶我去,百利而無一害啊!
「我意已決,爾等不可違背命令!」大哥低喝一聲,大將軍風發表露無疑。懾於兄長的氣勢,我和小魄子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三日後,大哥帶了副將和幾名親兵,就這樣去了敵方軍營,而我和小魄子兩人窩在營帳中唉聲歎氣。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粗枝大葉,魯莽粗躁,大哥一定會帶我去。」我瞪他。
「小鬼頭──」小魄子很不客氣地拍我的腦袋。「你堂哥我行軍打仗了這麼多年,向人來逢凶化吉。你才來軍營,懂什麼?」
「可惡,你才是豬頭!」竟然叫我小鬼頭?呆在軍營時間久了,與眾多直來直往的將士相處久了,不知不覺中沾了他們的粗獷。
特別是和這個大我許多歲的堂哥一對上,就更粗野了。兩人常常為了丁點的事爭持不下,然後大打出手,打完後又拍手和好。
果然是只有小孩子才會的行為。
這不,又和他打了一架。
打完後,兩人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我倏地坐起身,大笑。
「小鬼,你笑什麼?」小魄子一臉莫名。
我賊賊地轉了下眼珠子,然後沈下臉,說:「以你這笨豬般的腦袋,是不懂我笑什麼。好了,夜了,我要休息了,你回自己的帳篷啊。」
「什麼?」那廂,小魄子一個鯉魚翻身,跳躍而起,下一刻便衝過來要掐我的脖子。
真大膽,這世上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太子無禮。我不客氣地腳踢過去,他快速閃開了。我打了個呵欠,鬧了一晚上,困乏了。
小魄子見我睡眼惺忪,便不甘心地走出去了,臨走時不忘威脅。「明白小心了,定要打你屁股,小鬼頭。」
我衝他扮鬼臉。
待他一走,帳篷裡也清靜了許多。我一反剛剛的困乏,精神一振,清醒著呢。在大哥的辦公桌上東翻西找,終於被我摸出一張地圖,找了找,敵方軍營的所在地,牢牢記住。把地圖放回原處後,我脫下身上的衣服,找了件顏色較暗的勁裝穿上。
當初來軍營後,我是一身狼狽,好在大哥沒有立即把我趕回去,只是修書一封密報皇上。然後為我打點了不少衣服,都是勁裝,方便我在軍營裡生活。穿那種公子哥的寬袖長袍,只會礙手礙腳。
說實在的,我還是最近能熟練地穿衣服。以前在宮裡有人侍候,出了宮後,有侍衛王亙侍候,在軍營裡,大哥有時候也會幫我,但他很忙,哪能天天顧我,還因此被小魄子嘲弄了許久。我氣不過,就纏著大哥,教我如何穿不同款式的衣服。
準備好後,我吹滅了油燈,弄成一副要睡覺的假象。過了一會兒,外面巡邏的士兵走過一循後,我從床上爬起來,偷偷地從帳篷裡溜出去。避過重重守衛,溜出了軍營。
月夜下,我踏草無痕,如流星般地往敵方的軍營竄去。
心情是激昂的,自從來了邊疆後,我真是越來越野了,常常做些大膽的舉動。皇宮的框架困了我,如今我一出來,真是如脫韁的野馬,無能人掌控。
我邊跑邊注意四周,沒有覺察異象,這才稍微放下警戒。快到敵方軍營時,我停下腳步,藏在一處隱密的草堆後。
敵軍營帳裡燈火通明,來往諸多士兵,我要混進去恐怖並不容易。要潛入或許難不到我,問題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大哥身邊,就近保護他呢?
正想著,看到一支歌舞團來到軍營的入口。被盤問了一會,守門的人便放行了。
我擰了擰眉。想來那支歌擺團定是要在宴席上表演,看其中不乏漂亮的姑娘和少年,我挑了挑眉,心中已有主意了。
憑著敏捷的身手,潛進了敵方軍營,摸到歌舞團準備出演的帳篷,隱藏暗處。
那些舞伶似乎是外族人,奇裝異服。女子蒙臉,卻露肩露肚臍,長裙薄如紗,微微一抬腿,就可窺視內側風景,手腳腕上都戴有銀鈴,動一動,便「丁丁當當」的脆響。而男子全都袒胸裸背,胸膛上畫有油彩畫,下身是一條露大腿的短褲,手腳腕上扣的是護手,但護手上鑲有大大小小的金色鈴鐺。
我撇了撇嘴。如果我要靠他們混進宴席,是絕不能扮成男伶,我可不想在一堆陌生人面前袒胸露背。看來……眼珠子溜到那些女伶身上,我哀怨。大哥啊,為了你,我可是連女人都要扮了。
出演時間到了,舞伶們一個個出帳篷,運氣很好,最後出來的那個是女伶,我趁機隱現點了她的昏穴,迅速地扒了她身的衣服裝飾,硬著頭皮往自己身上換去。花了點時間終於搞定這看似簡單,卻複雜的衣服,蒙上面紗,跨出帳篷。
「%%%.#¥」之前離開帶團的舞伶又跑回來了,看到我,批頭就說了堆聽不懂的話,估計是在責罵我動作慢。
好在我蒙著臉,光線也有點暗,叫她辨不出真假。吱吱唔唔地摸摸小腹,意思是剛剛肚子有點不舒服,解決了一下。
那人又說了堆話,之後拉了我跑回隊伍,終於,算是混進宴席了。
異國風情的激躍音樂響起,舞伶們魚貫入場,我也裝模作樣地跟著前面的姐姐動作起來。說實話,我一介男子,學女人跳舞實在彆扭,何況這些舞伶跳的舞與我大明的天壤之別,要跟上他們的步子,還真是為難我堂堂一介太子了。
好在我身體還算柔軟,眼神快,動作機靈,跟著十幾個人扭扭腰,動脖子眨眼睛勉強過得去。
跳啊跳啊,我開始把注意力放到宴席上的大人物身上了。
首席似乎是敵軍元帥,隔得有點遠,看不清面貌,但看樣子年紀不大,與我大哥差不多,而帳篷左側坐的是敵方將士,右側坐的自然就是我大哥一行人了。
隨著舞步的轉動,我終於移到了右側方位,尋找到大哥,雙眼一亮。大哥一臉高深莫測,在敵方帳營裡依舊能從容不迫,慢慢地喝著酒,吃羊肉,動作斯文優雅,與這些外邦人的粗魯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過於注意大哥,我錯了好幾步,慢了一拍,腳下一頓,被人一撞,不小心移出舞陣,人便向大哥位置上摔去。
一時,舞陣出了亂,舞伶們大驚失色,而我──非常幸運地,被大哥抱在了懷中。
剎那,整個宴席靜成一片。z
被大哥抱在懷裡,更被他直盯著瞧,我大氣也不敢喘。心裡卻盼著大哥能認出我,好幫我解決一下眼下的麻煩,順道將我留在他身邊。
屏住氣的當兒,敵方元帥突然哈哈大笑,聲音聽來豪邁而粗獷。y
「白將軍,本王的這個舞伶對將軍投懷送抱,似乎是看上將軍了。」
大哥微微一笑,處事不驚,伸手摸摸我的眼睛,不經意地貼近我聞了一下。我不敢動,直勾勾地望著大哥。他的眼睛幽深而不可測,淡淡的笑容多了平時沒有的邪氣。
「想不到貴國的女子都如此獨特,與我朝女子迥然不同,別有一番風情。的確令本將大吃一驚。」不急不慢的聲音出自大哥之口。「不知大王是否肯割愛,將她送於本將?」
「哈哈哈,有何不可?今夜你我相談甚歡,白將軍又是爽快之人,本王最喜像白將軍這般出眾的領軍將才,區區一名女子送將軍又何防呢?將軍如喜歡,給屬下們也挑幾個,呵呵。」
大哥笑著點點頭,然後把輕鬆地把我抱起來回到座位,我就如貓般地窩在他懷中,動彈不得了。
那個……我小小緊張一把。大哥是認出我了吧?否則不會開口要我?可是……從他臉上又端不出什麼。因為……他……他的大手在我裸露的肌膚上來回摸啊摸的,真的像是在挑逗伶女。
我腦中一片空白,想我大哥應該不是風流浪子,怎地……如此大膽地在敵軍將士面前,做出露骨的舉動?
他知不知道……他非禮的人,是他親愛的弟弟我啊!zz
音樂再起,舞隊少了我,仍然可以再跳一曲,那大王舉杯要大家同歡。歌舞完畢後,舞伶們被那些喝得醉熏熏的將士們一一瓜分。
我暗吁了口氣,原來這些舞伶也作侍陪的啊?好在大哥先把我要了去,否則到時我還真不知怎麼辦。
敵方將士孟浪又開放,大哥這邊的人也是逢場作戲。席間並沒有談什麼正事,估計在歌舞之前已談判完畢了。結果應該都是令雙方滿意,宴席才能順利進行。
夜了,那大王安排了帳篷,大笑著讓人帶我大哥去安排好的帳篷一夜春風。
大哥也沒有拒絕,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輕鬆地抱著我,進了帳篷。
我吁了口氣,進了帳篷,就我和大哥獨處,問題便不大了。正想開口表明身份,哪知頭一暈,人已被大哥壓在床上了。
「啊──」我輕呼一聲,隔著薄紗,大哥的唇已覆了下來。
「唔──」我瞪大了眼,搞不清楚狀況,傻傻地被大哥吻著,身上少得可憐的衣服更是脆弱得被剝下。
不行……不行!快放開我,大哥啊,我是君兒啊!
我掙扎,但大哥壓著我不許我動分毫。寬大的手掌靈活地滑進我的裙內,往大腿根部摸去。我發顫,大哥要是發現我是男的,應該會停下手吧?於是也沒有真心去阻止。
隔著薄紗,大哥的唇似乎很溫潤,但又充滿了霸道,牙齒微微地啃著我的唇,令我神智微亂,那大手來到我的兩腿間,覆在了我的私處,只頓了頓,沒有停下,就那樣……掌握了它。
慾望一被握住,我就僵硬了,雙手抗拒他,正要反抗,卻被大哥點了穴道,我剎時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大哥為何認不出我來?還……還侵犯我?難道……他真的把我當成舞伶了?
不能動,不能開口說話,臉上的薄紗也沒有被取下,我……竟成了砧板上的魚,任自己的親哥哥宰割了?!
大哥的眼依舊幽深,俊美的臉有一股不曾見過的邪氣,他慢條斯理地脫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強壯的胸膛,我直直地瞪著,吞吞口水。不可否認,大哥真的很有魅力,是任何一個女人心中的理想對象,可是……不是我的呀!
脫了自己的衣服後,他又把我的衣服脫了個乾淨,唯獨沒有拿下我的面紗,我哀求地望著他,希望他能發發慈悲,放過我!只要取下我的面紗,就可真相大白了。
大哥無視我的祈求,嘴角一勾,壓了下來,他的肌膚與我的相貼,怎地滾燙啊!我從未如此親近過大哥,那純正的男性氣息包圍著我,使我一時情迷意亂。
吻,落在我身上,沒有一點敷衍,大哥把我的肌膚一寸一寸地啃咬過。
啊……不要……
我在心中吶喊,但無能為力。全身燥熱了起來,年輕的身體受不住一點撩撥,情慾便高漲了。
他的手來到我的私處,拉開我的大腿,不斷搓揉我的慾望,在他的挑逗下,我的慾望漸漸抬頭,羞恥令我閉上了眼。
住手!不可以啊!
大哥──
當他把手指鑽入我後面的股穴,擴張著要入侵時,我剎時淚流滿面,驚恐地不知所措,害怕得直發抖。
皇兄──救我──
溫潤的舌尖舔著我的眼淚,低沈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害怕了?」
我顫了顫睫毛,張開一雙淚眼,怨恨地瞪眼前的男人。他……他根本不是我的大哥,分明是一頭狼!
嗚──
心裡好委屈,大哥二哥都疼我,為何他們卻如此侵犯我?
「唉──」大哥似乎歎了口氣,那肆意的手指已離開我的小穴,改為摸我的背部。「知道害怕還敢獨身來敵營?」
我大驚,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望著大哥。
他……他……大哥他……知道我是君兒!?
揭下面紗,吐出一口怨氣,恨恨地瞅我大哥,大哥似笑非笑,拿薄被遮住我身體。我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掩蓋了身上的痕跡。
「知錯了嗎?」大哥伸手想敲我的腦袋,不料我趁機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大哥也不掙脫,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這樣讓我咬出血絲。嘗到腥味,我才解氣地鬆開口。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絲,見大哥手上深深的牙印,心裡內疚了一下下,但一想到他明知我是弟弟,卻仍然戲弄我,心裡就怨恨。
「還在生氣?」大哥也不管手上的傷口,捏住我的下巴,低問。
「哼!」我拍開他的手。
「脾氣倒不小。」
我瞪他。
「你也知道生氣?知道發脾氣?可知這是哪裡?敵軍軍營!你可以忘了自己是白家三子,但不可忘記你是我朝太子!」大哥倏地冷了聲音。
我打了個寒顫,被大哥寒徹如冰的眼一望,就不敢吱聲。
「如若被敵軍知道你的身份,你我皆在葬生於此了!或許,他還會利用你的威脅我朝。你可知自己的魯莽?」
被大哥一提點,我愧疚地低下了頭。
可能是在軍營裡待久了,都忘了自己是當朝太子,陪小魄子一起瘋,全忘了自身安危,不知警戒了,行事也魯莽不經大腦。
鼓了鼓腮,我輕輕扯大哥的衣角。「君兒知錯了,大哥莫氣。」
大哥的語氣緩了緩。「便是不知你的身份,單是你這種打扮,就該罰!你可知你這模樣──」
我抬眼,眨眼。我這模樣怎麼了?蒙了臉,誰還看得清我啊?
大哥閃了閃了眼,摸摸我的腦袋。「好了,先睡一會,明日找機回大哥帶你回去。」
從大哥的表情裡端不出什麼,我吁了口氣,接過大哥遞來的一件衣服,手忙腳亂地穿上,然後躲進被子裡,大哥陪我躺下。這段時間我都是睡在大哥的帳篷裡,和他同床共枕,所以現在很自然地滾進他懷裡,大哥似乎僵了僵,過了一會,才圈住我,把我抱在懷裡,安睡。
有大哥在身邊,我就安心地睡著了。
夜,更深了。
我是因為呼吸不通暢,被迫醒來的。眼一睜開,就看到一張欠扁的臉,我嚇了一跳,一拳揮了過去,對方迅速躲開。
「你──」我坐了起來,往旁邊一摸,床上只有我一人!大哥不在身邊?
王亙立在床邊,微彎腰。「殿下睡得香,卻不知這裡是敵軍營帳?」
我冷下臉。「你──一直隱藏在我身邊?」
他聳聳肩。
我臉色更不好了。如果他一直隱藏在暗處,那他有沒有看到大哥對我在床上做的事?
「白將軍武功蓋世,沒有人能長時間隱藏在他身邊。」言下之意便是他是等我大哥離開了,才潛進來的?
也不知為什麼,我暗自鬆了口氣。畢竟王亙是皇兄的人,萬一他在皇兄耳邊說閒話,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大哥呢?」
「噓──」他神秘一笑。「要不要跟我來?」
「嗯?」去哪?
「我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絕對讓你我大吃一驚。」
我猶豫了一下,看他笑中帶了絲冷凝,便點了下頭。這個王亙,究竟是什麼身份?直覺告訴我,他並非一個簡單的侍衛,他的行事作風,頗大膽妄為,而且並不太聽我指使。沒有侍衛像他這樣隨性,自主。
理了理衣服,從被窩裡爬出來,突然感到王亙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窘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一身狼狽。輕咳了一聲,取下了身上礙事的鈴鐺,繫好腰帶,隨便紮了下頭髮,故作自然地道:「走吧。」
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從王亙的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冷然,令我莫名的不舒服。
「太子殿下跟好了。」
於是我跟著他出了帳篷,躲過巡邏的士兵,施展絕佳輕功,很容易地來到了敵軍統帥的軍帳。
黑暗中,我看了一眼王亙,疑惑他為何帶我來這裡。王亙打了個手勢,帶我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並用匕首在帳篷上劃出一道不易覺察的細縫。從細縫裡看進去,竟可以一覽帳篷內部場景!
我盡量隱藏氣息,透過細縫,細細探索,當看到大哥的身影時,我怔了怔。
大哥趁我睡著之時,來敵軍統帥帳篷裡要做什麼?而敵軍統帥三更半夜召見我大哥,又有什麼企圖。
思索間,視線打轉,突然,我睜大了眼。王亙及時摀住了我的嘴巴,阻止了我驚訝的輕呼聲。
二哥!?
我竟看到了那生死未卜的二哥!?
二哥依然清冽如水,一襲白衣,眉眼低斂,不動如山地坐在獸皮椅上。他的身邊是敵軍元帥!宴席上,我沒有仔細看他,這會兒看時,竟發現他長相雖粗獷,但身上的霸氣渾然天成,棕色的眼眸犀利而深沈。二哥和他坐一起,是兩幅截然不同的畫。削瘦清雅的二哥像山水墨畫,詩意朦朧,耐人尋味;而高大粗獷的他是那萬馬奔騰的原野畫,不修邊幅,卻大起大落,豪邁寬闊。兩個氣質迥然不同的人坐在一起,即突兀又和諧。
大哥坐另一側,俊逸的臉上是高深莫測的神情,他的眼睛掠過二哥,看向敵軍元帥。
「莫多爾,咱們明人也不說暗話,你已得到想要的,卻為何遲遲不動作?」
嘴角一揚,那笑笑得人心一陣舒暢,但擋不住陣陣冷意,伸手一把捏住二哥的下巴,二哥如木偶般,不作反抗,由他擺佈。「凝塵,我知道你們白家有一種咒術,像被詛咒了一樣,從你們祖上開始一直到現在,如那毒蛇,殘害著你們白家每一個子孫。」
大哥抿嘴不語。我卻心驚了下。咒術?難道是那個?白家人的身體被第一個人佔有後,便會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並且為他做任何事?!
「你父親利用了自己的親弟弟,而你呢?做了相同的事!的確,我是喜歡清悠,更可以說是愛上他了,為了他,我可以發動戰爭,並且幫助你們打擊那小皇帝。但是──我不愛像這樣木偶一樣的白清悠!你實話告訴我,他──有沒有被你下咒言?」
我還來不及驚訝,又聽那人說:「我對你們白家的事完全不感興趣,想掌控整個皇朝也好,想奪權也罷,誰叫我喜歡清悠,所以只能叫你們利用了。但是我不是傻瓜,吃虧的事,我莫多爾從不做。」
我希望自己聽到的,只是這蠻人的胡謅。大哥怎會利用二哥?白家更不可能成為反叛者!顛覆皇朝?這種事對我來說簡直匪夷所思。
大哥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道:「並非只有我白家的咒言能控制一個人的神魂,這世上還有一種叫攝魂術的咒術,你可有聽過?」
「攝魂術?!」
「不錯。」優雅地伸指,在二哥的眼前晃了晃,大哥道,「他是我弟弟,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佔有他──白家的咒術可以說是禁術,失敗了,雙方皆會喪命。我父親僥倖,成功了,但這種咒術會反噬,父親已嘗到反噬的厲害了。我自然不會走父親的路子。」
「哦,那麼,你為何對自己的弟弟施攝魂術呢?」瞭解情況後,那人鬆開二哥,慵懶地坐著,如草原上閒散的獵豹,毫無危險性。
「如果我一開始便把神智清楚的清悠送給你,你會與我合作嗎?」大哥笑笑。「你不會。你侵犯我大明,竟只是為了一名男子,得到你想要的,你便會抽身離去。便是皇帝不計較,我白家也絕不姑息。」
棕色的眸子一犀,那人問:「我要你解開攝魂術!」
「我還是那句話,各取所需。」
「……你們白家要那麼多兵權幹什麼?莫非真要謀反不成?」那人奇問。
「有何不可?這帝位原就有我白家一份。」大哥以平靜的聲音說出此話,我已輕呼出聲,王亙要阻止已來不及了!瞬間,大哥神情一變,身如閃電,我想逃,但為時晚矣,帳篷被利劍開了個大口子,暴露了我的身影,我戰慄地抬頭,迎上大哥冷峻的臉,呼吸長綿而緩慢。
「跑了一個?」那個叫莫多爾的蠻人踱了過來。「這小東西的膽子倒挺大,混進宴席裡當舞孃,這會兒又跑來偷聽,呵呵,倒有些意思。」
我越聽越心寒,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哥。大哥的劍還握在手裡,劍的末端頂在我的額眉處,只要一寸,我便血濺當場!
眼前的人,可真是我的大哥?!冷蕭的神情,冰寒的眼眸,嗜血的氣息,哪裡是我那溫文爾雅,飄逸超塵的大哥?!
如果我不是他親弟弟,那麼現在我已經是一具死屍了!可就因為我是他弟弟,所以他在猶豫──是的,他在猶豫,要不要──殺了我!
我打了個寒顫。
「現在殺了可惜,大魚還在後頭呢。」莫多爾邪氣地說。「這小東西長得不錯,廢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筋骨,拿去賣,倒有不錯的價錢。」
我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這蠻人──竟敢、竟敢要將我當貨物般地賣了?我堂堂大明皇朝的太子,何曾被這樣侮辱!?
但我又顧忌大哥手裡的劍,不敢輕舉妄動。定了定心神,我動之以情。「大……大哥……我……」
我還沒說完整句話,便被點了啞穴,大哥不知何時收了劍,將我扯時他懷中,我像小貓般,被他抱在懷裡。
「唔──大哥?嘿嘿,這小東西是?」
「你不必知道。」大哥冷冷地道。「這事我會處理,你只要按計劃即可。至於清悠,等事成後,他就會清醒。」
「我沒有拒絕的餘地,不是嗎?誰叫我愛上你們白家的人,一個比一個沒心沒肺。」
我戀戀不捨地望向二哥,二哥依舊靜靜地坐著,對四周發生的事完全沒有感知,才看了幾眼,我便被大哥抱著離開了。
回到大哥的帳篷裡,我被放置在床鋪上,我縮起身子,直視大哥,被點了啞穴,口不能言,我只能望著他,無言地望著他。
大哥,你不是曾說過,白家只是為了鞏固帝王而存在的嗎?可是我今晚聽到了看到了什麼?大哥竟與敵軍謀合,還犧牲了二哥,只為了奪得更多的兵權,進行──謀反?!
這種事……叫我如何相信?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還有假的不成?把璃姐姐送進宮,說是為了鞏固帝位,削弱一些大臣的權力,連帶的削白家人的權,從而讓帝王真正的完全地掌握政權?
大哥……騙了我?!
師父說,除了他,誰都不能信,這世上,唯有他不會害我?所以,大哥騙我,二哥騙我,父親騙我,皇兄騙我?連我自己都被自己所騙?一個個假象,掩蓋著真相,如果連我自己親耳所聽,親眼所見都是假象,我還真不知道,這世上,什麼是真的了?
臉被大哥捧住,他的神色十分詭異,我從不曾見過。
「君兒……你為何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呢?如果一直乖乖的,不曾離開過白家多好。可是偏偏調皮,獨自出去玩耍,結果被他人搶走了!」大哥喃喃,眼裡漸漸流露出柔情。「被帶進皇宮,與白家斷了關係,如果你安份些,當幾年有名無實的太子也罷了,可為何偏去見了白霄雲?璃兒死了,你就當她安生離開了罷,又為何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君兒,你的好奇心太強,可知,這樣的人往往死得最早?白家和皇家的矛盾,你為何偏要摻進來?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眼淚,簌簌而下。
大哥抹去我臉上的淚,搖搖頭,歎息。「可惜,遲了,遲了。君兒,你阻止不了。因為你,我們和皇家誓要拚個你死我活了。」
我瞪大了眼。我不懂,為何是因為我?
「睡吧。好好地睡一覺,明日我們回去。今晚……你還是我的好弟弟。」這是否意味著,明日以後,我與他的立場對立了?
**** **** ****
翌日,我被大哥用布巾包得嚴實,騎馬回到了我方軍營。才進將軍帳篷,小魄子便過來狠狠地拍了我一記。
「臭小子,你好哇,膽子大哇,竟然敢偷跑出去,還潛進敵方軍營?嫌命太長啊?」
我的啞穴早解了,被小魄子拍得生痛,又因為憋了一肚子的氣,當下反擊。一腿掃過去,將他拐倒在地,小魄子哇哇大叫。
「你狠──」
「還不夠!」發洩般地衝向小魄子,對他拳打腳踢,小魄子被我揍了幾拳後,終於發現我的不對勁,從一開始的玩笑到後來的硬拚。
「你幹嘛?發什麼瘋?」
「你自己找打,活該!」我手下不留情,打得他到處跑,弄得將軍帳裡鬧哄哄,直到大哥進來,低喝一聲,兩人像老鼠見了貓,停了下來,縮起肩,不敢再造次。
「月魄,出去。」將軍一聲令下,身為下屬怎敢反駁。小魄子朝我擠了下眼,摸摸鼻子,出去了。
我喪氣地坐在椅子上,別過頭,不看大哥。
「君兒,這段時間,你乖乖地呆在這裡,不得出去一步,知道麼?」
我撇撇嘴,不答。
「君兒?」大哥過來摸我的頭,被我一掌拍開了。
「耍脾氣?」大哥不容我反抗,抬起我的下巴,冷冷地盯著我。「這裡是軍營,我是大將軍,你便是太子,也不得違命。」
我委屈地瞅他。「……我當你弟弟,真的那麼難?」
「你應知,從你被皇帝抱進宮後,你再也不是我的弟弟了。」
「那還真難為你了……做戲做了這麼久。」我諷刺。還一副好兄長的模樣,原來都是假的?!
「……你會知道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大哥語重心長。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惱怒的大吼。「不要給自己的私慾加上堂皇的理由!」
「你寧可信一個外族人的話,也不信自己大哥?」
「這會兒又成大哥了?」我嘲弄。
大哥眼一瞇,危險地看著我。「真是不可理喻。」
「多謝誇獎。」
還想再諷刺幾句,唇上一刺痛,我睜大了眼。大哥的俊臉近在咫尺,他的唇覆在我的唇上,被他扯進懷裡,狠狠地吻住了。
「唔──」放開我!
直到我被咬出血,他才放開我,我發顫地癱在他懷裡,唇角沾了血。
抱緊我,大哥埋在我的髮絲裡,低喃。「我真該對你下咒術!這樣你就永遠是白家人!」
我打了個寒顫。還沒有弄清楚大哥話裡的意思,他倏地鬆開我,恢復了平常的氣宇軒昂。
他出去了,我怔怔地望著門口,失神地坐著。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破了的唇瓣。
大哥……
又掉眼淚了。我縮起身子,把臉埋進膝蓋裡。
有誰能跟我說,真實到底是什麼?這團迷霧好濃厚,無論我如何尋找,都找不到出口。
我原是為了二哥才來北疆的,卻不料掉進了另一重迷霧裡,一團又一團,包裹得我幾乎要窒息了。
難道依大哥所言,不聞不問,不管不理,靜靜地等待最後的結果嗎?
我做不到!z
因為我是白漣君,故爾,我不能漠不關心啊。一邊是我所愛的皇兄,一邊是我所愛的家人。他們在我心中的份量,是一樣重的。缺了哪一方,都不行。
被關在將軍帳裡,等於是被禁足了。y
我安分地過了幾天,什麼都不想,整天躺在大哥的床上發呆。小魄子這幾天也沒有過來,外面好像又開始打戰了。
死了不少人吧?可悲那些士兵到死都不知道,他們不過是幾個掌權者滿足私慾的犧牲品。
那個叫莫多爾的男人,為了得到二哥,發起了戰爭,而大哥便利用他的多情,從皇帝那裡一點點地蠶食兵權。
皇兄……可知他手裡的兵權在瓦解?
還有那王亙……b
當初被大哥發現時他逃了,我卻沒逃掉。也不知他逃到何處了,這幾日都沒有與我聯繫。暗影嗎?呵,或許他的身份並不簡單啊。
誠如我想的那樣,這王亙的身份真的不簡單。
他被大哥擒住了!?g
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已離那天過了半個月。還是小魄子有一天進來和我聊天時,無意間透露的。
「啊,那個啊,竟然有人匿藏在軍營這麼久才被發現,不簡單啊。君兒,你可知那人是誰?那人招供說是暗中保護你的,但大將軍並沒有相信,一直關著他,進行嚴打拷問呢。」
「他被大哥抓住了?」我大驚。王亙怎會如此不小心?大哥抓了他,怎會放過呢?我是弟弟,所以沒有滅我的口,他卻不一樣啊!
雖說我不怎麼喜歡他,但畢竟是一條人命,又是皇兄派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不可以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咦?難道真的是你的侍衛?」小魄子奇問。
「他關在何處?我要去見見他。」我扯小魄子的衣服,急問。
他搖搖頭。「你還在禁足中,我可不敢帶你出去。要是被你大哥知道了,我非被扒一層皮不可。」
「我不管!小魄子,你帶不帶我去。」
「不要!我又沒有好處。」
「好!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出去。」甩開他,我怒氣沖沖地走到門口,才一掀門簾,門柱般地士兵拿戈一擋。
小魄子在我身後大笑。我氣竭。「讓開!」
門柱不動聲色,毫不退讓。
「可惡!」不讓出去,是吧?那我就硬闖。然而,闖是闖出去了,但陷入了更困擾的境地。那從四面八方湧出的士兵,擺成一個靈活的小陣型,將我死死困在其中,無論我如何闖,都闖不出這看似小卻詭異的陣型。
僵持了半個時辰後,我筋疲力盡,灰心地返回帳篷,洩氣地往床上一躺,裝死人。
「看吧,我說你出不去。你大哥把你看著可嚴了,縱使武功再好,不懂陣法,也是無濟於事的。」小魄子在一邊說風涼話。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那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看了就討厭。
「哎,果然還是小孩子。」
我回敬他一記枕頭,他跳著躲開,又唸唸有詞了幾句,才不甘願地離開。我煩躁地抓自己的頭髮,在床上滾來滾去,不但把床弄得亂七八糟,連自己也搞得衣裳不整。當大哥回帳的時候,便看到我披頭散髮,半裸胸膛地橫陳在床鋪上。
坐到床邊,探手摸摸我的額頭,關心地問。「不舒服嗎?」
我迷濛地望著他。他的臉完美無瑕,真正當得起京城第一美男的稱號,可是他的心,藏得比任何人的都深。我看不透他呢。
「你抓了我的侍衛?」我坐了起來,開門見山地問。
大哥挑挑眉,幫我把衣服整理好,順順我的髮絲,道:「他的身份沒那麼簡單。」
「我不管,我從皇宮來北疆,一路是他保護我的。」我說。
「他是皇帝的眼線。」
「那又怎樣,他也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大哥冷笑。「他做得可多了,足可危及白家。」
「白家不做虧心事,還怕不成?」
「你不懂,君兒。」頓了頓,他道,「有些事你就當不知道吧,不要摻和進來,對你沒有好處。」
「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低吼。
「沒人想你死,白家不會,皇家也不會。」
「是嗎?但我還是想見見他。」我堅持。
大哥定定地看著我,許久,他讓步。「去看也可以,但不許說太多話。」
一聽可以出去了,我馬上跳下床,打算衝出去,卻被大哥攬住動不了,我轉頭,以眼詢問,大哥搖搖頭,拿梳子梳我的頭髮。我這才安靜地站著,讓他幫我梳了個髮髻。弄好後,大哥這才拉著我出去。
來到關押犯人的帳篷,比我想像中要好。我以為王亙一定被拷打得血淋淋,奄奄一息了,幸好見到的時候,他還衣冠整齊,所在的帳篷也乾淨清潔。除了手上腳上的鐵鐐,還真看不出他哪裡受到委屈了。
見到我,他那張普通的臉露出一抹笑容。
「太子殿下,好久不見,恕屬下無能,無法就近保護你。」他說起話來懶洋洋的,詞句恭敬,語氣卻帶了絲暗諷。
我氣定神凝,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與他面對面,中間隔了三四米。「你怎麼會被我大哥抓住?」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聳聳肩。「威武將軍武功蓋世,親自出馬,豈有失手的時候?」
雖然一直不喜歡他無形中流露出來的傲氣,我仍是想救他,於是對兄長道:「大哥,你放了他吧,他只是為皇上辦事,殺了他並無好處。」
「他知道太多。」大哥淡淡地說了一句。
王亙大笑。「是呀,我知道太多。太子殿下,你可能不知你的『好大哥』之所以奪取兵權是為了什麼。」
大哥不語,神色冷然。
我望向王亙。「為了什麼?謀反?」
王亙扯扯嘴角。「謀反?白家還沒有這種能耐。不過也相差無幾了。你可知,白家奪兵權,弄得天下大亂,只為一名男子。」
什麼?
「白霄雲,你的叔父。」鏗鏘有力的聲音,抑揚頓挫。
我大驚,望向大哥。他話中之意是什麼?
大哥的臉一直沈著,也不辯解。
「還不明白嗎?白霄雲是白丞相的親弟弟,同時也是他的愛人。原本白家是為了鞏固帝王而存在的,但是先皇昏庸,沈迷於美色,看上了白霄雲,白丞相便是一千個不願的理由,威懾於皇權之下,不得不獻出白霄雲。然而,先皇駕崩了,白霄雲被關在冷宮,永世不得出去。那個時候,白家就在策劃了,為了一個白霄雲,寧可陪上整個白氏。而你……是一個契機。皇帝喜歡你,寵愛你,而白家就藉機利用了你。你以為你在冷宮遇到白霄雲是偶然嗎?不不,有些事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白青極可以犧牲一個兒子,也要得回他的親弟弟,他的愛人。」盯著我蒼白的臉色,王亙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你真以為自己重要到讓白家謀反?可悲的是,你只是一顆棋子,一個犧牲品!」
「──我不相信!」我怒吼。「你胡說!父親不會這樣做!我的兄長們也不會這樣做!我是……我是父親的孩子,是哥哥們的弟弟,他們一直……一直很疼惜我的。我不相信!」
「是啊,如果你從沒被皇帝發現,沒被帶進宮,你是他們的好孩子,好弟弟。可惜,事與願違,你被捲入這場陰謀裡了。」王亙的眼深沈,看得我心寒。「真相只有一個!白家想臨駕於皇權之上,得回白霄雲!他們再也不是鞏固帝位的存在了,他們為了私慾,可以顛覆皇朝!犧牲一兩個人算什麼,只要掌控整個皇朝,就是皇帝也拿他們沒辦法。自古以來,白家為了皇家付出太多心血了,所以他們不甘心,終於在這一代反抗了。呵呵,我說的對不對啊?威武將軍?」
「你究竟是誰?」大哥的聲音聽來還是那麼的冷靜,絲毫沒有被揭穿真相而驚慌。
「我是誰並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會讓我活著出去,不是嗎?」
「你以為你看得很透?但顯然你誤解了一些事。有些東西,並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就是真的。」大哥意有所指。
我糊塗了。看看大哥,再看看王亙,到底誰說的是真的?我該相信哪個?每一個人說的都不一樣,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大哥,他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我抬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他憐愛的摸摸我的頭,柔聲道:「自然,你是我們白家的至寶。」
「可是──」
「你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家人嗎?」
我點點頭。「我相信你,大哥。」
大哥讚許地拍拍我的肩。「君兒,你該長大了,要明辨是非,不要讓一些假象蒙了眼睛。」
「如果可以……我寧可不要長大。」我扁嘴說。不長大,就不會有煩惱了。像
大哥長長地歎了口氣。
王亙嗤笑一聲。「多麼感人的『兄弟情』啊。」
「你不要再搬弄是非,讓我誤解自己的親大哥了。」我對他喝斥。
他搖頭。「你真讓我失望,君兒。」
「什麼?」
突然,帳外一陣騷動,衝進一名士兵。「大將軍,不好了,朝廷派來大軍,保嘉王爺與永和王爺攜聖旨前來了。」
大哥當下寒了眼,冷冷地瞪向王亙,王亙挑釁地瞇瞇眼。
我大皺眉頭。保嘉王爺是皇帝哥哥的表兄,而永和王爺是……就是霖皇子,皇帝哥哥的皇弟啊!他們為何來此?還攜帶聖旨及大軍?難道……是為了我,或者是……有了大哥的罪證?
我出神地望著王亙,他平凡的臉越看越怪異,特別是他的眼神,我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幽深的,倨傲的,甚至是──目空一切!?
他是……
我打了個寒顫。不可能!聲音不對,相貌不一樣,不可能會是『那個人』!
「去見他們之前,最好帶我一起去。」王亙突然說。
大哥臉上有蕭殺之氣。
「殺了我沒有好處。如果見不到我,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的心急速地跳動著,感覺事態的嚴重,連大哥都沈重著神色。他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抿了抿嘴,示意手下打開王亙的鐵鐐,而後一起出去迎接兩位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王爺。
第五章
保嘉王爺雖已過而立之年,但風采依舊,俊朗的臉掛著一貫的笑容,不愧是風靡京城整十年的風流王爺。而那個霖皇子是越發的深沈了,完全無了小時候的蠢相了。
議事帳篷裡,我跟著大哥一起迎接了兩位王爺。
保嘉王爺一看到我,便笑呵呵地說:「太子殿下,你怎麼跑來北疆了?可知皇宮裡為了你的失蹤雞飛狗跳了好一陣子。」
我臉一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唉,你失蹤的第一天,皇上便將羅侍衛給打入天牢了。」唯恐天下不亂,保嘉王爺一臉哀傷地歎息。
我內疚萬分。不知皇兄有沒有遷怒,雖說被打入天牢,但天牢那裡是重犯關押之地,可別在我趕回去之前,只見到他的屍體啊。
「好在,太子殿下無恙,那回宮後,向皇上認個錯,赦免了羅侍衛的罪啊。」
「這個自然。」我保證。
保嘉王爺笑瞇瞇地點點頭,眼睛似有若無地瞟了眼我身邊的王亙,正在我奇怪之時,他又向我大哥作揖。
「威武將軍,別來無恙。」
「王爺安好。」大哥回禮,看向霖皇子,同樣作揖。「見過永和王爺。」
霖皇子冷淡地哼一聲。
「王爺請坐。」讓出將軍寶座,讓保嘉王爺坐下。
按地位,保嘉王爺官高一級,自然坐在首位,我微下席,接下去是霖皇子,再然後是大哥。王亙站在我身側。
「不知皇上使二位王爺來大軍有何要事?」大哥坦然地問。
我吊高眉毛,笑嘻嘻地問:「不會是為了抓我回去,所以派了那麼多士兵?」
「這是其一。」保嘉王爺眨眨眼,打趣地說。
我眉頭一打結,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大哥看了我一眼,在警告我不可無禮,我撇了撇嘴,托著腮子閉上嘴巴。
「王爺遠道而來,風塵僕僕,不如先飽食休息休息?」大哥問。
保嘉王爺擺擺手。「且慢吧,事情是有些急,我等也不耽擱了。霖兒,宣聖旨吧。」
他話一出,霖皇子立即從一錦盒裡拿出一黃卷,在座的人皆跪拜。
霖皇子展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氏一族有謀反之嫌,現撤銷所有職權,以待後審。又威武將軍有通敵之嫌,故收回虎符,關押回朝,一同審理。元帥一職且由永和王爺任命,不得延誤。欽此──」
當頭一喝棒,我震驚地站起,搶過聖旨死命地盯著看。竟然真是皇兄的筆跡,下面還有玉璽蓋章。
「不可能!皇兄怎麼查都不查證,就下此定論?!」我怒喝,一指霖皇子。「是不是你偽造的?!竟敢假造聖旨,陷害白家!」
霖皇子冷然了臉,陰狠地看著我。保嘉王爺從我手裡抽回聖旨,把捏皺的地方撫平,他氣定神凝地道:「太子殿下,不可褻瀆聖旨,更不可質疑皇上。皇上的筆跡想必你是認得的,而那玉璽的蓋章更不可能出錯。這確實是出自皇上之手,我等只是傳旨之人。有什麼事,親自問問皇上即可了。何況……這是白家的事,白痕都未急,你急什麼?」
不急不慢地話,頓時叫我啞口無言。
我愣愣地望向大哥,大哥俊美高潔的臉上平靜無波,沒有驚惶失措,更沒有駭然,他只是接過聖旨,展開看了看,淡笑,道:「皇上可是有憑據證實我白氏一族有謀反之嫌?」
「呵呵,這個自然是有,否則也不會斷然定義。」從袖子拿出一張紙,道,「這可是你寫給敵軍元帥的信件?字跡還很清晰,上有你的印章,應該錯不了。」
大哥接過來看了看,道:「確是我的。皇上本事不小,這信竟被截下了,難怪我派去奪回此信的人一去不復返。」
這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著實讓我大驚失色。奪過大哥手裡的薄紙,雙手顫抖。這下好了,證據確鑿,連通敵的信都有了,這謀反之罪千真萬確了!一咬牙,我控制不住自己,三兩下把手裡的「證據」撕了個粉碎。
「殿下──」
「住手──」
拍拍手,讓粉抹從指縫裡流下,飄落於地。我冷冷地笑,「真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弄壞了它。」
保嘉王爺拍拍額頭,一臉無奈。「幸好──」
我臉一沈,證據被我撕了,他說什麼「幸好」?
「幸好那只是一份臨摹的,真的還在本王這裡。」他挑挑眉,狡猾之極。
「這是我白家之事,太子殿下且莫過問。」大哥一句話,撇清了關係。
我咬牙切齒,一掌拍在案桌上,當下案桌粉身碎骨,嚇得保嘉王爺拍拍胸口。
「太子殿下真是武功蓋世。」
我橫他一眼。「單憑一封信,並不能說明了什麼。」
「這個……」保嘉王爺捂著下巴沈思。
「太子殿下怎麼忘了在下呢?」那幾乎成透明人的王亙突然開口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過去。只見他大搖大擺地從角落裡走出來,高深莫測地往中間一站,平凡的衣服,普通的相貌都掩不去他身上的貴氣。
「你──」我琢磨他。這個人的氣質怎會變幻如此之多?此時的他,幾乎沒有初見時的平凡了!我好似從來沒有看透過他。他究竟是誰?!
「太子,你和我夜闖敵軍時,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了一些事情嗎?雖說只過了半個多月,但太子應該沒有忘記了吧?」他湊近我,聲音雖低沈,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想說,你是人證?!」
他搖搖頭,伸指一點我。「你和我皆是。」
「胡說,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哼!」我否認。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叫我去陷害白家,簡直是做夢。「白家幾代一身清廉,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對皇上忠心耿耿,說什麼謀反,根本是無稽之談。這肯定是有人陷害!」
「太子殿下與白家親近,這事眾所周知,但有些事不可過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何況,白痕也親口承認了,你辯白再多,都無濟於事。」淡淡一句話,定了白家的罪。
我猛然驚醒。是啊,剛剛大哥說了什麼?看到信時,他……他竟然承認了!?我不可思議地望向大哥,可他什麼都沒有表示。別的大臣若被定了謀反之罪,不是驚慌,就是急於辯解,可是我大哥剛剛竟然若無其事的承認了!?
我像個傻瓜一樣的,一心為他辯護,卻抵不過他認罪的那句話。
「大哥……」我無法適從,擔憂地望著他。
「罪臣擔當不起,太子殿下莫喚錯了。」
「我不信!」我衝過去,揪大哥的衣襟,怒視他。「白家謀反?根本不可能!你不是說白家是為鞏固帝位而存在的嗎?皇帝要白家如何,白家絕不反抗!先皇看上了叔父,父親二話不說,把叔父送進了宮裡!就是連我──皇上看上了我,父親也輕易地將我送給了皇上。皇家說什麼,白家就是什麼?那個人,說白家謀反,你就承認是謀反嗎?難道等白家的人死光光,也絕不反抗一下嗎?這種子須烏有的事,就這樣擔當下來?好啊,白家真了不起哇!皇上一句話,白家人連個屁都不敢放?!」
大哥大皺眉頭,平靜的臉因為我的話裂了條痕。身後保嘉王爺咳了數聲。
「太……太子,你這話真是大逆不道!若是被皇上聽到了……可……可不太好。」
我恨恨地轉頭,厲聲道:「你回去和他說啊!大不了人頭落地,下黃泉吧!反正……反正我體內流的也是白家人的血!這謀反之罪,怎麼說也該有我一份!」
保嘉王爺臉色越來越不好,那眼睛是直往王亙身上瞟。
霖皇子冷嘲熱諷。「你不要恃驕而縱!」
「我就是恃驕而縱又怎樣?你從未把我放在眼裡,我又何必對你客氣!」
「君兒!」耳邊聽到大哥的低喝聲。
我笑。「這會兒又不叫我太子了?我白漣君就是整個皇朝的笑話!說白了,我只是個掛著太子頭銜的男寵!是白家送給皇家的犧牲品,是皇家控制白家的棋子!」
「啪──」巨響過後,寂靜無聲。
我錯愕地捂著刺痛的右頰,呆呆地望著王亙。
他──打了我。
他一介侍衛,竟敢打我!?
不假思索,我反手打回去,卻被半路截下了。
「放開!」我對大哥怒喝。這個卑賤的侍衛打了我,我不打回去,顏面何在?!連皇兄都沒有這樣打過我,他憑什麼!
「你太放肆了!」大哥的聲音聽來壓抑著怒氣。「你……不可對皇上無禮!」
什麼?
我以為自己幻聽了。剛剛大哥說什麼來著?皇上?哪裡來的皇上?
霖皇子和保嘉王爺率先跪下,惶恐地齊道:「臣下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同時,我大哥硬拉著我,一起向──王亙跪下!
「罪臣白痕叩見皇上。」
我人跪在地上,手仍捂著右頰,直直地瞪視那侍衛打扮的王亙。
王亙瞇瞇眼,揚著嘴角,道:「不愧是威武將軍啊,這麼快就認出朕了。」
我心驚肉跳。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卻那張普通的臉面,那神色,那氣魄,還有那眼神,不正是我那應該遠在京城的皇兄嗎!?
這……怎麼可能?
我竟然瞎了狗眼,錯把皇帝當成了暗影,對他指手劃腳,多方挑釁?!
他是皇帝!
他居然是皇帝!那個跟我一起來北疆,一路照顧我,保護我,之後又隱藏在暗處,並且與我一起夜探敵軍,還親眼看到大哥二哥在敵軍的營帳裡謀合!?
大哥抓了他,給他上鐵鐐,還關他拷問他──
這個人,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最高統治者!
他假扮成太子侍衛,潛進軍營,查找白家的罪證?
人皮面具漸漸揭開,露出那張俊美非凡,卻尊貴無比的龍顏。好高明的易容術!不但換了容貌,連聲音氣息都改變,和他相處了七八載,竟都不知道,他還是易容高手!
堂堂大明皇帝,學那江湖人,易容?
真是出其不意,防不勝防啊!
驀地,我哈哈大笑,笑得淚痕交錯。我不但瞎了眼,還對皇上出言不遜,更是侮辱了皇家,謾罵了皇上。皇兄平時最恨我與白家有所牽連,更不許我和白家攀親帶故,如今倒好,我不但維護白家,還自認是白家人,把他皇家的威嚴視如糞土,打我一巴掌真是便宜我了。
騙子!
一個一個都是騙子!
我忿恨地起身,無視皇帝的冷眼,揪起大哥的衣襟,沈聲問:「告訴我,我的好大哥,你,二哥,還有父親,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我!?」
因為我是白家至寶,你們捨不得我,為了我反抗皇帝,所以,一切都是為了我,是不是?
我多麼期盼大哥能說是啊,可是,他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個字。「不。」
我扭曲了臉,視線模糊,大哥的臉看得不真切了。
「誠如皇上所言,我們……為的是白霄雲,我們的叔父,父親的愛人!」
喉嚨一甜,我氣急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你騙我!你們都騙我!你們所有人都在說謊!我不信!我不信──」控制不住真氣,我週身刮起了一陣風,瘋狂地破壞近身的東西。
「該死!」有人咒罵一聲。緊接著,有兩條人影衝向我,我不客氣地反擊,將畢生所學,全部招呼在那兩個人身上。流淚的眼明明看清那兩人一個是皇兄,一個是大哥,但我停不下來,我只想狠狠地發洩心中的恨意。
師父給我的二十年功力不可小覷,當我發揮實力,又是瘋狂打法時,少有人是我的對手。那兩人制不住我,最後加上一個霖皇子,三人合力,才讓我敗陣下來,大哥重重地在我後頸一擊,我眼前一黑,撞進了皇兄的懷裡。
只聽得保嘉王爺說了一句:「好險!」我便失去了知覺。
**** **** ****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回京城的車輦上。
身上的換了件絲衣,軟綿綿地像個木偶,被一身龍袍的帝王抱在懷裡。我安安靜靜地,表情呆滯,就這樣回京去了。
後來聽說,帝王收回了大哥手中的虎符,命永和王爺鎮守邊疆,而那原本在敵軍中的二哥,竟然被放回來了。他已恢復了往日的神智,淡雅從容地回來領罪,至於那個莫多爾,居然不阻止,由他回來尋死,他的大軍後退數十里,蹲踞著不肯離去。
愛,讓人瘋狂。
父親為了愛,陪上了白氏一族的性命。莫多爾為了愛,挑起了戰爭。叔父白霄雲為了愛,殺死了先皇。皇兄呢?他為愛做過些什麼?還有我,我為愛,又會做出什麼呢?
來時路遙遙,回時路漫漫。
不管我多麼不願意,終究是回到了那個金色牢籠──皇宮。
一回到宮中,我即被困在清乾宮裡了。皇帝派了眾多侍衛守在外面,暗中還藏了不少影衛。我像金絲雀,被折了羽翼,百無聊賴地呆在宮裡。四周閉塞,除了湛藍湛青兩兄弟,便無人與我交流。我不清楚外面究竟怎樣了,白家將面臨怎樣的命運,我的親人會如何?所有一切,我都無從可知,除非我向皇帝詢問。
可是……從北疆回來後,我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兩人相處在一起,總是默默無聲。他在生我的氣,惱我撫了他的逆鱗,而我在恨他,恨他騙了我。負面的感情,總會帶來傷害。兩人便這樣僵持著,誰都不肯讓步。
「脾氣倒不小?看來是朕太寵你了。」這一天,皇帝一進寢宮,就見我冷眼相對,終於忍不住爆發火氣了。
我懶洋洋地坐在窗口,欣賞窗外的景致,對他視而不見。
踱步聲在耳邊響了一陣,他忽地一掌擊在我旁邊的桌案上,當下讓桌案四分五裂。
湛藍湛青兄弟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顫抖地直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滾──」一揮袖,把這兩小家夥轟了出去,終於,只剩我和他了。清靜了。
我無精打采地換了個姿勢,對帝王的怒氣不理不睬。
「你私自出宮,朕還未治你的罪,你倒好,到了軍營便如脫了韁的野馬,全無太子的樣子。這倒也罷,你還敢只身前往敵營,扮舞孃,引誘白痕?!」
我頓時皺起眉頭。
「為何不說話?你不是很大膽的嗎?當著朕的面自稱白家人?還敢辱罵朕?嗯?」
終於,我轉過頭,瞪了過去。
龍冠龍袍龍靴,一身威嚴,配上那張迷倒眾生的俊容,真可謂是皇朝第一人。九五至尊,何等貴重?似天神般的帝王,因為我而氣急敗壞,我是否該自鳴得意一番?
「我白漣君何德何能,讓陛下如此為難?陛下身份貴重,卻一路扮侍衛,保護我的周全,任我使喚,受我的氣。」我話中帶刺,一針見血。
「你──」雙眼一瞇,寒光乍現。「你自稱白、漣、君?好,好,真是夠好。原來你自始自終都不曾忘了那些姓白的人,把朕蒙在骨裡?好個白漣君,膽大包天啊?將朕玩弄於股掌之間?」
「到底是誰騙誰?」我咬牙切齒。「明明是你騙了我,我像個傻瓜一樣,被所有人騙,活在謊言中,自欺欺人,到頭來,我不過是個笑話!」
「朕是皇帝,便是騙你又如何?」
「是啊,你是皇帝,你想騙誰就騙誰!我一個掛著太子頭銜的『男寵』活該被騙!」
「你──」手一揚起,我迎面而上,怒目而視。
「你打啊!打啊,再把我的臉打腫啊!」我嘶喊。
「……」他攏了劍眉,手頓在半空,複雜地看著我。淚水狂湧而出,我咬牙,任淚一滴一滴淌下來,濕了兩頰。
「我只想我所愛的人能好好活著,大家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不為權貴,不搞陰謀,每個人都平安無事,幸福美滿,難道這只是一個奢望嗎?為何你要和白家鬥得你死我活?在皇宮裡長大的我,夾在中間,真的好難,好難!皇兄……皇帝哥哥……不能放下嗎?真的不能放過白家的人嗎?」
「你太貪心了,君兒,貪心的人注定沒好下場。」他捧住我的臉,低頭一一吻去我的淚水。「斷了吧。斷了對白家的情吧。你只能是朕的孩子,你是朕的!朕不會把你拱手讓人。生,在我懷裡,死,亦在我懷中。這輩子,你只能是朕的。」
我搖頭,推他。「不行,我斷不了對親人的情!我的體內流著白家人的血啊!」
「那就換掉!換成朕的!」他陰沈地道。我驚了驚,被他一把抱起,往床上走去。
他要幹什麼?
將我壓在龍床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握住我的手腕,撩起我的袖子,毫不留情,一揮而下。
痛──
表皮破了,血狂湧而出,我還來不及驚呼,那鋒銳的匕首又在皇帝的手腕上劃下一刀。扔了匕首,皇帝有些瘋狂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張開口,那流著血的手腕移到我上方,鮮紅的血滴進我的口內。
「啊──啊──」我掙扎,皇帝便死命地壓著我,血流了很多,染紅了兩人身上的衣服,更染紅了龍床。我喝下好多皇帝的龍血,而自己體內流出更多的白家人的血──
紅色,到處都是紅色,嘴裡很腥,眼前一片模糊,直到聽到小安子驚惶的尖叫聲,我才閉上眼。
帝王的龍血,融進我的體內了,我還能自稱白家人嗎?
皇兄,我的皇兄啊,你捆在君兒身上的鐵鏈是越來越多了,君兒已無法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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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過多的後果是,我和皇帝元氣大傷地躺在了龍床上,太醫開了很多補血補氣的藥,喝得人反胃。
我的左腕,皇帝的右腕,都塗了上好的金創藥,用繃帶包紮起來了。臉色還很蒼白,人也犯困,頭幾天常常是昏睡著的,接下去幾日,清醒得時間多了一些,可是我倒寧願昏睡。
皇兄把我的衣服都脫光了,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他一有元氣動,就喜歡在我身上啃啃咬咬,只差點要把我拆卸入腹了。
終於,我被他弄得慾火焚身,再也受不了了。我哀求。「皇兄……你……你要麼乾脆些,吃……吃了我罷。要麼……你放過我……」
手指深深插在我的股穴裡,不斷抽插,相對於我的動情,他要冷靜得多了,邪惡地一笑,吻我一記,道:「朕不想在佔有你時,你心裡還想著其他人。」
「其他人……什麼其他人……」喘著氣,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