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某日濕身後，乙羽瞳摸著泛疼的唇皺眉：「呐，你咬我了吧。」

正在穿衣服的松岡凜頭也不抬：「你想多了。」

她不死心：「你肯定咬我了，不然為什麼我嘴巴這麼痛？！」

少年開始不耐：「……嘖，你是白癡嗎？」

她把臉湊過去，指著自己的嘴唇示意：「你快看我嘴唇上面還有兩個牙印！除了你，沒人能做到吧→_→」

某人聞言終於炸毛：「……鬼才咬你啊！我只是給蠢到溺水的你做了個人工呼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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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好機油惹惹@惹晝盜月提供文名、蛋蛋@丸蛋提供封面（封面圖來自百度，#侵刪#），麼麼噠。
★.CP松岡凜，妹紙原創的土著居民，鮫柄學園游泳部中心。
★.本文雙胞胎身份互換梗，設定有雷，較真的妹紙慎入。
★.這裡是言情同人，刷原著CP的請去隔壁頻道謝謝合作( ^_^ )/~~
★.新坑需呵護，希望大家溫柔灌溉，留言有益作者身心健康，當然拍磚請免。
★.確保以上無雷點，歡迎入坑O3O，以及謝絕扒榜。

內容標籤：競技 情有獨鍾 天之驕子 喬裝改扮
搜索關鍵字：主角：乙羽瞳，松岡凜 ┃ 配角：鮫柄游泳部，那啥啥游泳部，原創123 ┃ 其它：Free！嫖小鯊魚，校園向戀愛

第01話.相遇即是開始

　　春日漸濃。

　　照拂在身上的陽光很暖，流淌過嘴角的海水很鹹，橫鋪在身下的細沙輕軟，以及……輕覆在嘴唇上的觸感柔軟而溫涼。

　　整個腦子都是暈暈乎乎的，乙羽瞳還記得蔓延在胸腔的窒息感，如同在深海時被掠奪了呼吸，難受的感覺沖刷著每一根神經……所以在感受到嘴唇上呼來的灼熱而清新的氣息時，感覺就像是激烈的晨跑運動最後進入綠蔭地時撲面而來的新鮮氧氣，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多做幾次深呼吸。

　　而事實上她也真的這麼做了，在這個柔軟的觸感又一次貼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雙唇微啟，綿軟無力卻又非常執著的含住對方的雙唇，如同吐納般自然而然地吸允對方口中的空氣。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有此動作，通過相貼的雙唇，乙羽瞳隱約感覺到對方的身子倏然一僵，隨即肩膀被猛力一握，痛的她狠狠的皺起了眉。短缺的氧氣勾動喉嚨深處的燥癢，止不住的咳嗽傾瀉而出，一直緊閉的雙眼在眉頭緊皺之後睫毛輕輕顫了顫後終於睜了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到有些過分的臉，及頸的酒紅色頭髮*的貼在少年消瘦的臉龐兩側，水珠沿著他臉部的輪廓往下滾落，墜在她的臉上，然後從嘴角滑下。

　　……難怪償到了一股海水的鹹味，原來是這麼來的。

　　乙羽瞳眯了眯眼睛，還有些聚不了焦的視線愣愣的望著對方與發同色的眼仁，一瞬間分不清那裡面一閃而逝的到底是什麼情緒。

　　等不及她細想，少年已經撐起身體從她視線中移開，緩慢起身的動作是一種漫不經心卻又似乎已經滲透進骨子裡的帥氣，開口的刹那眼神同時從她身上匆匆一掃而過，略有躲閃嫌疑的落在不遠處的水面上，低沉的聲線有如滴水穿石般的質感。

　　「終於醒了嗎？」

　　「咳咳……」

　　學著他的樣子撐坐起身，這一連番的動作讓身上本就濕透的衣服更是黏膩的緊咬著皮膚，有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從毛孔向大腦傳遞著，縈繞著周身的全是一片冷冰冰的涼意。

　　扭頭看了看身前的少年，發現他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黑色的T恤吸了水後幾乎變成他的第二重皮膚，將少年勻稱有力的身體線條勾勒的格外清晰，隱藏在布料下的健美身材好的讓人咋舌，只消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平時的運動量，一定不少。

　　收回流連在他身上的視線，轉而爬上少年嘴角微抿的側臉，頂著一頭同樣濕漉漉黑色長髮的少女歪了歪頭，聲音低啞的繼續未完的話。

　　「我又溺水了嗎？」

　　……又？

　　聞言，少年眉尖一擰，有些不可思議的轉過頭，而後咂嘴「嘖」了一聲。

　　難不成你還是溺水的常客？

　　後面一句話松岡凜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微頓的語氣之後，彎腰勾起落在不遠處沙灘上的包，少年修長的手臂一甩，藍白相間的背包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有力的軌跡然後穩穩的掛在他的肩膀上。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先走了。」

　　轉身的空落看到少女仍舊是一副還在狀況外的模樣，少年腳步一頓，終於還是不放心的又調過頭來，語調略沉的給出警告：

　　「不會游泳的話，下次不要再一個人來海邊了……」

　　畢竟現在看著平靜溫和的海面，並不是真的如看上去這麼美麗無害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美好的記憶，少年說著微垂下臉神色變得晦澀難懂起來。

　　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異樣，把眼神改投向海面的少女好一會兒後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少年說了什麼。直直的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後，她突然慢吞吞的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那個，我剛剛是不是咬你了？」

　　「……」

　　聞言，松岡凜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柔軟的觸感，臉上不受控制的一熱，他一手撫額，然後默默的將頭轉到了一邊，嘴裡乾巴巴的蹦出一句沒這回事。

　　聽到否定的答案，少女咦了一聲，疑惑的抓了抓淩亂的長髮。

　　「奇怪，那為什麼我覺得嘴巴好痛呢。」

　　「…………」

　　自言自語的說著的少女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品嘗什麼似的咂了咂嘴，歪頭嘀咕著：

　　「好像還破皮了。」

　　「……………………」

　　冥思苦想了一陣也沒得出個合理解釋的少女頓時放棄糾結於此，她搖搖晃晃的起身，赤腳立于細沙之中，夾雜著鹹濕氣息的海風時不時吹過，緊貼在身上的濕衣蒸發出一股刺入的涼意，裸露在外的肌膚不多時便佈滿了細小的顆粒，刺激的她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好冷。」

　　酒紅色頭髮的少年糾結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掃了下自己正提在手裡的外套，終於還是折回兩步將衣服遞到她手邊。

　　「雖然可能沒多大作用，不過你還是先披在外面吧。」

　　「……喔，謝謝。」

　　顫顫巍巍的接過少年黑色的運動外套披在身上，尺寸對她來說有些過長，衣擺輕輕鬆松地罩到了大腿位置，但的確有效的阻擋了一部分寒氣。

　　穿好後乙羽瞳站在原地，扭頭又望了眼風平浪靜的海面，被風吹起的漣漪像一層長長的薄紗晶瑩而透明，她墨紫色的眼底沉著一抹顯而易見的渴望，但是很快又被苦惱替代。

　　「呐，你會游泳吧？」

　　少年隨意地將手插-入褲子的口袋，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聽見他的回答，少女眼睛一亮，有些激動的往前垮了一小步，蒼白的手指抓住了少年的手臂，乙羽瞳微微後仰起臉望著高她一個頭的少年，眼睛裡映出對方眉頭微皺的模樣，卻並沒有鬆開手。

　　「那……在海裡面游泳的感覺怎麼樣？」

　　因為嗆了海水而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和著海風一個字一個字的拂過耳畔，松岡凜神色一愣，不禁看了她一眼。他發現那雙深紫色的瞳眸裡是認真的不能更認真的表情，拽著他手臂不見鬆弛反而還越加用力的動作在這個時候充分體現出了少女的小固執，仿佛只要他一直不回應她就一直不鬆手。

　　明明自己剛剛差點因此而死掉，但是此刻的她問著這句話的神色卻是再單純不過的嚮往，如同被禁錮了自由的飛鳥渴望著天空。

　　想到這裡少年表情有一絲鬆動，隨即轉頭視線循著沙灘一路往前。路邊的野草隨風晃悠，再裡面一點的街道中有汽車鳴笛的聲響傳來，最後都被海浪襲過沙灘的聲響輕而易舉的掩蓋。

　　水動。人動。風動。雲動。

　　游泳的感覺……

　　松岡凜面無表情的垂下視線，一縷細長的髮絲從耳際滑下，遮擋住從他眼中彌漫而出的情緒，聲音低了下來。

　　「這種事情問別人是沒有意義的吧？需要你自己去體驗。」

　　「那你來教我游泳好不好？」

　　表情一頓，他微皺著眉對上少女依舊炙熱而明亮的雙眼，稍一使力將自己的手臂從對方手裡解脫出來，借著這個動作避開了對視的眼神。

　　「抱歉，學游泳的話建議你還是去找專職教練。」

　　游泳現在之於他，早就不復年少時那種純粹的感情。

　　海風似乎變大了一點，夾雜著揚起的水珠在陽光下斑駁出五光十色的碎片，將對面少年的面容映照的有些模糊，酒紅色頭髮被陽光稀薄出一層淺淡的光暈。

　　「專職教練對我沒用！不然我也不會每次覺得自己可以的時候結果都像個秤砣似的往下沉。」

　　乙羽瞳一臉不敢恭維的擺了擺手，卻對自己多次溺水的事情表現的輕描淡寫，仿佛這樣的經歷在她眼裡就跟家常便飯一樣不值得在意。

　　松岡凜心裡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無語凝噎的心情，對眼前的少女此時還能夠站在這裡一臉輕鬆的讓自己教她游泳表示匪夷所思，但同時又被對方的執著狠狠的震了一下。

　　少年的神色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為什麼……不放棄？」

　　既然一直都學不會，為什麼不放棄？學游泳這種事情有重要到值得用自己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的去冒險嗎？

　　乙羽瞳雙目灼灼的盯著不斷起伏的海面，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汗水的水珠從她眉角滑下，沾濕了眼角，綻開一片不斷晃動的流光。

　　「也許有這麼一天吧……但一定不是現在！」

　　用手指抹掉滑過眼角的水珠，她慢慢地對著面前的少年露出一個耀眼至極的微笑。

　　「如果在這裡放棄的話，也許我一輩子都體驗不到那種在水中徜徉自如的感覺了呢，而且我總覺得水是有生命的，只要我不放棄，總有一天會被它接受的吧？那樣的話，我就一定可以看到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風景！」

　　當最後那句話音落下的時候，松岡凜瞳眸倏地一縮，感覺心裡某個地方被瞬間戳中。

　　……只要決不放棄，就一定會看到未曾見過的風景嗎？

　　松岡凜說不清少女的這種想法是蠢還是天真，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動搖了。

　　「……我明白了。」


第02話.少年還是少女

　　一個月後，私立鮫柄學園，男子游泳部。

　　「嗨嗨！大家注意！我們游泳部有新成員了！」

　　休息時分，顯得有些空曠的游泳部室被驟然響起的清脆巴掌聲塞滿，瞬間吸引了正在休息的所有部員的注意力。

　　作為部長的禦子柴清十郎放下手，對著和他一起走進來的少年向大家介紹。

　　「這位是二年級的松岡凜，今年剛從澳大利亞回來，從今天開始加入我們游泳部，希望大家以後好好相處。」

　　私立鮫柄學園是縣內有名的運動豪門，其中游泳部更是他們的招牌社團。因為有校方的大力支持，游泳部憑藉著寬敞的室內泳池、最為先進的訓練設施，吸引了更多原本就有潛力的游泳健將，逐漸構築出鮫柄學園無可撼動的強者實力，而已經是部長的禦子柴清十郎更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但凡他參加的比賽，幾乎每一年的前三名中都會有他的身影。在他的帶領下，鮫柄學園游泳部在所謂名門的基礎上，又往高處邁進了一大步。

　　所以在春季開完學的半個月後，松岡凜也正式成為了鮫柄學園游泳部的一員。

　　輪流介紹了一圈後，禦子柴清十郎突然發現少了個人，他抓了抓自己張揚的火紅色短髮，扭頭看向旁邊的酒井相洋。

　　「乙羽那傢伙呢？」

　　「呃，他好像回宿舍了。」

　　看到自家部長隱隱有些發黑的臉色，酒井相洋頓了一下，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

　　「他剛離開，要我去把他叫回來麼？」

　　「……不用了。」

　　禦子柴清十郎認命的歎了口氣，轉身往門口走去。

　　「那個傢伙……還是我親自去吧！」

　　而此時他們嘴裡說著的人，正慵懶的斜靠在宿舍門邊的牆壁上，被黑色的運動衫包裹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露出修長白皙的脖子和弧度精緻的鎖骨。他一隻手把玩著自己束在一邊的長髮，另一隻手悠閒的插在運動褲子的口袋裡，深紫色的眼睛帶著抹愉悅意味的看著對面坐在床上的人。

　　「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聽到他的問話，對面的人抬頭看過來，兩雙眸色相同的眼睛相互對視，一個玩味一個認真，卻各自倒映出一模一樣的兩張臉，然後對方微微歪了歪頭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嗯！我沒問題的！」

　　「可是我有問題！」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然後是禦子柴清十郎不爽的聲音插了進來，身形高大的紅發男人皺著眉走進房間，立馬讓原本還寬敞有餘的宿舍顯得逼仄起來。

　　「清十郎？」

　　「清哥？」

　　屋內的兩個人同時扭頭看向他，神情從眉梢到嘴角微張的弧度都是一樣的。

　　被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用同樣的表情盯著，禦子柴清十郎默默抽了抽嘴角，下一秒他頹喪的撫額——真是被他們給打敗了！

　　「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下水，好歹你也為了小瞳把戲做完全套好不好，乙羽瞬？」

　　「真凶呢，清十郎。」

　　靠在門邊的少年鬆開撥弄頭髮的手，改為雙手環抱於胸前，深色的瞳眸流轉間落在牆上掛著的鐘錶上，微抬起精緻的下巴向他示意。

　　「不過現在本來就是休息時間吧？」

　　「休息時間也只能待在場內，這是規矩，你就不能配合一點嗎？」

　　「嗨嗨，我知道了。」

　　神情懶散的點了點頭，乙羽瞬慢慢站直身體，對著仍然坐在下鋪床位上沒動的人做了個手勢，而後越過禦子柴清十郎開門走了出去。留下高大的紅發男人無奈的摸了摸後腦勺，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這傢伙，還是這麼不討喜……」

　　知道紅發男人其實並沒有真的介意，不過聽到了這句話的另一個人卻還是朝他歉意的笑了笑。

　　「請多擔待了，清哥。」

　　「啊，我知道，十幾年都這麼過來了……」

　　實際上，這位游泳部的部長大人平時還是很爽快的，為人沒什麼架子，非常受游泳部的部員們尊重，但是再怎麼好相處的人也有那麼一兩個與自己從頭到腳不對盤兩看相厭的人存在，

　　而很不幸的是，乙羽瞬對禦子柴清十郎來說就是這樣的傢伙。

　　應該說，乙羽瞬少年花了將近16年的時間用各種方式向禦子柴清十郎生動貼體地、感同身受地、身臨其境地演示了一個人是如何從頭髮絲到腳趾頭的讓另一個人感覺糟心的，其盡心盡力的程度，一度霸佔了好幾年禦子柴關於[神啊，請把乙羽瞬這個禍害收走吧]的新年願望。

　　然而此時，當他們一前一後推開游泳部的大門走進去時，絕對沒有人可以看出來隱藏在部長大人平靜面容下那顆波濤洶湧的心。

　　因為在走進來的這一刹那，乙羽瞬臉上原本帶著玩味的表情，瞬間變了。褪去了時刻浮於眼中那讓人摸不清的暗流，露出漸漸變得清澈的雙眸。嘴角上挑的弧度也不復他一貫的懶散和漫不經心，而是自然而然地收束於唇線之中。

　　他看著站在幾步之外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年，用再天然不過的語氣好奇的轉向禦子柴。

　　「清哥，這就是你說的新加入的松岡君嗎？」

　　「……」

　　——神一樣的角色轉換！

　　對方毫無壓力的神態轉變和稱呼轉變讓禦子柴感覺有些胃疼的望了眼游泳部頂部的玻璃天窗，視線飄忽著點了點頭。

　　因為如此，所以他沒有看見松岡凜在看清乙羽瞬的這一瞬間驟然睜大的雙眼，以及從中一閃而逝的震驚跟疑惑。

　　……這個人是？！

　　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乙羽瞬歪頭直直的看過去，眼神直白而坦誠。

　　「你好，我是乙羽瞬，看你的表情……好像認識我？」

　　不，不是她。

　　松岡凜在最初的怔愣過後馬上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不，是我失禮了……我是松岡凜，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不是她，不是那個他從海裡救起來的少女，也不是那個在他答應教她游泳以後又放了他鴿子再也沒出現的少女……雖然他們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松岡凜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乙羽瞬一眼，碰巧發現對方也在看他，眼神對接上的第一秒他就主動移開了視線，眉峰輕輕擰了一下，為自己莫名亂竄的思緒。

　　「那麼游泳部的成員就到齊了，接下來開始訓練！」

　　隨著禦子柴清十郎的一聲令下，大家十分自覺的各就各位站到了對應的位置上。不多久，規律而又響亮的哨子聲伴著身體紮進水裡的噗通聲，此起彼伏的回蕩在室內。

　　松岡凜站在最後，他看著前面的人一個一個的跳下水，靈巧的在水裡滑動，被身體劈開的水波又沿著身體的線條呈現出流動性的波紋。

　　很快就輪到了乙羽瞬。

　　在一大片*著上半身的高大身影中，他還穿著黑色運動外套的身影顯得有些過於單薄了，遠沒有其他人展示出來的那種健碩的肌肉感。但是當他慢條斯理地拉開外套的拉鍊，將衣服脫下時，展現出來的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視覺感受。雖然還是沒有其他人那麼有力量感，不過身體的線條卻很流暢，結實勻稱，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是屬於清瘦形的漂亮。

　　看著他站上出發台，松崗凜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乙羽瞬束在一邊的長髮上，幾乎垂到了腰部。很少有男生會有耐心留這麼長的頭髮，如果不是此時他裸著上半身神情自若的站在那裡，他會以為這是個從哪裡亂入進來的女生，而且……作為一個游泳運動員，這顯然是不符合規矩的行為。

　　酒紅色頭髮的少年帶著這樣的疑惑打量了一遍周圍人的表情，發現他們對此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不由得皺了皺眉，目光繼續對準了跳臺上的人。

　　「準備！」

　　乙羽瞬往前踏了一步，雙腳打開到與肩同寬的距離，膝蓋微微彎曲，腳趾頭緊緊的摳住出發台前沿，然後身體前傾將重心全部落在前腳掌上，低下頭的同時兩臂也自然而放鬆的垂於身前兩側，整個上半身被打開拉直，腰部兩側的肌肉緊繃拉伸成優雅而漂亮的弧度。

　　總得來說，這是一個十分標準的準備動作。

　　在哨聲響起的那一刹那，乙羽瞬如同接收了信號的獵豹，屈膝前傾往前擺臂，將全部的力氣都用在腳掌蹬離出發台的這一瞬間，身體在空中伸展成滑翔的的姿勢落入水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落水後的乙羽瞬沒有繼續往前滑行，而是一直在往下沉……下沉……然後沉到了水底，徒留水面時不時的浮上來一串氣泡。

　　場上的人無聲的看著這一幕，直到大家都覺得這個時間也有些太長了的時候，禦子柴清十郎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猛的紮入水中，潛遊下去將沉在水底的人撈了上來。

　　腦袋剛一出水面，乙羽瞬就大聲的咳了起來，黑亮的長髮緊貼在他的臉頰兩側，將他的臉色映襯的更加蒼白。

　　感覺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禦子柴清十郎非常的暴躁對著剛剛差點溺水而亡的傢伙毫不留情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

　　「你這傢伙！學了這麼久了居然還沒學會游泳？！虧得你申請入部的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說沒問題，坑誰呢混蛋！」

　　「咳咳咳……我以為我可以了嘛。」

　　乙羽瞬呆呆的看著他，一臉【我怎麼知道會這樣】的無辜表情。

　　沉著一張明明很帥氣但此時卻烏雲籠罩的臉龐，部長大人將爛泥一樣的乙羽瞬帶上岸，語氣不快的向大家宣佈：

　　「其他人照常訓練！乙羽瞬……」

　　他微微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說道：

　　「乙羽瞬以後每天部活結束後留下來學游泳，直到學會為止！」

　　在禦子柴說話的過程中，乙羽瞬一直埋著頭，仍由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紅發男人架著他離開部室。

　　從松岡凜身邊經過的時候，酒紅色頭髮的少年撇過頭看了他一眼，濕漉漉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個弧度精緻的下顎，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松岡凜垂下眼，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一個月前被他救起的少女所說的話，內心忽然像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

　　【專職教練對我來說不管用啦！不然我也不會每次覺得自己可以的時候結果都像個秤砣似的往下沉……】

　　世界上可以有相似的面容，可以有相似的性情，也可以有相似的遭遇，但是當這些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不再是一句輕飄飄地巧合可以一筆帶過的，所以——

　　你究竟是誰？！


第03話.帥哥你好面善

　　從游泳部出來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兩邊往頭頂延伸連接閉合的牆壁阻擋了從裡面傳來的聲音，鑲嵌在兩旁牆壁中的窗戶緊閉，光線可以穿透，卻少了一絲天然陽光的暖意。

　　乙羽瞬掛在禦子柴清十郎的肩膀上，非常配合的任由他扶著自己離開游泳部的活動室。不過當聽見大門在身後重新關上的聲音時，原本還顯得很團結友愛的兩個人像他們走進去那時候一樣，再一次的來了個一百十八度的大轉變。

　　只見原本還氣喘吁吁的長髮少年忽然深深的歎了口氣，抬手撫開緊貼在自己臉上的頭髮，轉向還扶著他肩膀的紅發男人時，乙羽瞬忽然焉兒壞的對他勾了勾嘴。

　　「啊咧~原來清十郎還是很關心我的嘛，平時老是動不動就皺眉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果然是因為愛我在心口難開吧？」

　　話音落，禦子柴清十郎倏地將手臂撤開，仿佛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用力拍了兩下，黃玉般的眸子睥睨的斜了他一眼。

　　「老子喜歡的是可愛的妹紙，而不是什麼動不動就喜歡裝成妹紙的變裝癖！讓你誤會了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呢。」

　　「啊！被諷刺了嗎？好傷心……」

　　乙羽瞬一副【我受傷了】的模樣捂住了胸口，在發現對方無動於衷後也不介意，反而語調一轉，幽緩的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原來溺水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呢……我忽然很想要知道瞳是怎麼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溺水後還依然堅定不移的想要學游泳的。」

　　一邊說著，一邊動作優雅地重新將黑色的運動外套穿起來，完成之後少年站在原地歪頭抖落掉鑽進耳朵裡的液體和粘在皮膚上的水珠。垂倒向一邊的臉上，被水沾濕後的眼眸顯得更加暗沉。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這個的禦子柴神情一怔，黃玉般的眸子裡隨即也帶上了一抹沉吟。他沒想到為了讓小瞳能夠光明正大又名正言順的待在游泳部而不被懷疑，這個傢伙竟然會真的讓自己像她一樣去溺水。

　　明明會游泳卻還是放任自己不斷下沉然後被掠奪呼吸的感覺，禦子柴覺得自己即使沒體驗過也知道不會太好受，雖說這麼做是在替少女鋪路，但是這種事情就算不做到這個份上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怎麼說好歹都還有他這個部長在。

　　不過，大概也只有在對待小瞳的事情上，這個平時怎麼看怎麼讓人糟心的傢伙才會意外的讓人感覺很靠譜。

　　想到現在正待在他宿舍裡的人，禦子柴清十郎的神情漸漸變得慎重起來。

　　「至少她這個樣子，比起從此都活在那件事的陰影裡要好很多……」

　　尾音漸收的力道反應出他話語中的不確定，而聽見他這麼說的長髮少年「呵」地一聲笑了出來。

　　「清十郎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乙羽瞬的眼神中並沒有笑意，讓那雙本就深邃的眼睛在這一刻更是趨近於濃稠的黑，咋一看只覺得裡面仿佛包裹了森森的寒意，刺的人發冷。

　　禦子柴看了他一眼，繼而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撇開視線，盯著前方不再接話。

　　游泳部的活動室與宿舍的距離差不多是五分鐘的路程，兩個人一路目不斜視地穿過田徑場和課餘時間供人放鬆的林蔭地，在五分鐘的最後一刻準確無誤的回到之前來過的宿舍。

　　進去的時候，裡面的少女正全神貫注的翻著手裡的相冊。在發現他們兩個進來後，指尖一轉合上相冊，歪頭對他們露出一個笑容。

　　「回來了？」

　　「嗯，回來了。」

　　反手關上房門後，禦子柴就近往後一靠，一邊抓著頭髮一邊朝他們催促。

　　「我們時間不多，所以你們倆個速度得快點！」

　　「啊咧，清十郎真是說變臉就變臉呢！明明剛剛在外面還那麼體貼的說……」

　　故意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嘀咕自語，乙羽瞬甩了甩緊緊貼住身體的長髮，抬腳走向坐在床邊的少女，朝她伸出一隻手。

　　「來吧，瞳。」

　　把人拉起來，長髮少年嘴角漾起一抹趣味性十足的笑容注視著眼前這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啪」地一聲揚手打了個響指。

　　「撒，接下來是屬於我們的魔術時間了喲~」

　　*

　　二十分鐘後，一前一後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少年少女幾乎與進去之前沒什麼變化，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之前穿在少年身上微濕的外套，這會兒已經完全變成了幹的，拉鍊拉到脖子下方，只微微露出一截脖子和精緻白皙的鎖骨，墨色的長髮柔軟順滑地垂在身後，不見半點水汽。

　　反倒是少女原本乾爽的長髮這會兒變得很濕，連帶的也沾濕了後背處的衣服，不過她本人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若無其事的扯了扯T恤的下擺，對著紅發男人拋來一個挑逗的眼神。

　　「怎麼樣，清哥？」

　　禦子柴臉色微妙的頓了一下，而後受不了的撫額。

　　「……適可而止啊混蛋！」

　　打扮成小瞳的樣子還學著她的語氣叫他真是夠了！

　　沒錯，現在站在禦子柴面前的，就是已經互換過衣服後的兩個人。

　　從最開始便待在房間裡的少女、也就是乙羽瞳換上了專屬於鮫柄學園游泳部的黑色運動服，尺碼稍微有一點大的外套穿在她身上顯得比較寬鬆，剛好掩蓋了她身上並不是太明顯的少女特徵。再加上她與少年原本就長的一模一樣，所以這樣改裝之後，兩個人都足以做到以假亂真。

　　而這，正是他們屬於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在【鮫柄學園是男子學校】的事實下瞞天過海的來了一招「偷龍轉鳳」，讓少女以乙羽瞬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混進來了。

　　不過也虧得他們是雙胞胎，外形差別不大，不然即使有禦子柴這個游泳部的部長大人在內照應，估計也很難讓人不懷疑。

　　和紅發男人一起把穿著少女衣服的長髮少年送到鮫柄學園的門口，乙羽瞬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捶了下手掌，一臉恍然地轉向面露疑惑的少女。

　　「瞳，我好像把手機丟在宿舍的衛生間裡忘拿了……」

　　乙羽瞳一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朝他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去給你拿。」

　　「那就麻煩瞳了喲。」

　　已經轉身的少女背對著兩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這麼客氣。一旁的禦子柴清十郎瞥了他一眼，在發現少年忽然將視線調轉到自己身上之後，腦子一轉便知道他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於是語調微沉的在他之前開口：

　　「故意把小瞳支開，你有話想對我說？」

　　「哎呀，清十郎別這麼嚴肅嘛。」

　　乙羽瞬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雙眼微彎地抬起修長的手指撓了撓下巴：

　　「雖然我不太想這麼說，不過還是得拜託你……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讓瞳一個人！」

　　*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他們嘴裡談論的中心，乙羽瞳一路小跑著回到宿舍，直奔衛生間而去。

　　其實鮫柄學園的宿舍條件非常的不錯，規定兩個人一間的宿舍光是衛生間就幾乎占了一半的地方，而且衛生間又被分成了外間和里間：外面是洗臉刷牙的地方，角落裡還配備了一台洗衣機，而里間則是浴室兼廁所。整個格局佈置的十分巧妙，給人的視覺感受非常舒適，似乎隨便怎麼弄都不會讓人覺得很亂的樣子。

　　少女先是在衛生間裡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乙羽瞬所說的手機，她疑惑的抓了抓頭髮，站在原地轉了兩圈，確定的確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後，轉而來到宿舍正中間，眼神滴溜溜地四處亂轉。

　　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後，乙羽瞳皺著眉想難道不是忘在宿舍而是掉在路上了？這麼想著，原本彎腰跪在下鋪床上翻找的少女猛的跳了起來，然後腦袋狠狠的撞到了上鋪的床板，「咚」地一下發出很大聲響。

　　「嗷！好痛……」

　　手機沒找到，結果還撞的滿頭包……OTZ

　　乙羽瞳覺得這學校陽盛陰衰而她一定是衝撞了大神，改天得去拜一拜……

　　捂著紅了一大塊的額頭從房間裡出來，還沒忘記自己是來找手機的少女這回打定了主意把視線投在他們之前一路走過的地上，眼睛大睜的模樣恨不得下一秒那個銀粉色的手機就從地下蹦出來。

　　埋著頭一路沿著過道拐過轉角，當一直注意著地上的目光發現眼前忽然多了一雙男款拖鞋時，乙羽瞳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回過神，額頭已經直直的撞上了對方堅硬的下巴，再一次遭殃。

　　「啊痛痛痛……」

　　被反作用力撞的往後倒下的身體被一隻寬大的手掌反應極快的穩住，隨後對方鬆開手的同時也往後退了一大步。

　　「喂，你怎麼樣？」

　　「唔，沒事……就是頭有點痛。」

　　果然還是得儘快找個寺院去拜拜……

　　再次確定了一遍這個想法後，乙羽瞳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模糊的視線先是注意到對面之人那一頭柔軟的酒紅色頭髮，接著下移的眼神才對上少年微微垂下的面容上那一雙如紅酒般剔透的眼睛。

　　乙羽瞳怔了一怔，恍恍惚惚的記得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但是當她努力回想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這感覺讓她不由得皺起了眉。

　　帶著這樣的疑惑，她往前踏了一步，沾了水汽的深紫色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呐，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第04話.奇葩溺水方式

　　乙羽瞳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面前的少年，心裡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是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沒能回憶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於是像是為了求證，她看向少年的眼神又熱切了幾分，有某種急需被肯定的資訊幾乎要從那目光裡化為利箭飛出來，硬生生逼得對方眉頭一緊。

　　松岡凜微露不耐的扭過臉，急促地語氣略顯生硬：

　　「沒見過！大概是你的錯覺！」

　　「誒？錯覺嗎？」

　　少女疑惑的歪頭，眼神依然不死心地在他臉上遊移。

　　「可是真的感覺很眼熟呢，難道我曾經做夢見過你？」

　　「……」

　　喂，你真的知道對一個男生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麼？

　　松岡凜十分無語的掛了一頭黑線，可是下一秒他忽地想起來站在面前的和他一樣是男生，但是直到此時意識到這一點，在這之前的幾分鐘裡他潛意識裡貌似直接把他當成了那個少女……然後他悄無聲息的黑了臉。

　　至於為什麼會動不動就將眼前這張臉和腦子裡不時閃過的那張臉下意識重疊在一起，他覺得一定是因為他們長的太像了的緣故！

　　於是他再看向乙羽瞳時，心情便帶上了一絲不爽。

　　偏偏當事人卻還一臉毫無所覺的樣子，清澈的眼眸寫滿了執著繼續不依不饒地向他確認：

　　「真的沒見過嗎？」

　　「嘖，沒完沒了的煩死了……」

　　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著，松岡凜低頭直直看進她眼裡，紅酒般醇透的眼裡是從始至終的冷淡。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還要我說幾遍？聽不懂日語嗎？」

　　乙羽瞳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啊，我可以聽懂。」

　　「……」

　　被她如此認真又直白地回答弄的一愣，反應過來後松岡凜咬緊了牙，露出兩排如鋸齒般完美咬合在一起的鯊魚牙，在背對光線的這頭滲透出仿佛會刺人的視感。

　　「啊……」

　　嘴角發出一聲驚訝的感歎，恰巧此時，忽然響起的一串音樂聲打斷了少女想說的話，乙羽瞳眨了眨眼睛，視線依然沒有離開對方的嘴唇，良久之後才慢了好幾拍地發現聲音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接著才意識到是她的手機在響。

　　「對不起！」

　　嘴裡說著不知道是為自己之前的行為還是手機的吵鬧聲而道歉的話語，她朝少年彎了彎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半轉過身按下接聽，熟悉而歡快地男聲立即從手機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喂，瞳嗎？不好意思喲，我剛剛才發現原來手機就揣在我口袋裡，沒落在衛生間……」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剛剛在宿舍沒找到還擔心是不是掉在別的地方了，總之沒丟真是太好了！」

　　乙羽瞳瞬間松了口氣。

　　等她掛斷電話再回過頭時，早就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啊，好像生氣了。

　　但是她就是覺得心裡一直有種說不清的感受一直在提醒自己一定是在哪裡見過他，讓她覺得非常在意。

　　抓了抓頭髮，手指順著髮絲轉至額際，食指在太陽穴附近戳了戳，乙羽瞳感覺自己自從一個月前大病一場痊癒之後，腦子似乎就有點不太靈光了……額，雖然瞬說她腦子從來就沒有靈光過，不過以前也沒有記憶力衰退的感覺呀！

　　所以果然是被燒傻了的節奏嗎？性別已經變成「男」的少女莫名覺得有點憂桑。

　　*

　　因為之前乙羽瞬已經替她當眾表演了她對於游泳這項運動的無能程度，所以在禦子柴「勒令」她學會游泳之前都不准參加平時的訓練，於是乙羽瞳成了男子游泳部最閑的那個人。

　　穿著一身黑色的外套，在一大群光著膀子裸-著上半身的漢紙堆裡不停地走來走去，她一點都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只要有人從出發台入水，她就兩眼放光的蹲在附近的泳道邊，羡慕的盯著人家在水裡有力自如滑翔的身影。灼熱的眼神每每都會讓遊了一個來回而從水裡冒頭的少年猛地一驚，然後「咚」地一聲再次栽回水裡，濺起一灘水花。

　　從第一條泳道到第八條泳道，她樂此不彼的挨個把人嚇了個遍，最後還一臉無辜的反問別人是不是池壁太滑大家好像都爬不上來，需不需要幫忙搭把手之類的，把游泳部的騷年們弄的糾結不已，想爆發偏偏對方又是一臉笑容。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

　　「……」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的禦子柴嘴角抽搐的走過去像拎小雞一樣抓住她的衣領將人給拎到了一邊，順手將計時器賽到她手裡。

　　「你就站在這裡負責幫第一泳道的人計時，然後把資料記錄在這個本子上交給我、」

　　緩了一下，他一臉被打敗的補充：

　　「千萬別再像剛剛那樣跑別人眼皮子上面去嚇人了……」

　　「誒？我有嚇到他們嗎？」

　　乙羽瞳不解的歪頭，不過當她眼角掃到正在泳池裡快速往前的幾抹身影時，頓時又興奮地一把抓住了禦子柴的手臂。

　　「清哥，我發現這裡的人都好厲害啊！速度超快，而且還很輕鬆的樣子！」

　　「那當然了，這裡可是以實力說話的地方！」

　　拍了拍少女的頭，禦子柴的語氣低沉隨意，但是他的神情卻帶著一抹強者才有的自信，讓人打從心底裡信服。

　　「總之你不准再給我去搗亂！以後在訓練時間內你就幫我計時，訓練結束後我會教你游泳的！」

　　在她腦袋了揉了幾下，禦子柴最後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才走開。

　　乙羽瞳看了眼手裡的計時器，掃了第一泳道裡的人，在發現一顆酒紅色的腦袋從水裡冒出來時，她眼睛一亮，翹著嘴角朝他走了過去。

　　於是剛從水裡爬上來的松岡凜一抬起頭就看到一條淡藍色的毛巾遞在自己眼前，眼神上揚順著拿毛巾的手臂一路看過去，最後對上一雙綴滿笑意的深紫色眼睛。

　　「擦擦吧。」

　　「……」

　　他一愣，神色冷淡的接過毛巾蓋在頭頂，從她身邊擦了過去，一聲「辛苦了」幾乎被淹沒在嘩啦作響的水聲中。而確信自己聽到了的少女睜大了眼睛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終於兩眼彎彎的笑了出來。

　　——他並不像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難以靠近嘛。

　　好不容易盼到了訓練結束，等所有人都相繼離開訓練室後，乙羽瞳有些迫不及待的跑去換了泳衣，躍躍欲試的站到了游泳池邊，這次終於沒有再肚子一個人貿然下水。而這也是在來到鮫柄之前，乙羽瞬對她耳提面命過無數次的命令！

　　因為池子裡的水看上去沒多深，但是要淹沒她還是不成問題的。雖然她的身高在女生堆裡算是比較高挑的，但是放在男生堆裡就顯得有些可憐了。

　　不過我比今天剛認識的那位元似鳥君還是要高那麼一丟丟的，起碼不是最矮的了，少女自我安慰道。

　　「喲，已經準備好了？」

　　去而複返的禦子柴手裡拿了一個特別惹眼的……粉色救生圈，在見到少女已經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時不禁挑了挑眉，然後仗著自己的身高輕而易舉的將手裡的救生圈套到了她的肩膀上。

　　「清哥，我不要這個。」

　　乙羽瞳皺眉，抬手想要將救生圈拿開的動作卻被迅速的阻止。

　　「不可以哦！小瞳你還不會游泳，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套著這個安全點。」

　　「可是！」

　　「抗議無效哦！你忘了當初我們說好的條件了嗎？」

　　「……」

　　鬱悶的看了眼掛在身前的救生圈，上面還印有幾隻Q版的小鯊魚，齜裂而出的尖牙讓她瞬間想到了另一個少年，於是心裡的那一點小抵觸隨即開始神奇的消退。

　　「知道了啦！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兩隻手抓著下滑至腰間的救生圈，乙羽瞳往前挪了一步，像是要跟水打招呼似的伸出腳尖在水面上輕輕點了幾下，瞬間暈染開一大片波紋向四周擴散。

　　禦子柴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下半身仍然還穿著泳褲，他雙手環於胸前，往少女這邊靠了過來，和她並排站在池邊。

　　「小瞳，隨便你用什麼姿勢，現在帶著救生圈下去從這邊遊到那邊試試。」

　　「好的！」

　　響亮的應了一聲，乙羽瞳直接從池邊跳了下去，可能是因為用力過猛，導致她整個人直接從救生圈裡滑了出來，然後「咕咚」一聲落到了水底，留下一個粉色的救生圈孤零零的飄在水面上。

　　禦子柴：「…………………………………………」

　　雖然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丫頭總是會創造出各種讓人料想不到的奇葩溺水方式，但是當真正見識到的時候，禦子柴清十郎在擔心之餘，還囧囧有神的感覺到自己頭頂有一排烏鴉飛過，落下一長串讓他不知道說什麼的點點點。


第05話.鮫柄恐怖傳說

　　「咳咳咳——」

　　被人從水裡面撈出來，乙羽瞳掛在紅發男人的手臂上大咳不止，本來蒼白的臉色很快就被染了個通紅。

　　禦子柴清十郎將她推坐到池邊上，然後自己也撐著雙臂輕鬆地提起身體坐了上來，伸手在少女的背上一陣輕拍，直到感覺她的呼吸逐漸恢復平靜。

　　「還學嗎？」

　　乙羽瞳喘了口氣，兩隻手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破有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氣勢擲地有聲的回答：

　　「學！」

　　「……」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個「學」字被他硬生生聽出來了一股「殺」的意味出來。禦子柴對自己的聯想能力默默的抽了抽嘴角。

　　眼神掃向泳池，他發現那個救生圈早就已經晃晃悠悠的飄到了那一頭，他站起身，同時抬手拍了拍少女的頭，動作顯得很是語重心長。

　　「等著，我去把救生圈拿回來。」

　　原地舒展了下身體，紅發男人垂直雙臂彎下-身，腳下一蹬身體猛地飛了出去。在平行於水面的上空拉成一道漂亮有力地弧度，然後落入水中，徜徉自如地在水裡劃出一條又一條水波，看起來悠哉的不得了。

　　乙羽瞳簡直看直了眼。她其實並不是第一次看見禦子柴清十郎這樣游泳，但是果然無論看多少次都還是覺得他很厲害，比今天她在泳池裡看到的所有人都要厲害！看得她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心裡那種想要學會游泳的想法更強烈了。

　　禦子柴不慌不忙地從水裡冒出頭，將抓在手裡的救生圈推到她面前，然後甩了甩腦袋，將粘在頭髮上的水甩掉一些。

　　「小瞳，下來。這次不要直接跳！手攀著泳池，另一隻手抓緊救生圈，慢慢滑下來……對，就是這樣！」

　　成功下到水裡，乙羽瞳緊緊抱著救生圈，眼神緊張的掃了掃沒到自己胸前的水，腳下意識在水裡蹬了幾下，神情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禦子柴有些好笑的看著她的反應，遊過去扶住她一隻手，然後將救生圈從她頭頂穿過直接套到了腰上，簡單直接的告訴她如何擺動四肢來控制自己的方向。

　　乙羽瞳按照他的方式動了幾下，發現自己終於沒有再沉下去後露出個驚喜的表情，而後就撒開了腳丫子自娛自樂的在水裡撲騰起來。

　　正如之前提到的，少女其實有跟專職游泳教練學過游泳，但是因為她討厭使用類似救生圈這種的所有助泳工具，所以教練都是採用切身實地的教學方式。而這也導致乙羽瞳在有人拉著她的手看著她不時提點的情況下做的很好，但是當對方手一鬆開，她就會手不是手腳也不是腳地亂了陣腳，身體直接往下沉——即使那就是個淺水區。

　　其中也有過特別奇葩的教練，在發現少女的這種症狀後，認為她這是太依賴別人造成的，等真的遇到危險了的時候，應該就會激發出身體的潛能。

　　於是這個教練帶著她去了深水區，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撲騰兩下就沉到水底之後還依然無動於衷的在一旁說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遊起來的】巴拉巴拉毫無感情可言的廢話。

　　結果就是少女差點小命不保的進了醫院，被狠狠折騰了一番，好不容易從醫院活著出來了，卻被乙羽家所有人告知不准她再去學游泳，而專職教練這種東西也被-乾淨徹底的寫進了他們家的黑名單。

　　至於那個導致她差點小命不保的教練，乙羽瞳忘了去問，只是事後偶然有一次聽見家人語焉不詳地談論到他，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陰沉至極的模樣，尤其是她哥乙羽瞬和她爹乙羽淵。

　　所以她想那個人應該也不會太好過。

　　但是這次，雖然是借助了救生圈，不過能夠在水面上撲騰而不是在水底撲騰這已經讓她樂的找不到北了。

　　於是每天部活訓練結束後可以在水裡撲騰的這段時間，成為了乙羽瞳少年（偽）最期待的時候。

　　每到這個時間，鮫柄學園裡那些從游泳部外面經過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聽到從裡面傳來的水聲，一陣一陣的，時有時無的聲音伴隨著黃昏最後的光亮成功在眾人心裡打上一串帶著驚悚意味的陰影。

　　而這一天放學後，鮫柄學園迎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

　　夜幕降臨，漫天的星星將靜寂的夜點綴的迷離若紗，同時也將從游泳部裡傳來的丁點水聲映照的更為清晰。

　　「呐，裡面好像有水聲，不會還有人吧？」

　　穿著岩鳶高中校服的三個少年鬼鬼祟祟的藏在游泳部外面，個子最小的少年透過地窗往裡面掃了一眼，扭過頭小聲地對著旁邊的人說道。

　　「誒？不會吧，我們特意等到他們結束部活，怎麼會還有人？」

　　橘真琴伸長脖子也往地窗裡看去，結果卻什麼都沒看到，心裡突然竄上一股寒意。

　　「渚，沒、沒看到人啊，該不會是你聽錯了吧哈哈！」

　　乾笑一聲，橘真琴下意識往他旁邊的人這邊靠了靠，結果卻撲了個空。他猛地回頭，才發現剛剛還在他旁邊的少年這會兒已經沒有人影了。

　　「等等，遙去哪了？」

　　和葉月渚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把頭扭向了游泳部裡面——不用說，裡面那個水聲肯定是遙弄出來的。

　　可是，真的是七瀨遙嗎？

　　*

　　嗯，真的是七瀨遙。

　　看著已經脫光了上衣只著一條泳褲自在地浮在水面上的身影，橘真琴和葉月渚同時歎了口氣，而橘真琴更是狠狠地松了口氣。

　　「遙！你真是的，什麼時候跑進來的？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個！」

　　七瀨遙像條魚似的倒栽進水裡，然後在水中翻轉著身體遊了上來，愜意擺動的身體就像是在海中優雅前行的海豚，不用任何表情變化就能夠讓人察覺他此刻的愉悅。

　　享受的在水裡遊了一會兒，他才腦袋後仰的看著仍然站在池邊盯著他的兩個人。

　　「在你們說裡面好像有水聲的時候。」

　　橘真琴一愣，反應了一會兒後猛然睜大了雙眼。

　　「意思就是說，那水聲不是你弄出來的？！」

　　「嗯。」

　　褐綠色頭髮的少年驚恐的往四周看了幾眼，心跳頓時如擂鼓般七上八下。反倒是葉月渚還一臉好奇的問七瀨遙在進來時有沒有看到別人，在得到一個否定回答之後，他佯裝思考的摸著下巴，眼神越來越興奮。

　　「唔，難道說鮫柄學園游泳部有我們不知道的恐怖傳聞嗎？比如說『游泳部午夜的水聲』、『男子游泳部裡的少女』、『每天夜裡都聽見游泳部有人在游泳』之類的……」

　　「啊！不要說了啦渚！」

　　橘真琴受不了的捂住耳朵，這種行為與他高大的身影意外的形成了一股反差萌，看得葉月渚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哈哈，好好玩！真琴你居然害怕這個……」

　　正當他笑的停不下來的時候，突然一道略為輕盈幽緩的、不屬於在場三個人的聲音輕輕的飄了過來。

　　「你們是在說我嗎？」

　　「啊啊啊啊啊——！」

　　橘真琴用最快的速度竄到葉月渚的旁邊，兩個人包成一團驚恐大叫，聲音響亮的回蕩在游泳池上空。就連一直沒啥表情的七瀨遙，也難得的明顯地睜大了瞳孔，整個人愣楞的泡在水裡。

　　「啊咧，我好像嚇到你們了……」

　　最裡側的泳道邊，一個不知道是人還是鬼的身影在大家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蹲在那裡，因為沒有開燈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樣，只依稀看到對方一頭及腰的長髮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可就是這一點，卻讓橘真琴覺得更害怕了。

　　男子學園裡沒有誰會留這麼長的頭髮吧？所以這一定是個女生……但尼瑪男校裡哪來的女生啊啊啊啊！

　　對方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給人造成的恐怖感，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裡，但是腦袋卻漸漸朝他們的方向轉了過來，依然是那種辨不清男女的聲音。

　　「雖然想說不好意思，但是我能先問下你們是誰嗎？」

　　「對、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們驚擾到您！」

　　聞言，橘真琴壓著他旁邊的葉月渚一起彎下腰，朝對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就像是一尊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不斷的重複彎腰-行禮這個動作，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在幹嘛。

　　七瀨遙直直的看著蹲在那裡的身影，借著從玻璃天窗上投射下來的月光很輕易地發現了對方身後凝固在地上的一抹影子，藍色的眼睛劃過一抹亮光。

　　「喂，真琴……」

　　在他開口的同時，游泳部的正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然後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進來，穿過蔓延在門邊的陰影，直直的走到了月光下。白色的制服裁剪合身，立領將脖頸線條襯托的更加修長，然而再往上卻是一張正帶著不爽表情的精緻臉龐。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而看清他面容的這一瞬間，橘真琴簡直就像是見到了救命恩人，激動的喊了出來：

　　「凜？！」

　　葉月渚掛著可愛的笑容揚了揚手：

　　「凜醬，還能活著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哈？」

　　松岡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想的將眼神投向還在水裡的七瀨遙，嘴角勾起一抹諷刺。

　　「擅自闖入別人的學校，不請自來的跑到別人的泳池裡玩鬧，你們真是讓我長見識了！」

　　「我們只是……」

　　「啊！你們原來是來找凜君的嗎？」

　　聽了半天終於抓到重點的乙羽瞳插-進來，起身慢慢向他們走過來，讓真琴終於得以一窺廬山真面目。

　　……什麼嘛，搞了半天原來對方是個人啊OTZ

　　其他人就沒有他這麼複雜的心情了，被提到名字的松岡凜「嘖」了一聲，心想真是麻煩死了。沒想到除了他們三個，還有第四個人在這裡，而且居然還是他。

　　但是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他也不再解釋什麼，不想再多做糾纏的用不耐煩的語氣讓從岩鳶高中來的七瀨遙他們快點離開，結果卻被對方寥寥幾語挑起了鬥志。

　　「要比賽了嗎？我可以給你們計時喲！」

　　乙羽瞳不明白他們幾個之間的糾葛，一臉狀況外的朝他們示意了下手裡的計時器，表情是當事人完全不明所以的興奮。


第06話.新鮮二人獨處

　　這其實是一場不需要乙羽瞳來計時的比賽。

　　因為不管是松岡凜還是七瀨遙，他們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遊得有多快，而是能不能比對方遊得更快、會不會比對方遊得更快而已。

　　當身體陷入水中，外面所有一切的聲音都趨近於無，只有被劈開的水波在耳邊流動出嘩啦的聲響，而眼睛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身側同樣前行的身影。只要一想到七瀨遙就在自己半米距離外的泳道，即將到達的都是同一個終點，松岡凜就覺得身體裡所有的血液好像都變得興奮起來了。

　　不能輸，一定要贏！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每一次往前劃行的手臂都伸展到了極致，折返時以腳蹬離池壁的力道用盡了最大的力氣，身體如同彈簧被最大限度的下壓，然後再以雙倍的力道反彈回來，將身體遠遠的從水中射出去。

　　只是當感受著從身側傳過來的存在感，好像怎麼都甩不掉的身影依然緊緊的跟隨，松岡凜忍不住地想，要再快一點、必須更快一點！

　　所有的想法都被摒除，只剩下這一個聲音占滿了所有的思緒，然後他感覺穿透於水面的手掌似乎下一秒就能觸碰到池壁，最後也終於在那個人之前到達終點。

　　贏了！

　　他有點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正撐靠在池壁上的手掌，突如其來的喜悅卻在這一瞬間顯得那麼不真實。尤其是當他聽見七瀨遙氣都不喘一下、用那麼輕鬆平淡的語氣說著恭喜的時候，他倏然覺得剛剛那麼拼命往前遊的自己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你究竟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來和我比賽的，遙？

　　有些失控的揪住七瀨遙的護目鏡的帶子，松岡凜無法抑制心裡的失望跟憤怒：

　　「你就只有這種水準嗎？還是說你是在可憐我？認為我只有在你放水敷衍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贏？你是這樣想的嗎遙？！」

　　七瀨遙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有些歇斯底里的樣子，下一秒主動移開了視線，只是語氣仍然是與松岡凜截然相反的平靜：

　　「你想多了，結果就是我輸了，你贏了而已……」

　　「我贏了？！」

　　「……」

　　「我真的贏了嗎？你敢說你最後真的竭盡全力了嗎？」

　　「……」

　　七瀨遙的沉默在松岡凜看來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啊——！！！」

　　他突然發洩般狠狠一掌拍向水面，高高濺起的水花將站在游泳池邊圍觀的三個人澆了個滿頭濕，可是卻誰都沒有開口說什麼。

　　橘真琴和葉月渚面色怔愣的看著突然爆發的少年，心裡更多的是對他這種轉變的茫然跟驚訝，而乙羽瞳只是定定的注視著他，深紫色的眼底有過一抹一閃即逝的探究，很快就融入無法被窺探到的情緒裡，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由於剛剛的動靜鬧的太大，值班的老師很快就被吵鬧聲吸引過來了，將他們一行人抓了個正著，結果是理所當然的被請去談話……當然，物件僅限於身為鮫柄學園的某兩隻，而七瀨遙他們的處置則留待岩鳶的老師去自行處理。

　　不過，在面對教務老師的例行詢問時，兩個人不約而同都選擇了沉默，松岡凜從始至終地偏著頭，仍由那位老師從最開始的耐心勸哄到最後的嚴厲教訓就是不發一語，而乙羽瞳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一副老師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的無辜模樣。

　　最後還是接到消息趕來的禦子柴清十郎代替不肯合作的兩人誠心認了個錯，並以部長的名義保證不會再有下次，才讓老師決定放他們一馬。

　　不過，懲罰還是免不了的。

　　*

　　夜以至深，在大家都已進入睡夢中的時候，鮫柄學園男子游泳部裡面卻燈火通明。

　　偌大的室內泳池裡，此刻水聲早已被平復，平靜的水面映著白色的燈光一動不動，像是鑲嵌在地面的一塊巨大的鏡子，邊角照映出兩個彎腰打掃的身影。

　　這兩個人就是乙羽瞳和松岡凜。

　　「不把泳池打掃乾淨，你們兩個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以上就是那位老師的原話。本來禦子柴也想要來幫忙，不過被值班老師一個不爽的眼神瞪回去了。所以此刻乙羽瞳和松岡凜兩個人手一塊抹布，劃分區域的將游泳池分為兩個區域，一人負責一塊地方。

　　很快乙羽瞳就覺得身體一陣腰酸背痛，將手裡的抹布往地上一丟，扭頭看向不遠處自從剛剛歇斯底里了一頓之後便再也不發一言的少年，有些受不了的往地上一坐。

　　「累死了……OTZ」

　　松岡凜聞言頭也不抬的繼續手裡擦拭地板的動作，側臉的線條凜冽而冷淡，讓人不難想像他此刻的表情也一定是眉頭微擰著的不耐。

　　「你可以先回去。」

　　「誒？那這些地板怎麼辦？還沒打掃乾淨呢！」

　　「…………」

　　松岡凜動作一頓，像看白癡一樣瞥了她一眼——你還可以再蠢一點麼？都叫你先回去了那意思肯定是說剩下的他一個人來清理了啊，這種話需要說的那麼明顯麼？剛剛在教務室也是，明明她完全可以說自己是被他連累的，偏偏也像個啞巴似的一聲不吭，所以被罰也是活該！

　　這麼想著的少年猛地加快了動作，很快便將他自己負責的這一邊清理乾淨了，可是他卻沒有停下動作，而是繼續不聲不響地清理著分到少女這一邊的地板。

　　乙羽瞳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擦的鋥亮的地板，兩秒後她瞪大了眼睛終於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幫她。於是也不好意思再幹坐著，抓起被丟在一旁的抹布加入其中。過程一直很安靜，乙羽瞳有幾次想要沒話找話，但是當看到對方仿佛沉潛複雜情緒的酒紅色瞳眸時，又默默的咽了下去，低頭乖乖幹活。

　　當終於清理完後，牆壁上掛著的時鐘已經指向了午夜一點，整座學園都被籠罩在月亮的清輝下，遠遠望去有點清冷，又帶著點陰森。

　　乙羽瞳搓了搓手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的頭髮還是濕的，被綁成一束馬尾斜在肩上，將黑色的運動外套浸的潤了一大塊，當夜風吹來時，冷冰冰的寒氣不要錢似的往皮膚裡鑽。

　　走在前面的松岡凜不動聲色的掃了她一眼，在看到她抱著雙臂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時，抿了抿嘴角，突然彎下腰系了系不知道松沒鬆開的鞋帶，起身後雙手插兜看似不經意的走到了乙羽瞳的外側，而這個方向，剛好是有風吹過來的這一邊。

　　在宿舍門口分別時，乙羽瞳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開門，然後在進門的前一刻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叫住那個繼續往前的白色背影。

　　「喂，凜、呃……可以這麼叫你吧？」

　　「……什麼事？」

　　「我就是想說，剛剛那場比賽……」

　　她看了少年一眼，發現對方只是微皺了下眉頭卻沒有其他表示後，繼續說了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那位遙君為什麼在最後半圈的中段裡突然減緩了速度，不過在這之前，你一直是領先於他的。當然，我並不確定如果他不放棄到最後贏的會不會是你，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很厲害！」

　　「跟清哥一樣厲害！」

　　他想要贏的這種信念，跟禦子柴清十郎一直強調的實力至上是相互依存的。因為如果沒有實力，那麼一定不會贏得比賽，可如果沒有想贏的決心，那麼即使你擁有實力也不一定能笑到最後。

　　——而松岡凜，他不僅有實力，還有對勝利的執著跟渴望。

　　……

　　這天晚上發生的小插曲後面她和松岡凜誰都沒有再提起，只是乙羽瞳有時候會忍不住想起那個晚上少年夾雜了失望的怒不可遏的面容，以及掩藏在那雙醇透眼底的一抹悲傷，就像是被誰用洗不掉的水筆在她心裡劃上了無法揮散的一筆，留下了磨滅不去的印象。

　　但是無論發生怎樣的變化，日子還是要一天天過的。乙羽瞳仍舊等著部活結束之後，套著個救生圈在泳池裡撲騰。唯一進步的大概就是，現在她終於不用有人看著她會不會沉到水底去了。

　　自己一個人也能玩的很嗨的少女表示，有救生圈這個助泳神器在，浮在水面不是夢。

　　也虧得禦子柴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將之前不知道誰散播出去的有關男子游泳部恐怖傳聞的消息用一句官方解釋給掩蓋過去了，不然每到這個時候無論哪個好奇的學生來到游泳池一看，都會發現正在水裡撲騰得很歡的人，明顯就是一個妹紙！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乙羽瞳在鮫柄男子學園的第一個月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去了。

　　五月份對鮫柄的學生來說是一個備受期待的時間，因為鮫柄學園一年一度的文化祭就是在這個月的七、八、九號三天裡連續開展。而作為一個男校，什麼樣的主題活動最受這群正處於青春騷動期的少年們歡迎呢？

　　對此，游泳部的騷年們全都默默捂臉扭頭。

第07話.文化祭初體驗

　　鮫柄學園男子游泳部有個傳統，在每年的學園文化祭上，一二年級的部員必須穿女僕裝、而三年級的前輩則是穿執事服一起來舉辦他們的社團活動。

　　雖然聽起來好像是低年級的部員比較吃虧，但實際上游泳部的每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沒有誰僥倖逃脫過，就連部長禦子柴清十郎也不例外。

　　「嘛，總之就是這樣。一二年級的做好心理準備，服裝不用準備，儲物室有現成的……而且還很新喲。」

　　有的還是從很久以前的前輩那裡流傳下來的，而且款式多樣，從復古到前衛、從可愛到性感、從貓耳裝到超短迷你款，每一年都會引進新的款式幾乎湊齊了所有的系列……

　　所以說，不能小覷男生對這種事情經久不衰的興趣，在這方面他們永遠都興致勃勃。或者也可以說他們娛樂大眾，其實也是從更高層面的來娛樂自己。如此愚人又娛己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禦子柴說到這裡摸了摸下巴，表情裡帶了點回味。

　　「現在想起來，當時那種感覺還蠻特別的，哈哈。」

　　「……」

　　部長你一臉懷念的表情是鬧哪樣啊口胡？！我們其實都很樂意跟你換的所以如果你還想穿女僕裝機會簡直一抓一大把OTZ……

　　眾人一陣無語。

　　其實說起游泳部這個奇葩傳統的由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最初一定是惡趣味多過於其他。

　　如同女生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題總是離不開男生，那麼相對的，男生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題也一定是跟女生相關的，尤其是對一所半個妹紙也沒有的男子學園來說，他們內心對於妹紙的渴望一定比其他混合性學校的男同胞要強烈的多。在這樣的情況下，某些人想出這麼個為廣大男同胞提供腦補材料，解救大家於饑渴之中的偉大創舉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最初提出這個點子的人是什麼心態，在一屆一屆遵守並流傳下來的今天，它已然成為了游泳部的特色傳統，也是鮫柄學園最受矚目的社團活動，甚至連外校都遠近聞名。

　　所以到了文化祭當天，鮫柄學園幾乎被徹底的淹沒在人聲鼎沸的喧嘩聲中。從校門口直通往校園內部的過道邊，攤位連成長長的一排，中間人頭熙攘，吵鬧聲伴隨熱鬧的氛圍充斥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男子游泳部的活動室也被進行了一番精心的裝扮和改造，只見原本空蕩光滑的地板上置放了很多套白色的休閒桌椅，有兩人位的、三人位的、四人位的、六人位等等，從門口的這頭一直延擺到兩邊的過道，每張桌面上還十分貼心的放了一朵嬌豔欲滴的新鮮花朵，迎面散發出清新的淡香。

　　他們的社團活動主題就是泳池咖啡廳。

　　剛好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溫暖的陽光透過游泳池上方的玻璃天窗照射下來，在注滿了清澈水面的泳池裡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帶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浪漫。

　　穿著一身黑色執事服的禦子柴清十郎整個人顯得十分挺拔，俊朗的面容被修飾的更加立體和深邃，搭配著一頭火紅色的短髮，沉穩之餘又透出某種極具侵略性的魅力。

　　而跟他一起來的人，纖細的身影被包裹在一條黑色鑲白邊的束腰裙子裡，皺褶式的公主短袖設計，袖口點綴著甜美柔和的蕾絲邊，刻意留長的黑髮不需要多餘的打理就已經是最好的偽裝，白色的荷葉邊形衣領被做工精巧的黑色蝴蝶結一絲不苟地束縛在脖頸前，凸顯了她柔和而細膩的臉部線條，墨紫色的眼眸深而亮，看上去像是擺放在櫥窗裡的精緻玩偶。

　　兩個人立於游泳部的門口，掃視了一圈卻發現那些該來的人一個都沒影，紅發男人不禁皺了皺眉。

　　「他們人呢？？」

　　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正式開放了，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是幾個意思？！

　　乙羽瞳跟著張望了一圈，突然伸手扯了扯禦子柴的衣角，往游泳部外面一指：

　　「清哥，他們來了。」

　　禦子柴扭頭一看，發現來的全都是跟他一樣穿著黑色執事服的三年級的人，他又往這群人身後看了一眼，但那些應該穿女僕裝的一二年級卻仍然連個鬼影都沒有。

　　「怎麼就你們？那些低年級的傢夥呢？」

　　「啊，那個……」

　　被問的人抓了抓頭髮，有些無奈的朝紅發男人聳了聳肩：

　　「你也知道的部長，他們都不好意思出來。」

　　除了禦子柴和乙羽瞳是回他們自己的宿舍換的衣服外，其他人都一起去儲物室挑選適合自己尺碼的衣服，已經升上三年級的他們因為終於不用再穿女僕裝了，所以每個人都是動作麻利的挑好了適合自己的執事服。剩下低年級的一群人面對著掛在儲物室裡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女僕裝，心情不是一般的糾結。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婆婆媽媽的，不是早就告訴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又掃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發覺時間不多的禦子柴沉下臉：

　　「真是的，我去看看他們！」

　　伴隨著話音他轉身直接往門口而去，卻在踏出的前一秒停下了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外面。眾人循著他的眼神扭轉目光，然後邊看到了頗為壯觀的一幕——一大波的……女僕裝，正往這邊走過來。

　　也不知道最後是誰對大家做了怎樣的心裡建設，總之這會兒他們終於肯出來見人了，作為過來人的三年級一夥感覺不甚欣慰，內心激動的淚流滿面——終於，終於等到笑看別人的這一天了，想想他們一年前被迫穿女僕裝的時候那群前輩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不過現在他們終於能理解前輩們當時的心情了，看著自己曾經遭受過的苦逼遭遇，如今再看別人毫無遺漏的重演一遍，感覺真他媽好……T_T

　　禦子柴清十郎無語的掃了旁邊眼神莫名變得詭異起來的一群人，黑線不已的當做啥也沒看見，然後轉頭一個一個的從身著女僕裝的大家身上掃過去，不過當看到站在最後面的人時，他眼神一滯，突然就愣住了。

　　而被他這麼看著的人，微微擰起的眉峰顯示出主人的不耐，薄唇緊抿，扭著臉半垂的眼神落在室內的一角，及頸的酒紅色碎發貼在臉頰兩側，尾端微往裡勾，再往下的脖子上白色的緞帶交錯綁成一個蝴蝶結的形狀，用黑色的絲線束住固定，身上是一件款式簡單沒有多餘裝飾的女僕裝，只用極為流暢的裁剪線條融於經典的黑白兩色中自熱而然地表現原始的美。

　　就是這樣一件看上去一點也不複雜的衣服，卻被對方穿出了一種驚豔的感覺……當然這也不排除少年本身就長了一張過分精緻的臉的緣故。

　　「部長？」

　　見紅發男人一直盯著自己，松岡凜不禁有些彆扭，皺眉提醒的喚了他一聲。

　　「啊，抱歉！」

　　回過神的禦子柴坦蕩的道了個歉，然後十分真誠的誇讚了少年一句，毫不掩飾神情中的驚豔：

　　「簡直是堪比珠穆朗瑪峰一樣高度的美貌啊，松岡。」

　　「…………」

　　全場靜默。

　　松岡凜抽了抽嘴角，如同不是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太過坦蕩，他會以為他是在損自己。

　　「這麼說起來的話，乙羽君穿起女裝來比松岡還沒有違和感一點啊……」

　　一室的沉默中，不知道是誰開口說了一句，只見原本還傻愣愣盯著松岡凜看的大家全都扭頭看向了站在他們部長大人旁邊的乙羽瞳身上，然後他們齊齊點了點頭——果然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啊！

　　少女低頭掃了自己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在誇讚今天的凜很漂亮麼？那幹嘛突然都這麼看著我？」

　　「乙羽君身上穿的這套衣服是從儲物室裡拿出來的嗎？之前好像沒有看到過……還是說你也跟部長一樣是重新找人訂做的？」

　　「誒？好像不是吧……」

　　禦子柴因為身高的原因沒能在儲物室找到合身的執事服，而乙羽瞳則是因為她有一個極度女裝控的哥哥……乙羽瞬在聽說了游泳部這個奇葩的傳統後，十分興奮的打電話過來說女僕裝的事情就包在他的身上，還冠冕堂皇地說什麼「穿在瞳的身上就跟穿在我的身上差不多，所以啊，瞳一定不能拒絕的喲！」

　　真要細究的話，乙羽瞳的確是他們之中表情最坦然的，對她來說不管是男裝還是女裝都毫無心理負擔，所以也難怪不知內情的人說她穿女僕裝毫無違和感了……不過她自己反倒是一臉全無所覺的樣子。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和松岡凜身上掃來掃去，突然酒井相洋腦子裡猛的閃過一個念頭，在他自己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高高地舉起了手。

　　「部長！我有個提議！是關於這次的社團活動的！」

　　「啊？什麼提議？」

　　「我提議！」

　　酒井相洋倏地轉頭看向站在他對面十分引人注目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興奮的笑容，但卻讓乙羽瞳和松岡凜心裡不約而同的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把乙羽君和松岡君當做我們部門的特色產品來推銷！」


第08話.手心裡的真相

　　「推銷你個頭！」

　　一個爆栗落下，隨即提出這個建議的酒井相洋被人一頓胖揍（。

　　還特色產品呢，以為他們部門賣的是豬肉丸子麼！

　　禦子柴清十郎沒好氣的收拾完自家欠揍的部員後，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快點各就各位。

　　「都別傻站著了！時間差不多了，誰該做什麼不用我再來提醒一遍吧？」

　　「是！」

　　氣拔山河的吼了一聲，得到命令的游泳部眾人轉身各幹各的去了。

　　乙羽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實在想不起自己該幹嘛，於是蹭啊蹭的，蹭到倚在牆邊的松岡凜旁邊，忽然摸出手機對準他的臉「哢擦」了一聲，惹的對方先是一愣，繼而眉頭一擰。

　　「你幹什麼？」

　　乙羽瞳條件反射的把拽著手機的手背到身後，眼睛卻牢牢的盯著那雙酒紅的眸子，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沖他搖了搖頭。

　　「啥也沒幹！」

　　松岡凜面無表情的斜睨了她一眼：

　　「刪掉！」

　　「不要！」

　　一口拒絕後，乙羽瞳突然發覺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她猛的往後退了兩步，防備的模樣仿佛對方才是做壞事的那一個。

　　廢話不多說，松岡凜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朝她伸出一隻手。

　　「手機拿來，我只刪掉你剛剛拍的那張，其他的不會亂動你的。」

　　「……」

　　望著眼前那只骨節勻稱手指修長的手，乙羽瞳定定的看了兩秒，忽然一扭頭撒腿就跑……不過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被反應極快的少年一把抓住了她手腕，而且正好是拿著手機的那一隻。

　　「跑什麼？要求刪掉我自己的照片不過分吧？」

　　乙羽瞳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另一隻漂亮的手掌直接伸向她的手機，心下一急，她想都沒想的也抬起另一隻手去搶。松岡凜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有這個反應，握著她左手腕直接往上一提，憑藉著身高差輕鬆拉開的距離，霎時便格開了她湊過來的右手。

　　「抱歉，我實在不喜歡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別人的手機裡，所以請你也諒解一下吧。」

　　少年的語氣雖然淡淡的，可是握著她手的力道卻一點都不鬆懈，反而還透著一股不容對方掙紮的強勢和……要把一切黑歷史都消除乾淨的堅決=_=

　　「我說你們兩個別鬧了！」

　　兩個人過大的動作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原本正在記錄著什麼的禦子柴用筆頭敲了下本子，直接往這邊走了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乙羽瞳右手倏地勾住松岡凜還抓著她手腕的左手前臂，然後左右兩隻手同時用力往下拽，將自己握有手機的左手緊緊的護在胸前，身體前傾壓緊，整個姿勢簡直滴水不漏。

　　「……」

　　禦子柴一頓、表情微妙的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這個姿勢之下，可能連乙羽瞳自己都沒有發現，被她一起死死護在胸前的，不止是她的手機，還有被她夾在兩手中間的、不屬於她自己的第三只手。

　　手背不受控制的挨到一團軟軟的東西，沒有多想的松岡凜皺著眉頭試圖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但是卻被對方拒絕的往反方向夾的更緊、也挨的更深……他隱隱的感覺到手背正挨到的那一團不止軟呼呼的，似乎還有彈力，是完全不同於練出來的肌肉的那種觸感。

　　松岡凜眼裡出現一抹疑惑，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掌，讓手指全方位無差別的感受了一把對方胸前那柔軟的形狀，小小的、軟軟的、圓圓的……下一秒，他像是被電擊了一把似的狠狠一顫，手猛的抽了出來，露出毫不掩飾的震驚表情！

　　「OAO——！！！」

　　他掙脫出來的力氣太大，乙羽瞳沒穩住也被他帶了一個趔趄，手機一個沒拿穩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螢幕朝下。

　　「……」

　　乙羽瞳怔愣了一瞬，低頭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一臉仿佛活見鬼了的松岡凜，以為對方是被自己嚇到的少女呆呆的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在少年仍然無法回神的震驚臉下，彎腰撿起手機，小心翼翼的朝他示意道：

　　「你看手機已經壞了，你不用再擔心照片可能會被別人看到的啦，所以你別生氣……」

　　被遞到松岡凜眼皮子底下的手機螢幕上，赫然多了一條非常礙眼的裂痕，任憑它的主人不停地按鍵都不會再亮起來了。

　　這個時候，松岡凜眨了眨眼睛終於回過神來了，他複雜的看著眼前的人，遲疑地開口：

　　「你……」

　　「哈哈！玩鬧過頭了吧你們兩個？！」

　　生怕少年會說出什麼驚人話語，禦子柴幾個箭步上前竄到兩個人中間，一手搭在一個人的肩膀上，笑哈哈的當起了和事老：

　　「不過大家都是一個社團的，所以不准往心裡去哦！」

　　一邊說著，紅發男人一邊耐人尋味的在松岡凜肩膀上用力握了一下，然後像個沒事人似的將兩人往門口的方向推了一把：

　　「快去門口站著，等會兒客人就要來了，你們兩個可是代表著我們游泳部的門面喲~」

　　「……我知道了。」

　　乖乖的點了點頭，又往站在紅發男人旁邊的少年身上瞄了一眼，乙羽瞳垂頭喪氣氣地想，早知道凜會這麼生氣，她就不偷拍他穿女裝的樣子了……可是那樣子的凜真的很漂亮啊，像是從海報中走出來的美少女一樣，真的讓人移不開視線呢！

　　禦子柴清十郎看著她走到門口站好，才把眼神轉移到旁邊的松岡凜身上，黃玉般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說剛才松岡凜還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錯覺的話，那麼在紅發男人這一連串別有所指的動作下已經是百分之百的確定了，只不過在感情上他還是有那麼點難以置信，連帶著看乙羽瞳的眼神也糾結的可以擰出水來了。

　　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游泳部門口，期間松岡凜緊握成拳的左手一直隱藏在身側，灼熱的感覺不斷的湧上，通過手臂爬上肩膀，最後沿著脖子一路染紅耳垂及側臉，一直緊皺的眉頭根本沒有鬆開過，仿佛不這麼做就很難再維持住臉上的平靜。

　　少年的心理活動已經因為站在另一旁的少女活動了千八百回，偏偏乙羽瞳對此全無所覺，只是一心一意的以為松岡凜還在生她的氣，時不時的偷偷看他一眼。

　　就這樣，抱著不同心思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盡責又盡職的充當著男子游泳部的臉面，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客人。

　　等被人替換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而這時，游泳部裡也已經是座無虛席的狀況，所有供應的飲料餐點也屬於供不應求的狀況，把負責在裡面照看的人忙的暈頭轉向。對比之下，充當門神這樣的工作，應該算是比較輕鬆的了。

　　乙羽瞳一邊活動著發麻的雙腳一邊向禦子柴走去：

　　「清哥，要我幫忙嗎？」

　　「不用。剛剛瞬那傢夥打電話說他已經到門口了，你快點過去找他吧，順便你們可以一起去外面逛一逛，怎麼說這也是你第一次參加鮫柄的文化祭吧？」

　　「可是你們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我出去逛逛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每年都是這樣，他們已經習慣了。」

　　「…………」

　　喂，部長你這麼說晚上不怕做噩夢嗎？

　　剛好從他們旁邊經過的、快要累成狗的二年級部員聞言抽了抽嘴角，怨念地盯著禦子柴的背影默默放了會兒怨氣，不過紅發男人皮糙肉厚的這點意念攻擊力度對他來說可比於無。

　　*

　　大概因為是男校的緣故，鮫柄的文化祭比乙羽瞳以前在別的學校參觀過的稍微有點不一樣，可真要說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她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穿過熱鬧的主幹道，終於來到校門口的乙羽瞳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安安靜靜站在櫻花樹下的乙羽瞬。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他今天仍舊是一副學院風的女生打扮，大V領的黑色連身短裙，裡面搭配了一件立領的白色襯衫，脖子前裝飾了幾層倒三角的蕾絲花邊，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風衣，極其分明的色彩對比，凸顯了那張極為出色的面容。

　　「瞬，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是瞳。」

　　「誒？什麼？」

　　乙羽瞬微微一笑，再次強調了一遍：

　　「在這裡你才是瞬，所以我是瞳。」

　　「……哦。」

　　乙羽瞳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對著那張如同自己精分的臉叫出她自己的名字，最後只好敷衍地哦了一聲。

　　乙羽瞬挑了下眉，眼神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自我感覺良好的點了點頭。

　　「不錯，我就知道這套衣服很適合我！」

　　「你很喜歡嗎？」

　　「對呀，當初我可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呢。」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留著？我的話其實只要隨便一件就可以了的。」

　　「不行哦！我說了穿在你身上就等同於穿在我身上，更何況你這次是以我的名義穿上它，就跟我自己穿一樣，怎麼可以隨便找一件穿上！」

　　「……果然我跟瞬你其實生錯了性別吧？其實你才應該是我，而我就應該是你。」

　　繞口令一樣的話，聽得乙羽瞬像對待幼稚園小朋友似的在乙羽瞳額頭上輕拍了一下。

　　「笨！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我肯定又會是另一番模樣。」

　　他只是控女裝，又不是控妹紙！所以如果真的變成了妹紙，說不定他控的就是男裝了！所謂變裝的樂趣不就是在這裡麼？

　　乙羽瞳聽的一陣迷糊，眼神為了分散注意力而到處亂轉，然後她發現前方有一個攤位圍了很多人，心裡也禁不住好奇起來。

　　「那裡是幹什麼的？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乙羽瞬往她所指的方向掃了一眼，勾起唇角：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待兩個人走近了才發現，這個攤位出售的是一些可以自己染顏色的花朵，他們在旁邊準備了很多品種的花朵，攤位前面則準備了很多個玻璃器皿，裡面盛放了一些分不清成份的液體。一個男生正在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指導下讓一朵粉色的玫瑰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藍色！

　　「好神奇！」


第09話.兄妹一對兩對

　　聽著前面一群人不斷地發出「好神奇」、「好神奇」這樣的驚歎，乙羽瞬彎著眼將下巴抵在乙羽瞳的肩膀上，漫不經心的問：

　　「瞳也覺得很神奇嗎？」

　　「我嗎？」

　　乙羽瞳歪頭想了想，然後如實地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很神奇哦！雖然知道這在化學課本上就是很簡單的原理反應，但是真的看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神奇呢。」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覺得這些人出售的並不是這些花朵，而只是這種讓花改變顏色的浪漫行為吧？」

　　思及此，乙羽瞳終於明白鮫柄的文化祭和其他學校的文化祭到底有哪裡不一樣了。比起男女混合性的學校，鮫柄的學生在確定各自主題活動的時候，似乎要更加的注重實驗性，就類似於眼前的這個攤位元，也是需要自己親自來動手讓這些花朵改變顏色，而不是出售那些已經變好了顏色的花朵。

　　還有之前她走過來時看到的許多社團活動都是差不多類型的，相對的那種純享受型的攤位要少一點，比如提供特色食物的。

　　如此說來，游泳部的泳池咖啡廳之所以這麼受歡迎，果然還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走了！沒什麼好看的！」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少女突然感覺臉被人戳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發現乙羽瞬已經走到前面去了，連忙跟了上去。

　　他們兩個人，一個隻對女裝感興趣，一個隻一心一意的想要學會游泳，對其他的都興致平平，所以在逛了一圈沒發現讓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後，乙羽瞬他們就有些意興闌珊了。

　　「什麼嘛，感覺還沒以前學校的文化祭好玩，只有男生的學校果然很無趣呢~」

　　「那你要回去了嗎？」

　　乙羽瞬微微眯起雙手，眼神再次在乙羽瞳身上轉了一圈，然後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哦！我還沒去游泳部參觀呢，這才是我今天過來的主要原因。而且我聽說你們晚上還有個舞會表演？」

　　「哦，好像是有……」

　　「那正好，晚上看完了舞會再回去。」

　　正聊著，乙羽瞬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有人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乙羽瞳發現眼前的少年在看清郵件內容的那一刹那，眼裡猛的竄過一抹冷光，但是很快又像是錯覺般消失在眼底。

　　「怎麼了？是誰發的？」

　　「沒事，只不過是一個正在追我的傢夥給我發的甜過頭的情話而已！」

　　乙羽瞬沖笑眯眯的看著少女，一副你再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了的神秘模樣。在乙羽瞳仍然不死心盯著他看的時候突然語調一轉，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上。

　　「走吧，去游泳部看看，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可是你……」

　　「哎呀快走吧！你是哥哥還是我是哥哥呀？」

　　「哦，你剛剛說的，現在我是哥哥。」

　　「……」

　　乙羽瞬被她堵的頓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越發意味深長起來。

　　「沒關係，等會兒我們再換回來不就我是哥哥了？」

　　「……」

　　*

　　慢騰騰的跟著乙羽瞬回到游泳部的時候，裡面幾乎還是座無虛席。

　　穿著V領黑色連身短裙的乙羽瞳看著走在她前面的少年忽然回頭對她甩了個眼神，然後直直地朝站在裡面的紅發男人走去，她在門口往裡面掃了一圈兒，終於在坐滿了人的座位上發現一個空位。

　　「請問，這兒有人坐嗎？」

　　眼神不知道落在那兒的小姑娘一臉激動的表情，在聽到乙羽瞳的問話後急忙扭回腦袋，捂著臉乾咳了一下，臉紅紅的，很是可愛。

　　「咳咳，可以坐的，這兒沒人！」

　　牙白！剛剛腦補那群人女僕裝之下的身側腦補的太美妙了，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好害羞嗷嗷嗷嗷！不過哥哥他果然就算是穿上了女裝也遮不住他的胸肌呀嘖嘖。

　　乙羽瞳坐下來之後才注意到對方有著一頭極其眼熟的酒紅色長髮，不止如此，就連眼睛也是酒紅色的，她認真的打量了一邊對方的長相，發現她精緻的五官怎麼看怎麼眼熟。

　　該不會是……？

　　乙羽瞳眨了眨眼睛，轉頭下意識的在一大群穿著女僕裝的人裡面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結果搜尋了一圈卻什麼發現都沒有。

　　「奇怪，他去哪裡了？」

　　喃喃自語的說著，少女不死心的又找了一圈兒，結果還是沒看到。

　　難道還在介意剛剛那件事？

　　臉朝下、無精打埰地趴到桌子上，乙羽瞳這下是真的後悔了，可是手機已經摔壞了，就算她想刪也沒辦法了呀，怎麼辦？正在自我檢討中的時候，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將一杯橙汁放在了她面前，然後像是揉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幹什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乙羽瞳軟趴趴的轉過頭，站在她面前的是已經換上了女僕裝的乙羽瞬，於是想也沒想的，她像是看到救星般拉住了少年的裙角。

　　「瞬，我的手機摔壞了。」

　　乙羽瞬不以為意回答：

　　「再買一個呀，不然我送你？」

　　「不是買不買送不送的問題，是我那個手機裡面還有照片呀！」

　　「傻了吧你！直接連到電腦上不就可以看了？」

　　「………………」

　　對哦！可以連接到電腦上的！乙羽瞳瞬間呆住。

　　「噗——」

　　坐在一旁聽了半天也看了半天的可愛少女忍不住笑了，可是她馬上意識到這是很失禮的行為，於是立刻直起身子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你們……」

　　話沒說完就被朝這邊趕過來的少年開口打斷：

　　「江？」

　　「哥哥！」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邊走過來一邊詢問的松岡凜將視線移到坐在自家妹妹旁邊的人身上，在與對方眼神對上的這一刻，兩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眶。

　　「你……」

　　「你……」

　　異口同聲的剛說了一個字，下一秒又一起收了音。

　　「誒？哥哥原來你們認識嗎？」

　　看著這默契的一幕，手指在他們三個人身上指了指的松岡江一臉的好奇。松岡凜這才注意到旁邊穿著女僕裝的人居然跟坐在椅子上的人長的一模一樣！

　　兩個乙羽瞬？！不，不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是雙胞胎？

　　在雙胞胎這個答案出來後，他電光火石般反應過來，腦子裡的畫面終於串聯在一起了。所以第一次在游泳部的部門活動時見到的是身為少年的乙羽瞬，而後面看到的才是作為女生的乙羽瞬？

　　「你們是……雙胞胎？」

　　「啊，失禮了！我忘了松岡君好像還沒有見過我妹妹，她是我的雙胞胎妹妹，乙羽瞳。」

　　介紹完後他又指著松岡凜對乙羽瞳介紹道：

　　「瞳，這位是和我一個社團的松岡凜，松岡君。」

　　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被看穿了的乙羽瞳楞了一下，然後慢半拍的站起身行了個禮：

　　「我是乙羽瞳，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

　　松岡凜微皺著眉沒說話，只是在聽見對方的名字時，酒紅色的眼眸忽然閃了一下。

　　【太好了！你真的答應教我游泳了對吧？！不可以反悔的哦！！】

　　【嗯，我知道。】

　　【那麼就請多指教了！……哦，還有，叫我瞳就可以了！】

　　所以，他們兩個中叫乙羽瞳的少女就是幾個月前讓他不要反悔結果卻自己爽約了的人麼？！

　　那麼現在，他們兩個究竟誰是真正的乙羽瞬，誰又是真正的乙羽瞳？

　　上面的想法只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松岡凜忽然看向和他一樣穿著女僕裝的少年，語焉不詳的開口：

　　「早上的事情我很抱歉，對不起！」

　　乙羽瞬呆了一下，愣愣的搖了搖頭，眼眸卻看似不經意地轉向了乙羽瞳的方向。而緊緊盯著他的松岡凜並沒有忽視他這個反應。

　　只這一眼，松岡凜心裡剛剛才浮起的疑惑頓時變得很是明朗起來。

　　*

　　「你這個傢夥！不要隨隨便便又和小瞳換回來啊！要是穿幫了怎麼辦？！」

　　社團活動結束以後，三個人一起回到宿舍，門剛關上，禦子柴就直接暴躁的發作了。

　　他們下午的突然換裝成功騙倒了所有人……至少乙羽瞬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因為就連禦子柴清十郎下午也沒有認出他並不是小瞳，而是直到後面見到了換回女裝的少女時才恍然大悟反應過來。

　　「穿幫？太小看我了吧清十郎？」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乙羽瞬笑的十分開懷：

　　「你不覺得偶爾這麼來一次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嗎？就當是為你們枯燥無味的男校生活增添點樂趣嘛~」

　　「呵呵，謝謝你這麼善解人意！不過老子不稀罕！」

　　「嘛，既然清十郎這麼說，那我參觀完你們的舞會後就回去了吧！」

　　禦子柴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問道：

　　「那你原本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嗯？」

　　乙羽瞬懶洋洋的順了下自己的頭髮，眉眼彎彎的對上紅發男人有些危險的眼神：

　　「這個嘛，本來想說看完舞會估計太晚了，直接跟清十郎你擠一擠的→_→」

　　「……」

　　誰要跟你擠啊口胡(╯‵□′)╯︵┻━┻

第10話.不高興沒頭腦

　　當然，乙羽瞬最後並沒能等到看完舞會，而是在舞會剛進行了一小半的時候就興致全無的撇了撇嘴，然後扯著乙羽瞳的胳膊離開了舞會的場地。

　　「唉，沒意思呀沒意思！」

　　乙羽瞳聽著從他嘴裡發出失望的歎息，抬起空落的那只手捂嘴打了個呵欠。如果不是瞬突然拉著她走了的話，估計她這會兒已經開始泛起瞌睡來了。

　　雖然說是舞會，但其實更應該算是一個晚會，地點就設立在鮫柄西角廣場的露天舞臺上。節目倒是蠻多，但除了最開始的漫才表演稍微讓她打起了精神之外，後面的越看越困，哪怕四周光亮刺眼的白熾燈一打，登時便將整個廣場映照的亮如白晝，也沒能驅散這份睡意。

　　音樂伴隨著話筒的聲音飄散在空中，漸漸擴散至學校的周邊。就連已經走了很遠地方都還是能依稀聽到從身後西邊方向傳過來的吵雜聲。

　　「怎麼樣？在這裡待了一個月，感覺如何？」

　　穿過已經凋謝的櫻花樹林，乙羽瞬目視著前方，語調隨意的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如何。

　　乙羽瞳沉吟回想了一下，忽然上挑起嘴角回味著什麼般掛起了一抹微笑。

　　「唔，很好哦！清哥對我很好，游泳部其他人也比較好相處，而且他們都好厲害的……哦，還有！」

　　她的眼神一亮，語氣轉而變得激動：

　　「我已經可以套著救生圈在水裡撲騰而又不會沉下去了喲！」

　　「……」

　　乙羽瞬微妙的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少女腦袋上揉了兩下：

　　「這是個很好的開始，看來果然沒來錯……對吧？」

　　「嗯！」

　　乙羽瞳肯定地點了點頭，腦中忽然閃過一張眉頭微皺的精緻臉旁，眼神裡頓時多了抹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愉悅。

　　「應該說是迄今為止，最正確的選擇！」

　　大概是兩個月前吧，她稀裡糊塗地從高燒中醒來，隨即就被家裡人告知讓她去鮫柄男子高校入讀，一方面因為鮫柄是住宿制，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為有身為男子游泳部部長的禦子柴清十郎的存在。

　　她那個時候其實並不太理解他們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當面對父母以及瞬他們嚴肅到甚至有一點可怕地步的臉色時，就自動放棄了繼續詢問的理由。

　　現在看來，她不得不慶倖，能來這裡真的太好了！因為她學會游泳了嘿嘿嘿……結果正不由自主地傻笑著，臉又被人戳了一下。

　　「傻笑什麼呢？！」

　　「……」

　　抗議的看了他一眼，乙羽瞳有些鬱悶的揉了揉臉。瞬這個傢夥，從小到大只要她一發呆走神他就會戳她的臉，真懷疑右邊臉頰上那個不太明顯的酒窩是不是就是他給戳出來的！

　　從鮫柄學園門口出來是一條空曠的街道，大概五十米開外的距離有一個巴士網站，對鮫柄學園的學生來說，進來或者出去都比較方便。

　　乙羽瞬在附近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兩罐飲料，拉開蓋子後給瞳遞了一罐，自己也優雅的抿了一口。

　　「別再瞪著我了，請你喝飲料就當賠罪怎麼樣？」

　　和他久久地對視，最後還是少女在對方無辜帶笑的模樣下先扭過腦袋，小聲地悶哼了一聲：

　　「……別老戳我臉！」

　　「戳一下又怎麼樣嘛，你現在住在學校又不天天在家，我就算是想戳也沒機會對不對？」

　　「……=_=」強詞奪理！

　　不理他，乙羽瞳低頭喝飲料。

　　這時候，一輛巴士穩穩地開了過來，乙羽瞬掃了眼距離，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打算去乘車了。乙羽瞳連忙抬起頭想要囑咐他一句路上小心，結果剛抬起頭臉又被戳了一下。

　　明顯是故意等著幹完壞事的少年沖她樂呵一笑：

　　「這是為接下來這段日子預戳的！」

　　說完也不等少女給出反應就跑走了，纖細瘦弱的背影看看上去就是個女生無疑。

　　「啊！等等我！」

　　乙羽瞳回頭，正好看到之前在游泳部見過一面的可愛少女招著手跑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雙手插在褲子兩側口袋裡的頎長身影。他已經換回了鮫柄的白色制服。

　　「江，你慢點！就算趕不上，下一趟也只要等十分鐘而已。」

　　「沒關係啦~我可以趕上的！」

　　往前跑的少女一邊跑一邊回頭沖跟在她後面的松岡凜揮了揮手：

　　「我先回去了，哥哥再見！」

　　「……啊，路上小心。」

　　在距離乙羽瞳五米外的距離站定，兩個人一起目送巴士緩緩離開，她轉頭看了看身側的少年，像是報功一樣語氣輕快的開口：

　　「凜，我知道刪除照片的辦法了喲！」

　　「……」

　　松岡凜表情一愣，糾結的看了她一眼，心情複雜地扭頭然後轉身。

　　「隨便你。」

　　他的確是不喜歡那個樣子的自己被人拍照，但是就為了一張照片而摔壞了她的手機卻不是他的本意，被擅自拍照的憤怒也隨著那一摔消融在驟然生出的愧疚裡。所以她不提他也可以當作沒有發生，但如果要他親口說出不再介意這種話……嘖！

　　乙羽瞳不太明白他心裡的歪歪繞繞，但是這不妨礙她從對方的語氣裡聽出的鬆動，所以臉上霎時便綻開了一抹大大的微笑，小跑著湊到他身邊。

　　「所以凜不生氣了對吧？」

　　「……誰生氣了？」

　　「啊？沒生氣麼？那太好了！還以為凜在生我的氣，害我好擔心！」

　　乙羽瞳拍了拍胸口，露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松岡凜眼睛不動聲色的瞥了旁邊的人一眼，忽然看似不經意問了一句：

　　「你哥走了？」

　　這明顯是一句廢話，剛剛他親眼目睹乙羽瞬和他妹妹一起上車走的，但是乙羽瞳卻完全沒有多想，而且毫無所覺的點了點頭：

　　「嗯！剛走！」

　　「…………」

　　本來只是試探性的一問，可是當真的得到這麼一個毫不猶豫的答案時，松岡凜又下意識的擰緊了眉。

　　這麼沒有防備心，和一堆男生混在一起真的好嗎？


第11話.亂動一池心水

　　文化祭結束後，男子游泳部不負眾望的得到了優勝，是銷售額最高的社團。

　　禦子柴清十郎為了犒勞大家這幾天的辛苦付出，特地免除了下午的訓練，在縣內最繁華地段的一家燒烤店訂了位置，還十分慷慨的說想吃什麼儘管點，承諾讓大家一次性吃個夠本！這個善解人意的決定當下就讓游泳部的部員們幾乎集體大呼部長萬歲！

　　「別萬歲了，速度去換衣服！」

　　把人都趕走後，禦子柴朝站在他左前方幾步的乙羽瞳走去，彎下身將視線壓低有些嚴肅的盯著她問道：

　　「小瞳，這幾天松岡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雖然之前他有隱晦的暗示過他，但果然還是有點擔心。因為互換身份這種事，可大可小，他擔心如果被人抖出去，會對眼前的少女造成不好的影響。畢竟上次那件事之後，他們大家可都一直生活在擔心她又會出什麼事的陰影之下。

　　乙羽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凜沒跟我說什麼呀……怎麼了嗎？」

　　看到她這個反應，禦子柴心裡隱隱的松了口氣，其實他也不認為松岡凜會是個多嘴的人，不過到底還是要確認一下才放心。

　　「沒事沒事……哈哈！」

　　紅發男人拍了拍少女的肩，重新挺直了身杆，伸手耙了把自己的頭髮，雙眼微彎地打起了哈哈：

　　「是我有點事情找他啦！」

　　……不過為什麼小瞳會用這麼親密的稱呼？

　　禦子柴清十郎微妙的又看了她一眼。

　　「那我去幫你找他過來？」

　　「誒？不用不用！」

　　禦子柴趕緊叫住已經往前邁了一步的少女，勾著她的脖子將人給拖了回來：

　　「我自己等會去就可以了！所以我們也快點回去換衣服，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哦，那好吧。」

　　準備好後，乙羽瞳先于禦子柴一步走出宿舍，正好其他人也已經等在過道裡了。看見她出來，三年級的大河前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抬手攬住她，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

　　「乙羽，來來來！我感覺這次多虧了你和松岡我們部門才會得到優勝，所以你們可是最大的功臣呀，等會兒多吃點哦！」

　　「怎麼會！前輩們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的，而且還比我們更辛苦！」

　　「哈哈，那也得多虧了你們把顧客吸引進來，我們才有的忙嘛。」

　　「誒？可是我聽說游泳部幾乎每一年都會得到優勝……」

　　「嘛，嘛，乙羽你也太謙虛了啦！」

　　大河前輩揉了揉乙羽瞳的頭髮，將她原本柔順的長髮弄的一團亂，突然他動作一頓，直直的盯著她的側臉，一臉的研究，看的乙羽瞳莫名其妙。

　　「前輩？你怎麼……」

　　話沒說完，就被淹沒在大河猛然做出的一個大膽行為之下。

　　「話說，乙羽……你用的什麼牌子的洗髮水啊？頭髮好香啊！」

　　抓起一撮頭發放在鼻子下，他用力嗅了幾下，隨即嘴裡發出嘖嘖稱奇的感歎。乙羽瞳一愣，有些僵硬的看著對方維持這個顯得過分親昵的動作，半天回不了神。

　　「乙羽？乙羽？」

　　看她沒反應，大河前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正想要把腦袋也湊過去的時候，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前輩，麻煩借過一下！」

　　「誒？是松岡啊……我們剛剛還在說起你呢！」

　　一邊說著一邊退開身子，原本搭在乙羽瞳肩膀上的手也自然而然的鬆開了。

　　「我聽到了，不過我也覺得乙羽說的對，前輩們才是更辛苦的。」

　　穿著一件連帽休閒黑色外套的松岡凜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外套的拉鍊沒有拉上，裡面是一件淺黃色的V領T恤，頭上帶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遮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一個尖俏的下巴。

　　說話的同時，他直接從兩人中間的空落下穿了過去，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他忽然又停下然後回過頭看向還楞在原地的乙羽瞳。

　　「喂，還傻站著幹嘛？不是說有事麼？」

　　「啊？誒？噢……那不好意思啊前輩！我們先走一步了！」

　　對著大河前輩彎腰行了個禮，乙羽瞳小跑幾步追上前面的松岡凜。剩下大河一個人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往左看了一下旁邊分明很空的過道，他抓了抓頭髮，自言自語的說著：

　　「奇怪啊！旁邊明明這麼空，松岡那傢夥幹嘛要從我這邊過去？」

　　他的身後，把剛剛那一切都看進了眼裡的禦子柴清十郎黃玉色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然後無聲地勾起了嘴角。

　　*

　　夏天的時候，窩在空調房間裡吃火鍋其實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呃，雖然游泳部的大家吃的不是火鍋而是燒烤，時間也只是五天而不是七月，但是同樣都是一個熱一個冷意思也差不到哪裡去。

　　「都別搶！都別搶！拜託！這個牛肉這個還沒熟……」

　　「我就喜歡吃七分熟的！」

　　「七你個鬼啊，你以為你在吃牛排呢！」

　　「反正都是牛肉沒差啦！」

　　「哈哈，小澤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

　　熱熱鬧鬧的分了好幾桌就坐，乙羽瞳拿著夾子專心致志的盯著自己面前的一塊肉，十分細緻的將它的顏色烤的很是均勻，對別的東西簡直無暇他顧。這就導致大家都吃了很多了，而她的那一塊還沒烤好。

　　幸好旁邊的禦子柴不時的往她的盤子裡夾了些東西，免除了大家都吃飽喝足而她卻肚子空空的悲劇。

　　「乙羽，你動作不快一點是不行的啦！不然等會兒大家把東西都吃光了！」

　　坐在對面的大河終於看不下去了，三下兩除二的把自己剛烤好的東西都夾進了她的盤子，招呼她快吃。

　　「快吃快吃！燒烤就是要大家一起搶著吃才會覺得更香！」

　　「……謝謝大河前輩！」

　　乙羽瞳道了聲謝，低頭吃了起來。

　　不過其實也不怪她，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吃燒烤，但是以前她都是和乙羽瞬一起來的，根本不用擔心吃的慢就沒有了這種事情。因為乙羽瞬偶爾雖然也會搶她烤好的，但是他也會把自己烤的丟進她的盤子裡。所以和這麼多人一起，說實話她這還真是第一次。

　　這麼想著，她突然覺得吃進嘴裡的肉真的比以前吃的要香一點，於是她意猶未盡的又夾了一塊咬了一口，只是這一次……

　　「唔——！！」

　　她猛的捂住了嘴，一副想吐又不好意思吐的模樣。

　　好辣，又嗆又辣……

　　乙羽瞳捂著嘴淚眼汪汪的左顧右盼，終於發現了被壓在盤子下麵的紙巾。用紙巾接著將嘴裡的肉吐出來以後，她來不及對別人解釋，眼睛看也不看的撈起旁邊的一杯果汁猛的灌了一大口，這才感覺到嘴裡的味道被沖淡好多。

　　「呼……辣死了！」

　　「誒？」

　　作為罪魁禍首的大河先是一愣，而後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抱歉！抱歉！我忘記給你的那些肉裡面有一塊我刷了辣醬……」

　　「……沒關係，前輩。」

　　萎靡的搖了搖頭，乙羽瞳這下什麼食欲都沒了。手裡握著剛剛喝過一口果汁的杯子，她再次喝了一口，並且慢慢的把它喝光了。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坐在她旁邊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年眼睛牢牢的盯著她手中的杯子，手還維持著一個來不及阻止的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少女把那一杯原本是他的並且已經被他喝過的果汁喝了個精光，嘴唇含住杯壁的位置正好與他剛剛用過的那一處不謀而合！

　　「……」

　　睜大了雙眼，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少女被辣的紅豔豔的嘴唇上，松岡凜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兩個月前在海灘上發生的那個不像人工呼吸的人工呼吸……他下意識的抿緊雙唇，上下唇瓣互相碰在一起，卻讓剛剛回想起來的那個帶著濕意的溫軟觸感在腦子裡變得更加鮮明起來，頓時就在他心裡掀起了驚天巨浪！

　　松岡凜被刺激一般飛快的扭過臉，眼睛盯著面前的烤架，耳朵裡像是被誰按下了遮罩一切聲源的按鈕，他聽不到肉在烤架上發出的滋滋聲，也聽不到旁邊人的說話聲……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從自己胸腔內發出的「噗通」「噗通」，如同擂鼓般的聲響不斷挑戰著耳膜。

　　「……我去一趟洗手間！」

　　突然開口丟下這句話，松岡凜動作急切的起身離開，垂著臉沒有去看任何一個人，背影看上去像是急於擺脫什麼東西一樣。

　　乙羽瞳不解的盯著他的背影走進拐角的洗手間，轉頭問右手邊的禦子柴：

　　「凜怎麼了？」

　　部長大人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兩秒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唔，應該是內急吧！」


第12話.首次共識達成

　　「唔，應該是內急吧！」

　　乙羽瞳聽到禦子柴的答案，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果然，之後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松岡凜臉上的神情也已經恢復如常。

　　吃飽喝足，已經是下午四點。揉著飽脹的肚子，一群人從燒烤店裡走出來。

　　外面光線正好，沒有了中午時過於耀眼的陽光，只餘一抹溫度淺淡的光輝溫柔的覆蓋這一座城市。視線中央的馬路上，車輛穿行而過。兩邊的人行道上，不多也不少的行人來來往往。對面的商店裡，有輕緩悠揚的音樂流淌而出，充盈地詮釋著屬於下午的愜意時光。

　　置身在這樣的街景下，身心感覺都變得輕鬆起來，更何況還是一群剛剛吃飽喝足的小年輕。於是有人提議說先別急著回去。

　　「難得出來一趟，不如我們一起逛逛，就當是飯後散步？」

　　這個提議得到了多數人的贊同，只不過在選擇目標場所時，卻發生了分歧。有人想去斜對面的泳裝專賣商店去看看，而有人想去左手邊的遊戲店，相持不下之際，禦子柴一聲令下，讓大家原地解散，各自活動，一個小時後在燒烤店門口會合，再一起回學校去。

　　「有意見沒？」

　　「沒有！」

　　「那麼，暫時先散了吧！」

　　話音落，眾人作鳥散狀三三倆倆的離去，只剩下禦子柴和幾個人還站在原地。其中也包括乙羽瞳和雙手插在衣兜裡、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松岡凜。

　　「乙羽，你打算要去哪裡逛逛麼？」

　　當著眾人面的時候，禦子柴清十郎叫的是她的姓，只有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才會叫她的名字。不過相對於乙羽瞳，身為哥哥的乙羽瞬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部長大人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稱呼他，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

　　聽見紅發男人問自己的話，乙羽瞳一開始搖了搖頭，但是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機摔壞了，得去買個手機，於是搖了幾下之後緊接著又點了點頭。

　　「要去買個手機。」

　　她的手機壞了這事禦子柴是知道的，本來想說他陪她一起去，但在看到獨自一個人站在稍遠位置的松岡凜時，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唔，可是我也想去對面的商場買點東西，你一個人沒關係嗎？」

　　沒等乙羽瞳回答，部長大人眼神一抬，直接看向被鴨舌帽的帽檐擋住了眼睛的少年，開口道：

　　「松岡你應該沒什麼事情吧？不然你陪乙羽一起去看看？」

　　「我……」

　　松岡凜一驚，抬起頭來，對上禦子柴的視線後，想要拒絕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就吐不出口了。因為他突然想起少女的手機是怎麼壞的，真要細算起來的話，這其中還有他一半的原因……眼神下意識旁移了一下，正好與少女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松岡凜感覺手上那種燒灼的感覺又回來了。不甚自在的動了動手指，他彆扭的轉開視線，糾結著應了一聲。

　　「……知道了，我會陪他一起去。」

　　「那真是幫了大忙了，謝謝了喲！」

　　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禦子柴清十郎放心地和其餘幾人一起走了。

　　目送他們幾個過完馬路，松岡凜扯了扯帽子，將帽檐壓的更下一些，然後抬腳往乙羽瞳所站的方位走去。他沒有停下，只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說話的聲音低沉的落進她的耳朵裡。

　　「走吧。」

　　「嗯！麻煩凜了喲！」

　　在進到手機專賣店之前，松岡凜原本已經做好了在裡面待一個小時的準備。在他的印象中，女生買東西總是猶豫不決，一下子喜歡這個，一下又看上那個，直到結帳都還無法下定決心，似乎放棄哪個都不捨得，所以到最後乾脆兩個一起買了……沒錯，他在自己的妹妹江身上就看到過很多次剛說的那種情況。

　　但是很快乙羽瞳就刷新了他這種認知。

　　進到店裡面之後，少女根本選都不選直接拿出自己壞了的那只手機放櫃檯上一放，認真的看向專賣員，說：

　　「你好，請幫我拿和這一隻同款的手機。」

　　專賣員看了一眼她的手機，認出這就是自家店裡主打品牌才推出不久的新款，然後一臉微笑的點了點頭：

　　「好的，請您稍等片刻。」

　　「嗯。」

　　松岡凜：「……」

　　真是乾脆俐落的對話！

　　根本就不需要別人陪著她一起來吧……她自己完全能夠搞定=_=

　　用史上最短的時間快速購買了一款手機，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從裡面出來。

　　松岡凜看了下手錶，發現離會合的時間還早，眼睛正無聊的在對面的商店中搜尋那些人的身影時，突然在那邊的人行道上發現了兩個眼熟的身影，他倏地睜大了雙眼——

　　那是——

　　「瞬？」

　　「江？！」

　　兩道聲音相互重疊，松岡凜猛的轉頭和乙羽瞳對視了一眼。

　　對方也看到了，所以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咯？

　　但是讓他們驚訝的是，這兩個人怎麼會碰到一起去？眼神再次望向對面，穿著女裝的乙羽瞬和松岡江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在人行道上走過，隨即一起進入了前面的一家飾品店。

　　「走，跟上去看看！」

　　拉了下松岡凜的袖子，乙羽瞳沒有回頭的說著，眼神緊緊的盯著對面飾品店的玻璃門。

　　瞬那傢夥什麼時候和凜的妹妹關係這麼好了？不會想欺騙人家的感情吧……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想到這裡，乙羽瞳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在心裡堅定地比了個「×」字形，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乙羽瞬表達對女孩子的好感跟別人不一樣……可能這麼說也不太對，想要接近對方的心態是一樣的，不過他總是喜歡扮成乙羽瞳的樣子去接近人家，然後慢慢混熟了之後就裝模作樣的把他自己再介紹給人家妹紙，然後他再換回男裝……總之，他在忽男忽女的角色中轉換的毫無壓力。

　　正因為如此，乙羽瞳才會在看到他這次想要對松岡凜的妹妹下手後，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此時的松岡凜跟她有一樣的擔心，因為知道真相的他非常明白此時和江走在一起的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男生！還是個喜歡披著女生皮的男生，怎麼想都會覺得很不放心！

　　所以對於少女的提議，他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在心裡卻狠狠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達成了共識的兩個人趁著綠燈的時候飛快的過了馬路，然後直奔目的地而去！街上雖然人不多，但是也不會讓他們兩個太顯眼，不然跟蹤也是會發現的。

　　只不過非常不巧的是，在距離飾品店五米遠的時候乙羽瞬和松岡江忽然推門出來了！

　　為了不被發現，松岡凜反應極快的拽著乙羽瞳的手往旁邊一閃，躲進了兩家商店之間的空隙裡，後者被他突然的動作扯的一個踉蹌，刹不住腳的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

　　「凜？」

　　男裝打扮的少女往後挪了一步從他懷裡退出來，不解的抬起頭。

　　「……他們走了。」

　　很有轉移話題嫌疑的說了一句，成功將對方的注意力轉移。乙羽瞳趕緊扭頭一看，果然發現那兩個人繼續開開心心的往下逛。

　　「我們快跟上去！」

　　望著少女幹勁十足的樣子，松岡凜站在原地沒有動，五秒後，他繼續將手插-進腰側的口袋裡，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另一邊，松岡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頻頻回頭往身後看，反常的樣子終於讓乙羽瞬側目。

　　「怎麼了，江？丟東西了嗎？」

　　伸手在自己微微鼓起的臉上戳了一下，江一副皺眉思索的樣子。

　　「……我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後面跟著我們。」

　　「是嗎？」

　　乙羽瞬跟著往後面看了一眼，卻什麼發現都沒有。

　　「沒發現有可疑的人啊，會不會是錯覺？」

　　「也有這個可能……嘛，算了，我們繼續逛吧！」

　　他們身後，乙羽瞳從一架大大的看板後面探出個頭來，看到這倆人似乎已經打消了疑慮，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好險好險啊！差點就被發現了！」

　　松岡凜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後，眼神定定地注視著前面的兩個人。

　　而在對面的咖啡店裡，一架剛剛聚完焦的相機鏡頭上面，正以一個角度完美的視角清晰無誤的鎖定了他們兩個人。

　　「哢擦」一聲，畫面被永遠地定格。

　　與此同時，乙羽瞬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一封郵件靜靜的躺在他的手機螢幕上。女裝少年眯了眯眼，漫不經心的打開查看。

　　【親愛的，你確定你喜歡的真的是女生嗎？】

　　淺淺的勾起嘴角，乙羽瞬飛快的在上面按了幾下，然後點擊發送。

　　【我確定。】

第13話.蛇精病是種病

　　「呃、瞳……你現在在哪裡？」

　　乙羽瞳站在街角給跟丟了的自家胞兄打電話，卻在開口的瞬間條件反射的就想叫瞬的名字，幸好在說出口之前強行改過來了，就是差一點閃到舌頭。

　　用手捏了捏兩頰，乙羽瞳偷瞄了就在三步遠的松岡凜一眼，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後放心的小吐了口氣。

　　「嗯？我剛剛在跟別人一起逛街喲，不過現在已經打算回去了，怎麼了？」

　　乙羽瞬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乙羽瞳可以毫不費力的想像這傢夥此時的姿勢一定是一手拿著電話講，另一手把玩著自己的頭髮。

　　不過聽到他說已經準備回去了後心裡頓時又松了口氣。本來在跟丟了他們兩個的時候，她還擔心瞬會帶著凜的妹妹去哪裡，所以她才會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詢問。

　　「沒事沒事我就是無聊了隨便問問！既然你在外面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了就這樣先掛了。」

　　急促地的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搪塞給他，乙羽瞳等不及對方回應快速的說完後就立馬掛了電話！結果她才掛了不到兩秒，那邊又重新打了過來，嚇的她手一抖，電話再次從手中滑了出去，就在快要掉到地上的時候，站在她旁邊的少年眼疾手快的給撈住了。

　　瞥了一眼螢幕上閃動的名字，松岡凜有些無語的看向對方明顯心虛過度的模樣，有些嫌棄的扭過臉將手機遞了過去，並且往旁邊又移了幾步，將距離拉的更遠了。

　　「謝、謝謝凜！」

　　對少年感激的一笑，乙羽瞳這回萬分慎重的接過電話，小心翼翼的放到耳朵邊，剛一接通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傳來那頭少年懶洋洋的調侃。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就掛電話了，這麼急的樣子總覺得瞳你有點心虛呢！該不會是背著我幹了啥壞事吧？」

　　大概是他旁邊沒有了熟人，所以他又重新叫回了她的名字。而確實有點心虛的乙羽瞳果斷無視了他後半句話只抓前面那半句裡的重點聽。

　　「誒？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嗯，下禮拜三是神宮寺學園的健康體檢日，為了戲能繼續演下去，果然還是要換你回來救下急啊~」

　　「啊！說起來每年好像都是在這個時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_=」

　　神宮寺學園也是縣內的名校，非常重視學生的德、智、體、健康等幾個方面的發展，特別是健康方面，基本每一年都會安排一個全校性的體檢活動，詳盡到方方面面，想在性別上作假那根本就不可能。

　　「沒事，現在我提醒你也是一樣的，那麼體檢的前一天晚上我會去換你回來，記得做好準備哦~」

　　「嗯。我明白了。」

　　搞定這邊後，眼看時間不多，他們兩人開始往之前約定的時間趕，儘管這樣最後到目的地時，依然成了最後到的兩個人，大家都一副久等的樣子。

　　「你們跑哪裡去了？不是說四點鐘在這裡等的麼！」

　　因為擔心，禦子柴的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了！

　　「……買手機出來後碰到了點事情耽誤了會兒時間，讓大家等我們真是萬分抱歉！」

　　乙羽瞳摸了摸鼻子，彎腰道了個歉，態度誠懇的讓部長大家的表情終於鬆動下來，不過還是教訓了兩人幾句後，終於作罷。

　　最後一群人回到鮫柄學園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六點了，剛好趕上食堂的晚餐，飯菜的香味即使隔的老遠都可以聞見！即使他們不久前才吃過一頓，但是這會兒肚子早就扁下去了，所以在聽到誰喊了一句去吃飯後，又集體奔赴往食堂！

　　到了週二，乙羽瞳跟禦子柴清十郎解釋了一下緣由，在街道乙羽瞬的電話後便急急地在校門口等著他到來，之後兩人一起回到鮫柄的宿舍像第一次那樣再次把身份對調過來，乙羽瞳不再多做停留的直接出門坐車回家。

　　在以乙羽瞬的身份轉入鮫柄學園之前，她一直是神宮寺學園的學生，後來瞬過來也是頂替她直接升入二年級，同班的同學還是原來那一批，老師也沒太大的變動，所以現在重新回到這邊對少女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只是在早上起床後，乙羽瞬有特地給她發了一封郵件告誡說，如果有煩人的男生上前搭訕，隨便敷衍下就成，能不搭理就好就別搭理。

　　對此乙羽瞳有點不解，發郵件過去問也只是得到一句極為敷衍的【乖，按我說的做！】來打發她，再不肯吐露更多。

　　不再想太多，站在鏡子前整理衣服，乙羽瞳看著鏡子裡、穿著久違的校服的自己，慢慢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一路走進熟悉的校門，看著其中一些眼熟的面孔對自己點頭示意，乙羽瞳也都一一回應了過去。

　　神宮寺的體檢是男女分區同時進行，輪到乙羽瞳他所在的班級時，已經是上午倒數第二節課了，井然有序的排好隊，一個個的進去再出來，全部輪完剛好中午。

　　乙羽瞳出來的時候有些小糾結，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胸部，她腦子裡想起的是剛剛給她紀錄結果的那位元女老師略為驚訝的眼神。

　　為了詳細的紀錄好每一次的檢查結果，學園為每一個學生都準備了一份檔案袋，裡面整理了三年中每一年的體檢各項檢查結果，所以每次檢查得出的資料只要一對比就知道這幾年的情況都是咋樣的了！

　　【咦，乙羽同學的胸圍跟去年一樣啊！】

　　……簡短卻又極為意味深長的一句話，成功讓神經粗到一定境界的乙羽瞳少女都開始覺得自己的胸部一直不見漲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OTZ

　　心裡莫名多了份憂慮的少女連飯都不想吃了，直接回教室趴著裝死、然後心不在焉的挺過了下午的課，無精打采的在放學的鈴聲響過以後跟著一部分人群走出神宮寺學園的大門。

　　校門口兩邊的過道上停了很多的來接人的車輛，這也是神宮寺的一道特色風景，好在作為縣內唯一的一所貴族式學校，他的校門極其周邊的主幹道修築的都極為寬廣，否則一到放學的時間絕對又會是另一番視覺上的擁擠盛況。

　　乙羽瞳對這種情況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和瞬都不喜歡家裡人來接送，所以從來都是自己坐車回家。

　　只不過當她剛好從一輛黑色的車旁邊經過的時候，忽然從緩慢下降的車窗裡探出個金色的腦袋出來，對準她的方向打了個招呼：

　　「喲！」

　　「……」

　　乙羽瞳第一反應是回頭看了眼身後，發現沒有其他人後指了指自己，一臉茫然的反問：

　　「叫我？」

　　對方點了點頭，一把打開了車門。

　　「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哦，謝謝了。」

　　乙羽瞳看著他搖了搖頭：「不過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啊，我們順路的！」

　　「那也不要！」

　　態度堅定的一口拒絕，她繼續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偏偏身後的那輛車卻像是跟她死磕上了似的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速度跟烏龜比快不到哪去，直接給後面的車輛造成了莫大的困擾，於是不斷有按喇叭的刺耳聲音從後面傳來。

　　對此，車裡的少年眉毛都不抖一下，反而是在乙羽瞳被吵的捂住耳朵轉頭看他時一臉笑意地跟她說：

　　「你不上來我就一直跟著你，後面的車子就會一直這樣按喇叭，不止你耳朵遭罪，還會遭人怨恨的喲！」

　　「……」

　　說的好像主動擋在別的車前面的人是她似的，乙羽瞳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在少年無辜聳肩的無賴動作下，果斷扭頭就跑！

　　少年楞了一下，接著像是看到了什麼最美麗的東西般低頭開心的笑了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一邊笑他一邊拍了下副駕駛座的座椅，對著司機淡聲開口：

　　「追上去！」

　　「是，少爺！」

　　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四個輪子的東西，所以很快少年便趕上了她，並且又重新保持著之前的狀態慢了下來，恢復成烏龜爬行的速度。

　　「……」

　　這下少女已經確定他就是個蛇精病了！

　　無語的望了下天，她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主動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麻煩送我到前面這個十字路口謝謝！」

　　「嗯？前面那裡不是你回家的方向吧？」

　　「我跟人有約！」

　　「跟誰？！」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後面那個少年在問是誰的時候語氣凜冽的像是會割人，讓她不禁皺了皺眉，把視線投向窗外，當做沒聽到。

　　「……抱歉，我好像失禮了，希望你別介意！」

　　聲音又變得溫和起來。

　　乙羽瞳沒啥情緒的「嗯」了一聲，繼續看向窗外。漸漸的，她覺得自己的後頸處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般傳來了炙熱的焦灼感，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所以在看到距離她說的那個十字路口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趕緊的讓停車。

　　「多謝，那麼再見！」

　　彎腰行了個禮，她掉頭就走，再也沒回頭。

　　因為如此，所以她不知道，身後的這輛車，一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很久後，才慢慢啟動繞了個彎駛向了反方向。


第14話.你不是一個人

　　乙羽瞳原本想要想跟乙羽瞬說一下那個神經病的事情，因為她覺得對方大概是把她當成了女裝示人的瞬，但是當她真的見到乙羽瞬的時候卻把這事完全忘到了腦後，以至於不久後她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而現在，她和少年重新換回身份後，兩個人一起去校外吃了頓晚餐。

　　「對了，瞳，獨家消息！這週五游泳部和岩鳶高中會有一場練習賽，練習的地點將會在鮫柄這邊。」

　　乙羽瞬在上車離開前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回頭說了一句，然後沖少女眨了眨眼睛，一臉神秘的樣子。

　　「……你從哪裡來的獨家消息？」

　　「秘密喲~」

　　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擋在唇邊做了個「不能說」的動作，他擺了擺手，腳步輕快的跳上了一輛剛來的巴士。

　　直到回到宿舍乙羽瞳還在想瞬所說的岩鳶高中到底是哪所學校，聽起來非常的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不過乙羽瞬並沒有撒謊，因為第二天部活的時候，禦子柴清十郎就向大家宣佈了這一消息。有意思的是，紅發男人是用那種順帶一提的語氣來說的，仿佛這場練習賽對他們來說也只是一場可有可無的練習而已。

　　「對方游泳部就只有四個人，所以決定讓他們到時候跟一年級的大家一起練習，因為要佔用游泳池所以二三年級的訓練就先停下。」

　　只有四個人的游泳部……乙羽瞳的視線隨即在游泳場內轉了一圈，然後她發現，光從人數方面來說的話，他們簡直甩了對方好幾大條街啊！就是不知道對方的實力會不會有挑戰性。

　　已經見識過很多次鮫柄游泳部眾人的實力之後，徹底淪為大家腦殘粉的乙羽瞳打從心底裡覺得自己所在的這支團隊非常厲害！不管是論整體成績，還是個人，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拿得出手的強項，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練習賽的情況。

　　正想要問問站在她旁邊的松岡凜知不知道岩鳶高中，扭過頭時她才發現身邊的少年似乎在走神，眼神虛焦地對著前面的某個點呈放空狀。

　　「凜？」

　　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乙羽瞳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側臉。

　　「……什麼？」

　　面對他茫然的模樣，她又重複了一遍：

　　「你知道岩鳶高中的游泳部嗎？」

　　松岡凜眸光一閃，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但緊接著他又皺了皺眉，微側過頭似乎開始不耐，良久才低低的吐出兩個字。

　　「不熟！」

　　「噢。」

　　抓了抓頭髮，乙羽瞳終於死心，不再糾結這個聽起來耳熟的名字到底是何方神聖。手裡握著很久之前禦子柴給她的碼錶，她轉過身雙眼亮晶晶的看向少年：

　　「凜，今天你還是練習自由泳嗎？我給你計時！」

　　松岡凜默默的緩了口氣，然後脫下自己的運動外套，少女自然而然伸手去接，他動作頓了一下，慢慢地將外套遞到她手上。

　　「……麻煩了。」

　　乙羽瞳沖他一笑：

　　「一點都不麻煩！」

　　迅速撇過臉，他走上出發台，在聽到身後的少女報出準備的下一秒，將身體壓下，崩成一個蓄勢待發的姿勢，並伴隨著那一聲哨響，用力的飛了出去。

　　……

　　部活結束後的時間是屬於乙羽瞳一個人的，這已經是游泳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他們也都很識相的不來打擾她。

　　「今天又進步了呢，凜。」

　　朝剛從游泳池裡爬出來的松岡凜晃了晃碼錶，乙羽瞳一邊把毛巾遞過去，等他擦乾身上的水跡，再把外套遞還給他。

　　「還不夠。」

　　每個人都在進步，所以如果只到這種程度是遠遠不夠的，特別是他想戰勝的對手，也不是這種程度就可以甩掉的！對於這一點，松岡凜十分的確定。

　　「嗯，凜會變得更厲害的！」

　　十分肯定的語氣，似乎比他自己還要深信不疑，這種無條件的信任讓少年怔了一下，心裡頓時冒出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似微酣的暈眩感，又像是迷茫。

　　此時游泳館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剛剛還異常熱鬧的室內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想不明白……或者說不想去想明白的松岡凜甩了甩頭，將手裡的毛巾蓋在頭頂上，他快速的穿上外套把自己收拾好，丟下一句「謝謝，那我先走來了」，沒等少女給出回應就提腳而去，顯得有些匆忙的朝門口走去，從背影看上去與上次去吃燒烤時的情形有點相似。

　　乙羽瞳摸了摸下巴，暗自思考著，難道凜又內急了？

　　然後她瞬間覺得自己真相了。

　　*

　　等到週五見到岩鳶高中游泳部的幾個成員時，乙羽瞳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這學校名字聽起來略耳熟了，原來他們曾經見過！而且還和凜偷偷比了一場來著！

　　這麼說起來，那個叫遙的少年好像和凜有某種瓜葛，乙羽瞳還記得當時的凜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突然變得暴躁的模樣，還因此引來了值班老師，然後導致他們倆個半夜三更不能睡覺而是在游泳館裡擦地板……

　　想到這裡，乙羽瞳扭頭在四周找了一圈，卻發現松岡凜並不在，抬起頭才看到原來他正依靠在二樓的欄杆旁邊，眼神注視著岩鳶高中那邊。

　　岩鳶高中這次一共來了五個人，除了上次晚上偷偷混進來的三個人之外，還多了一個戴著眼鏡、身材挺拔的男生，還有就是已經有過幾面之緣的、他們的經理——松岡江。

　　鮫柄這邊因為只是讓一年級的和他們一起，而松岡凜是二年級的，乙羽瞳不知道他內心裡到底是想要在裡面，還是不想要在裡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凜非常的在意那個叫遙的少年。

　　不由自主的，她將眼神轉移到岩鳶高中裡那個看起來一臉不在狀態的七瀨遙身上，他已經換好了泳褲，光著的上半身上面胸大肌和肱二頭肌都十分的顯眼，還有標準的八塊腹肌，即便她是一個外行，也覺得這少年平時的訓練量一定不比鮫柄游泳部的任何一個人少。

　　於是乙羽瞳莫名其妙的激動了，像個等著看好戲的大爺般興沖沖的跑到最邊上的泳道外側、選了個視角最好的位置蹲下，等著欣賞等會兒可能有的精彩絕倫的比賽！

　　葉月渚莫名其妙的看著剛好蹲在他們前面的一搓背影，小聲的湊近橘真琴問道：

　　「呐，真琴，那個人就是上次嚇了我們一大跳的那個人吧？」

　　每次一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都會覺得背脊有點發涼的橘真琴環緊雙臂：

　　「呃，好像是的……」

　　「誒？居然真的是個男生嗎？不過看上去真的超像個女生呢！」

　　「喂，渚，這麼說有點失禮吧？」

　　「啊啊，抱歉！抱歉！」

　　輕拍了自己的嘴巴一樣，葉月渚壓低聲音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他們兩個還在嘰裡咕嚕的繼續討論著，和他們一起來的松岡江卻已經一臉好奇的走上前去了。

　　「乙羽前輩，你蹲在這裡幹什麼？」

　　「看比賽！」

　　頭都沒抬的回答完，乙羽瞳後知後覺的回過頭，見是凜的妹妹後她眼睛一亮，露出個愉悅的表情來：

　　「要一起嗎？」

　　「誒？好啊！」

　　學著男裝少女一起在泳池邊蹲下，松岡江雙手撐著下巴，眼神像兩個小燈泡似的不停在裸、著上半身的游泳少年身上來回掃視，臉上的表情相當的夢幻。

　　身為一個肌肉控，能夠如此近距離的欣賞一群身材沒得挑的男♂體，對她來說實在是一件太過賞心悅目的事情，這感覺超棒的啊！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是岩鳶這邊的經理，所以在練習賽開始的時候果斷讓自己從著迷的男♂體裡抽離出來，紅著臉為第一個上場的橘真琴加油打氣。

　　不過在輪到那個戴眼鏡的少年時卻出了點狀況，明明做準備動作的時候還顯得非常的專業，但是當他落水時卻大跌眾人眼鏡的沉了下去。

　　這場景對鮫柄的大家來說並不新鮮，之前曾經有幸見識過一次的大家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蹲在泳道邊的乙羽瞳——乙羽啊，原來你不是一個人！

　　很詭異的讀懂了大家傳遞過來的意思，乙羽瞳抬手摸了摸鼻子做望天狀，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像個秤砣似的往下沉的場景看起來會這麼的喜感，她以前原來都是在用繩命娛樂大眾麼—_—！

　　幸好最後一個出場的七瀨遙將大家的目光重新引開了，把乙羽瞳從窘迫感裡拯救了出來。

　　默默的呼了口氣，少女在心裡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在大家面前做這種蠢事了，除非她學會了游泳，不然寧可自己一個人套著泳圈在水裡撲騰，也不要再來丟人現眼了OTZ


第15話.前方狗血預警

　　最終，乙羽瞳想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的願望還是落空了。

　　因為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七瀨遙都比鮫柄游泳部的一年生超出太多，所以當這位岩鳶高中的面癱少年以一種非常遊刃有餘的狀態輕輕鬆松的觸摸到池壁時，其他人還落後遠遠一大截。

　　後來乙羽瞳才知道，就連禦子柴清十郎都曾在縣大賽上輸給過這位少年，只拿到了第二名。只是如果七瀨遙是這麼厲害的人的話，她突然有點理解那天晚上的凜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失態了——一個沒有竭盡全力的對手，對另一個人的嚴陣以待實在是一種太過失禮的不尊重。

　　如果是不想和凜比賽的話，那麼這一次他們為什麼又會發出想要和凜所在的游泳部來一場練習賽的請求呢？

　　帶著這種疑惑，乙羽瞳緊緊地盯著剛從游泳池裡爬上來的七瀨遙，像是想要看透隱藏在那張面癱的俊秀臉龐下究竟在想什麼。

　　大概是感應到她的目光，正在甩頭髮上粘著的水珠的七瀨遙一扭頭，蔚藍色的眼睛直直的對上她的視線，乙羽瞳一點也沒有偷看時被當事人抓包的尷尬，反而還坦然的朝他一笑。

　　七瀨遙面無表情的收回眼神，抬手將毛巾蓋在頭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個動作剛好擋住了乙羽瞳從左側看過來的目光。

　　「遙，先去換衣服吧？」

　　「嗯。」

　　淡淡的應了一聲，七瀨遙跟岩鳶高中的另外三個少年一起往更衣室走去。

　　乙羽瞳的視線一直就沒移開過，直到他們進了轉角看不到後，她才轉向松岡江，好奇地問：

　　「你們就要回去了嗎？」

　　「啊，這個啊……」

　　松岡江眼神閃爍著抓了抓臉，吞吞吐吐的說了幾個字，抬起頭若無其事的在場內環視了一圈，最後停在松岡凜一開始站立的二樓欄杆處。但是這會兒那裡已經沒有人了，撲了個空的松岡江一愣，繼而大幅度的移動著視線搜尋起來。

　　看著她像個陀螺似的原地亂轉，乙羽瞳頭頂一腦袋的問號也伸長脖子跟著她轉了兩圈：

　　「怎麼了？」

　　「哥哥人呢，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哦，你說凜的話，他剛剛走出去了。」

　　乙羽瞳指著門口說道。

　　「誒？什麼時候？」

　　「就是剛剛最後出場的那個少年比完塞從水裡爬上來的時候呀！」

　　「……啊咧，那我怎麼沒看到？」

　　明明她還偷偷關注著哥哥的動向來著，結果卻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松岡江懊惱的在自己頭上敲了一下。

　　乙羽瞳回想了一下她當時的狀態，然後好心的給出了回答：

　　「唔，你那會兒好像看的挺激動來著，所以沒注意到也很正常。」

　　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位面癱君，臉上還冒出了激動的紅暈。

　　「……」

　　被發現了啊啊啊啊！她就是那麼一會兒不小心沉浸在了遙前輩結實漂亮的肌肉中，沒想到卻耽誤了正事啊啊啊，還被人這麼正經的給說出來……松岡江頓時產生了一種想捂臉的衝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們兩個旁邊的禦子柴清十郎一字不落的把她們兩個人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帶著笑意的眼神從滿臉羞愧的松岡江身上掃過，落在男裝少女身上時卻驀然加深了眸色。

　　作為妹妹的江都沒做到時刻關注著自己的哥哥，但是瞳卻對松岡凜的動向了若指掌，這意味著什麼呢？禦子柴現在也說不好。

　　「真是的！我本來還想讓哥哥帶我們逛一逛鮫柄呢。」

　　松岡江小聲的嘀咕著，模樣有點洩氣，紅發男人聞言雙眼卻是乍然一亮：

　　「誒？江君想要逛逛我們學校嗎？我和乙羽也可以帶你們去哦~」

　　禦子柴熱情自薦，滿臉期待的看著松岡江，結果酒紅色長髮的女孩卻懨懨的擺了擺手。

　　「嘛，謝謝前輩的好意，不過還是算了啦。」

　　如果不是哥哥帶他們一起，那他們這次過來也沒有意義了。因為他們之所以來這邊和鮫柄學園男子游泳部進行一場練習賽，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讓哥哥和遙前輩他們能夠聊一聊，希望能夠借此解開哥哥的心結，讓他變回以前樂觀開朗的樣子。

　　為了這個目的，她其實已經做了很多次的努力，暗中給他們創造了很多遇見的機會，可是都收效甚微……而現在看來，這次也是沒戲的。

　　松岡江垮下肩膀，像是一個絞盡腦汁想答案到最後卻發現自己還是交了一份錯誤答卷的考生，渾身上下充滿了無力感。

　　一直到七瀨遙他們從更衣室出來，松岡江終於提起了一點精神。跟乙羽瞳和禦子柴打了聲招呼後，他們一群人就此離開了鮫柄，為這場不計成績的練習賽畫下了一個不怎麼圓滿的句點。

　　而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游泳館外側，松岡凜正靜靜的靠著游泳館外面的牆壁，無聲的目送岩鳶高中的一群人越走越遠。

　　這之後，鮫柄游泳部的全員繼續投入到日常的訓練中，甚至還加大了訓練的力度——當然，這是針對除了乙羽瞳以外的所有人。

　　因為夏天的腳步越近，同時也是距離縣大賽越來越近，崩在他們心裡的那根弦已經被拉起來了，雖然還沒到崩的死緊的地步，但是他們仿佛聽見那聲賽前準備的哨子聲已經被吹響了。

　　為了能夠更好的鍛煉大家的體能和速度，禦子柴最終決定在下周的時候，組織全體部員進行一次集訓。

　　「這次集訓的目的請記住三點：第一，增強體能；第二，提高速度；第三，提升精神力度！到時候會給你們每個人發一份詳細的訓練表，上面特別針對你們每個人的缺點做出了一些糾正訓練。至於地點，我也已經選好了，就在距離田後港不遠的無人島上面，為期一個星期，希望大家做好準備！」

　　「是！」

　　就這樣，在乙羽瞳進入鮫柄的第三個月，迎來了對她來說第一次的集訓。

第16話.松岡牌擋箭牌

　　無人島雖然聽起來很嚇人，但實際上它並不是一個無人居住的荒島，相反島上的基本設施一應俱全，而且環境幽美，蔥郁的樹林繞著海岸線綿延了一圈，將整個海島圍在最中間，像是一副被自然打造而成的天然畫卷，美不勝收。甚至還有一些慕名前來的遊客，他們借住於島上的民舍裡，每天早晨醒來還可以聽見海浪推踏的聲響，澎湃而遼闊。

　　乙羽瞳他們一行人到達無人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島上陽光肆意，如同被水洗過的天空漂浮著棉花糖一樣的雲朵，藍色的大海和藍色的天空讓視野變得開闊的同時也讓心變得廣闊起來，仿佛身體裡面所有的熱情都被調動起來了。

　　「走吧，我們先去民舍，把東西安置好！」

　　「好！」

　　因為事先已經打電話預約過了，所以民舍的主人對於他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還準備了豐盛的午餐，替他們趕走了一路過來的辛苦和饑餓。

　　飽餐了一頓，又在民舍裡休息了一會兒後，他們一起出發去到了島上唯一的一座五十米游泳池，這也被他們預定下來了。

　　「今天先做一些體能訓練，按照我之前發給你們的訓練表分好組，然後輪流來，下面第一組請做好準備！」

　　雖然說是體能訓練，但是因為他們是游泳運動員，在水裡遊動時所要承受的不僅僅的自己的體能流失，還有來自水帶給的壓力。為了讓大家習慣這種壓力，所以他們所有的訓練都是在水裡進行的。

　　於是，乙羽瞳又逃過了一劫。

　　「乙羽，你來計時，然後分別記錄好每組的成績。」

　　「是，我明白！」

　　舉手應了一聲，將碼錶計時器用根繩子掛在脖子上的乙羽瞳從暫時不用訓練的人堆裡走出來，運動衫的拉鍊被她拉到脖子下方，兩隻袖子被擼了起來，露出兩條光滑白皙的手臂。在禦子柴身邊站定，男裝少女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這邊已經OK。

　　紅發男人見狀點了點頭，面向已經站上出發台準備就緒的第一組，神情嚴肅的喊出口令。在大家入水後依然全神貫注的緊盯著他們，不時針對其中某個人的弱點進行督促。

　　「井上！田中！起跳慢了！」

　　第一天，所有人進行的都是200米的自由泳訓練。在所有的游泳項目中，最能拉開距離的就是最開始的起跳和遊到盡頭時的折返，不管是那一點，都需要極強的彈跳力，這在比賽過程中，是一個非常重要地、決定勝負的因素之一。

　　這也是此次集訓禦子柴一直強調和看重的一點！

　　現場的氣氛很緊張，不清楚的人可能還以為他們是在進行什麼重要的比賽。被他們這種狀態所影響，乙羽瞳也變得非常認真起來。

　　眼神牢牢地盯住在水中快速奔遊的人，她在心裡數著他們遊動的圈數，然後在最後一圈的衝刺階段時握緊雙手，默默的為他們加油打氣，同時也沒有忘記在大家陸陸續續的抵達終點時，相繼按下碼錶做好記錄。

　　最後一組上場的時候，禦子柴脫下身上的外套交給乙羽瞳，她接過來後半掛在手臂上，動作熟練的像是已經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

　　而從男裝少女身邊經過，清清楚楚看到這一幕的松岡凜眼睛不受控制地的掃了眼乙羽瞳手臂上掛著的衣服，不由自主的皺緊了眉頭。他也是最後一組的部員之一，這是這一次，他早在進來游泳池之前就已經換好了泳褲，外套被他丟在了外面的儲物間裡。

　　「各就各位！」

　　「凜加油！」

　　乙羽瞳朝前面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年小聲地鼓勵著，接著對方往前的腳步似乎停了一下，時間很短，所以她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眼見為實，乙羽瞳發現最後一組的人貌似是全部組裡遊地最快的，而最後的成績的確說明她沒有看走眼。

　　最先到達的是部長禦子柴，他的成績比之前所有人都要好。緊隨其後的就是松岡凜。如同之前說的那樣，他的起跳和折返時，力度比較足，彈跳力驚人，通常在起跳後的落水那一瞬間就已經將一些人甩在了身後。

　　等他們爬上岸，乙羽瞳捧著一疊毛巾走上前，從左至右給他們每人遞了一條讓他們擦水。

　　「哎呀累死了~」

　　第三個到達的大河前輩一邊擦乾頭上的水珠一邊狀似抱怨地說著，但語氣卻又顯得不是那麼回事。

　　氣都不喘一個的叫什麼累死了→_→，乙羽瞳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誰知卻被抓個正著！

　　手持毛巾的兩端往前一套，剛好勾住從他面前經過的少女，大河森泳故意使壞的用毛巾抵住乙羽瞳的脖子往他這邊拖了過來！

　　「小瞬子，你剛剛那是什麼眼神啊，嗯？」

　　語帶威脅的說著，大河又把少女用力往自己這邊拉了幾步，然後他鬆開毛巾就這麼任它掛在乙羽瞳的脖子上，改用手掌施以暴行的去捏她的臉。

　　「是不是在鄙視前輩我？」

　　「唔是！牆被泥想多了嗷！」

　　兩頰被捏住，乙羽瞳話都說不利索了，想要掙脫卻偏偏用敵不過對方的力氣，不一會兒她原本白皙的臉蛋兒迅速飆紅！

　　「大河牆被……快放嗨我，好痛！」

　　大概是因為第一輪訓練告一段落，其他人看著他們倆個玩鬧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反而都倚在一旁抱臂看戲。

　　「話說，小瞬子你的臉怎麼跟個女孩子似的這麼滑嫩嫩的？」

　　大河森泳說著手像是捏上癮了似的還揉搓了一下，力度很輕，但卻讓乙羽瞳感覺更加地遭罪了。

　　「如果不是第一次的時候又看到你裸著上身的話，我一定會認為你是個女孩子……」

　　「……」

　　掙脫不掉的少女沒辦法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掃向站在幾步之外的紅發男人——清哥，救命！

　　禦子柴清十郎輕咳了一聲，這才大步走向大河這邊，伸手將臉被揉捏的紅彤彤的少女從對方的魔爪之下解救出來。

　　「嗨~嗨，請手下留情！乙羽這傢夥可就這張臉還可以看，大河你要是弄壞了，會有很多女孩子來找你麻煩的哦！」

　　「……」

　　一脫離大河的控制範圍，乙羽瞳一邊揉著臉一邊趕緊地跑到松岡凜身後，實實在在的拿他當了一回擋箭牌，她在心裡打算以後見到他要繞的遠遠的，把距離拉遠到好幾個安全距離外才行！

　　松岡凜擰著眉……似乎從一開始他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眼角掃了眼躲在自己身後正在鬱悶揉臉的男裝少女，忽然覺得心裡某根神經像是被人挑了一下。


第17話.好朋友來加戲

　　初升的太陽沿著海平面逐漸攀爬至東方的天空，橙紅色的光芒一縷一縷地從水面映射過來，不多時這種耀眼卻並不刺眼的色彩便佔據了整個視界，將原本帶著涼意的清晨一點一點的染上暖意的溫度。

　　遠陽之下，一棟棟錯落有致的民房坐落在島中央，幾艘漁船安靜停靠在漁港的碼頭邊隨著輕微晃動的水面而搖晃著，有水鳥涉水而過，迅速而敏捷的捕捉到屬於它的早餐後便毫不留戀的展翅向高空掠去，勾起的腳爪抓起一條細亮的水簾，在水面翻開一朵晶瑩的水花。

　　顯得有些安靜的小道上，沐浴在晨光裡、正在晨跑的少年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裝，及頸的酒紅色長髮被他在後腦勺上紮了個小辮子，整個人以一種帶著規律性的步伐不快不慢的往前跑著。

　　松岡凜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專注，暈染著晨光的瞳眸深而亮，注視著前方的眼神刻印出一種無法撼動的堅持。一動一靜相互結合勾勒出的畫面，帶著大城市裡所沒有的質樸和簡約，悄無聲息的滲透出一種田園式的清新雅致。

　　最終打破這份寧靜的，是從晨跑中的少年身後傳來的一道清脆的喊聲，然後是微喘著氣息一路追上來的長髮少女。

　　「凜，早上好！」

　　以一種輕快的語調向跑在右側的少年打了個招呼，同樣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裝的乙羽瞳雙頰微紅，襯的整張臉如同畫作般的好看，高高紮起的馬尾隨著她的步伐在身後掃出一道道輕盈地弧形，活力十足。

　　看到是她松岡凜神情一頓，皺了皺眉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早」字。

　　雖然一直維持著跑步的姿勢，但他的聲音卻很穩，不含一絲的喘意，足以說明他對這項運動的遊刃有餘。相比較之下，旁邊的男裝少女氣息不止亂了一兩點、身體和呼吸的節奏不在同一個軌道上，明顯就是平時運動的少的緣故。

　　「呼……凜每天早上都會起來晨跑嗎？」

　　「嗯。」

　　簡單應了一聲，松岡凜忽然轉頭掃了她一眼，擰眉問道：

　　「你怎麼也來晨跑了？」

　　在他的印象中，她除了在游泳部的部活結束後留下來學游泳以外，其他類的運動似乎什麼都不參加。不過因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松岡凜也沒覺得她這樣有什麼不對，反而是現在看到她這麼反常的跑來晨跑讓他覺得挺不解的。

　　「噢，早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睡不著了，然後剛好看到凜你從樓下跑過，所以我就追你來了。」

　　乙羽瞳的話太直白，她自己可能沒什麼別的意思，但落在松岡凜耳朵裡時他卻因此而晃神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到一邊，然後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就將男裝少女給甩在了身後。

　　不懂他怎麼突然就加速了的乙羽瞳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腳下卻下意識地跟著他一起加快，不過這樣一來，直接導致她本就不勻的呼吸變得更加地紊亂，心跳也「噗通」「噗通」個不停，沒多久就吃不消了。

　　「凜……慢點兒好不好？」

　　松岡凜像是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速度絲毫不見減慢，繼續自顧自地往前面跑著。說不上為什麼，但他就是覺得只要和身後的少女靠的太近，自己就會變得很奇怪。

　　比如昨天下午在游泳館裡那時候，看著明明是女生卻混跡在一群男生裡的她一點防備意識都沒有，毫無自覺的任由別人對她動手動腳，他會莫名其妙地覺得很煩躁。尤其是當她被禦子柴部長救下來後，用一臉獲救般的表情躲到自己身後時，他差點沒忍住想要叫她離自己遠一點的衝動。

　　現在也是如此，所以他只能讓自己離她遠一點兒——不過他身後的少女大概不是這樣想的。

　　「凜……」

　　松岡凜無語的聽著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打定主意無視到底。

　　「等等我唔——！！」

　　伴著一聲急促地驚呼，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一頓，猛地轉過身。發現剛剛還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女這會兒卻連個影子都沒在，靠海的小道上空空蕩蕩的，兩旁的樹木讓視線受阻，樹葉隨風輕晃，發出輕微的響聲。

　　「喂？」

　　沒有得到回應，松岡凜開始往回跑，同時警惕地在四周打量著。在剛剛少女所站的位置停下，他往靠裡的一側仔細尋找了一遍，卻沒能看到人影。

　　「乙羽瞳？」

　　就在松岡凜準備打電話叫人來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一聲細弱地聲音從小道的外側下方傳了過來：

　　「……我在這兒！」

　　少年內心瞬間松了口氣。

　　循著聲音走到外側，他探頭往下一看，隨即額頭掉落一排黑線——明顯是從邊緣滑了下去的少女背對著他、屁股著地地坐在下麵，她身後長滿了綠色小草的陡坡被她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軌跡。

　　明明路也不算太窄，松岡凜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掉下去的，難道都不長眼睛的嗎？少年忍不住撫額。

　　「你沒事吧？」

　　「……」

　　乙羽瞳狼狽的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她這個樣子，松岡凜小心地從上面下來，腳底下的坡面大概都是泥土，比較軟，踩在上面甚至可以感覺到這裡面盤根錯節相互交纏在一起的樹根形狀。

　　再次掃了一眼那條長長的痕跡，聯想到少女此時的姿勢，心裡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少年垂頭盯著仍然坐在地上沒動的少女，淡聲問她：

　　「可以起來嗎？」

　　乙羽瞳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她屁股很痛T_T

　　「……」

　　無語的看著她，良久後，少年別過臉，背對著她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上來。」

　　乙羽瞳一開始不明白，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背她，於是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趴了上去。少年的背算不上多寬闊，但是結實有力，背著她起身的瞬間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繃緊的肌肉。

　　「謝謝凜。」

　　乙羽瞳抓著他的肩膀，小聲的道了聲謝，不過沒等對方回答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心裡一緊，試探性的又問了一句：

　　「……凜，你剛剛叫我什麼？」

　　松岡凜腳步一滯，微帶著幾分不耐的語氣反問：

　　「怎麼，難道你的名字不是乙羽瞬？」

　　「不啊，我是乙羽瞬。」

　　聽到心裡所想的答案，乙羽瞳放鬆的呼了口氣。果然剛剛聽到凜叫「乙羽瞳」什麼的，應該是自己的幻覺吧！

　　接下來沿著原路返回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靠近島中央的居民區時，路上的行人漸漸的多了起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會投來一抹帶著善意的好奇眼神，讓原本就覺得不自在的松岡凜感覺更加彆扭，勾住少女膝蓋窩的雙手驀地一緊，下一秒卻又像是被電擊般猛地一松。

　　以為自己會掉下去的乙羽瞳條件反射揪緊了他肩膀處的衣料，將身體緊貼在他背上，真正意義上的做到了何謂前胸貼後背→_→

　　「我是不是太重了？」

　　「……」

　　松岡凜再次加快了腳步。

　　回到民舍的時候，游泳部的大家都已經出去鍛煉了。

　　將乙羽瞳送到她自己單獨住的小房間前，松岡凜微蹲下、身方便她從自己背上下來，不過在雙腳站穩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到小腹下面傳來一陣熟悉的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裡面湧了出來……

　　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乙羽瞳心裡一慌，抬手下意識地捂住腹部，可是眼睛卻不受控制的在松岡凜背上從上往下轉溜了一圈兒，確定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痕跡後，她語速飛快的吐出一句話，然後不等對方反應就一個閃身逃進了房裡。

　　「謝謝凜背我回來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再見！」

　　進了房間直奔衛生間而去，檢查了一下發現果然是「好朋友」突然造訪，乙羽瞳頓時如臨大敵地捂著肚子在衛生間裡轉圈圈，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按日子來算並不應該是這個時候來，所以她這次什麼都沒有準備，更別說是那種東西了。

　　……難道現在去買嗎？可是這樣的話，身份不就暴露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在心裡狠狠的搖了搖頭，情急之下，乙羽瞳只好一個電話打給了遠在島那邊、此時還在睡覺的乙羽瞬，讓他來解救自己。

　　被人打擾了好眠的乙羽瞬原本有點不爽，不過在聽到電話那頭急的快哭出來的人是自家妹妹之後，腦子裡滿滿的困意頓時都飛走了。

　　在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之後，他有些好笑的一邊安慰著慌亂的少女，一邊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打理自己。

　　「瞳，你先別慌呀。據我所知，第一天來的量一般不會太多，所以你等會兒先洗個熱水澡，然後用別的東西代替一下，只要別亂動別人應該不會發現的……」

　　「別的東西是什麼東西？」

　　乙羽瞳在那頭如是問，然後她家哥哥大人在這邊認真的想了想後，十分中肯的給出了他的建議——

　　「比如……衛生紙？」

　　「……」

　　「嘛，總之你先應急一下，我會馬上趕過來的！」

　　在得到乙羽瞬說會立馬趕過來的確切保證之後，乙羽瞳蔫了吧唧的將自己鎖在衛生間裡，打定主意瞬不來她就不出去了！


第18話.白日夢是噩夢

　　乙羽瞬在田後港下車的時候，正好遇上岩鳶游泳部的大家準備坐船去無人島集訓，在發現自己認識的松岡江也在裡面時，他果斷放棄了原本想要租一條船送自己過去的主意，愉悅的決定搭乘他們的順風船。

　　對於他的突然到來，岩鳶游泳部的一群人紛紛側目望向他這邊，除了之前沒有見過的天天老師和笹部教練，其他人都是一副非常驚訝的模樣。

　　「瞳，你是去無人島旅遊嗎？」

　　松岡江指著乙羽瞬放在腳邊的一個旅行包問道，站在她旁邊的少年都沒說話，但是眼神卻都有著幾分懷疑。他們曾經去過鮫柄，在鮫柄游泳部見過一個跟他長的一樣的男裝少女，所以這會讓在看到一個女裝打扮的乙羽瞬後，心裡難免都會有些訝異。

　　乙羽瞬的視線緩緩地掃過每一個人，將他們的目光都收入眼底後，才朝松岡江露出個非常純良的笑容：

　　「我是去探親喲！」

　　眼睛晶亮的打量著對面的女裝少年，最後葉月渚實在是忍受不了心裡那要命的好奇心，果斷舉起一隻手來刷存在感：

　　「那個……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在鮫柄？」

　　他想起來了！那時候是聽江說過他們學校的游泳部會和鮫柄進行一次練習賽……他都快忘記這回事了。難怪剛剛會用那種眼神看著他，乙羽瞬深感有趣的勾起了嘴角。

　　「你們都見過他了嗎？」

　　「對啊對啊！之前我們去和鮫柄游泳部進行練習賽的時候有見過喲！你們還真是長的一模一樣呀！」

　　「呵呵，要不怎麼是雙胞胎呢？」

　　大概是真的對雙胞胎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上船後葉月渚小朋友還是不停地向乙羽瞬詢問著，而且他的思緒簡直是天馬行空的，問的問題也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上，而且在這方面，松岡江和他一樣的好奇。

　　什麼「雙胞胎之間真的有心電感應嗎？」、「是不是不用交流就可以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其中一個生病了另外一個是不是也會被牽連」諸如此類的問題。

　　龍崎憐和橘真琴他們在一旁聽的黑線不已，但是乙羽瞬卻始終保持著嘴角上揚的姿勢對他們有問必答，耐心的不得了。只有七瀨遙卻仍然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無波的眼神靜靜的望著被正在行駛的船碾壓出的水紋。

　　「對了！既然你們長的這麼像，那如果忽然互換身份的話，大家是不是都認不出來？」

　　「……」

　　乙羽瞬一愣，而後忽然綻開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語氣也變得特別的溫和：

　　「你覺得呢？」

　　「………呃、不，不知道。」

　　葉月渚和松岡江兩個齊齊的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樣看著，心裡突然覺得瘮的慌……於是這兩隻瞬間像是被刺激般變得規矩起來，老老實實的坐在船舷上，不再纏著乙羽瞬問東問西。

　　半個小時後，漁船終於抵達了無人島的海岸邊，在目送大家下船後，笹部教練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就掉頭往回駛。

　　下船後的第一件事情，乙羽瞬給自家正在受苦受難的妹妹去了個電話，幾乎是在電話接通的第一聲那麼就接了起來。心知肚明她大概是等急了，女裝少年挑了挑眉，帶著幾分笑意的開口：

　　「我到了，你怎麼樣？還好嗎？」

　　那邊停頓了幾秒才傳來少女幽幽的回答：

　　「我還在衛生間裡。」

　　「……」

　　乙羽瞳真的說到做到，自從和乙羽瞬講完電話後她就一直待在衛生間裡沒出去，早飯都沒吃，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中間禦子柴來敲了幾趟門，都被乙羽瞳苦悶地敷衍走了。直到現在聽到乙羽瞬已經到了的消息，她才終於覺得自己得救了=_=

　　這個時間，民舍裡除了她就只有房子的主人，其他人吃過早飯後就繼續去游泳館訓練去了，倒是讓乙羽瞬進來的很方便，省掉了一大堆需要解釋這解釋那的理由。

　　從包裡掏出一個袋子交給終於從衛生間裡飄出來的少女，乙羽瞬故意使壞地戳了戳她的臉。這個平時總會得到少女不滿的抗議的動作，此時此刻她卻軟綿綿的任他戳。

　　啊咧，看來這回似乎比以往還要難受一點兒……

　　乙羽瞬覺得她這樣挺好玩的，湊過臉去繼續在她臉上戳了幾下，見她還是有些萎靡不振後改摸了摸少女的頭髮，安慰地輕哄：

　　「乖啊，你快去洗個澡！我幫你把熱水袋帶過來了，等會兒暖暖肚子就不難受了噢。」

　　乙羽瞳應了一聲，然後指了指丟在角落裡的、她帶過來的行李袋，那裡面都是一些男款的衣服。

　　「你也換下衣服然後去游泳館那邊報導吧，清哥還不知道你來了。」

　　「哇哦，那清十郎等會兒見到我臉色肯定特別好玩^ ^」

　　「……就是因為這樣清哥才會每次說起你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_→」

　　對此，乙羽瞬聳了聳肩，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很有意思麼？」

　　「……」

　　突然覺得清哥好可憐=_=

　　等少女洗完澡出來，原本穿著女裝的少年也已經換回了一套純黑色的運動套裝，黑色地長髮被高高紮起了馬尾，就跟乙羽瞳今天的裝扮一樣。

　　「對了，我今天過來的時候遇到岩鳶游泳部那群人了，他們好像也是過來集訓的，不過似乎並不知道你們也在這裡。」

　　「誒？可是這島上唯一的一座游泳館被我們佔用了，他們要去哪裡訓練？」

　　乙羽瞬甩了甩頭髮，漫不經心的回答：

　　「海裡吧。」

　　話出口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猛地抬起頭，果然看到對面的少女在聽到這個答案時雙眼唰的一下就亮了。心裡暫態一緊，他沉下眼直直的望著她。

　　「給我打住你腦子裡的想法噢，可別忘了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態是不能碰冷水的，就算是在能碰冷水的狀態下也不准忘了當初我們的約法三章，聽到沒？」

　　「……我知道了。」

　　乙羽瞳洩氣地哼了哼，眼裡的神采逐漸暗淡下來。

　　「嘛，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等我回來再送你過去江租的那棟民舍去，我也在那裡租了一間房給你用。」

　　因為換回身份後她如果再和一群男生住在一起有些說不過去，所以乙羽瞬下船後和松岡江一起去靠海最近的一棟民舍裡單獨租了一間房。

　　最後叮囑了她幾句，乙羽瞬便出去了。

　　抱著熱水袋貼在小腹處，乙羽瞳坐在被窩裡發了會兒呆，隨即在因為有暖意熨燙而稍被撫平的脹痛當中，慢慢地睡了過去。

　　——然後她做了個夢。

　　夢裡是怒濤洶湧的大海，雷鳴閃電與風雨交加，將整個夜色下的海面點綴的如同一頭突然狂化的猛獸，朝每個涉身其中的人張開了血盆大口，不知疲倦的吞咽著每個人的呼吸。

　　她自己的身影也像是沉在其中，唯有手中緊緊抓著的浮木隨著翻湧的巨浪不斷的浮浮沉沉。漆黑的天空不斷降下黑色的雨，劈裡啪啦的打在身上很冷很痛，感覺非常的真實。她很害怕，開口呼救的聲音被轟隆作響的雷鳴吞噬，一個人漂浮於狂風大作的海上，似乎誰都看不見她，似乎誰都顧不了她。

　　又一個巨浪打來，將她捲入其中，淹沒於冰涼的海水中，身體一直在往下沉，像是被什麼怪物給抓住了手腳，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掙開。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沉入海底之際，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如同從天空降下的一根救命繩索，將她從怪物的身體裡拖拽了出來。

　　「別害怕，會沒事的……」

　　耳邊是低沉柔和的安慰，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真的撫平了她心底的恐懼，她下意識緊緊的拽著這個人的手臂，如同末路上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抹希望的曙光。

　　他帶著她在狂風暴雨中游過浪濤不平的海面，一直在她耳邊訴說著溫和的話語，然後真的有如遇到奇跡般將她送回了岸邊的沙灘上。

　　「看，已經沒事了喲！」

　　她想要道謝，抬起頭的瞬間剛好一道閃電落在他們身後的海面，電光映襯下她終於看清這個人的臉——很狼狽，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卻有溫暖的陽光從他眼底綻放。

　　「你……」

　　剛剛開口，下一秒一個浪頭猛地打了過來，將站在她身前的人迅速卷了下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快抓住我的手！」

　　……

　　驚恐至極的喊聲幾乎劃破耳膜，躺在床上的乙羽瞳猛地睜開眼睛，汗水沿著她姣好的臉頰滑落，濡濕了兩鬢的頭髮，可她卻沒有動，只是眼神虛無的盯著某處發呆，像是沉浸在某種畫面中回不了神。

　　熱水袋裡的水已經不熱了，好在小腹這會兒脹痛的感覺也已經好了很多，乙羽瞳抬手撫了把額頭，在觸及到滿手的濕潤後，她眨了眨眼睛，終於後知後覺地坐起身。

　　不遠處的游泳館裡有大喝的聲音傳出，少女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後，她頂著有些昏沉的腦袋起來，去浴室重新沖了個熱水澡。

　　打理好自己後，乙羽瞳拉開門走了出去。

第19話.走路記得看路

　　因為答應了乙羽瞬不會到處亂走，所以乙羽瞳並沒有走的太遠，只是在民舍前面的廣場庭院裡轉了一會兒，然後在路邊的一張休閒椅上坐了下來,垂頭盯著地面發呆。

　　怒濤洶湧的大海、浮浮沉沉的呼吸、溫柔絮叨的話語、不斷下沉的身體、還有最後被卷走的身影……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這種夢了，這會兒心情完全沉浸在剛剛的夢境當中，再加上「好朋友」的不期而至，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即使已經走出了那個讓她覺得有點壓抑的房間，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直到乙羽瞬他們結束上午的訓練，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從游泳館裡走出來，她才勉強打起精神。抬手在自己臉上拍了拍，乙羽瞳努力瞪大兩隻眼睛，看著那一群人向自己走來。

　　眼神先是落在人群裡的長髮少年身上，隨即一轉，映入眼簾的便是某個走在最後，有些漫不經心的身影。

　　「喲，小瞬子的妹妹你好啊~」

　　還沒等走近，大河森泳老遠就朝她揮了揮手，完全忘記了其實他和「乙羽瞳」只見過一次面的事實，自來熟的本性暴露無疑。

　　「……前輩好。」

　　乙羽瞳也禮貌地朝他揮了揮手爪子，然後又轉向表情透著幾分不爽的部長大人，叫了他一聲。

　　「清哥。」

　　「你是來看小瞬子的嗎？哎呀，有個妹妹就是好啊！對不對小瞬子？」

　　自從昨天他在游泳館裡佯裝勒著乙羽瞳的脖子叫了小瞬子後，他就不改口了，開口閉口總是「小瞬子」、「小瞬子」的，乙羽瞳當時忘記了要去抗議，而現在再聽起來，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像是在叫個人的名字。

　　不知道這會兒正主聽到自己的這個外號有什麼感想……

　　她下意識看向走在後面一點兒的自家兄長，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掃過來的目光，乙羽瞳頓時感覺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抬頭作望天狀。

　　乙羽瞬收回視線，仿佛什麼也沒聽到般朝少女的方向走了幾步，親昵的攬住她的肩膀往自己這邊一勾，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十分親昵的貼在一起，然後他笑眯眯地看向大河森泳：

　　「前輩可以嫉妒，但不可以覬覦喲→_→」

　　「呃……你這臭小子！」

　　被少年太過直接的話嗆了一下，大河森泳沒好氣的抓了抓頭頂的短髮，笑駡了一聲。

　　「居然這麼跟前輩我說話，皮癢了吧？」

　　「唔，我皮不癢……」

　　乙羽瞬抬手摸了摸肚子，無辜的說道：

　　「不過肚子餓了倒是真的！」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深有同感。本來他們可是連續訓練了一個上午，體力消耗的厲害，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只不過看到少女時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下子忘了這感覺。

　　「午餐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過去吧。」

　　一直沒說話的禦子柴這時候終於出聲了，黃玉色的眸子掃了眼被乙羽瞬攬著的少女，他開口邀請道：

　　「小瞳也跟著一起來吧。」

　　「噢，好的。」

　　一群人往不遠處的民舍走去，乙羽瞳落後了兩步走在乙羽瞬的旁邊，她的斜後方是雙手插在兜裡，沒什麼表情的松岡凜。

　　少女微微彎起雙眼回頭跟走在最後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年打了個招呼，對方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對他的反應感到疑惑，已經換回女裝的乙羽瞳歪頭再次注視了他一眼，發現少年還是用剛剛的表情盯著自己後，她抓了抓頭髮，有些莫名其妙的低頭打量起自己來。

　　……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吧？

　　心裡還在疑惑的乙羽瞳沒有抬頭，只是跟著乙羽瞬的腳步往前走，於是在步入民舍的那一瞬間一頭撞上了民舍一樓的玻璃門，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哼了一聲，少女當即就捂住額頭蹲了下去。

　　因為他們住的民舍一樓是個小賣部，所以設計的是個透明的玻璃門，而且是需要手動推開拉開的，但是要說會讓人看不見，還真是有點難度。

　　所以走在她後面的松岡凜正好目睹了這絕無僅有的一幕，然後十分無語的掉落一排黑線。現在他總算是可以理解早上晨跑那會兒她為什麼會從小道邊緣滑下去了——典型的走路不看路，不摔你還能摔誰？

　　「喂，你還好吧？」

　　「……」

　　乙羽瞳本來腦子就有些昏沉，直接被這一下撞懵了，眼前甚至還冒出了一小片星星閃啊閃，好半天還回不了神。

　　見她沒反應，松岡凜眉峰一斂，伸手將少女從地上拉了起來，垂眼認真地在她臉上檢查了一下，再次問道：

　　「有沒有事？」

　　「……沒、沒事，就是有點暈。」

　　揉了揉額頭，乙羽瞳這才覺得眼前亂閃的小星星消散了，只是腦子還有些鈍痛。這時候先她一步走進去的乙羽瞬也出來了，身後還跟著過來圍觀的游泳部其他人。

　　乙羽瞬沒說話，只是伸手捧住少女的臉仔仔細細地掃視了一遍，在發現她額頭上泛紅的那一塊印痕時，抬手用力揉了兩下，然後咂了咂嘴：

　　「只是紅了點，還沒腫，下次還可以再接再厲=_=」

　　赤、裸、裸地挖苦→_→

　　乙羽瞳憋屈的看了他一眼，明智的不接話。

　　「唔，小瞬子你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平時你自己不也很呆麼……只是今天你妹妹來了之後你才仿佛吃錯藥般有了那麼點兄長的架子，該說你們倆果然不愧是雙胞胎麼？」

　　這個時候大河森泳忽然摸著下巴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說者無意，其他幾人卻是聽者有心。

　　禦子柴清十郎聞言沒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神情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這下子估計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吧乙羽瞬~不過這麼說起來的話，所有小瞳以他的名義幹過的蠢事，最後都只能由他自己來照單全收吧？

　　哎呀哎呀，這麼一想突然覺得心裡舒爽了不少是腫麼回事？

　　相比較紅發男人的幸災樂禍，松岡凜則是不忍直視的扭過了臉——也不知道他這反應是針對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的大河前輩、還是不知不覺二度躺槍的某個少女……

　　身份當事人之一，乙羽瞬完全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繼續替少女揉了幾下之後，他才對一直站在自家妹妹身後的松岡凜挑了挑眉，無聲傳達了一句客氣地道謝，然後拉著少女進了門。而作為直接當事人，乙羽瞳只是在經過大河前輩身邊的時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在這樣的情況下用完午餐，乙羽瞬就帶著少女去了松岡江的那一棟民舍。因為這邊是靠海最近的地方，所以他又叮囑了一遍乙羽瞳讓她不要亂跑，如果覺得無聊了可以去游泳館看大家訓練，但是絕對禁止她一個人去海邊。

　　對此，乙羽瞳發表了疑問：

　　「那我可不可以去看江他們學校的人訓練？」

　　「不可以！」

　　「為什麼！他們那明明就有很多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因為他們是在海邊。」

　　「可是……」

　　「反對無效哦！」

　　不容分說的打斷她，乙羽瞬捏了捏她的臉，開始了秋後算帳：

　　「我還沒跟你算『小瞬子』這個外號的事情呢，所以你乖一點，嗯？」

　　「……」


第20話.花式泳衣事件

　　四天沒有游泳，乙羽瞳終於在第五天的時候送走了她家的「好朋友」，感覺自己都快長黴了的少女大大的松了口氣，迫不及待的把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了乙羽瞬。

　　代替她在游泳部待了幾天的少年聞言挑了挑眉，抬手拉開了身上穿著的外套的拉鍊，露出裡面的黑色背心。

　　「那麼，現在要換回來嗎？」

　　「不要！」

　　乙羽瞳想都沒想地一口拒絕，睜著一雙閃閃發亮的盯著站在她面前的乙羽瞬，一臉期待的提了個建議：

　　「瞬，我們去海邊游泳吧！」

　　比起游泳池，她果然還是更喜歡在海裡徜徉自如的感覺呢，可惜因為始終沒學會，所以只能一再的被勒令不准靠近大海……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即使還不能放開了手腳自由自在的去游泳，但是她可以先套著救生圈去感受一把嘛。剛好瞬也在，還有游泳部的大家都在，人多熱鬧好辦事呀！

　　乙羽瞳越想越覺得興奮，一眨不眨盯著她家兄長的目光簡直像是被人從裡面打了兩束探照燈，讓乙羽瞬有些無法直視的在她額頭上用力戳了一下，逼得少女的腦袋不得不後仰。

　　「好痛……」

　　抓著他的手指不讓他戳，乙羽瞳將腦袋往後偏離一點，繼續不死心地看著他。

　　「瞬，你不覺得這次機會很難得嗎？而且我又不是一個人去……」

　　乙羽瞬最終還是再次對上了她的目光，兩雙眸色一樣的眼睛在彼此眼中交疊出不一樣的情緒。他認真地打量著她，在見識到她始終不肯轉淡的堅持後，終於慢悠悠的松了口。

　　「好吧！」

　　乙羽瞳一愣，喜笑顏開還未來得及在她臉上綻放，就聽到他又不緊不慢的補充了下半句。

　　「我們去游泳館遊。我要測驗一下你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如果確認你不會再向以前那樣了，那下次我們就去海邊。」

　　聽到最後，原本已經蔫下去的少女猛地抬起頭，驚喜地再次確認。

　　「一言為定？」

　　「當然，要拉鉤嗎？」

　　「噢，這倒不用。我剛剛已經把瞬你說的話錄下來了！」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拿的手機一直反藏在身後，這會兒正得意的朝他揚了揚手，一臉證據確鑿的模樣，讓乙羽瞬很無語，所以故意報復的再次用力在她臉上戳了幾下。

　　「什麼時候還學會用這種招數了嗯？」

　　乙羽瞳條件反射地把手機護到了身後，看他似乎沒有過來搶的意圖後，才揣著手機去準備等會兒要穿的泳衣。

　　她之前帶過來的泳衣全都是最古板保守的那種連體式，從外觀上來看毫無美感可言，所以當看著她毫不猶豫的從行李袋裡拿出這一件的時候，乙羽瞬萬分嫌棄地抽了抽嘴角，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家妹紙的動作。

　　「瞳，不要那件，穿我給你帶過來的泳衣！」

　　靠！這種衣服穿了能見人麼？簡直都要醜哭了好嗎！

　　身為一個女裝愛好者，他實在是無法容忍那些「中用不中看」的衣服！尤其還是瞳，一想到那張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穿上那件泳衣後展現出來的效果，他就有種想要戳瞎那些看到過那一幕的人的眼睛的衝動。

　　反觀他特意挑選給少女帶過來的泳衣，絕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精緻款！

　　本來以為接近傍晚時分的游泳館裡應該沒人，結果他們兩個人去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水聲，還有另一個聲音綿軟的說話聲。乙羽瞳覺得這人的聲音有點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帶著這樣的疑惑跟乙羽瞬進到裡面後，她才恍然原來是他！

　　因為平時交流不多，再加上對方的性格似乎有點靦腆，又比乙羽瞳還低一年級，所以兩個人平時在游泳部說話的次數十根手指就可以數的過來。乙羽瞳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對方貌似是和凜住一個宿舍的，而且貌似還挺崇拜凜來著……這麼一想，她立馬掃向正在泳池裡往前劃行的身影，發現果然是松岡凜。

　　「啊，是凜！」

　　她的聲音不大，剛好被走在他稍前一點的乙羽瞬聽見，後者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難測。

　　兩個人走向替松岡凜拿著衣服站在泳道附近的似鳥愛一郎，乙羽瞬先開口打了聲招呼。

　　「喲，晚上好！」

　　個子嬌小的少年回頭，樣子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的彎下腰：

　　「乙羽前輩，晚上好！」

　　「嘛，你們在正好，我妹妹想學游泳，可以拜託你們誰指導她一下嗎？」

　　他家妹妹是個什麼水準他實在太清楚不過了，就算是給她一個救生圈都還是要有人在旁邊看著，不然稍不留神她就有可能從救生圈中間滑到水底去了。原本乙羽瞬是想自己親自來的，但是現在還有別人在，他不好暴露自己其實會游泳的事實，因為這戲還是要演下去的，所以他只好改了主意，請他們代勞了。

　　畢竟在鮫柄游泳部的大家心目中，「乙羽瞬」可是個秤砣體質啊……

　　「誒？」

　　似鳥愛一郎一聽這提議，眼神一轉看向站在乙羽瞬旁邊的少女，頓時一陣搖頭。

　　「……我、我不行，還是讓松岡前輩來吧，松岡前輩比我厲害多了！」

　　不知不覺賣了一把隊友→_→

　　所以當松岡凜遊完一個來回從水裡冒出頭時，就看到自己前面的游泳池上方，三雙眼睛正直直的盯著他。扯掉泳帽和護目鏡的動作一頓，他莫名其妙的掃了三人一眼。

　　「幹什麼？」

　　「啊，那個……松岡前輩……」

　　似鳥愛一郎抓了抓頭髮，猶猶豫豫的吐了幾個字，正糾結地想著要怎麼說才好時就忽然被另一個人給搶了先。

　　「是這樣的，我想拜託松岡君指點一下瞳，她想學游泳。」

　　「她不是……」有部長大人教麼？

　　差點說露嘴，松岡凜甩了甩頭髮，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然後撐著池壁爬了上去。

　　「嘛，其實也不用你手把手的教，只是為了防止她嗆水而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了。」

　　「……」

　　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乙羽瞬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

　　「松岡君？」

　　往少女的方向掃了一眼，她也正好眼巴巴地望著他，松岡凜一怔，腦子裡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初次見面的場景，那天最後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拜託他教她游泳，而他答應了……如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他看向似鳥愛一郎，讓他先回去。

　　「似鳥，你先回去吧，我這邊已經可以了。」

　　他今天的訓練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麼，乙羽前輩，松崗前輩，我先回去了。」

　　向兩人鞠了一躬，似鳥愛一郎轉身離開了游泳館。

　　目送他離開，松岡凜才重新對上乙羽瞬的視線：

　　「只要看著就可以了嗎？」

　　「嘛，你如果能教會她就更好了~」

　　「我瞭解了。」

　　對於雖然對方已經忘記，但是他卻時不時的會想起，松岡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答應了卻一直沒有做到，所以才會經常在腦子裡冒出當天的記憶。現在機會來了，這一次就當是他履行自己當初的約定吧！

　　知道他答應了，乙羽瞬在少女臉上又戳了一下。

　　「瞳，快去換衣服。」

　　應了一聲，乙羽瞳提著裝有泳衣的袋子往更衣室走去，幾分鐘後出來的時候她微微垂著頭，一隻手反伸到後頸，像是在整弄什麼東西。黑色的長髮終於被完全紮了起來，在頭頂盤成一個丸子頭，露出清晰而細膩的輪廓線條，身上穿著的暖黃色泳衣與她白皙的肌膚形成對比，透出一抹無聲引誘的性感。

　　乙羽瞬帶來的這套泳衣，上面是偏運動型、外面飾有多層荷葉邊的吊脖式抹胸款，外面層疊的荷葉邊剛好隱藏了少女胸部平平的情況，而下麵則是帶裙擺的泳褲，長度剛剛遮住半個臀部，露出一半挺翹的弧度，看上去充滿了誘惑力。

　　對面的兩個人第一眼皆是一愣，乙羽瞬最先回過神來，他滿意的彎了彎嘴角，覺得果然就是這種感覺，和他預想的一樣。不過在注意到少女始終反剪於後頸的右手時，他往前走了兩步，皺眉問道：

　　「怎麼了？」

　　「……不，沒什麼。」

　　之前換衣服的時候，她不知道勾到了哪裡，好像聽到了後背什麼地方布料撕裂的聲音，但是仔細檢查後好像又沒有發現。最後確定了一遍脖子後打的結並沒有鬆動，乙羽瞳放下手，對乙羽瞬搖了搖頭。

　　經過松岡凜身邊的時候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在池邊站定，乙羽瞳的神情很認真，深紫色的瞳眸被池水反射的比平時更深，其中寫滿了堅定的意味，可見她對這次乙羽瞬所說的「測驗」非常的重視！

　　只要讓瞬相信她可以借助游泳圈而浮在水面上，下次就可以去感受在大海裡游泳的超爽感覺了！

　　沿著池邊的扶手將身體慢慢滑下，乙羽瞳緊緊的抓著，直到將自己的身體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沒到水下以後，她才鬆開其中一隻手，另一手接住乙羽瞬遞過來的救生圈，把它從腦袋上往下套到身上，然後慢慢慢慢地鬆開手，轉身。

　　她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遊到她身後的松岡凜穩穩地停在水裡，卻不會沉下去，很輕鬆地樣子。

　　乙羽瞳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情況，只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對方被她看的嘴角一抽，無語的伸出一隻手到她的面前。

　　「手給我，我帶著你遊。」

　　她眼睛一亮，神情裡瞬間帶上了一抹躍躍欲試。將手遞到少年的手中，感覺他收攏五指將她握住的厚實感，乙羽瞳心裡忽然冒出了一股微妙的感覺。

　　「我拉著你，不要害怕身體會沉下去，試著擺動你的雙腿，就用你最舒服的姿勢，朝我的方向遊過來。」

　　被他拉著手，乙羽瞳的身體呈微微前傾的姿勢，套在腰上的游泳圈讓身體越發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了，並且還隨著她擺動雙腿的動作往前遊動，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就是遊戲的感覺嗎？

　　乙羽瞳睜大了雙眼，驚喜地看向面前的松岡凜，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只是激動的往前撲騰一下，興奮地叫著少年的名字。

　　「凜，我……」

　　然後，她突然感覺系在脖頸後的吊帶一松，胸前的泳衣在水流的帶動下毫無阻礙的往下滑，少了遮擋之物乙羽瞳只覺得胸口一涼——她猛地低下頭，原本穿在身上的泳衣已經滑到了胸口下方，露出了因為發育緩慢而稍顯小巧的兩朵小花苞，赤-裸-裸的跟對面的少年打了個招呼——

　　乙羽瞳已經傻了！

　　怔愣在這一幕中的松岡凜一時也傻了！

　　這頭的乙羽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他從少女的背部看過去剛好被泳圈給擋住了。正想要開口的時候，忽然游泳館的門再次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松岡凜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抬眼看了眼對岸的人，餘光掃到還在發愣、似乎沒有魂了的少女，他情急之下只好用力拽著她的手把人給拖到自己這邊來，然後單手環過她的肩膀將她整個壓進自己的胸膛——兩具身體赤-裸相貼。


第21話.對你沒話要說

　　四周都是水，乙羽瞳被松岡凜攬在身前，整個人都有些失重地在泳池內一上一下的浮動著，上身緊貼著對方的胸膛，噗通~噗通的劇烈心跳可以被清晰地感知到，甚至連少年結實緊繃的肌肉也有著如同被親手觸摸一樣的手感……她呆滯的盯著對方近在眼前的下巴，腦子裡一片空白。

　　松岡凜其實也很僵硬，雖然少女平時總是穿著寬大的黑色運動服混在游泳部裡，從身形上看女性特徵並不明顯，然而當此時此刻的她與他肌膚相親時，那種屬於女性特有的柔軟和嬌-嫩，實實在在的提醒著他剛剛做了什麼。

　　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反應有點過了，即使一開始站在對面的乙羽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在剛剛自己如此反常的舉動下，恐怕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誠如他所想，不止是乙羽瞬，就連剛剛推門進來的禦子柴都因為這一幕而頓在了原地，沒有再挪動腳步。

　　沒有去看這兩個人的臉色，松岡凜只是微微垂著頭，呢喃般湊近少女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對她說：

　　「抓緊我。」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微微退開了一點兒，讓兩具緊貼的身體中隔開了一條空隙，一隻手為了防止她沉下去仍然攬在她的肩膀上沒有鬆開，另一隻手下滑落在乙羽瞳腰前的泳圈上，抓著它往前一拖，然後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往下壓，讓自己的身體隔著泳圈與她一起更深地沒入到水中，只留下兩個腦袋還露在外面上。

　　這個突然的舉動讓乙羽瞳本能的一慌，雙手死死的拽住少年的一條手臂，腳在水中毫無章法地亂蹬了幾下，在觸碰到松岡凜的身體時，她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纏了上去。

　　松岡凜本來要靠雙腿在水中劃動來維持他們兩個人的平衡，如此一來，他的行動也受到了限制，還好中間還有個游泳圈，借著它的浮力才免去他們兩個人一起沉下去的悲劇。

　　不過因為有了泳圈和水的遮擋，總算是成功地隱藏了少女上身走光的事實，讓松岡凜大大地松了口氣。

　　「趁現在，你快點整理一下。」

　　雖然這會已經看不見她的身體了，但是他仍然將腦袋偏向了右側，非禮勿視地將視線定定地投射在右邊的水面上。

　　乙羽瞳機械低下頭，當看到自己光溜溜地胸部以及掛在胸口下的泳衣時，腦子裡突地響起一聲雷鳴，心跳一瞬間凝滯，然後在下一秒加倍的反彈回來，震的她身體一軟，整個人像灘爛泥似的往水裡一滑。

　　幸而，被已經有先見之明的松岡凜給撈住了。

　　「鎮定點。」

　　他的聲音透著股刻意壓低後的絮緩，聽在耳朵裡時非常抓人，乙羽瞳只覺得心臟像被什麼東西勾撓了一下，然後便如同被催眠一樣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要鎮定……要鎮定……」

　　喃喃自語地重複這一句話，少女頂著胸腔內如同擂鼓的心跳，慌裡慌張地鬆開右手去整理滑下去的泳衣，左手仍然抓著他的手臂，用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將泳衣拉上來，重新包裹住胸口，只是在重新將泳衣的帶子綁回脖子後時，卻苦於一隻手的不便，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又急又窘的少女忽然抬起頭望著松岡凜，呆呆地問：

　　「凜，你能幫我系下帶子嗎？」

　　「……」

　　少年頓時啞然。

　　松岡凜用難掩糾結地目光掃了她一眼，卻在發現她還在滴著水卻已經泛紅的耳尖時，神情一怔，帶著某種克制意味地抿緊了嘴角。

　　「……手鬆開，抓著游泳圈。」

　　「……哦。」

　　看著少女的左手與自己的手臂經過一番生離死別後終於轉移場地到了泳圈上，松岡凜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他靠近她，萬分小心地捏起那兩根帶子，繞過她的肩膀，快速地在她脖子後系了個活結。這個舉動從第三個人的立場看來就像是他忽然抬手環過少女的肩膀，給了她一個交頸般的擁抱一樣，曖昧氣息十足。

　　詭異地是，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圍觀者的乙羽瞬和禦子柴誰都沒有開口，他們不約而同地注視著泳池裡的兩個人，卻始終不發一言。

　　直到松岡凜帶著少女上岸後，長髮少年才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地望向自家妹紙，語氣不顯異樣：

　　「瞳，你先去換衣服。」

　　乙羽瞳簡直求之不得，像幹了壞事似的飛快地偷瞄了他一眼，急匆匆地奔向換衣間，留下同樣濕漉漉的松岡凜站在原地，任由從髮絲墜落的水滴不斷的從身上滾落。

　　雖然對方沒明確的說什麼，但是他大概已經猜到了乙羽瞬這是有話要跟他說，所以才把少女提前給支開。

　　如此想著，他臉上卻不動聲色，仿佛是在比誰比誰更能沉得住氣。最終打破這一池沉默的，還是中途進來的紅發男人。隨手撈過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毛巾，禦子柴往松岡凜的方向走了兩步，抬手將毛巾丟了過去。

　　「擦擦吧。」

　　「謝謝部長。」

　　接過毛巾，松岡凜動作隨意而又熟練擦拭自己的頭髮，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時，他指尖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

　　大概是覺得這種【看誰先說】的行為純屬在浪費時間，乙羽瞬終於笑眯眯地開口了。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松岡君？」

　　*

　　乙羽瞳完全不知道在她離開後的游泳池發生了什麼，只是在回到只有她一個人的換衣間時，才徹底反應過來剛剛發生的事情，然後那張白淨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飆紅，像是要冒煙了一樣。

　　捧著臉蹲在地上，無法控制的燥意向四肢傳遞著，燒的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窘迫之餘，她又慶倖的想，幸好是以「瞬」的身份丟臉的，不然她以後在鮫柄游泳部碰到凜時，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OTZ

　　已經習慣了乙羽瞬這個身份的少女壓根沒有意識到此時的她才是真正的自己，以為只要繼續披著少年的皮就可以裝作若無其事面對松岡凜，所以在只有她和乙羽瞬兩個人的時候，乙羽瞳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提議要和他換回來。

　　而本來心裡有些不爽的乙羽瞬在見到自家妹紙這副急於擺脫什麼記憶的樣子時，忽然又愉悅地笑了。

　　哎呀~哎呀，雖然你沒話對我說，但是看起來我家妹妹似乎也沒有要對你說什麼的想法呢，松岡君呐？

第22話.誰的未竟之言

　　不知道別的男生在看光一個女生的身體後會有什麼反應，松岡凜只是覺得他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了。不光是為了前不久發生的這件事，還有一直以來他在知道少女的真實情況下卻始終聽之任之的行為。以某人毫無自知自明的樣子，難保下一次不會發生什麼更難以預料的情況。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松岡君？」

　　當聽見對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松岡凜就知道乙羽瞬應該是猜到了剛剛在泳池裡發生的那一幕，但是他覺得如果一定要說點什麼給誰一個交代的話，那這個人也只能是少女本人，而不是其他人，哪怕這個人是她的兄長。

　　所以他條件反射的擰了擰眉，然後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我沒什麼話想對你說。」

　　乙羽瞬嘴角的笑容一斂，眼神瞬間變深，但是下一秒卻又像是一個慢鏡頭的拉伸般、更燦爛的笑容緩緩的暈開。

　　「可是，我有話跟你說。」

　　松岡凜心裡一突，忽然就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什麼？」

　　「我喜歡江！」

　　聞言，松岡凜一愣，不知道話題怎麼會一下子轉到這裡來，而比他反應更激動的是站在乙羽瞬旁邊的禦子柴清十郎，他因為這個消息猛的一驚，正欲開口結果卻嗆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咳咳——」

　　「……」

　　莫名地往紅發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松岡凜皺了皺眉，而後再望向突然爆猛料的乙羽暫態，眼裡已經帶上了一股審視的意味。

　　「你在開玩笑嗎？」

　　乙羽瞬彎了彎眼睛，神情中透出一抹真心實意的愉悅感：

　　「不哦，江君非常可愛，和她在一起心情都會變得格外輕鬆呢。」

　　松岡凜從他臉上看不出說謊的痕跡，但只要一想到他如此光明正大的跟自己宣告聲稱對自己的妹妹有著想法，心裡就會無法控制地冒出一股不爽的感覺。

　　事實上，松岡凜曾經的確非常在意自家妹妹的朋友圈都有些什麼人，所以某次在發現她一到週末就頻繁的外出時，他還偷偷地跟蹤過江想要知道她是在和誰不斷外出，但是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方只是在努力尋找一份想要送給自己的聖誕禮物。

　　大受感動之餘，他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應該多相信自己的妹妹一點，並且真的開始朝這方面努力。所以現在，哪怕他的確對長髮少年這種囂張的行為很不爽，但也只是緊抿嘴角盡力的控制住這種心情。

　　「……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呢？」

　　「……」

　　見他沉默，乙羽瞬揚起嘴角往這邊走了過來，將兩人之間原本三米的距離不斷拉近，最後面對面地停在半臂之外，然後湊近他耳邊問了一句：

　　「不爽了嗎？那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

　　松岡凜猛地抬起頭，可是長髮少年卻已經轉身背對他，而這時，去換衣服的少女恰好從裡面從了出來。

　　「走吧瞳，我送你回去。」

　　「嗯。」

　　少女垂眸應了一聲，直到出去之前，眼睛都沒有往松岡凜這邊看過一眼。

　　對於在游泳館裡的這番談話，乙羽瞬並沒打算再說什麼，只是在送少女回去的路上看到她一臉急於擺脫什麼不好的記憶而迫不及待地要求和他再換回來時，頓時又微妙地愉悅了。

　　果然呐，像瞳這種在某種程度上呆到沒心沒肺的人其實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吧？

　　唔，那他還是等著看好戲好了^ ^

　　就這樣，在攪亂了兩個人的心神之後，乙羽瞬很不厚道的自我治癒了，剩下禦子柴還因為他的那一番話陷入了寢食難安的糾結之中。

　　至於松岡凜，他被乙羽瞬最後的一句話點醒，然後一不小心想了太多，尤其是在意識到內心某種不尋常的感情之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偏偏這時候，某個完全沒有自覺的少女又回到了游泳部，並且還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毫無嫌隙的跟他說話打招呼，讓他感覺越加暴躁起來。

　　此時，他們為期一周的集訓也已經進入尾聲，待完成明天最後一天的訓練之後，就要回去了。這之後，等待他們是將是更為嚴格的訓練，就連部活結束後，也會有一些想要在縣大賽上拿下好成績的部員繼續留下來練習。這也意味著，少女作為一個人獨享部活結束後的泳池這種優勢，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

　　除非她不下水，可是在大家都知道她這個習慣的前提下忽然一反常態，一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也就是說，她如果還想繼續留在游泳部裡，那麼最後只會被拆穿身份。

　　松岡凜不知道少女心裡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連這麼明顯的顧慮都沒有考慮到，還是她覺得就算被拆穿也無所謂嗎？

　　……所以像今天那樣的情況，就算被別人撞見了也沒關係？

　　當這個想法閃過時，松岡凜忽然咬緊了鯊魚牙，喃喃自語了一句。

　　「……真讓人火大。」

　　*

　　在無人島的最後一天，乙羽瞳整個上午依然在打醬油。

　　經過五天的缺席，她現在已經完全跟不上這群人的節奏了……雖然她壓根就沒和大家處在同一個節奏上過，只是至少一開始她還是看得懂大家的訓練模式，不過現在她已經連看都看不懂了。

　　「小瞬子，你妹妹是不是走了？」

　　上午的訓練結束後，大河森泳仗著身高輕輕鬆松的攬住乙羽瞳的肩膀，故態復萌的又叫起了這個名字。

　　「還沒，前輩為什麼這麼問？」

　　「啊呀，因為小瞬子你又變成這副呆呆的模樣了嘛。」

　　「……=_=」

　　「哈哈哈，果然只有在乙羽妹妹面前才會變得像個兄長般可靠起來嗎？」

　　「前輩，我生氣了。」

　　「……啊咧？」

　　大概是第一次從乙羽瞳嘴裡聽到「生氣」這個詞，大河森泳吃驚的看了她一眼，以為會從男裝少女臉上看到某種憤慨情緒，結果他發現即使是在正經的強調「自己生氣了」這一點，可是她卻仍然是那副有點呆的模樣，實在是很沒有威懾力。

　　「噗！」

　　忍不住噴笑了一聲，在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之後，大河前輩可勁地揉了揉少女的頭髮，沒什麼誠意地道著歉。

　　「抱歉抱歉，不要生氣嘛，前輩我只是在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

　　無奈之下，好不容易回到民舍準備去吃午餐，乙羽瞳像躲避瘟神般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時不時偷偷地撇他一眼，只要發現他有什麼動靜，立馬進入警備狀態，活像一隻被人逗弄太過而時刻準備炸毛的喵星人。

　　因為是最後一天，禦子柴決定把下午作為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剛好他們來了無人島這麼久，但一直忙於訓練都還沒有去島上別的地方參觀過，趁著這時候，一群人商量著去島上走走。

　　由於某個不良前輩也在，乙羽瞳打定了主意不去。禦子柴大概是有些心事，對此也沒提起興趣，松岡凜因為一直想跟某個沒覺悟的人談談，所以也沒有去。

　　等人離開後，松岡凜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提腳往男裝少女單獨居住的房間走去，在她房門前站定後，抬手正想要敲門時，門卻正好被人從裡面打開，然後一個身形高大的紅發男人出現在門裡。

　　見到對方，兩個人都是一愣。

　　「部長？」

　　「松岡？」

　　聽到聲音的乙羽瞳隨即也從禦子柴清十郎的身側探出個腦袋，看到松岡凜後，她與眾不同地露出個驚喜的表情來。

　　「凜？你是來找我的嗎？」

　　……不來找你難道還找在你房間的部長麼= =

　　松岡凜抽了抽嘴角，頓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還好少女沒等他反應自顧自地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和清哥正準備去岩鳶游泳部那邊玩一下，凜一起嗎？」

　　這個提議是禦子柴提出來的，在一個人糾結了一晚上之後，無論如何都還是覺得很在意的紅發男人終於決定還是直接去找當事人……求證？

　　嘛，見到人了再說OTZ

　　而考慮到自己和遙說好的「在縣大賽上比個高下」的約定，松岡凜沒有選擇一同前去。

　　「……你們去吧，我還有別的事。」

　　*

　　到達岩鳶游泳部平時訓練的海灘上時，乙羽瞳才發現穿著短褲的瞬也在這裡，他悠閒地坐在附近的亭子裡，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拿著望遠鏡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女說話。

　　禦子柴在見到這一幕後，黃玉色的眸子一緊，表情瞬間暗了下來。少女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的眼神已經被正在海裡游泳的幾道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遠遠望去，海面上被風吹出了一層層皺褶般的漣漪，顯得寬廣又遼闊。岩鳶游泳部的四個少年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大海中，直奔對岸的小島而去，行動順暢而不受阻礙，正是乙羽瞳始終都渴求著的模樣。

　　她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幾步，眼底躍躍欲試的情緒幾乎要流了出來。

　　「——水其實是溫柔而又有生命的神奇存在，當身體觸摸到它的那一瞬間，它便會立即熱烈的迎向你，如同一件絲質的衣服般將你密實的包裹，沒有一寸縫隙般包圍你的身心，仿佛與皮膚共生……雖然她也會有心情不好而發怒的時候，但是只要你不抗拒她，那麼她也永遠都不會拒絕你。」

　　怔怔地望著遠方的身影，乙羽瞳往前挪動著，恨不得自己也能馬上加入到他們中間，成為那裡面的一員。

　　「親愛的，再往前就掉海裡去了喲。」


第23話.岩鳶游泳少年

　　聽見乙羽瞬的那一聲「提醒」時，似乎已經陷入對自己渴望之物的魔怔中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她雙眼亮晶晶地蹭到長髮少年旁邊，熱切地盯著松岡江，問她：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訓練的嗎？」

　　居然是直接在海裡進行游泳訓練，他們也太厲害了吧！

　　松岡江乾笑著撓了撓臉，並沒有否認。

　　「嘛，因為我們社團的活動經費緊缺，來這裡進行集訓都是自己掏腰包，再加上唯一的游泳館已經被你們學校佔用了……不過就算你們沒佔用我們也是租不起的哈哈……」

　　租不起游泳館，那就只好在天然的「水池」裡游泳了，還好他們游泳部的人要求也都比較低，只要能游泳，哪裡都可以。

　　拮据到這種地步，對乙羽瞳和鮫柄學園來說，實在是有點無法想像的事情，因為在她看來，大家看起來都超厲害的樣子，學校不可能不給經費吧？

　　這麼想著，男裝少女也自然而然地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了口，然後被松岡江少女認認真真地科普了一次。

　　「因為我們是新成立的社團，還沒有拿出過成績，所以沒辦法向學校證明我們的價值，所以肯定沒有活動經費咯~」

　　對此，乙羽瞳的結論是：

　　「……你們學校好過分。」

　　然後被坐在她旁邊的女裝少年不客氣地戳了一下臉！

　　「亂講~學校這麼規定肯定有他們自己的理由，我們不懂就不要隨便評價啦~」

　　眼神掃向立在對面不遠處、眼神卻一直落在松岡江身上的紅發男人，乙羽瞬微妙地揚了揚眉。

　　「所以說，你們倆怎麼來這邊了？下午不用再訓練了嗎？」

　　絲毫未發覺自己像個癡漢般的行為，禦子柴抬手抓了下頭髮，然後對準松崗江的方向大咧咧地一笑：

　　「因為是最後一天了，所以乾脆就讓大家自由活動了，難得來一次這裡，還沒好好欣賞過這裡的風景呢。」

　　他完全無視了問出這個問題的乙羽瞬，不過女裝少年也沒在意，而是扭頭看向他旁邊的少女，而對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乙羽瞳自動接過話頭，十分自覺的補充了下去。

　　「嗯，大家都去島上的其他地方參觀了，就我們還有凜沒去，部長說想來這邊看看，於是就一起過來了。」

　　乙羽瞬故意拉長了語調，特別意味深長地「哦」一聲，眼神打趣地掃了部長大人一眼，而後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我懂了！」

　　在他們閒聊的過程裡，岩鳶游泳部的少年也已經從海對面的那頭遊回來了，落在最後的是上次在和鮫柄的練習賽上給大家留下過深刻印象的龍崎憐。

　　明顯是還沒有學會游泳的少年在助泳板的幫助下艱難地跟著七瀨遙他們完成了訓練，這會兒上岸後幾乎要虛脫了般大力地喘息著。

　　「嗨，各位辛苦了！快擦擦吧！」

　　給每人都送上一條毛巾後，松岡江翻開手上的筆記本，對比了下這幾天的訓練資料，然後非常可喜地鼓勵了大家一把。

　　「今天的成績比昨天要好！太好了！每一天都在進步，這就說明我們的訓練方法沒有錯，按此繼續下去的話，大家的成績一定都會提高的！」

　　天方美帆撐著一把傘，對酒紅色長髮少女的話給予了肯定：

　　「嗨，就是小江說的這樣，你們的辛苦都是有回報的！」

　　「嗯！我們也感覺到了，比起第一天的吃力，現在越來越遊刃有餘了，對吧遙？」

　　七瀨遙已經習慣了真琴下意識把話題往他身上繞，但一向沒有情緒的這位少年也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嗯」字。

　　「耶！這樣的話，辛苦也是值得的呢！」

　　葉月渚高興的跳了起來，順便一拐子拐上還在喘氣的龍崎憐的腰，把還沒緩過來的少年給撞的一個趔趄。

　　「話說你為什麼還能這麼有精神啊口胡！」

　　「誒？我嗎？因為高興啊^ ^」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OTZ」

　　龍崎憐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吐不完渚的槽，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轉了轉視線，下一秒便看到了就坐在海岸邊供人休息的亭子裡的那一對雙胞胎、以及正抱臂站著的紅發男人。

　　「啊咧？那不是……鮫柄的人嗎？他們怎麼在這裡？」

　　「哦哦~你說瞳哥哥他們嗎？他們的集訓已經結束了，所以過來放鬆一下而已啦！」

　　松岡江擺了擺手，率先提腳往她嘴裡說的幾個人走去，岩鳶游泳部的少年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也面露好奇地跟了上去。

　　這似乎是第一次乙羽瞳和她家兄長一起出現在岩鳶游泳部的大家面前，讓從海裡訓練歸來、原本就有些好奇這對雙胞胎的少年們登時眼神直圍著這兄妹倆打轉，就連七瀨遙都癱著一張臉看了這倆人好一會兒才沉默的撇過頭。

　　而這其中，當屬葉月渚的反應最為直接。

　　「喔~好厲害、好厲害啊！你們還真是長的一模一樣呢！」

　　乙羽瞬含笑看著他，乙羽瞳則是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嗯，因為是雙胞胎。你們在海裡遊了一整天嗎？」

　　「誒？並不是啦，我們中午有休息的，話說你們身高體重都差不多嗎？」

　　「不，其實差很多，那你們在海裡遊的時候如果突然沒力氣了怎麼辦？」

　　「那就努力遊上岸然後就可以歇歇了，你們長的這麼像那你們爸爸媽媽會不會認錯啊？」

　　「嗯，他們經常認錯，萬一你們身後有人掉隊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都有留意身後的動靜，一沒有動靜了就可以馬上知道，為什麼會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會認錯啊？那別人不是更加認不出來了嗎？」

　　「嗯，因為他們是笨蛋，你們在海裡游泳好不好玩？下次帶上我一起好不好？」

　　「嗨嗨，打住打住！」

　　終於，乙羽瞬抬手打斷了這倆人完全無視他人的快問快答，起身勾住男裝少女的手臂將她稍微往後扯離了一步，阻止了葉月渚的回答。不然以這倆人簡直不過腦一溜煙遛出口的答案，估計對面的少年會毫不猶豫地點頭說好，那樣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乙羽瞬笑眯眯的瞅著對面暖黃色頭髮的少年，放輕了聲音：

　　「呀咧，再問下去，我們家的*估計都要被掀出來了~」

　　「……誒？」

　　葉月渚瞪圓了眼睛，待反應過來後不禁有些汗顏地連連擺手：

　　「請別介意！我只是有點好奇，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啦！請一定不要誤會&gt_&lt」

　　「嗯，不要緊張，我明白的^ ^」

　　「那真是太好了……」

　　葉月渚這才松了口氣，橘真琴也跟著松了口氣，要知道剛剛那一幕簡直讓人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這兩人的天線是怎麼連上的，居然在那一瞬間默契地像是相識很久了一樣OTZ

　　恰好這時候，中途去準備晚餐的天方美帆和松岡江提著兩個看起來挺重的大袋子回來了，橘真琴見狀，連忙上去幫忙。

　　「啊拉，謝謝幫忙，還真是有些吃力呢！」

　　揉了揉被勒出幾道紅印的手，作為在場身份身份最大的天方美帆笑眯眯地邀請乙羽瞳他們一起吃晚餐。

　　還沒等乙羽瞬拒絕，禦子柴已經飛快的答應下來。

　　「呀，那怎麼好意思！會不會太打擾你們？」

　　「不會不會！我們準備了很多食物的！你們都不要客氣！」

　　「那我們就真不客氣了！」

　　明明是自己想留下來，但是紅發男人這會兒卻毫不猶豫的把另外兩位一起給拖下了水。所幸乙羽瞬對他心裡打著的注意心知肚明，也不拆穿。

　　幾個人圍著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披薩大餐，松岡江看著葉月渚像個貪吃的孩子般趁橘真琴和龍崎憐不注意的時候從他們手中搶了幾塊水果過來，不禁喃喃自語了一句：

　　「如果哥哥也在那裡面就好了。」

　　她的聲音已經很低，卻還是被就站在她旁邊的乙羽瞳給聽了個正著，原本正在吃披薩的男裝少女猛地停下了動作。

　　乙羽瞳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凜和岩鳶游泳部的那幾個少年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兒，她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但是她覺得那一定是讓凜非常在意的事情，不然他不會每次看見他們時都會有那樣複雜的眼神——就像是……明明很在意，但是卻又逼著自己別去在意的自我糾結感。

　　所以這會兒，當聽到松岡江自言自語的那句話時，她心裡的好奇瞬間被拉扯到最大，無比的想要知道凜和他們之間糾結存在著怎樣的糾葛。

　　乙羽瞳抬頭往七瀨遙身上瞟了一眼，然後依次轉向他旁邊的橘真琴、葉月渚以及最後的那個眼鏡少年，最後又回到七瀨遙身上。

　　她發現不管是凜也好，另外三個少年也好，似乎都對他有著某種說不上來的執著，是因為他游泳特別的厲害麼？

　　帶著這個疑問，乙羽瞳在大家都散去之後，終於還是沒忍住而獨自前去找了松岡江，而從對方那裡得出的答案，反而讓她更加在意起來。

　　【哥哥曾經和遙前輩他們是同伴，小時候在同一個游泳館訓練，然後還一起組隊拿下了那一屆縣大賽的接力賽冠軍……】

　　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可是既然曾經是同伴，那為什麼還會走到現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面？這中間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的哥哥看上去很快樂，臉上時時刻刻都掛著笑容……只是他小學畢業後就去澳大利亞留學了，等他回來時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以為只要讓哥哥再見到遙前輩他們，回憶起從前的記憶然後他就會變成從前的樣子，可是好像還是不行……】

　　告別松岡江，乙羽瞳一個人走在回民舍的路上，腦子裡迴響的全都是酒紅色長髮少女對她說的那些話。

　　從她認識凜後他就一直是那副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樣子，但是一旦靠近了又會發現，他其實並不像自己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淡，雖然總是動不動就皺著眉頭，可是卻不會真的推開需要幫助時伸向他的手。

　　不過，臉上時時刻刻都掛著笑容的凜……總覺得想像不出來那個畫面呢。

　　但是，很想看一看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凜！

　　思及此，乙羽瞳猛地加快了腳步。

　　天色一點一點地向黑暗趨近，有屬於夜的星光遍佈在頭頂之上的天空，將無人島的晚上點綴的很亮，耳邊不時傳來幾聲夏蟲的鳴叫，像是信號燈，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又在那邊。

　　當大家借住的民宿出現在視線前方的時候，站在民宿前那抹雙手插兜身影也映入了眼簾。

　　仍舊是一身黑色的運動衫，松岡凜微微仰著頭，露出線條緊繃的下巴，臉上的神情看不清，站的筆直的身影卻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落寞。

　　乙羽瞳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麼，她只是停下腳步，站在距離他五米遠的地方定定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結果對方卻在這時候轉過頭來，盯著她面無表情的問：

　　「你站在那裡幹什麼？」

　　早在她還在更遠的地方時他就察覺到了，本來想裝作沒看到讓她快點進去，沒想到她卻傻了似的停在那裡。

　　乙羽瞳楞了楞，而後笑著往他的方向小跑幾步停在他旁邊，雀躍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凜！」

　　「……做什麼？」

　　「我下午見到了七瀨遙他們，發現他們居然是在海裡訓練，好厲害的對不對？」

　　「……」

　　「而且我還跟他們約好了喲，讓他們下次帶上我，凜你也一起來好不好？」

　　她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曾經的凜跟他們一起游泳是快樂的，那麼現在再一起遊一次——不是作為對手，就像是朋友或者是夥伴之間平常的一次聚會。這樣的話，凜是不是會更容易找到從前的感覺一點？

　　然而，聽到她這麼說的松岡凜卻像是被刺激了一樣猛地看向她，瞳眸被夜色染成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暗。一點一點的擰起眉峰，他壓低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輕問：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

　　「哈？」

　　乙羽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到底要被拆穿到什麼地步你才會想起自己是女生的事實？」

　　……被、被發現了OAO

　　心臟猛地一跳，她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眼神忽閃著躲開了和他對視的目光。

　　「……凜、凜你……你在說什麼呀，我是乙羽瞬！我不是乙羽瞳！」

　　都被提醒到這個地步了卻還想裝傻，松岡凜只覺得心裡一直以來因為她而擰巴著的那根神經，突然之間繃緊了，扯的他頭都隱隱作痛起來，讓他只想要做點什麼來發洩一下。

　　抬腳往她的方向逼近一步，少年居高臨下的盯著她，聲音被拉成了一條沒有平仄的線條：

　　「是不是一定要對你做點什麼，你才會承認這一點？」

　　「什、什……唔——！」

　　乙羽瞳慌亂的抬起頭，然後被從上方直接壓下的臉給弄的一楞，怔愣中嘴唇上忽然多了一個不屬於她自己的柔軟觸感。


第24話.

　　反應過來時,松岡凜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他忍不住眸光一抬,正對上少女也像是被嚇傻了似的瞪直的雙眼。對方的眼睛裡,他佔據她的整個視線,面容被完整的倒映在瞳眸裡面,甚至可以透過少女深色的眼眸與映在那裡面的自己對視。

　　他一眨不眨的盯著這雙眼睛，嘴唇上源源不斷地傳來馨軟的觸感，還有對方瞬間亂成一團的呼吸,溫熱的鼻息有一下沒一下的吹拂在他的臉上和鼻間，相互纏繞的氣息像一張甜膩的網霎時蠱-惑了身心。

　　魔怔了般,松岡凜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少女,下一秒他抬手主動扣住了她的後腦然後往自己這邊一壓,讓相貼的嘴唇直接唇齒相依。

　　「嗚——」

　　無可避免的，他的牙齒碰到了她的唇瓣，乙羽瞳輕顫著嗚咽了一聲，條件反射的想往後退，卻又被扣在腦後的手強制性的往前用力一推。松岡凜被迷惑般伸出舌尖在少女唇瓣上輕-舔了一下，帶著安撫意味的來回舔-弄被他牙齒磕到的地方，一遍又一遍。

　　乙羽瞳只覺得嘴唇很癢，仿佛有羽毛刷在心尖上，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燥的慌。指尖借力地揪住少年的一塊衣角，她有些受不了的探出舌尖一舔，想要緩解從這裡蔓延出來的酥-癢，結果卻直接舔到了一個濕-滑的東西——

　　舌尖相抵的那一刻，松岡凜感覺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捶了一下，震的它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亂跳起來，連帶著一起卷走了他的思考能力，讓此時此刻的少年只剩下一股名叫本能的衝動。

　　不再遲疑地纏住那抹濕-熱，他的舌追尋著她的而探進她的口中，緩慢的訪過每一寸土地，終於勾住了她的柔-滑，緊緊地交纏，強硬地勾繞，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細細研磨每一個角落。

　　沉醉其中之際，他原本有意識地收束牙齒的動作有所放鬆，屬於他的獨特尖牙隨著他的深入無可避免的再次磕到了少女嬌-嫩的唇瓣。

　　伴隨著突然升騰而起的刺痛，乙羽瞳終於回過神來，在看清眼前近的過分的這張臉時，眼眸一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猛地推了少年一把，對方觸不及防地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自然而然地拉開了距離。

　　松岡凜原本鬱積於心的怒意早就在吻她的瞬間自動消散了，這會兒看著少女，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

　　「我……」

　　「對對對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大家的！只是……只是……」

　　……被咬了QAQ

　　慌亂地捂住嘴唇，這一刻的少女心裡充滿了身份被拆穿後的窘迫和心虛，她頓時連抬頭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絞盡腦汁地想解釋卻發現此時此刻自己腦子裡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有從嘴唇上傳來的火辣辣的感覺伴隨著胸腔內傳遞過來的心跳聲塞滿了整個身心：

　　「總、總之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生氣，還有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結結巴巴地吐出笨拙的言辭後，乙羽瞳十分恭敬的彎下腰對他鞠了個躬，然後她腳下一扭，掉頭就跑，松岡凜喊都喊不住。

　　「喂！」

　　……方向反了啊喂！

　　回民宿的方向應該是這邊才對啊……松岡凜瞠目結舌地看著少女連飄帶跑的姿勢，吞下了未說出口的話語。他完全沒料到少女會是這幅反應，明明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吧？

　　直到少女的身影隱沒在視線的那頭，他還是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在原地沒動，百轉千回之後，再說出口的卻是一句帶著七分無奈、三分苦笑的呢喃：

　　「……乙羽瞳，你是笨蛋嗎？！」

　　*

　　幾分鐘前才從松岡江住的這棟民宿裡離開，幾分鐘後慌不擇路的又回到了乙羽瞬的門前，乙羽瞳幾乎是尋找救星一般敲響了她家尼桑大人的房門！

　　見到去而複返的少女，乙羽瞬挺訝異的，原本想要打趣的調侃她幾句，卻在開口的前一秒被乙羽瞳主動搶斷了聲音。

　　「瞬，怎麼辦？我被發現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乙羽瞬卻不費吹灰之力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挑了挑眉，他側過身子讓少女進來，語氣卻並沒有多驚訝。

　　「怎麼發現的？」

　　一直到站在房間的中央位置後，乙羽瞳才重新轉過身，逆燈站立的身影被從身後射過來的光線在前面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聽見少年的問題，她不禁也疑惑地抓了抓頭髮，表情有點糾結又有點苦惱。

　　「呃……我也不知道……」

　　對哦，凜是在什麼時候發現她不是瞬的？在鮫柄游泳部的時候，部門活動室她也都是穿著運動服的，而以她的這樣的身材……乙羽瞳低頭瞄了眼自己的胸部，腦子裡頓時浮現出體檢那一次負責老師那驚訝的模樣，覺得應該不至於會被看出來才對吧？

　　那麼難道說是來無人島集訓之後？可是這中間她因為「好朋友」來臨好幾天都沒去過游泳館，雖然第一天有去看他們訓練，但是那個時候凜反應很正常啊……再之後見到他，就是和瞬一起去游泳的時候，然後還被拜託給他教自己游泳，再然後……

　　乙羽瞳臉上一熱，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臉頰一下，不確定地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個時候發生的意外，所以凜才發現的？可是她那個時候就是以乙羽瞳的身份去的……

　　把腦子裡的記憶沿著時間線一一回想了一遍，最終她還是沒能想明白松岡凜到底是怎麼發現她不是乙羽瞬的。

　　茫然地看著乙羽瞬，少女一副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樣子。

　　「好吧，先不管是怎麼發現的……」

　　乙羽瞬靠著門，一手環肘另一隻手的手指摩挲著下巴，一副在思考什麼的表情。

　　「瞳，你還想留在鮫柄嗎？」

　　「啊？」

　　少女微張著嘴，被他問的一愣。

　　「對了，差點忘了，是誰發現你不是我的？」

　　乙羽瞳一頓，不自在的別過臉，小聲地回答：

　　「……是凜。」

　　「啊啊，果然是他啊！我就想瞳你經常跟他湊在一起，而他又不蠢，會發現也……等一下，瞳，你轉過臉來讓我看看。」

　　正不慌不忙地說著的少年眼神一瞥，而後忽然停了下來，就連原本靠著門的背脊也突地挺直起來。往少女的方向走了過來，乙羽瞬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終於皺起了眉。

　　剛剛她背著光線他還沒發現，這會兒她臉一扭，側對向他的時候，泛著不正常紅腫的嘴唇實在是太明顯！

　　「……你的嘴怎麼了？」

　　乙羽瞳閃了閃神，頓時感覺一陣赧然：

　　「呃……不小心咬的。」

　　絕對不能讓瞬知道是凜咬的！不然就麻煩了！

　　這麼想著的少女努力繃住了臉上的表情，語調也竭力維持著平時的平靜。可惜她的這點小伎倆在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乙羽瞬面前，壓根不夠看！

　　「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我怎麼不知道？」

　　「……」

　　看她不說話，尼桑大人揚了揚眉，開玩笑般似是而非地反問了一句：

　　「難不成……是別人咬的？」

　　乙羽瞬雖然說的隨意，但是眼神卻緊緊地盯著對面少女的神情，想從她的表情裡得出可以驗證他想法的線索。所以他發現當「別人」兩個字落進乙羽瞳的耳朵裡時，她整個人似乎怔了一下，十分有心虛嫌疑的、視線非常執著地盯著地板，一副打死不抬頭的樣子，不過很快她似乎覺得自己這反應很惹人懷疑，於是又略顯不自在的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但就是不看他。

　　見狀，乙羽瞬微眯起眼，擋住了從裡面流泄出來的、晦澀難懂的情緒。因為即使沒有言語，但是她這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抬手揉了揉少女的發頂，他不再逼她承認什麼，而是語調一轉，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

　　「剛剛那個問題，瞳你還沒回答吧？那麼我來替你決定了喲——」

　　乙羽瞳疑惑地抬起頭，對上少年讓人感覺有些發冷的笑容。

　　「互換身份的遊戲結束了，明天開始，咱們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份！」

　　「……」

　　乙羽瞬說到做到，不給少女提出異議的時間就做了決定，並且在第二天就和乙羽瞳換了回來。

　　不再一身女裝的他甚至還特意紮高了頭髮，不再刻意模仿少女的神情，卸下了他一貫上揚著的笑容，那張與乙羽瞳一模一樣的精緻臉龐第一次露出了幾分清冽的氣質，沖淡了幾分長相帶來的女氣。

　　「我過去收拾一下東西，你等會兒自己去樓下吃早餐，然後在門口等我，知道嗎？」

　　一個星期的集訓已經結束了，而今天是他們回去的日子，九點鐘的時候遊船會按時前來接他們，眼下已經快八點了。

　　如果是平時，乙羽瞬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帶著少女一起過去，但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後，他現在非常不樂意讓瞳和某個人見面……

　　更重要地是，他也想跟那個人好好地算一算呢！

第25話.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冤家路窄,乙羽瞬走出民舍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晨跑歸來的……松岡凜。

　　這個點其實早就過了松岡凜給自己定下的晨跑時間,只不過因為昨天夜裡的那一幕頻頻在腦子裡閃現,鬧的他根本停不下來,無意識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等最後發現自己開始有點脫力的時候，時間已經超過了四十多分鐘。

　　見到長髮少年時他意外的睜了睜眼眸，不過當看到對方身上穿著的鮫柄運動服後,腦子裡像是想到了什麼而閃了閃神，接著慢跑的步調漸漸停了下來。

　　「早上好啊……凜。」

　　先開口的是乙羽瞬,在叫到最後的那個稱呼時,他勾起嘴角,帶著某種惡意性質的模仿著少女的語調叫了他一聲。

　　果不其然，聽聞這一聲稱呼時松岡凜下意識擰了擰眉，然後沒有讓乙羽瞬失望的問了他另一個人的消息：

　　「她人呢？」

　　「啊咧？你在問誰？可愛的江君嗎？」

　　「……」

　　經過上次與他的那場談話，松岡凜差不多已經摸清了眼前這個人的行事作風，總是喜歡繞著彎子的說話，而且每一次都是十分精准地踩在讓人不痛快的那一點上。

　　「夠了吧乙羽瞬，我和乙羽瞳之間的事……與江無關。」

　　既然他喜歡拐彎抹角，那麼直球就由他來出吧，剛好他現在也沒心情陪他把這個球踢來踢去。

　　「嗚哇！居然這麼直接……果然你一開始就知道是瞳嗎？」

　　乙羽瞬誇張的驚歎了一聲，隨即又略感無趣的撇了撇嘴，他懶洋洋的掀起視線，直直地投向站在他左側的酒紅色頭髮的少年。

　　「話說，告訴我吧，我真的好奇死了呢~」

　　這個問題……松岡凜有些僵硬地錯開視線，一筆帶過式的簡潔：

　　「沒你以為的那麼早。」

　　「喔，聽你這語氣，好像只比我以為的晚一點兒？」

　　乙羽瞬揚眉反問完，卻又不等對方回答馬上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既然你那麼早就知道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拆穿她？」

　　據他所知，瞳待在游泳部的這段時間，除了清十郎，她最親近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人了吧？如果他一早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那麼為什麼不在發現的那一刻就說出來，而是要等到幾個月之後才來拆穿？

　　……還是說，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超出他掌控的事情逼的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至於什麼是超出掌控的事情——乙羽瞬猜這應該跟他在說起瞳時，變得異常複雜的眼神有關。

　　雖然至今為止從來沒有真的對哪個異性動過心，但是同樣身為男人，他大概還是能夠明白會出現那樣一種眼神的對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可也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乙羽瞬越發不爽起來！因為比起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他更瞭解的是松岡凜動心的對象——他更加知道讓瞳下意識包庇的這個人，對她而已意味著什麼，哪怕她自己還沒有發現這一點。

　　對乙羽瞬來說，瞳不只是他的妹妹這麼簡單，更是他還未見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循著同一條脈搏共生、無數次呼吸同樣的氣息、感受著著外界的一切，然後一天天的長大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在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她更是與自己形影不離，他們見證彼此每一天的記憶，有過的第一個笑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學會走的第一步路、摔的第一個跤、落下的第一滴淚、拍的第一張照片、寫的第一個字、認識的第一個朋友……還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身邊都有她的陪伴。

　　乙羽瞬不止一次的想，可以成為雙胞胎出生的他們，實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像瞳和他，明明兩個人在成長的道路上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可是他們卻仍然在時間的牽引下，長成了不同的性格——瞳坦誠而執著，擁有的都是他沒有的特質，與其說是妹妹，他更傾向於是另一個自己這樣的說法。

　　他不是沒有想過，將來的某一天會有另一個人代替自己陪在她的身邊，可是當瞳真的開始關注另外一個人比自己都還多的時候，他又開始不甘心起來——陪伴了他十七年的妹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讓一個認識才幾個月的人給搶走啊！

　　乙羽瞬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哥倆好似的伸手搭上松岡凜的肩膀，目視前方語調輕快地開口：

　　「嘛，總之現在她已經沒有留在鮫柄的理由了對吧？謝謝你在這個時候拆穿了她，幫了大忙了喲！」

　　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瞬間變了個人似的朝他揮了揮手，率先轉身。

　　的確，乙羽瞳已經沒有了繼續留在鮫柄的理由，離開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可是當真的確認這一點的時候，松岡凜卻感覺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拉扯了一下，心裡頓時出現了一抹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悵惘，揪的他有點喘不過氣。

　　他下意識扭頭往右前方的民舍大門裡張望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看見。

　　*

　　上午九點，鮫柄游泳部一行人再加上一個後面來的部員家屬，一起乘上了來接他們回去的遊船，宣告著他們此次的集訓，正式結束。

　　來接他們的船不算大，分上下兩層，坐上游泳部的幾十號人時便顯得有些擠。乙羽瞳作為裡面的唯一一個女生，挨著乙羽瞬坐在下面一層的護欄邊，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

　　松岡凜站在船頂層，沒有拉上拉鍊的黑色外套被海風吹的獵獵作響，細長的酒紅色頭髮追尋著風的軌跡狂亂飛舞，他的眼神卻一直落在遠處的海面，背影浸出了幾分沉重的感覺。

　　像個閒人上下都逛了一圈的大河森泳從頂層下來，看到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靠著護欄的乙羽暫態，他腳步一頓，然後直直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喲，你在這兒呀，小瞬子！」

　　「喲，前輩~」

　　乙羽瞬懶洋洋地回了一聲，惹的大河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從上往下的掃了一遍：

　　「不對勁~不對勁啊小瞬子，你不對勁喲！」

　　「……我怎麼不對勁了？」

　　「居然沒反駁這個稱呼，心情不好？因為松岡兩個人吵架了？難怪你們一個在這兒一個在頂層，平時總是哥倆好的湊在一起呢~」

　　「……前輩你觀察的真是仔細。」

　　乙羽瞬有些微妙地挑了挑眉，側頭默默地瞥了他旁邊的少女一眼，後者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茫然地轉過頭，臉色泛著點不正常的蒼白。

　　「怎麼了？」

　　「呃，乙羽妹妹你才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不舒服嗎？」

　　大河森泳不禁目露擔心，一旁的乙羽瞬主動以手背貼上少女的額頭，在感受到一片冰涼又滑膩的觸感後，他眉頭一鎖：

　　「怎麼回事，暈船嗎？」

　　冷汗都冒出來了。

　　「唔，有點暈，感覺早上吃的東西這會兒都在往喉嚨口上湧……」

　　一邊說著，乙羽瞳一邊捂住了嘴。就在說話的這瞬間，那種感覺似乎變得更強烈了！乙羽瞳不再說話，因為她擔心再開口就會忍不住吐出來。

　　看她這個難受的樣子，大河森泳自告奮勇地往船尾指了指：

　　「我去問下看船長有沒有暈船藥，你再堅持一下！」

　　「那就麻煩前輩了！」

　　對著他感激地點了點頭，乙羽瞬往前傾起身子，握住她一隻手臂將她整個人往上提起來一點：

　　「瞳，別忍著，如果難受就乾脆吐出來，吐出來以後會舒服一點的。」

　　乙羽瞳本來就忍的辛苦，即使捂住了嘴都還是感覺有東西不斷的湧上來，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大腦，逼的她生理性濕了眼眶。

　　所以這會兒聽到乙羽瞬這麼說，她幾乎是再也忍不住的撤開手掌，扶著欄杆將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外面，控制不住的嘔吐起來。

　　這裡的動靜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原本靠在船尾位置的禦子柴聞聲也走了過來。這兩天他因為乙羽瞬和松岡江的事情一直糾結著，連帶著對乙羽瞬也是各種不想看到，所以他都是按照可以遠遠躲開他的軌跡來活動，乙羽瞬在這邊，他就毫不猶豫地去了那邊。

　　「小瞳怎麼突然暈船了？來的時候都沒問題……」

　　「嘛，這個跟當時的情緒有很大關係的，如果心情好的話，一般就不怎麼會暈……以及沒有暈船藥，船長說本來備用的那些都過期了，所以全給扔掉了。」

　　「那沒辦法了，讓她全吐出來吧，吐出來應該會好受一些……」

　　乙羽瞳覺得自己撐著欄杆的手都有些發軟，如果不是瞬在身後抓著她的話，她肯定已經掉下去了。

　　早上吃的東西已經全都吐出來了，吐到最後都是一些苦膽水一樣的東西，這個時候的她其實已經很狼狽，頭髮被風吹的亂七八糟，眼眶泛紅，嘴邊還殘留著一些可疑的物漬，嘴巴裡直發苦！

　　抬手抹掉嘴邊的東西，她在乙羽瞬的幫助下收回身體，完全發虛地坐回到位置上。

　　「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拿瓶水來漱下口。」

　　上船時，大家為了方便把東西都集中擺放在船艙裡面去了，所以這會兒還得重新去找他們自己的行李袋。

　　乙羽瞬剛抬起屁股，禦子柴已經主動的抬腳往船艙走了。

　　「你陪著小瞳吧，我去找水。」

　　乙羽瞳沒什麼力氣的動了動手，發現手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看了眼距離護欄不算太高的海面，猶豫了一秒還是重新靠上前。

　　「瞬，我想洗手。」

　　他們坐的這艘船，船舷位置比較淺，護欄也不是很高，所以稍微探出半個身子就可以摸到船下的水面，乙羽瞬衡量了下安全性，又掃了眼自家妹妹焉了吧唧卻又嫌棄不已地皺著張臉的模樣，只好依了她。

　　「我抓著你，你自己也悠著點。」

　　「好……」

　　右手抓著欄杆，乙羽瞳探出半邊身子，左手用力伸向船下的水面，並不怎麼費力指尖便感覺到一陣清涼。她把整只手泡在水中，手指相互摩擦了幾下，直到手上沒有那種黏膩的手感，才抬起身換另一隻手。

　　頭抬起，然後又低下，大概是因為這樣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地重複動作，讓本就有些暈的少女感覺更暈了一點。在右手用力伸入水中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整個腦袋一重，眼前忽然一黑，連帶著身體一陣發軟，撫在欄杆上的手瞬間便脫了力，整個身子往下一翻，觸不及防掙開了乙羽瞬原本扶著她腰的手，撲通一聲掉進了海裡。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船上的人楞了兩秒才發現過來。

　　「瞳——！！」

　　「啊！乙羽妹妹掉海裡去了！」

　　「快停下船！」

　　此起彼伏的喊聲瞬間響徹整條船，乙羽瞬驚恐的看著少女一落水便失去了蹤跡，反應了兩秒才迅速脫掉身上的衣服，抬腳站上凳子，企圖跟著往下跳，卻被從船艙折身出來的禦子柴眼疾手快的給拉住了。

　　「喂，乙羽瞬你冷靜點，這種情況你跟著下水沒有一點好處的！」

　　乙羽瞬會游泳，但只是作為一項普通的休閒運動項目，而不是競技練習，在速度和體力上會比他們弱很多，所以衝動跳下去也只是添亂，還不如他自己下去！

　　不過在禦子柴下水之前，已經有人反應更快地、幾乎是在少女掉進水裡的下一秒，一抹黑色的身影從他們頭頂之上的二樓，以一個標準的落水動作，像一條鯊魚一般快速滑進了水中。

　　大家只看到一抹酒紅色在眼前一閃，很快也跟著沒了蹤跡。

　　*

　　乙羽瞳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沉，像是水底下有什麼東西正使勁的拽著她往下，水面之上、蔚藍的天空越來越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被扭曲成模糊的水紋。

　　頭好暈，身體沒力氣……試著伸展手臂的動作成了無力而徒勞的掙紮。

　　終於，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來臨。她慢慢地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晚上，她第一次溺水的時候。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自己有沒有害怕，只是對於那個將她從深海拉起來的身影有著刻骨難忘的記憶，儘管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

　　胸腔的窒息感越來越重，漸漸遠離的意識卻忽然被一股從上方傳來的往上拉的力道給扯了回來，乙羽瞳想要睜開眼睛，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她眼皮子上。

　　然而下一秒，嘴唇上忽然傳來一股溫熱感，繼而有清新的氧氣進入口中，緩解了從胸腔裡穿透上來的燒灼的痛苦，讓她不自覺的主動仰起臉本能地去吞咽著對方的呼吸。

　　縈繞在口腔內的氣息很熟悉，仿佛不久前曾經經歷過類似的記憶，乙羽瞳可以感覺腰被用力的攬住，身體隨著對方的動作盤旋著往上，壓在眼皮上的力道似乎在逐漸減小，然後她終於可以緩慢地睜開眼睛。

　　視線的這頭是一張冷靜到有些嚴肅的臉龐，細長的眉毛緊擰著，那雙紅酒般剔透的眼睛此刻正全神貫注地望著不斷拉近的水面，他紅酒色的碎發在水中凝結成一縷一縷地漂浮其中，被水光潤成十分滑膩的樣子。

　　乙羽瞳下意識的抬手撚了一縷他的髮絲握在手心，冰涼順滑與柔軟相互交織出一種很舒服的手感，她有些上癮地反勾著他的肩膀不肯鬆開，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眼神始終沒有改變過方向。

　　在窒息的感覺再次湧上來之前，他們兩個人終於一頭撞破了水面，見到了沒有水面遮擋的天空。源源不斷的空氣湧入，乙羽瞳呼吸的太快被自己嗆了一下，然後急劇地咳嗽起來。

　　松岡凜一手給她順著呼吸，同時眼睛不停在海面上張望著，終於在他們右斜前方大概幾十米遠的地方看到已經熄了引擎的遊船，因為不確定他們兩個被沖了哪裡，所以船長也不敢開著船輕舉妄動，此時看到他們兩個冒出頭，船上的人不禁都激動的歡呼起來！

　　當呼吸終於順過來的時候，乙羽瞳兩眼發傻地盯著此刻正把她攬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忽然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凜……？」

　　「嗯？」

　　「……我是不是見過你，在去鮫柄之前？」

　　「……」

　　松岡凜默了一秒，而後扭過臉嘖了一聲：

　　「這個問題，還是等你自己主動想起來吧！」

　　只有他一個人記得的記憶，就算說出來，可信度也是會大打折扣的吧——所以，請你自己主動想起來！

　　*

　　安全回到船上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已經脫力，到最後松岡凜完全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強撐著，其他人森森地為這倆人捏了把冷汗！他們簡直不敢想像，如果松岡凜沒有找到乙羽妹妹……

　　細思恐極。

　　乙羽瞬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當然，前提是忽略掉手掌心裡的冷汗的話。

　　讓他們倆個人一起補充完水份，乙羽瞬才扶起濕漉漉的少女送她到船艙裡面去換身幹的衣服。

　　看著乙羽瞳腳步發虛地進去後，乙羽瞬垂頭靠在船艙的門前，整個人隱隱流露出一種極為壓抑的情緒。他大概永遠都忘不了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幕，瞳從他手裡滑落翻進水中的畫面，濺起的水珠刺的他眼睛痛，即使到了已經確認她安全的現在，這種感覺也沒有消退，驚恐外加手足無措的感覺在他心上刻下無法被磨滅的一筆。

　　這一刻，他無比的感激松岡凜！

　　如果沒有他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下去，他無法想像瞳會怎麼樣，本來行船的速度就不算慢，她落水後瞬間便被碾壓出來的水流沖出了很遠，如果是由慢了幾秒的才反應過來的其他人，他沒有把握他們是不是能夠像松岡凜一樣快速而準確的捕捉到她的方位，然後把她拉上來。

　　……然而感激他的同時，對自己的厭惡感也越發強烈起來——為什麼在瞳遇到危險的時候，身為哥哥的自己卻救不了她，反而要依靠自己一直不爽著的傢夥？

　　乙羽瞬對松岡凜的感覺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清十郎說得沒錯，就憑他自己的那點技術，別說救瞳了，估計到最後可能還要別人來救自己！

　　因為乙羽瞳對游泳的執著，乙羽瞬曾經也去學過，但並不是很喜歡這項運動，所以他在學會之後就不怎麼練習過，導致他的水準也就只是維持著在泳池裡遊一倆個來回的程度而已，再多就沒有體力了。

　　現在看來果然還是不行的吧？！如果他自己是個廢材，那以後怎麼成為在海中保護妹妹的大英雄？乙羽瞬忽然下定了決心，他要提升自己的體力跟速度！這樣哪怕下次瞳再次不小心十足落水，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可是這個時候的乙羽瞬絕對沒有想到，就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後，乙羽瞳會因為他的原因而被捲入另一場讓人崩潰的險境中去。

　　同一時間，與無人島遙遙相對的岩美町主幹大道的咖啡館內，動作優雅地喝著咖啡的金髮少年已經坐了一個小時。他放在咖啡桌上的左手下，幾張寫滿了東西的白色紙張邊角錯亂的疊在一起，仿佛已經被人翻來覆去地看了很多遍。

　　最後啜飲了一口咖啡，他略微有些不耐的眯起雙眼望向右側的透明玻璃外，而這個方向對準的正是從無人島回來的必經之地！


第26話.

　　手機提示收到一封備註姓名為【若人遲菊】的號碼發過來的郵件的時候,乙羽瞳他們乘坐的遊船剛好到達田後港的碼頭。

　　臨行上岸，她匆匆忙忙地掃了一眼這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轉念一想可能是瞬認識的人，於是便如實相告地摁了幾個字回復過去。

　　【——在哪兒？】

　　【——田後港。】

　　太過專注於手上的動作，落在最後的少女沒留意到甲板上堆放著的一卷繩子,腳下被突地一絆，她整個人都被這個趔趄帶的一歪，身子直接往前撲倒——

　　「啊！」

　　臉朝下眼看就要遭殃了的時候,右手臂忽然被一股溫熱而又非常可靠的力量給拽住，傾倒的姿勢被迫改變方向,往這股力量的方向偏去，她一頭栽倒到突然出現在右側的人身上。

　　乙羽瞳抬頭，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後，喜上眉梢：

　　「凜！！」

　　和她喜笑顏開的反應不同，松岡凜鬆開她的手，擰著眉表情透著一抹顯而易見的不爽。

　　「嘖，你就不能少出點狀況嗎？」

　　相遇以來，他已經見過太多次她這麼冒冒失失的樣子，一次就算了，讓人大跌眼鏡地是居然還有二次三次……就不知道長點記性麼！

　　彆扭的話語下掩蓋著一份不夠坦誠的關心，所幸乙羽瞳也已經習慣了少年這樣的說話方式，絲毫未介意他略為不耐的神情，仰起臉笑意不改：

　　「唔，又讓凜救了，大感謝！」

　　他們倆這個小插曲並沒有逃過游泳部其他人的眼睛，用毫不掩飾趣味性的眼神看著他們，在聽到少女的話後，終於忍不住開口打趣這倆人：

　　「哇哇，松岡每次出現的時機都太讓人羡慕了，英雄救美呀羡慕死個人！不然乙羽妹妹乾脆這樣好不好，你看我們松岡君在今天就救了你倆次呢，所以你直接以身相許怎麼樣？」

　　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忍不住附和，齊心協力的把調戲這倆人的戲碼進行到底：

　　「哦哦！好提議！就這麼辦吧！」

　　「別說啊，這麼一看，我發現乙羽妹妹和我們部的松岡站在一起還真是相當養眼，十分般配有沒有？！」

　　「+1」

　　「+2」

　　「+3」

　　「……」

　　他們每說一句，松岡凜的眉頭就緊一分，到最後簡直就可以夾死幾隻蚊子，偏偏聽著他們說的少女這時候也轉過頭來，好奇地問：

　　「凜需要嗎？以身相許這種事？」

　　物件是凜的話，她這邊也是完全沒有意見的喲！

　　「……」

　　你跟著瞎起什麼哄！

　　被她打敗的少年十分無語的抬手捂住額頭，然後有略顯低沉的聲音從他這邊傳了出來：

　　「玩笑也開了，前輩們請適可而止吧。」

　　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算什麼啊……

　　松岡凜知道前輩們都沒有惡意，可是當身為當事人之一的乙羽瞳也用那樣純屬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的時候，他就無法抑制內心的躁動。

　　大概也是看出他情緒不對，禦子柴輕咳一聲，拍手招呼大家抓緊時間。

　　「嗨嗨，都別再耽擱了！我們還要回學校呢！」

　　部長大人一發話，懂得見好就收的少年們聳了聳肩，提起行李不再停留地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乙羽瞬這回目睹了這一幕卻是安靜的啥都沒說，只是在松岡凜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十分感慨地輕吐了一聲：

　　「辛苦你了。」

　　他的心情依舊複雜，既有不爽又有同情，交替組合出一種讓他深覺糾結的心情。

　　所以當少女最後一個從船上下來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忍不住戳了把她的臉，挑眉用只有他們倆個人聽見的語氣再次確認了一遍：

　　「以身相許，嗯？」

　　「……」

　　明明剛剛聽他們說這個詞時都沒覺得有啥，只是這會兒從乙羽瞬嘴裡冒出來的時候，就像是在原本樸實的言語中包裹了一層誘人的糖果，讓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不自覺紅了臉頰。

　　恰好這時候，再次傳來收到郵件的提示音。

　　得救了！

　　乙羽瞳朝長髮少年揚了揚手機，幾乎是帶著獲救的心情遠離他身旁，跑到了另外一邊。

　　【——你打算直接回家嗎？】

　　又是這個人！

　　乙羽瞳疑惑的查看了下手機，想試試看能不能在裡面找出以前有沒有他發過來的其他郵件，幸運地是，她真的在裡面找到了一條日期為兩個月以前的消息，雖然沒有找到回復的內容，不過這也足夠印證她心裡的猜想了。

　　當初和瞬說好的條件裡有一條，那就是他們交換的不只是身份，還有這個身份所附帶的一切後續人物關係，也包括手機號碼。

　　她帶著瞬的手機號進入鮫柄，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以「乙羽瞬」這個名字去承擔。同樣乙羽瞬也是帶著她的號碼，去到她一直入讀的神宮寺學園，接收她曾經建立起來的一切人和事。

　　有意思的是，乙羽瞬是以轉學生的身份進入鮫柄的，在此之前他是在另一所學校就讀，而這也就意味著鮫柄私立學園對他的熟悉度是零，所以代替他進來的乙羽瞳不用面臨被認出來的尷尬，再加上有禦子柴的掩護和本尊的配合，她進入的簡直不能更輕鬆，輕易的就讓游泳部的大家接受了她的存在。

　　而扮演少女的乙羽瞬就沒有這麼輕鬆了，神宮寺學園對乙羽瞳的熟悉度是比較高的，再加上裡面的學生和老師，多多少少都認識她，乙羽瞬要想不被拆穿，就要完全把握住主動權，不在他們表情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對此，乙羽瞬樂此不彼的表示，有難度才有挑戰性，不然人生不是太無趣了麼！

　　如此一來，重新換回號碼後，這裡面多出來的陌生名字，應該就全都是乙羽瞬以她的名義結識的人，是她的「新朋友」！


第27話.

　　「乙羽妹妹去幹什麼了,怎麼還不回來？」

　　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桌上的壽司都快被消滅了大半。

　　乙羽瞬看了眼時間，也略感詫異的挑了下眉，隨後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然而卻只是響了兩聲就被人突兀地掛斷,一點也不像是少女平時的作風。

　　猛地站起身,乙羽瞬對著這一大桌落在自己身上的不解眼神，神色不明的解釋一句「不接電話」後，腳步一轉，急促地走了出去。

　　「我過去看看！」

　　「等等乙羽瞬！我跟你一起！」

　　根本叫不住頭也沒回的少年，禦子柴快速拉開椅子追了上去。他這麼一動，其他人也都意識到事情可能有點不對頭了,都跟著站了起來，留下一個人去結帳，然後紛紛跟著他們倆個跑了出來，直奔少女剛剛去往的商場。

　　週末的街上十分熱鬧，由於地理位置又離車站不遠，以壽司店為中心方圓千米之內，時時刻刻都來來往往著絡繹不絕的人群。

　　商場這邊進進出出的人也一點都不少，看著他們一大群少年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卻直奔洗手間的方向而去時，裡面的人不免都懷疑這群人是不是集體吃壞了肚子……然而當看到他們都停在女洗手間門口眼巴巴的伸著脖子恨不得沖進裡面去的時候，眼神卻又忍不住微妙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乙羽瞬他們卻已經管不了別人在想什麼。他望著洗手間的方向，心裡有過一絲懊惱，原本他是最容易混進去的一個，但由於換回了男裝，瞬間沒了這種優勢，所以現在只能被動地一邊不停的撥打著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一邊快速的在腦子裡過濾辦法。

　　在不知道第幾次聽到從那頭傳來的「關機提示」時，心裡越發急躁的少年忽然伸手攔住了一個大概是想要去上洗手間但由於他們而不太確定地掃視門牌的歐巴醬，對上對方戒備的眼神時竭力壓住了心底的情緒，對她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

　　「阿姨，打擾一下，能拜託你幫我們一個忙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一個長的好看的人跟別人搭訕時，會更容易獲得對方的好感和信任一些，而乙羽瞬更是個中翹楚，被他這樣拜託，是個異性大概都會妥協。

　　見到對方點頭後，乙羽瞬加深了嘴角的笑容，就連聲音也放輕了不少：

　　「麻煩您幫我們進去找一個人，是一個跟我長的很像的女孩子……或者您進去後直接叫一下她的名字，乙羽瞳。」

　　如同瞳還在裡面，那麼聽到有人叫她勢必會回應，而如果不在……

　　目送阿姨走進去後，乙羽瞬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神也跟著暗沉下來。

　　他們這麼大群人齊齊盯著女洗手間的怪異舉動，很快便引來了商場保安和售貨員的注意，在四周圍觀者指指點點地目光下，毫不閃避的對上了他們。

　　「請問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

　　客氣的語氣中掩飾不了從對方眼中暴露出來的警惕，仿佛只要他們稍微有什麼動靜便會一擁而上的制服他們。

　　「嘛，嘛，請不要誤會！我們只是來找人的，她半個小時前進了貴商場的洗手間，然後就沒人影了，所以我們想確認一下她是不是還在裡面！」

　　正在禦子柴朝商場保安人員解釋的時候，那個被乙羽瞬拜託的阿姨從裡面走了出來，對著他們搖了搖頭：

　　「我叫了沒回應，也一間一間的查看了，發現裡面沒人！」

　　「……」

　　心不可抑制地一沉。

　　乙羽瞬抿緊嘴，轉向商場保安人員時，原本深紫色的眼眸徹底化為無機質的黑，黏稠的像是上等的墨汁，透不出丁點的紫。

　　「可以拜託你們幫忙找找看麼？」

　　他指的是安裝在這個角落的攝像頭，這是目前最能快速確認少女到底有沒有進入洗手間、又是怎麼出來的唯一辦法。乙羽瞬清楚地知道，瞳從來不是一個愛玩不知道分寸的人，更不會像現在這樣不接電話甚至知道他在找她之後還關機，更不會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沒了人影……唯一可以想到的解釋這種情況的理由就是，她遇到什麼事兒了！

　　所以無論用什麼辦法，他一定要知道她最後出現的地點！

　　「……因為人是在你們這兒不見的，提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還是你們希望我報警？」

　　*

　　乙羽瞳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頭暈，腦子裡面的一切都在旋轉，身體軟乎乎的沒有丁點兒力氣，連眼睛都睜不開。

　　腦子裡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去上洗手間，然後……然後……然後——！！！

　　忽然撞入的畫面讓少女猛地一驚，她終於想起來在洗手間的時候，有人拿著一塊浸了藥水的手帕捂暈了自己！

　　乙羽瞳想要用力的掙紮，卻驚恐的發現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連一根手指頭都控制不了！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動靜的感覺太糟糕，不斷拉扯著少女心裡的恐慌，她想張嘴呼救，嘴唇輕顫著卻只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通過身下柔軟的觸感推斷出現在的自己大概是在床上……可是這個結論卻沒能讓她放鬆下來，反而讓她更加緊張。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臉頰傳來一股乾燥而溫熱的觸感，一隻手正沿著輪廓細細輕撫著她的臉頰，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描繪著她的模樣，最後逗留在嘴角邊，換以手指按壓柔嫩的唇瓣，動作輕柔的像是在對待上等的瓷器，充滿了迷戀而又小心翼翼的意味。

　　乙羽瞳的意識非常清醒，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落在自己臉上的動靜，明明已經是六月的天氣，她卻在這樣的溫度下從心底不斷冒出一陣陣的冷氣！

　　驚恐到無以復加的時候，那個人突然說話了！

　　「騙子，乙羽桑是個騙子。」

　　聲音很低，近乎自言自語的傾訴，卻能很輕易的分辨出說話的人應該是一個與她同齡的少年。

　　對於他的指控，乙羽瞳害怕之下又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可是就算她有千萬句抗議的語言，此時也無法與他大聲的對質。

　　「說什麼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子……明明身邊圍繞了一大群的男生不是嗎？為了拒絕我而編造出這樣的謊言，真是太不可愛了！」

　　流連在她唇上的手指再度往上蔓延，循著眼角眉梢勾勒清晰的弧度，緊接著有陌生的氣息越靠越近。

　　「我這麼喜歡你，你為什麼要騙我呢？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的時候我是什麼樣的心情？」

　　手指從眼角劃過遊離到耳際，若有似無的輕點少女瑩白如玉的耳廓，說話人的語氣忽然一頓，而後和著炙熱的吐息互相攪拌成黏膩的低喃：

　　「很生氣……我很生氣啊！」

　　*

　　另一邊，乙羽瞬當然不可能真的報警。

　　在沒確認具體情況的前提下，他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大，更何況從時效性上來說，少女還構不成失蹤的條件，報警了也只能浪費時間！他這樣說，只是想讓對方妥協，畢竟這事如果鬧大了，肯定會對商場的造成不小的影響。

　　如他所料，後來聞訊趕來的商場經理在聽說了事情原委後，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帶到了商場頂層的辦公室。但是為了避嫌，被允許進入到監控室觀看監控畫面的人只有與少女有著直系親屬關係的乙羽瞬，和作為游泳部部長的禦子柴，其他人被安置在辦公室裡等消息。

　　松岡凜站立在辦公司的窗戶邊，俯視著樓下的面容上眉頭緊鎖，垂在身側的兩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而浮現出整條青筋的輪廓。

　　監控室裡，經過攝像頭確認，少女的的確確的進了洗手間，可是詭異地是，卻沒看到她從裡面出來的畫面！

　　「這……」

　　仔細搜尋了一遍鏡頭中的人影，始終沒有發現少女的身影，讓在場的人都不禁面露狐疑。

　　這太奇怪了！他們比誰都清楚洗手間裡並沒有窗戶，難道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等一下！」

　　緊盯著鏡頭不放的乙羽瞬忽然開口，指著正在播放中的一個畫面，顯示的時間是少女進去後的三分鐘零五秒，忽然從隔壁的男洗手間出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開始還沒注意，現在看這幾個人走位十分的微妙，彼此間沒有交流像是不認識的人，卻十分巧妙的擋住了跟在他們身後出來的幾個人，讓人看不清後面那幾個人的面容。

　　「麻煩把這段畫面放大！」

　　乙羽瞬的視線緊縮在這幾個男人身後的幾個人裡面，終於透過這些人交錯的腿縫看到一雙眼熟的鞋子，只出現了一下，很快又被前面的人擋住了，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找到了！」

　　眼裡乍然湧現出耀眼的亮光，乙羽瞬一直繃緊的面容終於在這時鬆動開來。在商場人員不解看向他時，甚至還朝他們露出了一個松了口氣的笑容：

　　「她在這群人身後走出來了，因為被擋住了所以一開始沒發現，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朝他們彎下腰，乙羽瞬誠懇地道了聲歉，對方顯然還有點茫然，但對於他這樣的說辭，卻還是跟著松了口氣：

　　「嘛，總之人沒事就太好了！」

　　「是的，謝謝貴方的配合！感激不盡！」

　　朝禦子柴比了個眼神，紅發男人一愣，配合的跟著完了彎腰，然後兩個人在經理客氣的禮送下從監控室裡走出來。

　　「走吧，已經知道瞳的消息了！」

　　招呼了游泳部的大家一聲，他們率先朝電梯走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部長！乙羽妹妹找到了嗎？」

　　「嗯，看到她有從洗手間裡面出來……」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乙羽瞬，他用手指揉著額頭，讓人看不清此刻他臉上的神情。

　　「那人呢？」

　　「可能是遇到了什麼突發情況不方便告訴我們所以先回家了吧，等會兒你們先回學校，我回家一趟確認一下，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的，謝謝大家對瞳的關心！」

　　他在「突發情況」和「不方便」上加重了語氣，帶有不易察覺的誤導作用，一個女孩子在遇到什麼樣的突發情況下會不方便跟他們聯繫而匆匆跑回家呢？

　　「……原來是這樣嗎？！」

　　稍微腦補了一下，很快有人便露出了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的神情。

　　……當然不是，這其實是個漏洞百出的藉口，不過眼下乙羽瞬急於打發他們走，也顧不得太多，只要等會兒他再轉達一聲「瞳已經到家了」，其他人即便覺得這個理由不靠譜，也無法置喙什麼！

　　打發走游泳部的一群人，乙羽瞬霎時便沉下了臉，蔓延在他眼底的陰沉撕裂了他臉上佯裝出來的安心。看到他這幅樣子，禦子柴心底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乙羽瞬，到底是怎麼回事？」

　　「……瞳被人帶走了！」

　　他驟然轉身，然後動作猛地一頓，視線所及之處，原本以為已經走掉的松岡凜卻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