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我在組織中的代號是毒汁。他們笑稱我不僅心是黑的，連血液和神經也是黑的。能與他們為伴，我自然不是什麽好人。
雖然外表看我只是個雙腿殘疾，終年坐在輪椅上的柔弱女子。
在組織中立足不易，人人都有值得稱道的本事，比如暗殺，比如狙擊，比如黑客。
而我立足的本錢則是頭腦，以及百分之百成功率的偽裝和布局。
可惜生命本身無法布局。我的健康還是一日日的壞了下去……
再次醒來，我在一間單人病房內。我有了一只完整的腿，和另一只殘缺的腿。我……是誰？我……還是我嗎？
門外很嘈雜，「紫菱」「綠萍」「楚廉」「爸爸」「媽媽」……我盡力從他們的字眼裏捕捉有用的信息。
我忽然想起了一部曾經用來打發時間的連續劇。這一切是多麽的熟悉。也就是說，我成了綠萍？
閉上了眼睛。分析現在的情況，以及，我該怎麽做。或者說，我想怎麽做。
我沒有家，沒有親情，也沒有愛情。
我曾經有同伴，曾經有歸屬，我用布局來完成任務，保護同伴。他們同樣用武力或者其他，來保護我。那曾是我的全部。而現在，沒有了。
比過去強，我現在有了一條健康的腿。以及，站立行走的可能。
家快要要失去了，妹妹和父親已經背叛，只留下即將一個失去丈夫，滿心悲傷怨恨的母親。
事業已經失去了，沒有成為舞者的可能性了。
愛情已經失去了，楚廉已經背叛。
還真是很糟糕的狀況。對原本的綠萍來說。
可是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首先我要明確我想要什麽。
回到組織中，或者重新加入一個類似的組織？不，那沒有意義。我已經那樣過了一生了。沒有重覆的價值。
也許，可以嘗試普通人的一生。過得舒適，優雅，安樂。
也許，擁有父母對我的親情。那應該是最不容易被背叛的感情。
也許，我可以有子女。對自己生出來的孩子，我可以毫不擔心其背叛的付出感情。
父母。綠萍的母親應該是愛我的，如果劇情屬實，這不需要幹涉什麽。即將背叛的父親，對綠萍的感情倒是微薄，如果劇情屬實，他是個憐惜弱小，大男子主義的男人，這點可以利用。
子女。我需要一個丈夫。楚廉是個現成的人選，如果劇情屬實，他已經或者即將向我求婚。而且他的父母我很中意，他的家庭是我子女成長的好環境。
至於無關之人，紫菱，只要綠萍和楚廉結婚，那麽應該會嫁給費雲帆，有兩三年不會來打擾我，足夠我生一到兩個孩子了。其他人應該無影響，暫不考慮。
這是一個時間三到五年的局。完成之後，再決定下一步怎麽走。因為我也不確定自己那時候想要什麽。
門外的人進來了。父親，母親，紫菱，費雲帆，楚伯父，楚伯母……
我呆呆的看著他們，不言不動。
「綠萍，綠萍，你醒了？你怎麽樣？」，母親含著淚問我。
他們一個個的走到我面前緊張的問候，我一直沒有反應，除了……父親。布局已經開始。我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忽然淚流滿面，輕聲道：「爸爸。」
我始終沒有回應其他人，只是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停的流淚。直到睡著了也沒有放開，「爸爸……疼……保護綠萍……」
第2章 第 2 章
數日過去了，除了對父親，其他親友包括楚廉，我都不做回應。只有在父親身邊，我才會流著淚，一邊說著「疼」一邊慢慢的入睡。其他無論什麽人和我說話，我都是呆呆的沒有反應。
醫生對他們說，我這是因為失去了腿而造成的心理問題。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尋求父親的保護。而且因為心理原因，拒絕與父親以外的人交流。
父親於是時時陪伴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撫摸我的頭發，「綠萍，我可憐的綠萍……」。
第一個目的如我意料中的一樣，輕易地達成了。就如同他喜歡柔弱溫順的女人那樣，他更偏愛弱小的，依賴他的孩子。而且只依賴他的綠萍滿足了父親的虛榮心和滿足感，也增強了他對綠萍的保護欲。
「綠萍，這是你媽媽啊，不記得了嗎？」，父親柔聲說著。
「媽媽？」，我呆呆的重覆。
「……」
「綠萍，這是你妹妹紫菱。」
「妹妹……紫菱……」
「……」
「綠萍，他是你的未婚夫，楚廉。」
「……楚廉……」
傷漸漸養好了。
在父親的幫助下，我和其他人的交流也恢覆正常了，但一定要父親在身邊才行。他這次似乎擁有無限的耐心，任我片刻不離的抓著他的手或者衣角。
這種情況下，公司的事只好交給母親去管。父親似乎也絲毫不關心那些。
傷愈出院後，我家人和楚家人再次聚集在我家裏，而楚廉第三次向我正式求婚。前兩次我都沒有回應。
「……綠萍，我真的愛你……嫁給我好嗎？……讓我照顧你……我們會幸福的blablabla……」
我握著父親的手，低著頭默默的聽著，而兩邊的親友也在緊張的等待我的答覆，包括紫菱和費雲帆在內，不論他們緊張的理由是什麽。
「可是……我的腿……」
「我絕不會嫌棄你的。我還會像從前那樣愛你，綠萍，相信我，你就是我的公主blablabla……」
我有些驚惶的擡眼看父親，「爸爸……？」
他摸摸我的頭，微微笑道，「無論你怎麽決定，爸爸都支持你。」
我流著淚，又微笑著沖爸爸點了點頭，想了想，然後轉頭對楚廉說：「我想裝上假肢，重新站起來，重新學會走路……我不想這樣嫁給你，拖累你……如果我能再次走路，能做個合格的妻子和兒媳婦，我就同意和你結婚……」
聽了我的話，眾人反應不一。
父親最先開口道，「綠萍，我善良的綠萍，爸爸一定給你聯系最好的醫院和覆健中心。」
媽媽和楚媽媽眼圈微紅，紫菱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而費雲帆在安慰她。楚廉的反應最有趣，他先是回頭看了眼紫菱，與她的目光相交了一下。然後又側頭看了眼他的父母，像是躊躇不定，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求婚。
我偏頭靠在父親肩上，半是祈求，半是疑問道：「爸爸……一直陪著我？」
「當然，爸爸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的。」
我流著淚，又抹去了，「只要爸爸在，我什麽都不怕。」
「綠萍……」，爸爸摸著我的頭嘆氣。
楚家爸媽說了好些想讓我安心的話，諸如「無論你能不能再次站起來，你都是我們唯一承認的大兒媳」之類的。
媽媽一邊流淚，一邊嘆氣，一邊也安心於楚家的態度。
楚廉一邊愧疚的面對我，一邊用閃閃爍爍的眼神偶爾看向紫菱，仍然遊移不定。
紫菱滿眼的悲傷疲倦落寞，靠著費雲帆，不知道在小聲的說著什麽。
「爸爸，我累了，抱我回房間好嗎？」，我拉了啦父親的衣袖，小聲的說。
「好」，爸爸抱起我，向眾人道了歉意，便抱著我回房間了。
「爸爸，等我睡著了，你再離開，好嗎？」
「當然了，我不是每天都是這麽做的嗎？」，爸爸微笑道。
「爸爸最好了」，把父親的手貼在臉邊，閉上了眼睛。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父親幫我聯系的是一家美國的醫療中心。
「美國？我不去。」
「為什麽？那裏是最好的，綠萍」，爸爸溫和的問我。
我低著頭，斷斷續續的說，「因為……要和爸爸分開……我會害怕……睡不著……」
「……爸爸陪你去。」
「真的？」，我擡起頭來，覆又低下頭去，「可是爸爸的工作……」
「沒關系。暫時交給你媽媽，沒問題的。」
「爸爸……」
第二個目的，輕易地達成了。讓我原本準備了二三四五六套方案都不必實施了。他真是個容易對弱者心軟，而且感情大於理智的男人。這讓我覺得，他需要的其實不是愛情和那個沈隨心，而是任何一個，可以讓他充分感受保護欲和滿足感的柔弱者。我有個優勢，綠萍是他的血脈，是他的女兒。過去或許因為太過獨立，太過聰明，讓他沒有作父親的成就感，也就漸漸忽略了她。
可是當綠萍受到打擊傷害，完全的依賴他，甚至，不在乎任何其他人，只依賴他的時候。他會記起自己父親的身份，以及父親的責任。那就是保護女兒。保護女兒不受到傷害，歧視。保護女兒走出殘疾的陰影。
他都沒有註意到，因為對綠萍的關註，他最近幾乎沒有和妻子發生過爭執，因為沒有時間。他也幾乎完全忽略了紫菱，甚至沒有註意到紫菱和費雲帆的親密。因為再柔弱，再孩子氣，紫菱相比於綠萍，也是個從心理到生理都完全健全的人。
綠萍是最需要他的。不是嗎？
楚爸楚媽帶著楚廉來，想讓他陪我一起去美國。「既然是他闖得禍，他當然該負起責任來。」
我喜歡他們，因為他們那種仿佛理所應當的正直。即便責任在楚廉，願意讓兒子娶一個殘疾人的父母畢竟不多見。
楚廉猶猶豫豫的，半推半就的說要陪我去。他希望我拒絕，我看得出來。他望著紫菱和費雲帆的眼神在冒火，我也看得出來。也許他是期望我離開之後，他能好好冷靜一下，把這一切都想清楚。即使他打算和我結婚，他也想要把紫菱和費雲帆拆開。我從他的眼睛和表情裏看出了他的心思。
「可是……會耽誤你……你的工作……」，我猶猶豫豫的說。
「他還年輕，遲一年不算什麽。可對你來說，這是最難熬的時候。他當然應該陪著你」，楚媽媽理所當然的說。
「楚媽媽……」，我滿是感激的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希望你從美國回來，能直接叫我媽媽。」
我羞紅了臉，低下頭不語。
也許是知道楚廉要陪我去治療，紫菱也鬧著要去。
我輕輕拉著她，在我身邊坐下，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柔的說：「我一直想做個能保護你的好姐姐，可是如今……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我不想讓你看到姐姐狼狽的樣子……我希望在你心裏，我一直是厲害的姐姐，能保護你的姐姐……紫菱，在家裏等我回來，好嗎？而且，紫菱也長大了，爸爸和姐姐不在家的時候，由紫菱來照顧媽媽，好嗎？」
爸爸也說：「紫菱要聽話。綠萍是去治療，不是去玩。」
沒有一個人讚成，所以她自然去不了。
離開家的前一天，媽媽推著我的輪椅，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綠萍，你最近和你爸爸真是親近，媽媽都妒忌了」，媽媽笑道。
「媽媽」，我看向她，滿眼的悲傷。
「這是怎麽了？綠萍。」
「媽媽，我醒來之後那麽依賴爸爸，是有原因的。」
「哦？什麽原因？」
「我在出車禍前，知道了一個壞消息。」
「什麽壞消息？」
「爸爸有外遇。對方是一個叫沈隨心的女人。是個知書達理的藝術家。」
「……」，媽媽面色蒼白，嘴唇顫抖。
「那天和楚廉約會，我其實滿心想著都是爸爸的事。所以從車禍裏醒來，也是急著找爸爸。我怕失去他，我怕這個家散了……後來我漸漸清醒了，也仍舊賴著爸爸，只是希望能把他留在家裏……可是他今天仍舊出門去了，也許是去告別……好在爸爸會陪我去美國……有那麽長的時間……媽媽，趁這段時間你把家裏的財產轉移了吧……」
「轉移財產？為什麽？防著你爸爸嗎？」
「我覺得那個沈隨心圖的是錢。如果爸爸沒法滿足她，也許她會放過爸爸，放過我們一家。讓爸爸留在家裏。」
媽媽怔了很久，然後神情堅毅起來，點了點頭，對我說，「苦了你了，綠萍。自己遇到這樣的事，還要為爸爸媽媽，為這個家這麽操心努力。媽媽不會讓這個家垮了的。也不會讓你們失去爸爸的。」
「媽媽……」，我抱著媽媽的腰大哭起來，像是要發泄所有郁結於心的情緒。
「綠萍，我的綠萍……」，媽媽也抱著我哭。
第3章 第 3 章
摔倒一千次，就爬起來一千次。
疼得眼淚花還在打轉，嘴上卻道：「爸爸，不疼，別擔心。」
父親看著我身體上青青紫紫的瘀傷，還有截肢處的磨傷，也經常心疼的眼眶發紅。然後轉身就咬牙切齒的威脅楚廉，「你要是以後對不起綠萍，我饒不了你。」
楚廉每每也總是臉色發白的說：「伯父，不會的，我會一輩子對綠萍好的。」
父親對我是心疼。
楚廉則是害怕加上後怕。他也是在這一次次的跌倒，爬起，和日覆一日的滿身傷痕中，才真正了解到，他的失誤，給綠萍究竟造成了怎樣巨大的傷害。他厭惡一切不美的東西，當然包括截肢。可是不得不看。他沒有我這樣永遠能重新爬起來的意志和勇氣，他自慚形穢。他不是個因此能負起責任的人。這些讓他離我越來越遠，也讓他越來越明白，這是他不得不負起的責任，絕不是幾句推脫或者說什麽「真愛」，就可以逃脫過去的。那樣，汪家，楚家，還有道義都會責備他。而他，還沒有擺脫這些，獨立求存的能力。
他就像是個闖了大禍，卻付不起責任的小孩子。被家長逼著承擔起責任，就像是在身上背了要還二十年，三十年的債。滿心的不情願，可是卻不敢違背父母，也不敢違背道義。他不想當一個人人都瞧不起的「壞孩子」。他心裏有對父母的怨恨，有對我這個債務的怨恨，也有對自己犯錯的怨恨，可是卻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
紫菱是他的愛和希望。紫菱讓他覺得輕松，讓他能逃避那無所不在的責任和負擔。所以他一邊總是蒼白著臉看我覆健，一邊又悄悄和紫菱通電話，尋求片刻的美好和輕松。
大概是因為我和楚廉還沒有結婚的原因，紫菱覺得自己還有希望，所以她和費雲帆也黏糊著，沒有結婚。媽媽幾次在電話中說，她們為了費雲帆的事情吵架。媽媽覺得費雲帆是個花花公子，年紀又那麽大了，不同意他們的事。可是紫菱依舊每天去和費雲帆約會。也依舊經常和楚廉通電話。
楚廉和紫菱真是同一種人。先占著一個，確保自己安全有後路，這是嚴肅的生活和責任。再尋求另一個「真愛」，那是「高尚」的精神追求。他們都覺得，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只是情非得已，情不自禁。
父親和媽媽通完電話回到我身邊時，臉色不太好。
我拿手帕擦擦父親額角的汗，「爸爸臉色不太好，累了嗎？」
爸爸看向我時，面色好了些，「你媽媽把家裏大約一半的財產轉移到了你名下，這也沒什麽，不過她應該先和我說一聲。」
「為什麽？我不需要那些。只要爸爸在我身邊就夠了。」
爸爸笑了起來，摸摸我的頭發，「孩子氣。你媽媽是怕你以後受苦，也想讓你出嫁之後，有底氣一些。再說你媽媽說的也對，我只有你和紫菱這兩個孩子，這一半先給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爸爸，我不想嫁，我想永遠留在你身邊……」
「小傻瓜，你就算嫁了，也還是我的女兒啊。」
「我想嫁給爸爸這樣的男人。我愛楚廉，可是我不知道楚廉是不是能像爸爸這樣好……」我有些猶豫仿徨道。
「楚廉畢竟還年輕，所以不可能事事都盡如人意。等他到了爸爸這個年紀，就好了」，父親笑道。
「爸爸……治療完成之後……爸爸和我去旅行好嗎？」
「旅行？」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回到家之後，爸爸就要忙了。我也要出嫁了。不能每天和爸爸見面。所以我想……想和爸爸一起去旅行一次……在結婚前……」
「當然可以」，爸爸微笑的把手放在了我的頭頂上，「凡是我的小公主的願望，爸爸都會去實現。」
在旅行的最後一晚，我雙手握著爸爸的手，爸爸坐在我床前，等著我睡著。
「綠萍，以前爸爸工作忙，還因為紫菱年紀小，經常忽略了你。綠萍怪過爸爸嗎？」
我詫異的睜開眼睛，搖了搖頭，「爸爸怎麽這麽說？爸爸是最好的父親，我明白的。以前爸爸和我說過，我是姐姐，要照顧妹妹，保護妹妹，給妹妹作榜樣。所以以前我努力做到最好，想做到爸爸希望的那樣。爸爸，我做的好嗎？」
「綠萍做得很好」，爸爸溫柔的說，「你是爸爸的驕傲。」
「可是……以後我照顧不了紫菱了……我也不再出色了……爸爸……你會失望嗎？」
「不……怎麽會……即使你失去了一條腿，也仍然是爸爸的驕傲。你是如此的堅強，善良，爸爸以你為榮。」
我笑了，「我也以爸爸為榮。」
婚禮時，在我攙著父親的手臂走上紅毯之前，我有些擔憂的轉頭問他，「爸爸，我會是個好妻子嗎？」
「會的。綠萍會是這世上最好的妻子。」
洞房之夜的時候，我雙手攬著楚廉的脖子，深情的說：「楚廉，我想將來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是哥哥，可以保護妹妹。你說好嗎？」
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但他仍說：「好。」
其實回家後，每個人的笑容都有些勉強。甚至媽媽在和父親談過之後，他還專門帶著紫菱出門了一趟。回來之後，紫菱滿臉淚痕的沖回了房間，而父親對她滿是氣憤和失望。我猜測大約我和父親旅行的這兩個月，紫菱和先回家的楚廉做了什麽。還被大家發現了。只是他們都瞞著我。硬是把楚廉拉回了我身邊，要讓他對我負責。
一周後，紫菱嫁了費雲帆，遠赴法國。
三個月後，我被查出有孕在身。
婚後，我每天要分別和父親，母親通一個電話。母親和我本是一條心，這電話打得反而短些。倒是父親，時常和我在電話裏講很久。
時常和婆婆一起做點心，然後讓快遞幫我送去給工作繁忙的父親和楚廉。父親每次都很高興。楚廉的反應平平，讓我不要那麽麻煩。
有時和公公一起下棋，我棋力不錯，能讓他下得盡興。他總是說我不錯，頭腦聰明冷靜，比楚廉強。
我還迷上了刺繡。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閑著，這個很容易打發時間。而且成品還能送給媽媽和婆婆，讓她們高興。
「爸爸，我是綠萍，我懷孕了」，我用著雀躍的語氣對他說。
我的確很高興。這是我的孩子啊。我血脈相連的孩子。
「什麽？真的？爸爸現在就去看你。」
「爸爸，你不上班了？」，我詫異道。
「上班哪有我的綠萍還有我的外孫重要。」
於是一家人都聚集過來了，除了楚廉。他說很忙。婆婆有些歉疚的拍拍我的手。
「媽，楚廉的事業才剛剛起步。哪能像爸爸那樣隨意翹班呢？」
父親含著笑揉我的頭，「這嫁出去的女兒胳膊肘就是朝外拐啊，竟拿爸爸打趣？」
「爸爸~~」,我窩進了他的懷裏，笑得分外甜蜜滿足，「爸爸留下來吃晚飯好不好？我新學了一道菜，晚上做給你吃。」
「都懷孕了，哪能還整天在廚房裏研究怎麽給你爸爸和楚廉弄好吃的」，婆婆嗔怪道，「好好養著，現在可不能亂跑亂動。」
父親也連忙點頭，「就是。這段時間可不許下廚了，爸爸請你婆婆監督你」，又對婆婆說：「我們綠萍是新嫁的媳婦，還不懂事，你盡管教她管她。要是她不聽，還有我呢。」
婆婆笑道，「是啊，綠萍最聽你的話了。不過綠萍可是個好媳婦，我和那些姐妹們聊天，就沒有見過一個比她還賢惠懂事的兒媳婦。現在的年輕人都野了，不願意和父母一起過。哪像綠萍， 天天陪著我們。」
直到爸媽在楚家吃完了晚飯，楚廉還沒有回來。我送他們出門的時候，爸爸皺著眉頭問我：「楚廉總是這麽忙嗎？」
「還好。他現在在努力打拼呢，我雖然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他的後腿。爸爸，我會做個好妻子的。以後也會做個好母親」，我低頭看著小腹微笑。
「我的綠萍是最棒的」，爸爸微笑的摸摸我的頭。
「爸爸~」，我的眼圈紅了。
據媽媽說，父親和那個沈隨心仍然來往。不過次數不如從前那樣高。一半的時間還是回家吃晚飯。媽媽雖然心中窩火，但也忍著不爭執，不吵架。不過她心裏頭也明白，這變了的感情就是變了。
就如同楚廉一樣。若是綠萍沒有斷腿，那麽婚姻加上孩子，還有可能讓他回心轉意。但問題是綠萍斷了腿，他根本無法接受這種醜陋的不完美。他和綠萍上床也覺得勉強，只是應付了事，只是因為我說想要孩子。所以事情的本質其實不是愛情，花心這種毛病很多人都有，也不是人人都一花到底。事情的本質是，楚廉嫌棄綠萍，他嫌棄她斷了的腿。那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的斷腿。看了只覺得難受，而不是心疼。他覺得像怪物一樣。他一直是天之驕子，也覺得自己會娶一個美麗的女人。他覺得自己和這樣的身軀上床很委屈，很憋屈，甚至，很惡心……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甚至覺得絕望，難道他的一輩子就這麽過了？這麽勉強的，和自己不愛的，而且看見就覺得難受的人，過了？
所以他越來越掛念紫菱，那單純，美好，一心一意愛著他的女孩。甚至因為他結婚的打擊，隨便把自己嫁了。她怎麽這樣傻，這樣讓自己心疼。她該是被自己好好保護著，寵愛著的啊。
我懷孕了，他便名正言順的搬出了我們的房間，美其名曰讓我好好安胎。
這個家裏誰也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婚後對我很冷淡，每日應酬越來越多，越來越晚。私下裏，公公婆婆也與他說了好多次，他就算聽了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用他的冷漠在控訴他們，控訴他們控制了他的生活，讓他娶了他不愛的女人，讓他的日子這麽難過。
因為我總是高高興興的過日子，所以他們從不在我面前說楚廉什麽。婆婆在我們的臥房裏，細細的向我囑咐一些懷孕要註意的事項，我輕輕摟著她的腰，「媽媽今天陪我睡吧，我有些……怕……」
她眼中滿是憐惜，又閃過怒氣，「我去讓楚廉回房睡。」
「別，媽媽。他說要看文件看到很晚，他在為這個家努力工作呢。媽媽，我自己可以。」
「好綠萍……」，她頓了頓，嘆了口氣，「今天媽媽陪你睡，你第一次懷孕，心裏自然是怕的。媽媽好好和你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