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一場遲來的大雨,讓東京徹底告別了夏天,日歷翻開了嶄新的一個節氣——立秋。
夏天的氣息才剛消散了些,空氣中還殘存著悶熱的味道,有時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但此時,最讓女孩苦惱的,卻是課桌上那張薄薄的白色表格。
表格的最上方,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運動會報名表。
女孩單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起鉛筆在上面不停地塗塗改改。
偶爾用兩根手指夾住筆杆,在空中來回地轉動。
「誒?千夏,你還沒選好嗎?」坐在前面的短發女孩轉了過來。
她一邊咬著牛奶盒上的吸管,一邊巴眨著大眼睛盯著一臉愁悶的森川千夏。
現在距離放學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班級裡的同學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只剩下幾個班委在討論運動會的事情。
作為文藝委員的森川千夏,以及身為宣傳委員的前桌小杉詩織,自然而然都被留了下來。
聽到好友的詢問,千夏沒有抬眼看她,只默默地點了點頭,淺棕色的單馬尾在空中上下抖動著。
小杉詩織往周圍看了看,大家都在三三兩兩地坐著,暫時沒人注意到這邊。
便向前探了探身子,湊到千夏的耳邊,小聲地說:「我猜,肯定是石田百惠搞得鬼。」
說罷,還下意識地偷瞥了一下石田百惠在的方向。
其實,千夏心裡也清楚,這件事一定是石田的主意。
石田百惠是班級的體育委員,又和千夏同屬攝影社。
身為初中部攝影社社長的千夏,剛加入高中部攝影社的時候就備受關注,連指導老師也很欣賞她。
但這樣一來卻引起了個別人的嫉妒,其中就包括石田百惠。
還記得高一第一學期剛開學的時候,年段裡就開始私下議論什麼「青學新晉女神」。
把石田百惠和森川千夏並列為女神。一個驕傲活潑像個女王,在田徑比賽中屢屢獲獎,一個調皮可愛像鄰家小妹妹,成績在年段名列前茅。
這讓兩個人經常莫名其妙就被人拿來比較。
千夏對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便大家怎麼折騰,反正也就是鬧著玩的,只是好勝心極強的石田卻放心上了。
不過,千夏的運動細胞可是人盡皆知的差……
自家哥哥是網球部的部長,打球、跑步、游泳......樣樣都行,可以算得上是運動全能了。
有時候,千夏都在懷疑,是不是父母把所有的運動基因都遺傳給了哥哥,體育項目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行。
千夏抬眼看著小杉詩織,扁了扁嘴:「要不你幫我選吧?」
「可是只剩一千五百米和游泳......」
小杉詩織嘆了口氣,艱難地說出了事實:「你也只會跑步了。」
這倒是大實話。
可她就是下不了筆......
一旦寫下去了,就真是親手送自己上了一條不歸路。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她無奈地咬了咬牙,還是落筆了。
在一千五百米前面打了個勾後,又在繁雜的注意事項下面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二周助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千夏一副「決心赴死」的表情,手上的筆僵硬地在紙上蠕動著。
這讓他忍不住擴大了臉上的笑意,好奇地走到千夏身邊,低頭瞟了一眼。
——原來是在寫運動會報名表。
班委強制補缺……是有點難為她了。
感受到有人靠近,千夏猛地抬起頭,還不忘遮一下面前的表格。
但在看清楚來人後,又驚又喜,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不二前輩?」
「你不是去訓練嗎,怎麼來我們班了?」
不二周助眯起眼睛,輕笑了一聲:「你忘記了?你哥哥把你交給我照顧了,所以……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提起這件事,千夏覺得自己的臉瞬間上升了好幾度。
森川昂在訓練時不小心傷到了腿,最近一段時間都需要留院觀察。
那天,網球部眾人來探望他後,還特意把不二周助留了下來。
他靠著軟墊,笑盈盈地拉過自家妹妹的手,而後輕輕搭在了不二周助的手背上。
「這段時間,就拜托你幫我做她的哥哥了。」
其實,森川昂清楚地知道千夏的心思,只是一直沒有點破。
為了不讓不二周助起疑心,後來還是補充了一句:「正好我們兩家住的近,認識得也久,比其他成員更方便一些。」
手背觸到女孩纖細蔥白的手指,不二周助的心稍有一滯。
她的指尖有些許涼意,好像還在不自覺地發抖。
相較於千夏驚愕的表情,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起伏變化。只是點了點頭,像往常一樣微笑地應下。
兩人走在回家路上,很默契地沉默著。氣氛在夕陽的烘托下,安靜得有點微妙。
這是不二周助第一次和自己單獨相處這麼長時間,千夏心裡還是很緊張的。
畢竟此時站在身側的,是那個她上一年級的第一天就一眼喜歡上的男孩啊……
-
千夏一家是在她一年級那年搬到東京的,兄妹兩人都就近進入了青春台第三小學。
一、二年級下午的課程都只有兩節課,而三年級開始就增加到了三節課,所以千夏沒辦法和森川昂一起回家。
「你不回家嗎?」
不二裕太跟著哥哥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發現新同桌還在那左顧右盼。
女孩偶爾還低頭咬著指甲,似在糾結什麼。
千夏聞聲轉過頭,便瞧見不二裕太正疑惑地盯著她看,旁邊還跟著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栗發少年。
少年眯著眼,微笑地看著她。
四月的春風把他的碎發吹得凌亂,卻更添幾分溫柔。
淡淡的暖陽灑下,襯得他就像一塵不染的天使。
不知是不是春天還未離去的緣故,只那一眼,千夏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萌動,陷入了栗發少年的溫柔鄉。
她盯著他一時竟愣了神,直到不二裕太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才緩過來。
千夏尷尬地別開眼,想起剛剛裕太的話,乖巧地回答道:「我剛剛搬來東京,還不大熟悉路。而且我哥哥在三年級,還沒放學。」
對面的兩兄弟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不二周助朝她微微一笑:「那我們送你回家吧。」
輕柔的聲音像羽毛般撫過千夏的心,心尖也忍不住微微顫動。
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等自己反應過來後,又立即向兩兄弟道謝。
一路上,三個人隨意地閑聊著。
不二周助根據千夏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她家,甚至驚訝地發現兩家就相隔了一個路口。
於是,在接下來一年裡,三個人都結伴上放學。
而千夏也因此認識了這個溫柔的微笑少年。
最初的心動,往往最純粹,也最難讓人忘懷。
直到後來不二周助問起她是為什麼喜歡上自己的時候,她腦海裡還能夠清楚地回憶起那個暮春的午後。
只是見了他一眼,就心動了這麼多年。
-
沒有聽到女孩的回應,不二周助又接連叫了幾聲。
她這才猛地抬起頭看向他:「怎……怎麼了?」
「森川剛剛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啊。」
理不直氣也壯。
不二周助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又開口:「還想問森川手上的護腕是誰送的呢?」
護腕?
千夏聞言抬起了手臂:「你是說這個嗎?」
看著那個畫著卡通鯨魚的護腕,不二周助點了點頭。
「哦,這個啊……是我自己買的。」
她摸了摸被磨得有些粗糙的白色護腕,在看到上面畫的那只可愛小白鯨時,心下一動。
聽到這個回答,不二周助著實驚訝了一瞬,露出了冰藍色的眼眸:「買的?」
森川千夏的運動細胞,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兄妹倆有著相同的淺棕色頭發、清澈靈動的雙眸……只不過一個是運動全能,另一個是運動白/痴。
所以當聽到千夏說這是自己買的的時候,不二周助確實是有點猜想不到。
似乎看出了對方的疑惑,千夏很沒有底氣地解釋說:「之前哥哥去買護腕的時候,我覺得好看,也就蠻買了一個。」
原來是為了裝飾。
不二周助了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將森川千夏送回家後,自己又拐了個彎回家。
-
晚上洗完澡,千夏像往常一般拿起剛剛脫下的護腕戴上。
看到那個小白鯨圖案,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絲苦笑。
那天,她裝病不去上課,一直纏著哥哥帶她去看他們的比賽,還找了個「自己一個人在家很危險」的蹩腳借口。
做這麼多,也只是為了去看那個少年一眼。
她想去看,那個被大家稱作「天才」的少年,想嘗試理解他的世界。
輪到他上場時,她鼓起勇氣,和他說了一句「加油」。
他的身形一頓,愣了下,隨即微笑地向她表示感謝。
這聲「加油」,是少女只想說給他聽的「加油」。
而少年的微笑,只是對所有人都一樣的微笑罷了。
微風起,少年將網球舉到眼前。
他說:「接下來的這一招——」
「叫做」
「白鯨」
「白鯨……」千夏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護腕上的圖案。
其實,並不是覺得可愛隨手買的,而是特意為了你偷偷定制的護腕。
這個護腕,一戴,就是兩年。
而少年,她一動心,就是九年。
意外
隨著運動會一天天地接近,石田百惠每天都組織參賽運動員們進行訓練。
報名了一千五百米長跑的千夏,更是成為了石田百惠的重點訓練對像。
給她安排的訓練強度也比其他人大,每次都是最後幾個走的。
好幾次,詩織都為千夏打抱不平,但都被千夏攔下了。
說到底都是為了班級的集體分。她的項目在其中占比靠前,訓練強度大一些,千夏也就忍了。
而不二周助還是照常每天放學送千夏回家,兩人走在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
有時候千夏訓練晚了,他就坐在田徑場邊上的石板上聽一會歌,悠閑地看著一個個人影在綠茵操場上晃動著。
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不二周助結束了訓練,就來操場邊坐著等千夏。
把剩余的作業寫完後,便單手撐著下巴,目光在人群裡摸索著那個嬌小的身影。
注意到不二周助的視線,千夏轉過頭去和他笑著招手,高高束起的馬尾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女孩在塑膠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來回跑動著,大口大口喘著氣,表情有些復雜。
他從背包裡摸出一條干淨的毛巾,等到千夏快要跑到跟前了,從石板上起身走近了跑道。
「森川,擦擦吧。」
看著千夏有些蒼白的嘴唇,不二周助心下一緊。
她慢慢降低速度,一邊原地踏步一邊接過不二周助手中的毛巾,累得直喘氣也不忘對他道謝。
最近正好碰上了例假,從剛剛跑步開始,千夏的腹部就隱隱作痛,但石田百惠怎麼說也不肯她休息。
看到其他人都在賣力訓練的樣子,千夏也不好意思請假,便小步地跑著。
此刻停下來,明顯地感覺到了疼痛。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地切割著她的所有神經。
於是她開始不斷地冒冷汗,眼神有些飄忽。
注意到千夏的不對勁,不二周助斂起微笑,神色緊張地握著她的手。
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一片蒼白,好像風一吹就會像紙一樣飛走似的。
「哪裡不舒服?」不二周助焦急的語氣裡還透露著些許的慌亂。
這時,千夏已經沒有精力抬頭看他了,小手捂著腹部,雙腿直發軟。
嘴掙扎著吐出幾個字:「肚子……疼」,就再也堅持不住,往下栽去。
不二周助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打橫抱起千夏就要往醫務室跑。
但石田百惠卻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攔住了不二周助的去路,厲聲道:「訓練還沒結束,不能偷跑!」
「讓開。」
少年冰藍色的眼眸猛地睜開,直勾勾地盯著石田百惠,語氣冰冷到沒有一點溫度。
不二周助的神情讓石田百惠突然慌了。
簡直就像個剛從地獄出來的魔鬼。
繞開呆滯在原地的石田百惠,不二周助抱著千夏就往醫務室大步走去。
怕晃到懷中的女孩,他不敢跑起來,只得加快了腳步,步調中充滿了慌亂。
-
「吃完藥再休息一會就好了」
松沢久美子遞了一杯熱水給床榻上的千夏,轉頭就冷冷地對不二周助訓斥道:「你也真是的,不知道女孩子生理期是不適宜劇烈運動的嗎?」
「不是這樣的,松沢老師!」千夏急忙出聲否認。
她見不得不二周助被批評。況且這也是自己的錯,和他沒有關系。
不二周助沒有生氣,衝著千夏安撫地笑了下,然後對著松沢久美子誠懇地道歉。
「實在抱歉,松沢老師,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松沢久美子輕嘆口氣,收起了嚴厲的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嘟喃了一句:「你這個男朋友也太不合格了。」
男朋友?
千夏瞪大了眼睛,墨色的雙眸在白色燈光下閃著水光。
她下意識抬頭去看不二周助,發現對方也正盯著自己,眼神中劃過一絲錯愕。
「松沢老師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千夏移開視線,急忙和松沢久美子解釋,害怕不二周助多想。
「誒?」
松沢久美子尷尬地輕咳一聲:「看他那麼著急,還以為你們是……」
「她是我的妹妹,不是女朋友。」不二周助依舊是那副淡定的神情。
松沢久美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細細打量了一番:「可是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勉強算是代理哥哥吧?」
他輕松的語氣,讓千夏眸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聽到他對著別人這麼說了。
每當有人曖昧地問起他後面的小跟班是誰的時候,他總是如此淡淡地回答說是妹妹。
只是他越是這麼自然,她的失落就愈加擴大一分。
千夏很想說:「我不是你妹妹,森川昂才是我哥哥。」
可是又怕這句話一旦脫口後,那一點因為「妹妹」才會擁有的特殊對待,都會被收回。
-
回家時,盡管她再三推脫,不二周助還是堅持要背著她。
女孩白皙的手臂垂在他的胸前,兩只手局促地緊握著,還時不時扣著手背上的肉。
她不敢貼著不二周助的背,害怕他感受到自己小鹿亂撞般毫無節奏的心跳。
臉上的溫度在快速地爬升,她垂眸,盯著不二周助干淨細長的後頸出神。
緊張的呼吸聲被刻意隱藏起來,但溫熱的氣息還是灑在了對方的脖頸周圍。
這是不二周助第一次背她,連剛剛的那個公主抱,也是第一次。
但很可能,也會成為最後一次了。
想到這,千夏突然希望,自己的家能夠住得遠一點。
希望這條路可以無限制地延長下去,讓所有時間都停止在這一刻。
美好的事情總是轉瞬即逝的。
許是因為人們對於某件事情太過在意,所以才會覺得不管多長時間,都不夠。
到了家門口,不二周助小心翼翼地將千夏放下。
當雙腳觸到地面的時候,夢就醒了。
她回過神來向他道謝。
不二周助像往常一般禮貌地彎了下嘴角。
少年的身影沐浴在夕陽裡,像是迷魂陣。
一個專門困住森川千夏的迷魂陣。
「那……多注意休息哦,明天見。」他伸出手來揉了揉千夏的頭。
指尖在柔順絲滑的發間穿梭著,突然有點享受這種感覺。
千夏乖巧地點頭,停頓了下,還是忍不住仰起臉問:「不二前輩為什麼總愛說我是你的妹妹呢?」
「嗯?」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不二周助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訕訕地將手插回口袋,低下語氣:「是不喜歡被這麼叫嗎?」
「不是不是……」她胡亂擺手。
千夏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暗暗責怪自己這麼輕易就問出來了。
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換上一副調皮的笑臉:「小心我哥哥找你算賬哦?」
「噗……」
看到面前的女孩古靈精怪的樣子,不二周助低低地笑出聲。
俯下身子,對上她澄澈的眸子:「那就拜托森川幫我保密了。」
他的突然靠近,讓千夏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盯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她一時間忘記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望進冰藍色的眸中。
徐徐的晚風從兩人之間夾道而過,額前的碎發隨之飄動。
千夏的一雙桃花眼,生得極為精致好看,濃密的長睫毛微翹,帶著楚楚可憐的顫動。
這般近距離地看著她,不二周助嘴角的笑意也止在了唇邊,藍眸中藏著局促不安的驚愕。
雖然很想多沉迷一眼,但千夏還是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二周助也直起身子,收起藍色的眼眸。彎了下眉眼,換上那副熟悉的笑容。
和他匆匆打了個招呼後,千夏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屋子裡。
眼看女孩躲閃著跑走後,不二周助將手握拳在唇邊,輕笑出聲。
在快要消失的夕陽下,愣愣地盯著寫著「森川」字樣的門牌出神。
幾年前看到時,還是嶄新的模樣,現在已經被時間打磨得生出歲月的痕跡。
平時上放學也看到過很多遍了,怎麼就覺得今天特別不一樣呢?
-
等不二周助離開後,千夏才把目光從房間的窗戶外轉移開。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仰面倒在大床上,床墊被重量壓得反彈了一下。
迷茫地望著天花板,隨手抓過一個抱枕塞在懷裡。嘴裡緩緩吐著氣,額前的劉海被一下接一下地吹起,露出潔白的額頭。
千夏翻了個身,從床底下掏出一個木盒子。
盒蓋上沒有落一層灰,可見它的主人經常翻開。緩緩抽出蓋子,凹槽摩擦間,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盒子裡是一疊照片,而這些照片裡的主角全是同一個人。
最上面的那張,是她去年過生日時,兩家人一起拍的合照。
拿開面上的所有照片後,露出來的,是她和不二周助唯一的一張合照。
她還記得,那一年的生日,她許了三個願望——
第一,許願世界和平。
第二,許願自己在意的人們平安健康。
......
第三,許願每一年生日,都有不二周助陪她過。
拍完所有人的合照後,千夏鼓起勇氣,借著壽星之名,拉著不二周助拍了一張。
她還能夠回憶起,那天不二周助被邀請到的時候,臉上滿是驚訝。
為了不被多想,她又和每個人都拍了一遍合照。
思及此,千夏嘆了口氣。
「我借著所有人的名義,只是想和你同框一次罷了。」
偶然
接下來的一周,千夏都被特許減少了訓練量,只是慢跑保持比賽的狀態。
比起一開始的不適應,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練習,她倒是突然對自己有了那麼點信心,也沒原先那般喘不過氣來了。
有時候,不二周助還會陪她一起跑,教她一些跑步要領和注意事項。
「跑步的過程中,可以用嘴巴和鼻子同時呼吸,一般是三步一吸或者兩步一吸。」
說罷,不二周助還示範了一下:「森川也來試試?」
千夏認真觀察過不二周助的動作後,點了點頭,也學著他呼吸的方法做了一遍。
櫻桃般的小嘴微微張開,在運動後更加水靈動人,輕而易舉地就吸引住了不二周助的注意力。
「這樣對嗎,不二前輩?」
做完呼吸的嘗試,千夏轉過頭,仰起臉看著不二周助。
逆著光,她突然摸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是目光痴痴地盯住她。
「啊......」不二周助應了聲,勾起微笑,「做的很棒呢,森川。」
看來真的走神了。
千夏內心的調皮因子瞬間被召喚醒,歪著腦袋打趣道:「不二前輩剛剛怎麼盯著我走神啊?」
說著身體也湊近了一步,對著不二周助眨了下眼睛,「是不是覺得我太好看了?」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意識到自己被捉弄了的不二周助,也不惱,嘴角噙著笑:「是啊,森川可是青學的新晉女神,當然好看。」
腹黑的本質再現,他低下頭不再掩飾地盯著千夏:「那我可以多看看嗎?」
「......」
甘拜下風。
難怪大家都說,不二周助就是一個白切黑的天使。
既然是自己先挑起的,那就不能先示弱。
千夏大方地仰起臉。
因為陽光照射地有些刺眼,於是她干脆閉上眼睛:「那不二前輩好好欣賞吧?」
不二周助加深了嘴角的微笑,竟真的盯著女孩仔細端詳起來。
因為千夏站著的是順著光的方向,兩人之間的距離又靠的比較近,所以不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臉頰上的淡淡紅暈。
女孩彎彎的眼尾向上翹,每一根睫毛都隨風微微顫動。
認識這麼久,還從沒有這麼近看過,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但不得不說,的確配得上「青學女神」的名號。
不二周助還記得當初自己剛入學的時候,也曾聽高一級的學姐形容森川昂是青學的風雲人物,學姐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果然是兄妹倆,長得一樣精致好看。
他無聲地笑了,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千夏的額頭。
隨後站直了身子:「走吧,先回家。今天姐姐做了你愛吃的培根蝦仁飯哦,而且裕太也會回來。」
千夏下意識用手捂住剛剛不二敲過的地方,睜開眼,對方已經走到旁邊拿包了。
她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剛剛心裡可緊張了,而且越在意,眼皮就越是控制不住地狂跳。
「不二前輩欣賞夠了嗎?」強裝鎮定。
「嗯……不夠呢,森川這麼好看,這麼短時間怎麼夠?」
「那不二前輩有見過比我更好看的嗎?」
此話一說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在不二周助面前膽子也這麼大了?
「讓我想一想……」
不二周助頓了下,似笑非笑地低頭看著千夏:「好像的確是有……」
千夏似是失望地「啊」了一聲。
正想問對方是誰的時候,只聽到不二溫柔地補了一句:「誒……有沒有呢?」
然後自顧自地回答道:「沒有呢。」
千夏:「……」
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她突然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不太一樣了。
但也說不出到底有哪裡不同,只是莫名感覺比起以前更加親近了一些。
-
果然剛踏進不二家的家門,千夏就聞到濃濃的飯菜香。
因為父母經常不在家,所以偶爾森川兄妹也會來不二家蹭由美子姐姐做的飯。
「由美子姐姐!」
千夏把書包放在沙發上後,就赤腳跑進了廚房裡。
「千夏,你來啦!」 不二由美子衝著她溫柔笑著。
「今天又可以吃姐姐做的飯了,太棒了!打擾啦——」
一旁被兩人忽視很久的不二裕太不滿地出聲:「喂,咱們好歹也是六年同桌了,你怎麼見到我就沒這麼開心打招呼?」
「略略略——」
千夏衝著不二裕太做了個鬼臉,趁他不注意,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黃瓜味薯片,然後拔腿就跑。
不二裕太感受到手中的重量空了,瞪大眼睛盯著逃跑的某人:「森川千夏!你又搶我的薯片?!」
很快,原本冷清的客廳裡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不二周助咧開嘴角笑著,好久沒有在家裡感受到這麼快樂的氛圍了。
晚飯後,千夏干脆就在不二家做作業。
不二周助的作業不多,寫完後就回自己房間裡洗澡了。所以書房裡就剩下她和不二裕太兩個人在奮筆疾書。
「誒,你這題做錯了吧?」
千夏瞥了一眼不二裕太的練習題,是青學上周剛剛做過的。
但是,這個人竟然第一題選擇題就選錯了?
不二裕太看了看她手指的地方,淡淡地「哦」了一聲。
還真是做錯了。
「不過,你怎麼一眼就知道我這題做錯了?」
「因為我們上周就做過一模一樣的了。」千夏攤開手,一臉得瑟。
聞言,不二裕太將筆推到一邊,倔強的臉上竟露出了一點別扭的懇求:「那你幫我檢查一下?我們老師是要求同學到黑板上講題的。」
「而且你知道的,我現代文最差了。」
千夏挑挑眉,頓時玩性大發。她小學的時候就可喜歡捉弄不二裕太了。
在外人看來,她是個活潑可愛還有點小俏皮的鄰家妹妹。
但在不二裕太眼中,就是個和哥哥一樣,外白內黑的腹黑魔王。
「那你要拿什麼和我換呢?」
千夏單手撐在書桌上,狡黠的目光在不二裕太身上打轉:「我可不做虧本的買賣哦。」
「我幫你保守秘密,怎麼樣?」
她微微一愣,問道:「什麼秘密?」
不二裕太微紅著臉,有些別扭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我老哥?」
「?!」他怎麼知道?
千夏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而看到她呆滯的神情,不二裕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小學的時候,不是有一次新年,老師讓我們把新年願望寫在紙張上放到許願箱裡嗎?我就看到你那張上面,好像寫著我哥的名字。」
「不二裕太!你偷看我的願望?」
「不是!」他紅著臉急忙擺手,「是箱子太滿了,它自己掉出來的。誰讓你磨磨蹭蹭的,到最後一個才交。」
「而且,後來還是我幫你折好放進去的。」
不二裕太理直氣壯地說著,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千夏急忙對著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張了張嘴,沒說話,過了會才低低地出聲:「所以,你喜歡我老哥咯。」
這次不是疑問句。
而是,明擺的肯定句!
千夏默了,內心慌張得不行。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
思索了一會,她還是沒有回答。
只是從書包裡掏出上周的那份練習,丟給不二裕太,讓他自己對答案,然後逃似得離開了房間。
而她一出房門,就看到正要進來的不二周助。一時剎不住腳,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
不二周助剛剛洗完澡,身上還有著沐浴露的清香。千夏被香氣包圍著,透著薄薄的衣衫,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她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後,就從不二周助的臂彎下鑽了出去,小跑衝下樓梯。
不二周助略有深意地看著背影消失在拐角,錯愕的臉上又重新揚起微笑。
喝了杯溫水,千夏才慢慢緩過來。
冷靜下來後才想到,如果剛剛不二周助在門外的話……
那她和裕太之間的談話,會不會也被他聽到了?
要是被他聽到了,問起來的時候又要怎麼解釋?
啊,怎麼這麼悲慘。
感覺暗戀史就要從此畫上句號了——
不二周助拎著書包下樓的時候,千夏還在自我崩潰的邊緣。
整張臉埋進沙發的抱枕裡,像垂頭喪氣的小草。
有點可愛。
幽幽地走到沙發後面,不二周助將整個上半身輕輕搭在靠背上緣:「吶,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聽到他的聲音,千夏立馬打了個哆嗦,從沙發上蹭地一下彈起來,僵硬地轉過身來看向不二周助。
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反而更濃了。
「嚇到你了?」看著這只受驚的小兔子,不二周助忍不住笑出聲。
「沒有沒有,我剛剛是睡著了。」
夠蹩腳的理由。
不過不二周助沒有揭穿她,而是背起她的書包,先一步打開了門。
冷風灌了進來,吹得栗發肆意飄動。
千夏抬腳跟了上去,還是不敢直視不二周助的眼睛。
本來她還想拒絕不二周助送自己回家的,但外面天色已經很暗了。
而且……也總不能一直躲著吧,反而會顯得很刻意。
於是就有了以下尷尬的對話——
「不二前輩剛剛一直在門外嗎?」
「嗯?什麼時候?」
「就是……我要出來的時候。」
「是啊。」
千夏心下一涼,又問:「那不二前輩有沒有偷聽我和裕太聊天?」
「偷聽?」
不二周助琢磨了一下:「沒有哦。」
就在千夏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又笑了一下,補充道:「我是光明正大的聽。」
「?」完了,千夏徹底慌了。
她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支支吾吾地問:「不二前輩……那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裕太說,森川喜歡我。」
「……」
就……就這麼說出來了嗎?
而且還是一句肯定句?
怎麼辦,很急,在線等也沒用。
來不及細想,千夏下意識地搖頭否認:「不是不是!不二前輩,你剛剛聽錯了,那是裕太在和我玩真心話大冒險呢!」
「哦?」不二周助憋住笑意,挑眉,「那森川選的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呢?」
「大冒險!」
嘛,還是只愛撒謊的兔子呢。
不二周助嘴角噙笑,也不再為難她,怕到時候適得其反。
和他草草地告別之後,千夏就躲進了門後。
回想剛剛自己的反應,她忍不住給自個兒腦門一個暴擊。
雖然嘴上極度否認,但身體還是條件反射性地回答:對,沒錯,就是喜歡你。
她背靠著門板,笑著呢喃道:「可喜歡你了,不二前輩。」
名字
深夜。
窗外偶爾還有幾只夏蟬在鳴叫,空調的出風口有規律地發出響聲,接著一股冷風從裡面掙脫而出。
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千夏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心裡一團亂。
說不清到底是因為蟬鳴擾亂了自己,還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
而一同失眠的,還有住在路口另一頭的不二周助。
他的雙手交叉在腦後,靠在床上支起上半身,仰著腦袋靜靜地看著上方。
天花板上,是帶有夜光的星星貼紙,在昏暗的房間裡發出淡淡亮光。
這是小學六年級那年,他和千夏一起貼的。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知道有這麼一個有趣的東西,費了好大勁找到有賣的店鋪後,轉頭就跑到他家送給他。
好像,她一直都把最好的東西,第一時間分享給自己。
而自己,貌似也是這麼做的。
兩個人之間,形成了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把沿途的風景,遇到的趣事,生活裡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和對方分享。
像在交換人生一樣奇妙。
「好像……一直以來,是我沒有正視自己的感情。」
「吶,不過也挺有趣的樣子。」
-
千夏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才敢面對不二周助。
但卻發現,對方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與平常的模樣沒差。
她暗暗嘲笑了一番自己:還能指望人家有什麼反應呢?......明明我才是動心的那個。
一整個上午,她都在郁郁寡歡中度過。
以前桃城被提問時,她都會偷偷遞正確答案給他。可今天桃城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前面那個女孩有什麼舉動。
他頓時懵了。
下了課,桃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千夏的後背:「喂,森川!」
「啊?」千夏從暗自神傷中反應過來,「怎麼了,桃城?」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說罷,眼神在千夏的臉上細細打轉了一番。
而後直起身子,肯定地點點頭:「你的確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了?」
桃城清了清嗓子,開始細數她今天的種種「罪證」。
「第一,你一般課前就會把牛奶喝完,但你今天放桌上兩節課了,還沒有開封,不對勁。」
「第二……」
他身子往前探,伸手拿過千夏桌上的本子,一邊說一邊指著她那寥寥的筆記。
「現代文是你最喜歡的課,可是你今天筆記就寫了幾行,還沒有寫完。」
手指點了點那個被千夏不停畫點的地方:「這裡,好像只是上半節的內容吧?你下半節課都沒聽。」
千夏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一副偵探模樣的桃城,輕笑出聲:「哇,你今天竟然會聽課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
桃城猛地拍了一下課桌:「這!就是你今天的第三個可疑之處!」
「啊?」千夏被嚇了一跳。
他的臉突然垮了下來,佯裝出失落的樣子:「今天我被提問的時候,你竟然……沒有幫我!所以,我不得已自己聽課了。」
「噗……」這個理由真的好有意思,千夏毫不留情地大笑。
桃城輕咳一聲,用手指點了兩下桌沿:「所以,你今天怎麼了?」
言罷,笑聲突然停住——
千夏俯著身子,郁悶地撐著腦袋。思慮了片刻,才抬起頭來,眼神狐疑地看著桃城。
一種審問犯人的氣氛,在兩桌之間彌漫開來。
在桃城被盯得毛骨悚然,猶豫要不要放棄追問她的時候,面前的女孩突然問了一個無釐頭的問題。
「你猜,我喜歡誰?」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我為什麼要猜?」
「你猜一下嘛!我們好歹做了快四年的前後桌了,你肯定了解我啊。」
「不是……」
桃城哈哈大笑了幾聲,忽略千夏呆滯的表情,小聲地趴在她耳邊說:「你不是喜歡不二前輩嘛?這不用猜啊!」
「?」千夏呆愣住了。
為什麼他也知道?她就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心虛地揉了揉鼻子:「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哦!否則,以後上課我再也不會幫你了。」
桃城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還吹了個哨子:「那你如果不幫我,我就告訴不二前輩去——啊!」
千夏忍不了了,沒好氣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桃城一臉委屈地捂住剛剛被千夏欺負過的手背,下手還一點都不溫柔。
-
這周末就是校運動會了,是千夏平生第一次,也絕對會是最後一次參加運動會。
想到作為親哥哥的森川昂卻沒辦法來看,千夏覺得——
這對他來說真是太!遺!憾!了!
放學後,網球部眾人加上千夏,整整齊齊地出現在了森川昂的病房裡。
本就不夠寬敞的房間,被擠得更顯狹小了。
森川昂和眾人說說笑笑,順便看了眼牆上的電子日期顯示器,隨口問道:「明天就是運動會開幕式了吧?」
沒等眾人回答,他就轉頭看向正在削蘋果的千夏:「一千五百米是後天比?」
千夏手上的動作一頓,差點削到自己的手。
她咬牙切齒地瞪了森川昂一眼:故!意!的!
她哥哥一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病房內突然炸開了鍋——
菊丸英二首先跳了出來,不可思議地跑到千夏面前:「什麼什麼?千夏醬要去參加運動會?!」
「看來,數據又要進行更新了。」
乾默默地在「森川千夏運動數據」那一欄補上了:曾參加一千五百米長跑比賽,成績暫無。
「誒,蝮蛇,人家都報名了長跑,你報的鉛球到底行不行啊?」
「嘶~只有你不行。」
「你說什麼!你想打架嗎?」
只有手塚國光淡定地坐在森川昂的床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千夏後,便移開了視線。
「真是有趣呢∼」
不二周助看著活力十足的社員們,又轉頭對森川昂說:「昂,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拍照機會哦~」
拍照?
千夏原本緩過來的心情,又是一個霹靂……她竟然忘了還有這茬。
在森川昂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千夏的黑照集終於停止更新了。
平日裡除了打網球外,森川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收集妹妹的黑照。
千夏曾經偷偷跑到他房間翻過,可怎麼也找不到那個U盤。
最後森川昂很欠揍地拿出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們千夏的照片,存一處怎麼夠呢?」
在千夏苦苦哀求的表情中,森川昂還是對著她扯出「友好」的微笑,然後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不二周助。
森川昂從皮夾裡掏出U盤,順手丟給不二周助:「啊對了,周助。最近千夏訓練得怎麼樣?還有,這段時間沒給你添麻煩吧?」
「啊,好過分!不二去看千夏醬訓練不帶上我!」
英二的重點顯然……有點偏了?
剩下的人聽到森川昂這句略顯曖昧的話,都齊刷刷地打量著不二周助和森川千夏。
千夏覺得自己再呆下去,可能所有的小秘密都要被哥哥賣了。
她拿起膝上的包就起身:「哥哥,現在不早了,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眯起眼睛,勾起一絲假笑,而後把削好的整個蘋果塞進森川昂的嘴裡:「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跑的!」,然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病房。
森川昂也不惱,就這樣含著蘋果,對著不二周助眨眨眼。
後者會意地點了個頭,也循著女孩逃跑的方向離開了。
不二周助的步子比千夏要大,很快就追上了她。
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左肩,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著她,一邊倒著走,一邊低頭看她:「千夏生氣了?」
「沒有——誒?」
千夏原來陰沉沉的心情突然間......好像放晴了。
她呆呆地停住腳步:「剛剛,不二前輩叫我什麼?」
「嗯?」
不二周助看到少女呆愣的樣子,覺得煞是可愛,輕笑了下,又順著她的意叫了一聲名字。
千夏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誒?!
連舌頭都開始激動地打結:「不二前輩,怎麼突然就…...這麼叫我了?」
「難道這麼叫不行嗎?」
不二周助的語氣裡帶著點委屈,千夏突然有種莫名的罪惡感,好像欺負了他似的。
他睜開藍眸,不同以往的冷冽,而是充滿了柔和的目光:「而且,剛剛英二也這麼叫的,千夏不可以偏心哦。」
她強忍住心裡的激動和歡喜,內心叫囂著:當然不偏心啦,而且要偏心也是全部偏向你這邊。
千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好聽,真的是平生第一次!
原來,從喜歡的人嘴裡說出的每個字,都能被認為是天籟,都能夠激起心中的千層浪。
-
她一回到家就撲到床上,卷起被子滾了好幾圈,嘴裡還不停地發出各種叫聲,掩在被子下像一聲聲鶯啼。
突然懂了那種心情——
那種好想跑到屋頂上,跑到山頂上大喊的激動心情。
而不二周助回家後,也是滿懷笑意。
不二由美子驚訝了一瞬,好奇地問:「周助今天很開心?」
「是啊,很開心。」
「周助,不會是戀愛了吧?」
戀愛?
他笑了笑:「或許是。」
原本被他放在一大堆人中間的女孩,被剝離了出來。
硬生生開辟了一個新天地,單獨住進了心裡的一個位置。
其實,這個舉動,早在多年前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有在意。
從對待她與其他女生不同的時候,從看著她所有的喜怒哀樂,自己也會隨之起伏情緒的時候。
還有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想和她分享,想把人生分一半給她的時候……
就已經悄然改變了。
所以,他肯定地點點頭:「大概是戀愛了。」
拍他
校運會,是全校師生最放松也最期待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天,運動健兒們可以在賽場上盡情揮灑汗水。
而那些有愛慕之人的女孩們,也可以看著自己的男神大展身手,為他們搖旗吶喊。
第一天上午是開幕式,高一的班級固定展示班級方陣。
經過全班投票,以及老師們的推薦,森川千夏同學很光榮地擔任了舉班牌的那位領頭人。
相較於其他同學整齊劃一的校服,她被要求穿了一身與眾不同的西裝制服。
白色的襯衫緊緊地束縛住她姣好的身材,紺色的西服外套搭在身上,流露著高貴的氣質。
下身是紺白格的短裙,黑色的大腿襪和裙擺之間露出白皙透亮的皮膚。
一雙纖細瘦長的腿配上特意找出的高跟制服鞋,吸引了觀看台上大部分人的目光。
千夏的氣質出眾,挺直了腰板後,更顯得優雅。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令台上的男生們連連驚呼,女生們也不例外。
「快看那個一年六組的小姐姐,好好看啊!」
「簡直就是我的擇偶標准了!」
「少來,人家會看上你?」
「嗚嗚嗚,學妹太可愛了,學姐愛了!」
「好像叫森川千夏吧?青學新晉女神,也不知道有沒有後援會。」
「我是姐姐粉,我要當會長!」
......
偶有幾句傳入千夏的耳朵裡,臉上的笑容尷尬地勉強維持住。
快走到二年級的觀看台時,她遠遠地便能在人海裡找到不二周助的位置,這是從小就練成的絕技。
不二周助也正往她這邊看,四目在空中交彙,隨著隊伍前行越來越靠近。
「很漂亮哦,千夏。」
等她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不二周助對著她做了個口型,從懷裡拿出准備好的相機,對著千夏連拍了幾張。
領會到不二周助話裡的意思後,千夏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睛,但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面上得保持禮貌的職業性微笑,內心卻在翻騰。
-
下午的比賽有二年級男子組的一百米短跑,千夏記得之前聽不二周助提起過,他也報名參加了。
她把早上的制服脫了下來,換了一身運動服,背上雙肩包,然後就急忙跑到田徑場。
果然,在檢錄處找到了那個笑眯眯的男孩。她笑了下,毫不猶豫地奔向他。
不二周助也注意到了她的到來,伸出手和她打招呼。
「慢點走,我的比賽還沒開始呢。」他伸長了手,握住千夏瘦弱的肩膀。
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運動白T恤,浸入千夏的皮膚。
見喜歡的人當然要跑著去的。
她笑了笑,仰著頭,刺眼的陽光讓她只得眯起眼睛看他。
不二周助轉了個方向,讓她背對著陽光,這才睜開雙眼。
「不二前輩,要加油哦。」
雖然知道他對於比賽輸贏沒有什麼過多的想法,在其他人緊張、深呼吸的時候,他反而悠閑自在地站在旁邊看其他賽事。
但她還是想和他說「加油」,也只想對他說。
看到千夏舉起緊握的拳頭,不二輕柔地笑了聲,像春日的拂柳般溫柔。
他也伸出拳頭與她碰了一下:「我會的。」
「對了,千夏......」
冰藍色的眼眸在光影下綻放:「一會可以拜托你像以前一樣,站在終點那等我嗎?」
「誒?」千夏有點驚訝,一時呆愣在原地,忘記了回應。
往年不二比賽的時候,她總是在起點和他說聲「加油」後,又跑到終點等他。
她以為,這已經成為了兩人之間默契的習慣。但沒想到,不二周助這次會單獨提出來。
見她愣神的模樣,他後知後覺好像有點嚇到對方了?
俯下身子,認真地盯著她墨色的眼眸:「有千夏在終點陪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千夏機械地點點頭,望進他琢磨不透的眼睛裡。
天地遼闊,此時只倒映著自己一人的身影。
走回班級的方陣,千夏還有點迷迷糊糊的,感覺大腦不受控制地正在天馬行空地想像。
小杉詩織一把拉過正在神游的千夏,探究地問:「你沒事吧,千夏?」
「啊,沒事!」
千夏回過頭來看到詩織正拉著自己的手臂,興奮地笑出聲,反握住她的手:「詩織!快陪我去看學長比賽!」
「誰的比賽?啊——千夏你慢點,別跑那麼快!留點力氣到明天啊!」
一百米的距離很短,好像一眨眼就結束了。
千夏從包裡拿出相機,拉長了焦距,無奈機子太重,她沒辦法保持穩定。
朝四周看了下,都沒有人帶三腳架。
余光瞟到了正在喝水的詩織,心想:有了!
「詩織!拜托你一件事!」
她雙手合十,一雙桃花眼帶著乞求的目光,顯得楚楚動人。
愣是詩織也沒有抵抗得住。
於是,她的肩膀就被征用來做三腳架了———
各賽道的運動員就位,千夏按下錄像按鈕,然後盯著顯示屏裡的那個少年。
他緩緩蹲下身,腳往後面的助跑器上墊了墊。
藍白色的運動短褲下,是一雙有著完美線性的腿,白淨的皮膚在太陽下反光。
他抬起頭,朝終點的方向望了眼,然後快速地捕捉到了那個對准他的攝像頭。
眯起眼,衝著鏡頭的方向微微一笑。
不論是網球賽場上的不二周助,還是田徑賽場上的不二周助,一舉一動都讓在場的迷妹們著迷,千夏也不例外。
她看到那抹微笑,心尖不禁顫動。
「嘖嘖,青春啊,這就是青春啊!」
桃城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盯著千夏相機裡的顯示屏,笑著打趣她。
千夏明顯被嚇了一跳,手上的相機差點沒拿穩,就要往下栽:「桃城?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不去比賽嗎?」
「比完了啊,哎~好可惜哦,我都沒有人給我錄像的。」
她扯出一絲損友假笑,瞥了他一眼:「要不下次給你拍黑照,做成影集送給你?」
「不了不了!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嘛!」
兩人剛說完,那邊就傳來裁判的聲音。
隨著一聲槍響,幾個賽道的男孩像疾風一般,「唰」的一下,整齊地飛奔了出去。
矯健有力的步子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
少年們的汗水在空氣中揮灑著,整個田徑場上洋溢著青春的色彩。
她愣愣地看著他衝向自己這邊,栗色的碎發被風吹起到腦後,臉上好像還帶著點笑意。
待他越過終點線後,千夏馬上關掉了相機,把機子和包全部塞到桃城的手上,拿了瓶葡萄糖水就跑下台階。
不二周助剛剛跑完,氣息還不夠穩,胸腔不規律地起伏著,潔白的額角滴著點點汗水。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手帕遞給他。
半響,不二周助沒有接過,而是親昵地指了指自己太陽穴那正向下滴的汗水,又微微歪了下腦袋。
千夏怔了怔。這是……要幫他擦的意思嗎?
猶豫一會,見不二周助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她也不再磨蹭,舉高了手,踮起腳尖。
他目光瞥到她半離地的腳,咧開嘴笑了下,連帶著藍眸中都填滿笑意。
輕輕按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踮腳,然後自己俯下身去。
剛跑完步,還能夠聽到他的低沉的喘息聲。
溫熱的氣息鋪灑在女孩的鼻尖,連帶著她的心髒也倏地加快了速度。
千夏盯著少年彎彎的眉眼,唇邊也敞開笑意。
舉起手中的帕子,小心謹慎地按在他的額角,輕柔地拭去汗滴。
「不二前輩,很帥哦!」
桃城右手拎著相機帶,單肩挎著千夏米白色的包,小小的背包在他寬大的背上顯得有點突兀。
「謝謝MOMO~」
不二周助眯起眼,對著桃城感激地笑了笑。
而後又轉過頭,對著正在替他擦汗的千夏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手上的動作一頓,千夏移過目光,對上他柔情的眼神,白皙的臉頰漸漸染上粉色,小聲地回了個「不客氣」。
「誒,阿桃?你手裡拿的是誰的相機啊?」
英二跳上了桃城的背,嚇得他手一抖,相機就被對方搶了過去。
看到相機帶上寫著「Chika」的字樣,他恍然大悟:「原來是千夏醬的相機啊!」
千夏還來不及阻止,就聽到英二「哇!」了一聲。
她扭頭看向桃城,而後者則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不關我的事」。
英二一打開就看到了剛剛不二周助比賽的視頻:「nei,千夏都給不二錄視頻了,我也想要耶!」
他拿著相機,活蹦亂跳地表達著不滿。
不二周助輕笑出聲,從容地拿過好友手上的相機,低下頭翻看起來:「抱歉,英二。千夏的相機內存好像滿了呢。」
聞言,千夏怔了怔神。
她這個可是為了運動會特意換的一張存儲卡啊?
不知道不二周助在賣什麼關子,迷茫地抬眼看向他。
而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時,後者只是微微一笑,表情十分淡定。
待其他人走後,千夏伸過手,想拿回相機,畢竟裡面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
但不二周助卻先她一步,將相機高舉過頭頂,任憑千夏怎麼伸手都拿不到。
她鼓了鼓兩頰,臉上有點慍色:「不二前輩,你快把它還給我!」
「不行哦,裡面可是有我的視頻的。」
「但這是我的相機,不二前輩!」
「可肖像權是我的呀。」
「……」好像也沒毛病?
不二周助微微一笑,把她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裡。
見她不再搶,才慢慢將相機收回到胸前,重復地看那個視頻。
千夏見他低頭看自己的視頻,想趁他不注意把相機拿回來。
但不二周助的反應可比她快多了,迅速把相機移開,她的手指只輕輕劃過了屏幕。
隨之而來的,卻是新的一張照片,令兩人不約而同地低頭。
不二周助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在顯示屏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他看了下照片裡周圍的環境,心下了然,大概是上一次參加比賽的時候拍的照片吧。
沒想到事情如此發展的千夏,石化在了原地,內心無限後悔:完了完了,我森川千夏要被當成偷/拍狂魔了,而且還是被自己喜歡的人……
不二周助心裡竊喜著,但面上還是佯裝驚訝地看著千夏:「原來,千夏那麼喜歡收集我的照片啊?」
「才沒有!」
「讓我猜一下,這個相機裡還有沒有我的照片——」
「就一點點了!」
「^^那看來應該還有其他的。」
「……」就這樣被繞進去了?
不二周助接過千夏手裡的水,擰開瓶蓋,仰起頭喝了幾口。水光折射在喉結上,性感又迷人。
他把相機的電源關了,塞到千夏的懷裡:「以後,我的肖像權,就授權給你了哦。」
好笑地看著女孩呆滯的表情,伸出手揉了揉她淺棕色的長發。
俯到她的耳邊,輕輕呼出溫熱的氣息:「謝謝你來看我比賽,明天要加油。」
「這瓶水,歸我啦。」
千夏愣愣地看著他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然後轉身離去。
陽光照射進水裡,蕩著晶瑩閃亮的光,而少年的微笑在陽光下更添幾分柔色。
陪她
比賽的當天上午,千夏沒有什麼事,就打算呆在家多休息半天,等到下午快比賽的時候再去學校。
她一直謹記不二周助告訴她的飲食事項,還有哥哥教給她的一些心理技巧。
中午吃了一些好消化的清淡食物,就去睡午覺了。
但是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會睡過鬧鐘。
「你先別著急,現在距離檢錄還有十五分鐘,來得及的。」
不二周助在電話那頭溫柔地安慰她,語氣盡量放的平緩些,不讓她緊張。
千夏手忙腳亂地穿鞋子、拿背包:「對了,不二前輩!能不能拜托你先去班級的櫃子裡幫我拿一下鞋子。」
長跑比賽用的鞋子,是統一訂購的。並且,為了防止有一些同學在比賽當天忘記帶,學校要求運動員們全部將鞋子放在各自班級的櫃子裡。
不二周助又簡單地安慰了她幾句便掛了電話,轉身就往教學樓走。
比賽期間,學校是不讓學生在教學區內逗留的,所以教室一般都是不開放的,整棟樓就留了一個側門。
他一路小跑著趕回大樓,因為經常來接千夏,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教室。
看了眼門牌上的「一年六組」,不二周助輕舒了口氣就要往裡走。
但裡面傳來的動靜,讓他停滯住了腳步,硬生生地把要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
他往後退了半步,身子靠在牆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石田百惠正忙著手上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前門的不二周助。
她把事前准備好的木刺謹慎地藏進鞋墊裡,連續放了好幾個後又拿起鞋子左右晃了晃,確認不會掉出來後才將它放回櫃子裡。
待事情搞定後,她又往四周環視一番,確認沒有人發現後躡手躡腳地快步走出教室。
不二周助等她走遠之後,才從隔壁班的門後走了出來。
凌厲的眼神在她消失的方向停留了片刻,隨後走到櫃子前。
打開後,發現那雙標簽上寫著「千夏」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往鞋裡探了探,面上沒有什麼變化。
忽而眼神一動,將鞋子轉了個方向,指尖挑起鞋墊,猛地被接連刺了好幾下。
等他收回手,白淨的皮膚上面已經冒出點點血汗,還有一根插在肉裡的木刺。
難以想像,若是千夏穿著它跑一千五百米會是怎樣的慘狀。
他臉上的微笑消失得毫無蹤跡,抿了抿嘴唇,胸腔裡升起一團怒火。
-
千夏趕到檢錄處的時候,正好輪到她們那組,所幸沒有錯過。
她氣喘吁吁地接過不二周助手中的鞋子,甜甜地對他笑著說了聲感謝。
擔心剛剛的事情會在她比賽前影響她,不二周助打算先將這件事藏在心底。
他收起慍色,微笑著回應了她:「一會千夏要注意看外圍哦。」
「啊?為什麼?」
千夏停下正在綁鞋帶的手,仰起頭來疑惑地望著他,刺眼的陽光使她只得半眯起眼睛。
「一會你就知道啦。」
他本想習慣性地揉揉她的頭,卻發現她今天梳了個低馬尾,不好弄亂。
於是弓起指節,輕輕點了兩下她的腦袋。
-
隨著裁判的一聲令下,女生組一千五百米的比賽拉開了帷幕。
千夏在賽前做了好幾組深呼吸,腦海裡回憶著哥哥教給她的心理小技巧。
「千夏醬,加油!」
「森川同學加油啊!」
「注意呼吸啊千夏!」
「……」
場邊一陣躁動,她聞聲望去,看到網球部的學長們還有班級的同學們都來給她加油。
剛剛的緊張被突如其來的歡喜壓了下去,揚起大大的笑容,用力朝他們揮了揮手,心裡突然放松了不少。
青學的賽道一圈是四百米,千夏要繞著它跑三圈多,接近四圈的距離。
第一圈的時候,她跟隨大流進入了內道,三步一呼吸,節奏把握得很好,卡在中間的位置。
班級的同學們分散在了賽道周圍的各個角落,每等到她經過的時候,就為她吶喊加油。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石田百惠的目光死死盯住千夏,見她神色無常,還能跑到中間的名次,眉頭蹙了起來。
心裡不禁納悶: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難道我沒有放好嗎?不可能……我明明檢查過很多遍了。
不二周助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太對勁,冰藍色的眼眸瞬間睜開,凌厲地射向她。
他嘴唇緊緊抿著,隨即輕笑了一聲,踱步到石田百惠的跟前。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緩緩開口:「石田同學今天不舒服嗎?」
「沒,沒有啊!」
「但是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呢,好像是生病了?」
不二周助加深了臉上的笑意,相比較於往日的微笑,反而有種危險的意味,看著瘆人。
「聽說要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也會得病呢。」
無視石田百惠眼中的驚恐,他微微俯到她的耳畔接著說:「大概是做了不對的事,所以會心驚膽戰吧?」
聽到這話,石田百惠瞪圓了雙眼,愣愣地看著前方。
不二周助的聲音很輕柔,但此刻在她的耳朵裡,就像魔鬼的低吟。
「石田同學,還是准備一下怎麼和千夏道歉吧。」
笑容斂起,不二周助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她。
似是警告,也似不容拒絕的命令,撂下一句話後就轉身離去。
千夏的體力不如其他人,第二圈才開始三分之一,她的名次就開始往下掉了。
腳步愈發顯得沉重,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不二周助把手中的相機遞給菊丸英二:「英二,幫我和千夏拍照好嗎?」
「好啊好啊!」
菊丸英二早已躍躍欲試了,興奮地接過相機就開始倒騰,不過一會他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他疑惑地看著不二周助,問道:「不二,你說幫你和千夏?......怎麼是你和千夏啊?」
不二周助頓了下往前小跑的腳步,回頭衝著滿臉困惑的他一笑。
沒有多加解釋,便轉身離開了。
因為,賽場上還有個人,正在等他。
他大步邁開,跑到了下一個拐點,找了個有空隙的地方,朝正要往他這邊跑的千夏揮了揮手。
看到不二周助臉上綻放的笑容,一瞬間就讓疲憊到極致的千夏晃了神。
見他的架勢,千夏立刻就懂了,放慢腳步調整了一下呼吸。
然後扭頭對著不二周助眨了眨眼睛,兩人一齊邁開腳步跑了起來。
跟著不二周助的步伐,她的速度開始慢慢恢復,到了再下一個拐點的時候,已經回到了中游的位置。
每當她喘不上氣的時候,余光瞥到不二周助,就會覺得很安心。
手腳好像突然充滿了動力一般,還能繼續往前跑去。
這個場景,仿佛回到了開學初體育測試的時候。
那時候,他也是這般。
在她最後一圈彎道的地方等著她,然後一邊鼓勵她,一邊帶快她的速度。
也是這般,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給她所有的溫柔和勇氣。
原來千夏還在心裡嘀咕著要比賽快點結束,讓賽道再短一點......
突然間不太想馬上結束了。
好像只要他在身邊,不管是八百米、一千米,還是一千五百米,都沒那麼可怕了。
衝過終點線的那刻,小杉詩織跑來扶著她,班級的同學們也紛紛上前來關心和祝賀她。
其實,一組一共也才八個人,她就跑了個第六名,說難聽點,就是倒數第三名了。
不過對於體育渣來說,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了,原來她的目標只是堅持跑完全程。
和同學們一一道謝後,她的目光越過重重人海,找到了那抹亞麻色。
午後的微風吹起他的碎發,劉海下的眉眼彎彎,臉上的笑意不減,對著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吶,不二!你要的照片,我拍好了哦~」
「謝謝你,英二。」
不二周助接過相機,開始往回翻。不過,前幾張都是千夏一個人的,那時候他還沒開始跑。
女孩白淨的皮膚在陽光下有些反光,雖然表情很疲憊了,但一雙墨色眼眸依然炯炯有神。
再翻下去,不二周助看到了兩個人同框的照片。
只是……大部分都是有千夏的正臉,就沒有他的正臉的那種。
有一張是兩個人的側臉和背影。
照片上兩人對視一笑,發絲在風的吹動下往後肆意飄動。
不二周助的指尖在顯示屏上不停放大縮小,盯著照片良久,眸裡含笑。
他快步走到休息區拿出手機,連接到相機就開始傳導照片。
還特意將兩人的合照單獨放在一個相冊裡,然後再把相機裡的原照片刪掉,只留下了千夏的單人照。
詩織陪著千夏到處走動恢復體力,等恢復得差不多之後,她才想起來森川昂委托不二周助拍她黑照這事,急匆匆和詩織告別後就跑回去找不二周助。
等到了休息區後,果然發現這只腹黑熊正在一個勁笑著欣賞照片。
「不二前輩,你怎麼能真的幫我哥拍我黑照呢?!」
「不覺得很有趣嗎?」
不二周助看到面前惱羞成怒的少女,臉頰上還殘留著剛剛跑完步形成的紅暈,不禁覺得可愛。
「而且,我的黑照不也在千夏手上嗎,那我們這算扯平啦?」
聞言,千夏的嘴角一抽,暗暗吐槽道:……他那哪是黑照啊?怎麼看,都是藝術照。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怎麼接了。
半響,才冷哼了一聲,無奈地坐在了不二周助的旁邊。
見小姑娘不太開心,不二周助試探性地問:「要不,我拷貝一份給你備份?」
「不要!」
「那我自己備份了哦?」
「不行!……不二前輩,你就刪掉嘛?」
「那不行,這可是我的勞動成果呢。」
「……」
漸近黃昏的金黃光芒灑下,落在淺棕色的發絲上。
一個是溫雅的少年,一個是活潑的少女。
兩人在休息區的座位上互相打趣著,任誰看,都像是一幅和諧美好的畫面。
後座
兩天的運動會終於拉下了帷幕,網球部的眾人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於是,在大家心潮澎湃的鼓動下,河村提議晚上到他家壽司店裡聚餐慶祝。
當天有比賽項目的人都先一步回家洗澡,打算換一身干淨的衣服再出發前往店裡。
不二和千夏都累了一下午,兩人便先同道回家。
剛剛洗完澡,換了一身休閑套裝的千夏,一出浴室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她關掉吹風機,一邊拿著干毛巾擦頭發,一邊好奇地拿起桌上的手機。
是不二發來的信息——
【千夏准備出發了嗎?】
【還沒有,不過頭發吹干一下就可以出發了。】
【那往窗外看看?】
窗外?
她疑惑地將眼神從手機上移開,走近窗戶,抬眼往遠處望了望。
只有快要落山的太陽,還有染紅了半邊天的晚霞。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特別的了。
難不成,是讓她欣賞美景的?
就在她准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手機又振動了一下,是一條新的信息
【往你的右下看哦∼】
目光順從地向下,就看到不二正倚在她家外牆邊。
他今晚穿了一件淺紫色的短袖襯衫,衣服的顏色把他的皮膚襯得透白。
她興奮地對著不二揮了揮手,對方回以同樣的微笑。
千夏收回視線,手指在鍵盤上敲著:【等我一下,馬上就來。】
緩緩拉上玻璃窗戶,她欣喜地捂住藏不住笑意的嘴唇,怕喜悅的心情一下子控制不住就要跑出來。
所幸她的發量少,吹了大約五分鐘就干的差不多了。
擔心不二等得太久,她也懶得綁頭發了,抓起床邊的背包就跑下樓,柔順的長發跟著她的腳步在身後隨意抖動。
「久等了,不二前輩!」
關好門,千夏就小跑著到不二面前,但看到他後面的自行車的時候愣了下。
「誒?這輛車是不是我初中學騎自行車的時候,不二前輩借給我的那輛?」
不二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她記得,那次自己不小心摔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這輛自行車了。
她還以為已經壞了呢,沒想到不二又把它牽了出來。
「前段時間正好那邊開了一間修車行,我就把它拿去翻新了一下。畢竟也是剛買兩年,沒怎麼騎過,所以還算新。」
「可是……我還不太會騎。」
想起上次摔跟頭的經歷,千夏還是覺得好丟人。
不二愣了下,嘴角噙笑,發出好聽的低笑:「所以,這次我來載你。」
說罷,他睜開眼眸,神色認真地盯著她。
他的話還是那麼輕柔溫和,像傍晚的清風拂起臉側的發絲輕掃在臉頰上的感覺。
但此時,千夏卻覺得,多了點其他的意味。
在自行車的後座坐定後,一時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裡,又糾結地抬頭看了眼不二纖瘦的腰。
風吹過他的腰間,輕薄的衣服勾勒出了完美的線條。
千夏尷尬在原地:為什麼就不能裝個把手?
讓人覺得抱上去像揩油,但不扶要是摔了....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不二似是猜到了她的顧慮,好笑地出聲:「是我看起來沒有什麼安全感嗎?」
「誒?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寧願靠自己保持平衡都不願意扶我啊。」
「......啊?」怎麼他還委屈上了呢?
千夏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但也明白他是在幫她緩解尷尬。
當細軟的小手環上不二的腰間,霎時,他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腹部。
而後才緩緩放松下來,心裡還有一些癢癢的感覺。
不二的身上沒有一絲贅肉,很結實,讓千夏有種莫名的心安感覺。
他騎得很平穩,不緊不慢,千夏突然忘記了他們是要去參加聚會的。
這種愜意的感覺仿佛春天來臨時,一對對情侶騎車穿梭在湖邊的小路上那樣的悠閑浪漫。
抬頭看向天空,晚霞也快要消失殆盡了。
右半邊的暗藍色裡,印出淺淺淡淡的月牙痕。
坐在喜歡的人的後座,是學生時代,最憧憬的事之一。
而坐在不二的後座,是她的憧憬。
-
等他們慢悠悠地到了河村壽司店的時候,大家基本都到齊了。
氛圍還是一如即往的......火熱?
桃城和海堂正在拌嘴。
英二在向大石借錢買最新款的球鞋,換來的卻是大石一本正經的道理小課堂。
河村在幫父親准備今晚的料理,乾正在和手塚推薦最新的乾汁發明,甚至連越前也來湊熱鬧了。
「抱歉,久等了!」
兩人又對河村道了謝之後,並列坐到了最裡面的位置上。
「啊,不二!你們太慢了,我都快餓癟了!」
「抱歉英二,下次我多練習一下自行車。」
「不二前輩騎車來的啊?下次我可以教你阿桃特技飆車!」
「什麼嘛阿桃,特技可是我的絕招好不好!」
「嘶,吵死了。」
「你在說誰呢,蝮蛇!」
「學長們都還差的遠呢。」
「閉嘴,小鬼!」
「......」
「大家還是那麼有趣^^」
作為整個事件開端的不二,反而在一旁悠閑地看戲。
「說起來,下周開始網球部就由手塚接任了吧?」
大石轉頭看向默不作聲的手塚,後者手上的茶杯一頓,「啊」了一聲,表示肯定。
英二驚訝道:「森川前輩這麼早就要開始准備升學考試啦?」
「嗯!」
千夏點點頭,接過話:「哥哥他對這次的升學考試非常重視,所以就提前交接給手塚前輩啦。
「不過,大家下周開始就可以不用再受哥哥的折磨了!」
聽完千夏的話,眾人一陣歡呼。
只有網球部這些正選知道,森川昂的訓練有多麼的魔鬼。
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還是一副儀表堂堂,溫文爾雅的模樣,誰知道訓練的時候——
但興奮勁還沒過,就聽到越前冷冷地澆了一盆水:「手塚部長,好像也挺嚴格的。」
話畢,全場鴉雀無聲。
「小鬼,你在說什麼!」
「能不能讓我們多高興一會!」
「生得遲了不起啊?」
「還差得遠呢,各位前輩。」
最後還是河村家美味的料理,讓大家安靜了下來。
千夏看了眼不二面前的芥末壽司,綠油油的一片,嚇得她咽了咽唾沫。
「千夏好像很感興趣?」
不二饒有興致地拿起一塊,遞到千夏的面前:「要不要嘗一下,我極力推薦哦。」
「不不不不,不用了不二前輩!這麼好吃,你自己吃就好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千夏抽了抽嘴角:不可惜不可惜……真的不可惜!
茶余飯後,大家開始玩起游戲。
在每次摸牌、換牌、出牌之後,手中牌數最小的人,就要接受乾汁的懲罰,做最新版乾汁的「體驗者」。
幾輪下來,中槍倒地的一共有:桃城武、海堂薰、河村隆,大石秀一郎、越前龍馬還有乾貞治……
對,就是做出自己都喝不下去的東西的那個惡魔。
剩下的幾個幸存者:手塚國光、不二周助、森川千夏、菊丸英二。
幾個人面面相覷,看著東倒西歪的失敗者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裡祈禱著:千萬要贏!
「亮底牌吧,各位!」
英二看了眼手中的牌,在心裡暗喜,這個數字絕對會是最大的!
然後毫不猶豫地甩了出去!
不二驚訝地看了眼,藍眸睜開又瞬間合上:「抱歉啦英二,我可能更勝一籌呢。」
看到他亮出來的牌後,英二慘叫了一聲,又好奇地追問著手塚:「手塚!手塚!你的呢!」
手塚十分淡定地攤開了手中的牌,頓時震驚四座!
「手塚果然是高手不露面呢。」
接下來三個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千夏一個人身上。
她心虛地看了眼手中的牌,怎麼加都是四個人裡最小的那個。
手指緊緊捏住牌底,緊張地冒汗。
最後,心下一橫:算了,反正遲早都得喝。
待千夏攤出手中的牌後,英二松了一口氣,興奮地在榻榻米上活蹦亂跳:「耶!我逃過乾汁了!千夏醬~拜托你了!」
千夏無奈地一笑,前幾局贏得太順利了,最後一局果然翻車了。
阿乾很負責地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拿起架子上的綠色瓶子,鄭重地遞給千夏。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需要我幫忙嗎,千夏?」
不二見她一副赴戰場將死的表情,心下不忍。
「沒事的,大家都喝了,願賭服輸嘛。」
但是不二的話,還是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千夏拿起瓶子就一飲而盡,免得中途停下來回味就更難受了。
乾汁裡辣辣的味道傾瀉在千夏的喉嚨裡,整個口腔都開始發麻。
等到她喝完,已經失去了所有味覺,並且胃裡在不停攪拌倒騰。
千夏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倒下去,只是覺得腦袋有點發麻。
身體開始升溫,臉頰也變得燙燙的。她的大腦裡一片空白,連眼神都變得恍惚。
和大家說聲「抱歉」後,她就再也憋不住地跑向後面的廁所。
千夏照了下鏡子,發現自己的脖子和手臂上,都開始發紅、起疹子。
而且癢癢的,讓人忍不住去撓,感覺整個人都在發腫。
像是......過敏了。
她竟然對乾汁過敏?
所以乾汁到底是什麼魔鬼飲料啊!
兄妹
初秋的深夜,已有淡淡涼意。
因為千夏過敏事件,原本的聚會進程中止了。
病房裡,森川家的兩兄妹面對面無言。
良久,森川昂看著千夏腫/脹的手臂和發紅的脖子,還是忍不住開口嘲笑:「哈哈哈,你這是……吃了什麼毀天滅地的東西嗎?」
本來明天他就要告別這個孤獨寂寞的病房,結果沒想到最後一夜,天降小妹來陪他這個孤寡老人。
雖然妹妹很慘,但他真的覺得很好笑。
「……」千夏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真是後悔讓不二帶她來這個醫院了,還和森川昂一個病房。
她這個哥哥可不可以不要?
天色已晚,大家送她來醫院並安全交給森川昂之後,就陸陸續續先離開了。
不二本來想留下來照顧她的,但也被森川昂以「明天還得上課,這孩子沒有知識重要」的歪理給叫回家去了。
「哥哥,」千夏深吸了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要忍住,「雖然我手紅腫了,但我還是可以撓你癢癢的!」
「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
沒辦法,秒慫,他最怕癢了。
偌大的病房內,燈光已熄滅。只有窗外柔和的月光灑進來,照在兩人的床上。
一時間,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約莫過了一小時,千夏躺在陌生的床上,翻來覆去地還是睡不著。
她轉頭對著森川昂小聲地問道:「哥哥,你睡著了嗎?」
「嗯?」
「我有點睡不著。」
空空的房間裡,只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她突然有點害怕,弱弱地開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覺?」
森川昂輕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這小丫頭剛剛翻來覆去的,肯定是在陌生的地方怕一個人睡覺。
低沉的聲音放柔了些:「過來吧,看著點腳下。」
得到批准的千夏迅速翻開被子下床,嘴裡還發出得意的笑聲。
嬌小的身子一下子就鑽進了森川昂溫暖的被窩裡。
「小心點,別碰到我的腳。」
森川昂彈了一下千夏的腦門:「不然我明天就出不了醫院了,知道嗎?」
「知道啦!」
她翻了個身,仰面看著天花板發呆:「誒,說起來,好像很久沒有和哥哥這樣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了。」
上一次,好像是去旅游的時候吧?
那次也是這樣的狀況,深更半夜,熟睡中的森川昂硬生生被森川千夏叫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開門後,就看到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抱著枕頭站在門外,撒嬌著要跑到他的房間裡睡覺。
後來,她倒是睡得香甜安穩了,可憐了森川昂後半夜幫她蓋被子都沒怎麼睡覺。
爬到森川昂的床上後,千夏突然覺得不是那麼困了,於是開始拉著森川昂閑聊。
「哥哥,你是不是喜歡男孩子啊?」
森川昂一臉懵:「?」
千夏一本正經:「大家都說你無論哪個女生送的禮物啊情書的,都統統不收,學校裡都流傳開了這個事。」
森川昂納悶了:「不接受女孩子的禮物就喜歡男孩子了?那些人都是什麼邏輯啊!而且,再說了,你不也還沒交過男朋友嗎?要這麼說的話,那你也是咯?」
「沒交過又不代表我沒有——」
沒有喜歡的人啊。
千夏意識到自己要說漏嘴趕緊停下了話,拉過被子捂住嘴。
不過森川昂這只老狐狸還是沒有放過她,支撐起上半身,對著自家小妹挑了挑眉,活像個妖孽。
森川昂來了興致,語氣中帶著探究:「哦~我們千夏有喜歡的人啊?」
「沒有!」
「讓哥哥我猜猜,會是哪個倒霉的家伙呢?」
千夏不服氣地皺了皺眉:「怎麼就倒霉了?」
森川昂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小妹啊,要我說,青學裡的帥哥也不少。你看看我們網球部,那一個個的……」
「嘖,就近原則吧,你覺得,不二周助怎麼樣啊?」
「關,關不二前輩什麼事啊?」
被戳中心事的少女,語氣中都帶著慌張,但還是決定死不承認。
森川昂覺得有些好笑。
這麼多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丫頭還要騙自己哥哥,簡直毫無地位可言,
「你那點小心思,也就騙騙周助了。」
言罷,他頓了下,側身躺了下來:「……不過,也許他也知道?」
千夏緊張地縮了一下身體,兩只墨色眼睛裡寫滿了驚訝:「不二前輩怎麼會知道?」
「哈哈哈,你還是承認了!」
「……」好想罵髒話。
見千夏不理自己,森川昂趕緊討好地說:「別生氣嘛,我保證不說出去!而且,哥哥還可以幫忙撮合你們哦,怎麼樣?」
千夏完全不領情,嫌棄道:「不用了,你撮合的基本都沒有好下場。」
「怎麼就沒有好下場了!不都成了嘛?」
森川昂不服氣,伸出手指頭開始數:「你看,我初三的那個同桌——」
「哦,後來被他女朋友甩了。」
「還有大石班上的那個班長!」
「女朋友好像是…劈腿了吧?」
「那……還有我那個學弟呢!」
千夏頓了下,仔細想了想:「這個好像是還在一起......」
森川昂立馬拍了拍胸脯,就想大肆誇贊自己一番。
結果千夏幽幽地說了一句:「但據說,雙方家長不同意。」
「……」
這下,森川昂徹底安靜了,露在被子外的手指訕訕地收了回來。
她知道哥哥也是為自己好,所以最後還是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過千夏啊……」
森川昂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我覺得,周助好像也有一點喜歡你呢。」
「?」什麼叫……也,一點?
「哥哥,我那是一點嗎?是非常喜歡不二前輩好不好?」
千夏從床上彈了起來,坐直了身子。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森川昂都知道了。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冷靜下來後,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話裡的意思。
緩緩在他身側重新躺下,狐疑地問:「哥,你騙我吧?」
森川昂突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他都這麼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了,她還是不相信自己。
「這麼多年了,你就沒發現周助對你和對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嗎?」
千夏細細琢磨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可是我也沒見過他和別的女生有什麼來往啊?」
「那不就對了!」
千夏沒懂,這怎麼就對了?
他們是因為認識很久了,所以才對她特別一些不是嗎?
而且,那天她也親耳聽見不二對著別人說,他只是自己的哥哥罷了。
只是一種對妹妹的愛護而已,才不是什麼「喜歡」啊……
少女神采發光的眸子暗了下去,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森川昂心疼。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記不記得,你和我說,體測那天周助陪你跑步去了?」
千夏點了點頭。
「那天,周助是請了假的。就在上一周,他在網球部訓練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腳踝,所以體育課他就沒有上。」
森川昂瞥了眼她驚愕的表情,又接著說:「知道你最怕體測裡的長跑了,他又特意跑去找你。」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所以,這麼說你懂了嗎?」
「他今天也來陪我了,就是我跑一千五百米的時候……可是,他萬一只是把我當妹妹一樣呢?就像哥哥對我的那種關心也不是不可能啊。」
森川昂徹底崩潰了,這是他當過最難的一屆月老!
他深吸了一口氣,算了......妹妹情商太低,不能怪她。
「我是你哥,對吧?」
「對啊。」
「我陪你跑一千五百米了嗎?」
「沒有啊……」
「你看吧,作為你的親哥哥,陪了你十幾年的親哥哥!我都不想陪你去跑什麼八百米、一千五百米的。」
千夏好像聽懂了一點點,雖然不知道這前後具體有什麼邏輯關系,總之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
而且除此之外,它還有一點點想揍森川昂的衝動?
看妹妹眉頭舒展開了,森川昂打了個哈欠,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同樣的淺棕色頭發從指縫裡穿過,他勾起嘴角,溫柔地說:「相信哥哥,他對你是不一樣的。」
「但是現在呢,哥哥困了,你也困了。」
他拉過被子,替千夏掩了掩被角:「快睡覺吧,明天給你請假,晚上叫上網球部的那些人一起來家裡吃飯,嗯?」
「好!」
她知道盡管哥哥平時喜歡捉弄她,但心裡是絕對偏心偏死到她這邊的,連爸媽都沒有他那麼了解自己、疼愛自己。
千夏甜甜地和森川昂道聲「晚安」後,也閉上眼,沉沉睡去。
今天跑了一千五百米,晚上還被乾汁放倒過敏了。
在幾個地點之間來回跑動著,可真是難為她這個小身子板了,沒過多久,千夏就睡著了。
森川昂翻過身來,沉默地盯著千夏乖巧的睡顏。
少女嬌小精致的臉龐上,眉頭微微皺起,似是夢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看得他心下一揪。
修長的手指輕撫上她的眉間,緩緩展平。
森川昂幫她把散落在頸前的發絲撇到腦後,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弓起手指在鼻上輕刮了一下。
「小千夏,你會幸福的。」
奇怪
大抵是夢中的千夏,真把森川昂的話放在心上了。
一整個夜晚,她都很安分地睡覺,竟沒有亂蹬被子,也讓他的腿逃過一劫。
兩人躺在同一張病床上,在霧色天光中沉沉睡著。
極為相似的兩張臉,同樣柔軟的淺棕色頭發,呼吸著同一個空間的氧氣,靜謐得美好。
不二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和諧畫面。
眼前的景像,在旁人看來也許再正常不過。
畢竟兩個人是兄妹,小時候大抵也是如此相擁而眠的。但此刻在他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滋味。
他就倚在門口,沒有出聲打擾兩人的美夢,臉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
現在距離平時上學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昨晚他也久久難眠,大腦和內心都記掛著那個發紅起疹的女孩。
當看到她難受地從廁所出來時,自己的那份沉穩頓時被丟到千裡之外去了。
心裡的那根弦瞬間被粉碎,緊張到抱著她狂奔了一條街才想到打車。
種種的不正常都在提醒著他,這已經不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了。
看到男生給她遞巧克力,會調笑著搶先接過;看到有女生欺負她,那份溫柔的性子被下意識的丟掉......
「來查房了哦。」
護士拿著本子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看到門口的不二,腳下一頓。
她順著他的目光往裡看,發現靠窗的那張病床上空蕩蕩的,而靠過道的這張床上,卻擠了兩個人。
太不像話了……讓他們這些單身狗看著多糟心!
護士尷尬地輕咳兩聲,昂首邁進了病房:「查房了!查房了!」
她的聲音稍微拔高了一些,以便正在熟睡的兩人能夠醒過來。
森川昂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眼,墨色的眼眸帶著點星慵懶。
他轉頭看了下隔壁還在夢鄉的懶豬,嘴角噙笑,無情地拉過被子往她腦袋上一蓋。
護士簡直忍無可忍了,一覺醒來還在「秀恩愛」,語氣冷了下來:「就算再怎麼甜蜜恩愛,也不用在醫院裡也睡一張床吧?」
「嗯?」
他輕哼一聲坐了起來,掀起眼皮,注意到門邊笑得一臉燦爛的不二周助。
若是不知情的人或許會覺得是個溫柔的翩翩少年,但這個笑容越燦爛,就越詭異。
反應了兩秒護士的話,森川昂才發覺自己好像是被誤會了?
這個護士有沒有點眼力啊?他倆長得這麼像了還能夠誤會是情侶嗎?!
等等……
他快速掀起被子掃了一眼妹妹熟睡的那個豬樣。
難怪。
這麼傻的睡相,不能夠是他妹妹。
他賠笑道:「護士姐姐,這是我親妹妹。她從小就營養失衡,大腦發育不夠健全,晚上怕黑看不見東西,吵著鬧著非要和我一起睡,所以——啊!」
森川昂慘叫了一下,腿上傳來的痛覺讓臉上原本吊兒郎當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
他低下頭衝著正朝他眨眼睛做鬼臉的少女怒吼了一聲:「森!川!千!夏!你想讓我的腿廢掉嗎!」
千夏氣呼呼地瞪著他,兩只墨色眼睛迸/射/出□□味,抬起腿,就要往他腹部踹——
突然森川昂大喊了一聲「周助!」,少女立刻把腿縮了回來。
一個鯉魚打挺就爬了起來,目光下意識地望向門口,不二眨著一雙清澈的藍眸正盯著他們。
她訕訕地收回腳,在內心爭鬥了一會:不行!優雅,保持優雅!
千夏在心裡暗戳戳地把森川昂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深呼吸,勾起一抹膩死人的甜美微笑:「不二前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今天…...不是周一嗎?」
「咳......」
被忽視了很久的護士忍不住搶先打斷了對話:「就算是兄妹,也要注意一點形像,這種孤男寡女的情況,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說罷,察覺到房間裡的氣氛不太對勁,也不多呆,轉頭就離開了。
不二沒有直接回答千夏的問題,在目送護士離開後,緩緩開口:「是呢,就算是兄妹,在外面的時候也得注意一下。不然,很容易被誤會的哦。」
千夏懊惱自己應該早一點醒來的,現在被人撞到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尷尬」。
不過轉念一想,不就是妹妹和哥哥一起睡而已,其實說開了也沒什麼啊。
她小的時候爸媽不回來,都是森川昂陪她睡的啊。
相較於千夏的納悶,森川昂則是一眼看透了不二的心思,兩人一個笑得比一個燦爛,一個比一個詭異。
不二看了眼牆上的電子時鐘,把手上的便當放到桌上之後,就和兩兄妹告別了。
森川昂收回目光,邪笑地對妹妹說:「小妹,你的不二前輩,好像不太開心哦?」
「為什麼這麼說?」
千夏眨了眨眼,她記得不二周助一直微笑著,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啊
「……」
他默然:看來我的妹妹,也是憑實力單身的。
森川昂出院後,很多東西都需要去重新采購。
某位大哥借著自己剛剛出院的理由,沒臉沒皮地把臉還在過敏的妹妹推出去買東西了。
「記得戴口罩哦,親愛的妹妹~」
「知道了……」
真是的,怎麼攤上這麼個又懶又愛欺負自己的哥哥。
考慮到東西的重量和路程,千夏去了離家最近的那個商場。
一路上,大家都忍不住多回過頭打量她一眼。
千夏的臉很小,就連普通的口罩戴在她臉上都寬大得滑稽。
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不止一次地在心裡吐槽哥哥。
剛踏進超市,千夏就被人流量給驚到了。
心裡不禁疑惑:怎麼工作日超市也這麼多人?而且還不是下班的高峰期啊……
她嘆了口氣,認命地推了輛小推車。
從口袋裡翻出一根黑色皮筋,稍微綁了個低馬尾,看上去清爽多了。
少女的眼尾微垂,盯著森川昂發過來的購物清單眨了眨眼。
一張長圖霸占了她的整個手機屏幕,除去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全是森川昂愛吃的零食。
薯片。
還特意標明要黃瓜味?
海苔。
還必須是之前那個牌子的?
看著堆得越來越高的小推車,千夏猶豫了片刻。隨後調轉了一個方向,決定還是先買自己的生活用品好了。
如果提的動呢,就幫他帶一些,如果提不動,至少先把自己的生活需求解決了。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後,她推著滿當當的小推車就出發前往女生的日用品區。
這一塊較食品區人會少一些,千夏頓時感覺空氣都清新了。
走過內衣區,千夏來到了賣衛生巾的專區。
為了防止撞到其他人,她將手裡的推車往旁邊靠了靠,然後俯下身子來,在琳琅滿目的商品前挑選著。
嘴裡還跟著超市的背景音樂哼著歌,雖然不著調,但小日子過得很愜意。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
急匆匆的男聲打斷了千夏的思路,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攬住了肩膀,身子也被帶著轉了一圈。
原本綁在頭發的皮筋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淺棕色的長發松松垮垮地散落了下來,垂到肩上。
連掛在耳朵後面的口罩帶都被甩開,露出一整張臉。
她驚恐地看著身邊的男孩,大腦失去了反應。
只見他迅速脫下身上的外套,然後將它埋進推車裡的零食堆下面。
攬住她肩膀的那只手握緊了幾分,似乎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男孩低下頭,佯裝在挑選商品。
從這個角度,千夏只能夠看到他的側臉。狹長的丹鳳眼低垂著,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男孩此時的神色。
「這邊!」
盡頭傳來一聲低吼,千夏下意識地側眼看去,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身形高大強壯,面露焦慮,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親愛的,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低沉又魅惑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千夏皺了皺眉頭,驚訝地仰起頭來看他。
男孩毫不在意她的表情,自顧自地拿起一包衛生巾,在她面前晃了晃,還對她眨了下眼。
千夏忍不住一陣惡寒,這男的實在是比他哥哥還油膩……
那群大叔正欲進來,但裡面的女人們臉上明晃晃的厭惡,讓他們望而卻步。只尷尬地咳了兩聲,就浩浩蕩蕩地快步離開了。
目送他們走遠後,男孩才松開了攬著千夏的那只手。
他舒了口氣,手肘隨意搭在一旁的貨架上,低下頭迎上少女疑惑且驚恐的眼神。
「噗...…」低低地笑出聲,潔白整齊的牙齒露出來。
一掃剛剛魅惑的模樣,有幾分陽光青少年的影子。
少年把手上的那包衛生巾丟進千夏的購物車裡:「喏,送你了。」
千夏嘴角一抽:……你又沒付錢,什麼叫送我了?
她有些無語地看著面前這個陽光青少年,沒好氣地問道:「你剛剛在干什麼?」
莫名其妙被揩油,還被迫做情侶,她覺得這時候不打人就是給他那張帥氣的臉面子了。
「幫個忙嘛,剛剛你也看到咯。」
他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要是回去了,就得學著如何管理億萬家產了。」
「……」信你個鬼?
少年癟了癟嘴,無辜地對著千夏眨了眨眼睛,就差沒流出幾滴眼淚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千夏,瞥見她臉上的兩塊紅暈。
少年頓時惡趣味來了,抿了抿嘴唇,湊到她的面前:「誒,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
這個人怎麼胡言亂語的?
「其實你長得也很漂亮,配我的話——」
沒等他話說完,千夏實在忍不住了,抬起腳對著他昂貴的最新款運動鞋就是狠狠的一踩,然後頭也不回地推著車離開了。
少年吃痛地在原地跳腳,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意思。
他拿出手機對著她轉身時的側臉就是「哢嚓」一拍,放大了照片的人,嘴裡喃喃了一句:「還真是趣呢。」
火鍋
離開了那個奇怪的少年,千夏也沒有多逛,推著購物車徑直去買了單。
看著價格顯示器上面的數字,她拿出剛剛從森川昂身上搶來的錢包,就要付款。
收銀員小姐姐對她擺了擺手,露出職業性的一笑,溫柔地說:「小姐您好,您是我們今日的幸運客戶,所以您購買的這些商品都是免費的。」
免費?
千夏愣了一下,她經常在這裡的商場買東西,最近沒有聽說有什麼活動啊。
雖然今天買的這些不貴,但也不算便宜了。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問個明白:「您好,我想問一下,今天……是有什麼免單活動嗎?」
她看到對面小姐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半響,才有些勉強地微笑著說:「是這樣的,您是我們超市今日的第兩千五百名顧客,2500是我們店的幸運數字,所以您就是我們今日的幸運顧客。」
「可是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活動啊?」
「這是我們集團上面剛剛決定的,您還是第一位幸運顧客。」
收銀員小姐姐也很無奈,本來上一秒就可以准備下班了。
結果被小少爺留了下來,說要等到照片上的那個小姐才可以離開,還要求找個借口給她免單。
在經過經理的再三確認後,千夏才肯提著滿滿一大袋的戰利品離開。
雖然這活動聽上去挺不可信的,但人家非要送也沒有辦法,只好當作是自己太幸運咯?
送走了千夏之後,收銀員和經理都松了一口氣,人類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燒起來——
「經理,您看,那位小姐會不會是小少爺的新女朋友啊?」
「戴著口罩沒看到正臉,但看她的氣質……我覺得和小少爺倒是挺搭的。」
經理望著千夏遠去的方向摩挲著下巴:「你一會記得去找小少爺付錢。」
「我去要?」
收銀員小姐姐欲哭無淚,那位小少爺可是出了名的惡魔:「經理,能不能換個人啊?」
經理聳了聳肩,兩手一攤:「不能。」
-
千夏剛踏進玄關,就發現多了好幾雙鞋子,心想應該是大家來了。
果然,緊接著屋內就傳來了網球部眾人的聲音——
「啊,阿桃!放開我的肉丸!」
「英二前輩,你太過分了!」
「呵呵,那麼這一邊的辣鍋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還有我哦,周助,別想獨吞。」
「嘶~吵死了臭桃子。」
……
千夏搖了搖頭,嘴角噙笑,天氣剛涼下來就吃火鍋,這些人也真是的。
她換好了拖鞋,提著一大袋零食走了進去。
剛走近餐桌就聞到濃濃的火鍋味,霧氣在空中盤旋上升。
「誒?千夏醬手上提的是零食嗎!」
嗅覺最靈敏的英二像小貓咪一樣光速跳到她面前,上下打量著購物袋。
森川昂丟下辣鍋的爭奪權,衝到英二身後就把他拎了起來:「不可以,英二!那是我的寶貝零食!」
「見者有份哦,森川前輩~」
「不許動!」
桃城見狀拼了命地往自己碗裡夾肉丸:「英二前輩,美味的小肉丸我就不客氣啦,嘻嘻~」
望著孩子般搶奪食物的兩人,千夏的嘴角一抽,丟下零食就往餐桌走去。
她的眼神在位置上掃了一圈,今天來的人一共就只有:桃城、海堂、乾、不二、英二,轉了一圈發現就只剩下乾旁邊有空位了。
認命地往那邊移動,不過......她才剛踏出一步,森川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她旁邊。
他抓住千夏的肩膀就把她往不二身邊推:「來來來,哥哥把離麻辣鍋最近的位置讓給你!」
「?」
千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森川昂推到了不二的隔壁。
她仰頭看著不二呆愣地眨了眨眼,後者則是歪了歪頭對她溫柔一笑:「千夏過敏還沒好,不能吃刺/激的東西哦。」
千夏嘴角一抽,尷尬地「呵呵」一笑,感覺在他旁邊坐著還挺……煎熬的,得時刻注意自己的吃相。
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火鍋上,剛剛吵著要零食的兩個人也都坐了回來。
森川昂搬著碗筷和乾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千夏的隔壁。
他夾了一塊剛剛熟的培根放到千夏的碗裡,眼睛看也不看她,幽幽地問道:「哥哥的錢包呢,嗯哼?」
「哦!」
千夏突然想起來在超市的事情,被他們這幾個人一鬧都忘記今天被奇怪的人揩油又中大獎的事了。
森川昂被這聲尖叫嚇得手一抖,剛夾上來的肉丸又重新掉進了鍋裡,發出「撲通」一聲。
他不安地轉過來臉來,揚了下眉毛:「別告訴我,你把我的錢包丟超市裡了?」
「怎麼可能呢,我又不是哥哥你。」
千夏對著森川昂偷偷做了個鬼臉,低聲說道:「不像你那麼笨。」
「你……」
森川昂撇了撇嘴,余光掃到正在看熱鬧的不二,邪邪地勾起嘴角:「誒,你臉這麼紅,剛剛見帥哥去了?」
「我這是過敏啊!過敏你忘了嗎哥哥!」
她氣得瞪大了雙眼,但怎麼覺得這句話,莫名有點熟悉……
啊,她想起來了!是那個長得挺帥的豬蹄子!
千夏掏出錢包,遞給森川昂,認真地說:「哥哥,我剛剛真的見到一個帥哥。」
「撲通!」
又是一個肉丸掉落到湯裡的聲音。
森川昂用余光瞥了眼筷子空了的不二,暗暗輕笑了一聲:「嗯?那怎麼沒把人家帶家裡來玩?」
「可惜是個變態。」
她無語地對著森川昂翻了個白眼:「那個人,雖然長得一副儀表堂堂的樣子,但就是個猥瑣男!剛剛在超市裡還莫名奇妙抓我的肩膀,叫我……」
「啪——」
森川昂和不二周助一同放下筷子,其他人也停住手中的動作,齊刷刷看了過來。
森川昂抬起腳,架在自己的椅子上,橫得像個校霸。
他低低地咒罵了一聲,眼神變得凌厲:「誰?!欺負我妹妹?帶哥哥揍他去!」
冰藍色的眼眸睜開,射出的光芒似要把面前的一切掃蕩干淨
被兩人的眼神嚇了一跳的千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眼神在兩人之間閃爍著。
「......其實也不是什麼很那個的舉動,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躲什麼人似的。應該也是無奈之舉吧?」
森川昂:「下次如果看到他,看我不打斷他的手。」
不二周助:「好久沒活動筋骨了,之前學柔道的底子應該還在。」
森川昂看了不二一眼,心下暗笑:「對哦,你的不二前輩可是會柔道的。」
千夏愣愣地點了點頭,扯開嘴角勉強一笑:「但是,哥哥……今天我中了超市的什麼幸運顧客獎,所以,沒有花你的錢,是免單的。」
「!」
森川昂震驚了五秒後,激動地搖著千夏的肩膀:「好妹妹!我又有錢去買新出的專輯了!!這次我可以買五十張!」
「……」
好的呢,見錢忘妹的哥哥。
眾人又繼續在縈繞的霧氣中愉快地吃起了火鍋,趁大家心思都放在吃的上面。
森川昂從千夏身側離開,繞了一邊,溜到不二旁邊。
摟過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吶,周助。你剛剛怎麼比我還緊張啊?」
不二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下,而後鎮定自若,眯眯一笑:「昂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欸欸欸,那可不行,哥哥只能有一個。」
森川昂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壞笑道:「要不……給我老妹做個男朋友?」
聞言,不二的手一頓,勺子裡火紅的辣椒油沿著純白的碗沿流進碗底,畫面有些突兀。
他還沒有決定好要如何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這種想法存在越久就越難說出來,也不容易表示清楚。
放下勺子,側頭看著森川昂,嘴角勾起熟悉的笑容:「那好像也很有趣的樣子呢。」
不二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愣是狡猾如森川昂,他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了。
只得訕訕地坐回千夏隔壁,埋頭吃火鍋。
-
兩個小時後,大家紛紛散了。
火鍋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只剩下些許纏綿在空中的霧氣。
千夏拿起森川昂洗好的碟子,蹲下身子,將它們整齊有序地放進櫃櫥。
想到他剛剛偷偷摸摸地跑到不二身邊耳語什麼,便抬頭問:「哥哥,你剛剛和不二前輩說了什麼?」
「你猜啊~」
森川昂擠出一大塊洗潔精放在刷子上,手指不小心碰到尚有余溫的鍋底,嘴裡發出幾聲慘叫。
千夏耷拉下眼皮,壓低了嗓音:「你別逼我脫你褲子。
說罷,就伸手扯住森川昂的長褲,稍微動了幾下。
「別啊,你是變態嗎!」
他跺了跺腳,甩開了千夏的手:「我說……讓他當你男朋友。」
「什麼?!」
千夏一個沒拿穩,手上的幾個碟子接二連三地掉到地板上,發出清脆響亮的破碎聲。
她顧不得這些,用力扯過森川昂的褲腳,嚇得對方用沾滿洗潔精的雙手提緊褲頭。
「你怎麼可以這麼和他說啊!」
「那你要我怎麼說啊?」
「不是……」
千夏嘆了口氣,無奈地站起來,一手撐在洗理台上。
既然他都這麼問出口了,也沒辦法收回了:「那,不二前輩是什麼反應?」
「他啊?」
森川昂有點難為情地看著千夏,弱弱地說:「他好像……好像是沒答應?但又好像是答應了?」
「?」
她脫下圍裙,隨手甩在台面上,一副要和森川昂決一死鬥的樣子:「你這麼問,我以後還怎麼裝作若無其事地見不二前輩啊?」
「那……就不見嘛,嘻嘻...」
森川昂兩手一舉,做了個「投降」壯,賠笑道。
「你...…」
-
凌晨,不二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眠,晚飯時森川昂說的那些話還在腦子裡不停打轉。
即使森川昂的語氣還是和平日裡開玩笑時一樣,但他認真的眼神是不會錯的。
睡不著,索性起身。
他披了件薄外套,把窗戶打開一小條縫隙,試圖讓清冷的風吹醒自己。
最近的一切反常,都來得太突然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他是喜歡她的。
只是他們彼此之間太過熟悉,親如一家人。
自以為的「兄妹情誼」被推翻之後,想表達的意思卻被卡在喉嚨裡。
他翻開之前轉存到手機裡的照片,除去之前運動會時的合照,還有這些年收集的零碎照片。
女孩的喜怒哀樂,全都展現在一張張圖片上。
他低低地笑了,笑得很純粹。
溫柔的笑聲被風吹散後,喃喃道:「還是要快點說出來才好。」
悸動
森川昂重新回到學校後,接送千夏上放學的人又從不二變回了他。
而千夏唯一能和不二有交集的攝影社,也因為他網球部的訓練和比賽,漸漸失去了聯系。
好像一切都重新回歸了最原本的生活。
而過去的那一個月,只像是夜半時甘甜的夢。
偶爾放學後,詩織還是會拉著千夏去看網球部的訓練。
場外圍觀的人們看到她來,也會像以前一樣默契地給她讓出一個位置。
網球部前任部長的妹妹。這個身份還是能夠有這麼一點特別對待的。
「好羨慕你啊,森川學妹!」
她在外場看比賽時,經常會有同校的女孩子過來搭話,大多都是這裡帥哥們的愛慕者和崇拜者。
千夏在學校裡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平日做事認真、為人隨和,和前輩們說話從來都是乖巧的模樣。
偶爾看到她和森川昂打鬧,大家也愈發會覺得她可愛有活力。
除了之前被封了個什麼「一年級段花」類似的稱號外,她還被私底下評為「青學令人最羨慕的女生」。
她有什麼可羨慕的……納悶。
「你是森川前輩的妹妹,離網球部的正選們更近了一步,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聞言,她微微一愣: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千夏低頭掃了眼護腕,情不自禁地撫上那個小白鯨圖案。
她從來沒有感受到有什麼不同。
和這裡許多為他們加油鼓勁的人一樣,她不懂網球,也不去強融他們的世界。
在場外時,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觀賽者和……愛慕者。
靜靜地埋沒在人群中,待心中的王子上場後再為他歡呼、鼓勁。
-
剛剛結束完一場練習賽的不二,慢慢移步到場邊喝水。
他隨意掃了一眼場外,人還是和往常一樣多……
目光在觸及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頓了一下。
仔細想來,最近太忙都好少看到她了,原來清瘦的臉,好像圓潤了些。
應該沒少和森川昂搶零食吃吧?
他拿了瓶水,轉身走出網球部,外圍的女孩子們紛紛投來尖叫和愛慕的眼神。
不二淡淡地笑著,目光不多逗留,徑直走向她:「千夏是來找哥哥的?」
她經常來網球部找森川昂一起回家,所以他下意識地以為這次也是。
說罷,不二周助把手中沒開封過的水遞給她:「要進來嗎?」
「沒事沒事,不用的,大家都在訓練,我這樣進去不太好。」
千夏急忙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我今天其實不是來找哥哥的,是想要找不二前輩。」
「我?」
不二的眼中閃過一瞬錯愕。
「嗯!」
她點點頭:「不二前輩,還記得山本老師說過的下一年度的中學生攝影大賽嗎?」
不二愣了下,隨即笑開:「啊,我記得。而且,之前聽社裡的同學們說,山本老師好像推薦千夏報名了是嗎?」
「嗯!」她右手無措地拉了拉書包帶,黑色的背包一上一下地搖晃著。
「我是想問,不二前輩這次也會參加嗎?山本老師讓我負責登記和整理報名表。」
千夏知道不二對於參加比賽拿名次的事情不太在意,只是他真的很有天賦。
她也很希望,他在攝影方面的才能也能夠被大家發現。
不二摩挲著下巴思考,半響,他對著千夏微微一笑:「嗯……大概不會參加吧。因為這段時間需要准備比賽,而且明年年初,部裡也安排了合宿,就沒辦法去收集素材了。」
他看到女孩充滿期待的眸子暗淡了下去,伸出手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惹得目光集中在這邊的女生們連連尖叫。
不二稍稍俯下身,與她平視,輕柔地開口:「不過,我們千夏一定可以做的很棒的。」
聽到他說「我們千夏」的時候,她的心弦被猛地撥了一下。
「嗯,我會加油的!不二前輩也要加油哦。」
總是這樣的錯覺,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離他更近一步。
這段時間裡,兩人都在忙碌著各自的事情。
上放學的時間點不同,也不在同一層樓,平常連見面的幾率都很小。
可是每次見到他,卻又總是那麼溫柔,看不到任何距離感。
-
提起攝影比賽,千夏還是有點發愁。
從前她很少參加這樣的比賽,一是覺得自己的能力還需要磨練和積累,二是因為自己的媽媽。
森川久美本身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攝影師,她怕媒體會拿她來大做宣傳。
她並不想靠媽媽的名氣獲得什麼,更希望是自己的作品得到認可。
自從這兩年森川久美漸漸淡出圈子後,千夏便嘗試著去接觸相關的比賽了。
這次碰到的中學生攝影大賽,是全國級別的。可以說是一個很好的交流和切磋的機會,她決定把握住這個機會。
吃過晚飯後,她打開了網頁,靜靜地等待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到八點整,然後登錄比賽的官網。
今晚就該公布比賽主題了。
千夏進入這次比賽的主頁面,看到新聞欄裡果然跳出了最新消息。
她緊張又期待地做了個深呼吸,手指在鼠標上一壓,點開,忽略前面的長篇大論,直奔最下方。
「本次大賽主題——」
「初見」
初見……她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沒想到這次主辦方一改往日的風格,不再走「青春」、「陽光」這一類的方向了。
一時間大腦空白,沒有什麼想法。
郁悶地嘆了口氣,雙手抱在腦後,目光飄出窗子,墨色眸子中映著一輪圓月。
正愁著,森川久美就給她打來了電話。
「啊——千夏,你看到了嗎?」
電話另一頭傳來森川久美興奮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活力四射啊……
千夏無奈地皺了下眉頭,把聽筒從耳邊拉遠了些,緩緩開口:「我看到啦,媽媽!你別那麼激動,冷靜一點說。」
森川久美輕咳一聲,又被自家女兒吐槽了。
「那,你有想法了嗎?」
「說實話,一點頭緒都沒有。」
千夏把消息截了個圖,發到手機上保存著,然後點了右上角的紅叉。
在關掉電腦之前,又掃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她把眼神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撐著下巴,仰頭看向夜空。
今晚沒有星星,厚厚的雲層也全部消散開,只留下孤零零的圓月掛在空蕩廣闊的暗藍天空中。
都說月圓時,也是團圓的日子。
......突然就很想爸爸和媽媽。
千夏鼻頭一酸,眼眶紅了一圈:「媽媽,你最近會回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響,她才聽到森川久美抱歉道:「對不起啊千夏,媽媽這段時間可能沒辦法回去陪你們了,還有一點工作還沒有交接好,需要在工作室住上一段時間。」
「那爸爸呢?」
千夏想起森川誠一郎就有點頭疼。
一個年輕有為的國家級跳水運動員,在自己最鼎盛的時期選擇了隱退,非要去做青訓隊的教練。
這件事在當時也是轟動了整個體育界,後來隔三岔五都有記者跑上門來請求采訪,最後弄得他們全家搬到東京來。
「大概等新年過後,他也會回來的。」
森川夫婦心底對於兩兄妹是充滿了愧疚的。
在他們小時候,就極少有時間陪伴在他們身邊,連保姆都比他們熟悉自己兒女的喜好。
而近些年兩人都紛紛隱退,一家人相處的時間才慢慢變多了起來。
慶幸的是,兩兄妹沒有因此埋怨和疏遠他們,森川昂更是從小就學會了在父母不在身邊時擔任起小家長的責任。
「那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早點回來哦。」
千夏壓下心裡的苦澀,乖巧地應下,又小大人似的囑咐了森川久美幾句,才掛斷電話。
臥室裡又重歸安靜。
所以,「初見」到底要怎麼樣表達呢?
「初」的話,很顯然,是第一次的意思。可是究竟是怎麼樣的「第一次」,才會使人印像深刻,值得記錄呢。
倏爾,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驚呼一聲就從椅子上跳起來,匆匆忙忙掀開床單,從床底下抽出那個裝滿了照片的木盒子。
千夏把它們一張張整齊地攤開鋪在床上後,開始細細打量。
這裡有著各種狀態的不二......但是,能夠代表「初見」的,有且僅有一張。
那時候,她並不懂什麼攝影藝術,只是覺得媽媽的那些相機有趣,偶爾會拿來把玩罷了。
森川久美以為她女兒是天賦異稟,在那年生日,就送了一台微單給她。
攝影愛好者通常有個習慣,就是會隨身帶著一台便於掃街的機子,方便能夠及時記錄下想要留住的景色。
自從有了自己的相機後,千夏也喜歡把它隨身帶在了書包裡。
九年前,四月的那個午後。
不二把尚不熟悉路的她安全地送回了家,還說:「既然我們兩個的家住那麼近,以後可以一起回家哦。」
淡黃色的光從雲層中漏了下來,朦朦朧朧的,籠罩了半邊天。
他的微笑,也染上了夕陽的溫柔,令人陶醉。
她就站在門口,呆愣著看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而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脫下書包,匆忙拿出隔層裡的相機,記錄下光影交彙的這一幕。
不過遺憾的是,她那時候只會按快門。連拍了幾張,不是過曝、就是糊了,就只有一張勉強能看得過去。
時隔數年,這張照片已經不夠清晰了,但千夏仍能回想起那天的悸動。
「少年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艷的人。」
忘記是從哪裡看到的這句話了。
以前她不懂話裡的意思,如今再想起這句話,自己倒成了話中的「少年」了。
少年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艷的人——
因為,容易一眼,就淪陷了一生。
新生
除了上一周在網球場見的那一面之外,千夏就再也沒看到過不二了。
加上她社團裡的事情也多了起來,更沒辦法往網球部跑了。
否則,她很擔心山本老師會把她的頭發剃得和他的地中海造型一樣。
森川昂照例和千夏一起去上學,兩個神仙顏值的兄妹走在一起,也是青學的一道風景線。
更何況,森川昂還是個妖孽級別的主——
看到周圍頻頻回頭的女孩們,他勾起邪魅的一笑,高舉著手向她們打招呼。有時,還會對她們眨眨眼,引起連連尖叫。
千夏則是無奈地撇過頭,默默地和哥哥拉開距離。
但今天有一點點不一樣。
「誒,你聽說了嘛?好像有個很帥的轉學生要來青學。」
「我知道我知道,據說顏值可以和網球部正選相比呢!」
「好像是個一年級生?」
「對!一年六組的,今天就會來上課。」
「啊啊啊啊,有照片嗎,好想看看啊!」
「……」
一大早的,清新的空氣中都是八卦的味道。
那些原先看到森川昂還會巴眨巴眨眼睛的女孩們,今天很有默契地無視了他。
千夏本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的,不過,聽到自己班級還是下意識地拉長了耳朵。
「你們班要來轉學生?」森川昂也聽到了,對她揚了下眉。
千夏聳了聳肩膀:「不知道,我整天忙著往社團跑,哪有時間在班上聽這些消息。」
-
走回班級的路上,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
八卦的力量真夠強大的,千夏暗暗在心裡感慨道。
「千夏!聽說了嗎,聽說了嗎!」
她剛坐下,連書包都沒放好,前面的八卦傳播者小杉詩織同學,就急不可待地轉過來對著她開始喋喋不休說著「轉學生」八卦。
「轉學生?」
「嗯!」詩織點了點頭。
桃城嘴裡咬著一塊面包走了過來,在位置上站定後,拿下面包加入了八卦小組:「我知道內部消息哦~」
小杉詩織興奮地冒星星眼,急忙問:「什麼什麼!!什麼內部消息?」
千夏也好奇地轉過身,抬頭看著他。
在兩人「求知」的目光下,桃城故作神秘地說道:「據說這個轉學生,是跡部的表弟,星野家的小少爺。」
小杉詩織有些懷疑這個消息的可靠性,既然是跡部的表弟,按理說首選的應該會是冰帝,為什麼會跑來青學呢?
「我這也是聽教練和手塚部長聊天的時候說的……」
桃城頓了下,又補充道:「那個星野小少爺,好像想加入青學的網球部,所以先提交了申請。」
那這麼說的話,好像是挺可信的消息。
班裡的一些女生已經開始期待了,有的還扒在門邊偷偷往外看。
最後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平日裡吵吵囔囔的班級瞬間安靜了下來,原本游走在走廊和教室過道內的同學也齊刷刷地閃回各自的位置。
在眾人閃閃發亮的眼神中 ——
兩鬢漸白的木村裕一抱著厚厚的一疊文件夾走進了教室,可憐的文件夾有著快要爆開的跡像。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鏡框,將它扶正。兩手撐在桌沿,粗獷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像接二連三炸開的雷。
「相信大家都已經聽說了。」
千夏撐著下巴,聽他開始說轉學生專用的開場白。
「我們班從今天開始,會有一名新同學加入。」
在大家期待且好奇的目光中,他朝門外招了招手。
一個高大清瘦的身影款款而入,高貴的氣質由內而外地散發。
即使穿著普通的制服,也引得在場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千夏莫名覺得這個側臉好熟悉......即便對方低著頭,也有點眼熟。
講台上的男孩在木村裕一身邊站定後,單手插著褲袋轉了個身。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額前微卷的銀白色短發,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抬起頭。
「大家好,我是星野拓海,請多多指教。」
「?!」是他?
千夏的手不受控地向旁邊滑去,下巴垂直砸在課桌上。
「啊——」
吃痛的發出慘叫,把大家注視著新同學的目光成功轉移了過來。
星野拓海聞聲望去,不出他所料,是當初在超市裡遇到的那個女孩。
看到她吃驚的表情,他心裡頓時冒出惡作劇成功的竊喜。
而後,在女孩呆滯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她。
在快要接近她桌沿的時候停住腳步,弓下身子:「嗨~好巧啊。見到我這麼興奮?」
千夏:這個人又在胡言亂語什麼?
眾人:好像有故事?
星野拓海的臉上露出得意的一笑,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微微側了個身,把眼神轉移到了她的鄰座身上。
「吶,這位同學,可以和你換個座位嗎?我剛剛轉來青學,還有很多地方不太懂。正好和這位森川同學比較熟,所以……?」
「可…可以!」
星野拓海字裡行間都是禮貌的請求,但那種氣勢,卻更像是一種命令。
男生哆嗦了一下,拖出抽屜裡的東西就溜到最後的空位上。
「咳咳,那就這樣坐定了。」
木村裕一清了清嗓子,又對千夏說:「森川同學,既然你和星野同學熟識的話,就麻煩你多照顧照顧他了。」
千夏納悶了,她什麼時候和這個人很熟了?
就因為那個一面之緣嗎……還有,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不會是專門調查了她,要報那個一腳之仇吧?
這個小少爺不會那麼無聊吧?
她後怕地挺直了腰板,轉過頭,看到星野拓海對她笑得一臉燦爛,還有來自四面八方探究的、嫉妒的目光。
「......」其實也不一定。
-
一整節課下來,她都覺得如坐針氈,隔壁時不時就會飄來眼神。
班上的其他同學也有意無意地轉頭看她幾眼,盯得她發慌。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課,詩織迫不及待轉了過來,連平時愛在這個時候吃便當的桃城都安靜地盯著兩人。
千夏知道他們兩個想問什麼,很巧,她也想知道。
在詩織出聲之前,伸直手臂做了個「且慢」的動作。
然後在兩人的注視下,她把椅子轉了個方向,正對著星野拓海,一副審問犯人的模樣。
「你……」
她頓了一會兒,覺得對新同學還是得友善一些。
千夏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張笑臉:「星野同學,請問我們…...熟悉嗎?」
星野拓海見女孩有被惹怒的趨勢,有趣極了,他懶懶道:「嗯?我們上次在超市的時候,不是還一起買東西來著嗎?」
他還癟了癟嘴,做出一副被拋棄的表情:「千夏這是……才過多久,就不喜歡我了嗎?要把我們之間美好的一切都忘記嗎?」
詩織和桃城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秘密般,相視眨了眨眼,然後齊刷刷看向千夏。
在三人的注目下,千夏的額角忍不住爆出一個「井」字。
這個人怎麼比她哥哥還要難對付的。
她不怒反笑,壓住內心想揍人的衝動,看著他一字一頓:「我們只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星野同學。」
上課鈴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連周圍想看好戲的同學都失落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不過,他們還是靈敏地嗅到了八卦故事的氣息。
-
自從上次老師交代要好好「照顧」這位少爺之後,某人還真就拿著這個借口開始頻頻找千夏搭話。
去往社團活動室的路上,千夏背著裝了兩個機身,四個鏡頭的包艱難地小跑著。
額角布滿細汗,凜冽的狂風刮過,白皙的臉頰也微微發紅。
感受到口袋裡的手機振動,她停了下來,伏在欄杆上有氣無力地拿出手機。
連看一下來電顯示的心情都沒有,就接了起來。
「hi~千夏醬。」
星野拓海的聲音傳來,她稍稍翻了個白眼。
瞥了眼屏幕上的時間,剛打算掛電話,那邊又傳來了他低沉邪魅的聲音。
「剛剛風太大,把我被反鎖在音樂室裡了,樂於助人的你能不能來救救我?」
這幾天被他耍過不下數十次的千夏對這種「求助」開啟了免疫模式,只說了一句「抱歉,我沒有空。」就想要掛掉。
倒不是騙人,她是真沒空。
今天和她一起值日的同學突然請假,她只好一個人打掃完整個教室。
等她搞定,離社團活動開始只有十分鐘了,顧不上收拾作業,背起相機包就跑到另一棟大樓。
她都累死累活爬到只剩幾層之遙了。
這時候讓她跑到門口保管室拿鑰匙,然後再去音樂室找他……而且還不排除惡作劇的成分。
簡直天方夜譚。
見千夏沒有回復,星野拓海哀嚎道:「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委屈,這裡又冷又餓的,太可憐了!」
似是不忍心,千夏嘆了口氣:「那你等我社團活動完再去救你。」
她把背包帶拖到半臂的位置,揉了揉肩膀,酸痛感讓她不禁發出「嘶」的一聲。
「等你社團活動完,都幾點了啊森川同學。那時候,你估計就只能看到一蹶不振的我躺在音樂室的地板上,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兩眼……」
話音未落,千夏掐了電話,嘴唇抿成一條線,邁開了步伐。
聽到機械的忙音,星野拓海無聲地笑了下。在空蕩蕩的音樂室裡轉了一圈,又坐到了鋼琴前。
隔壁悠揚婉轉的琴音,哄得他想要打瞌睡。
五分鐘後,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
他半闔的眼皮慵懶地睜開,看著少女喘著粗氣跑到走廊的窗前。
星野拓海扯了扯嘴角,起身走近了她。
千夏把鑰匙直接塞到他手裡,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的女孩就跑開了,還一邊喊道:「開完了記得還到保管室!」
「噗......」他輕笑出聲,嘴角咧開,露出了整齊的牙齒。
這幾天的相處,他算是慢慢摸清她的性格了。
不出聲坐著的時候,就像一只小白兔一樣乖巧。
不過絕不是那種傻白甜類型的女孩,平時欺負她的時候還會張牙舞爪地反擊。
嘴上說著吐槽他的話,心裡其實很柔軟。
他感覺心裡那塊被自我冰封的地方好像在一點一點被敲開。
-
轉學第一天的談話,果不其然,被班上愛八卦的同學傳了出去。
整個校園裡都傳得沸沸揚揚,每個版本還都不一樣。
版本一:
「我聽說,那個星野小少爺,是為了追森川千夏才來青學的!」
「哇!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有帥哥喜歡啊!」
版本二:
「據可靠消息,星野拓海和森川千夏是家裡定下的娃娃親。現在婚約時間快到了,兩家的父母就把兩個人安排在一起上學,好像還同居了!」
「啊……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他們兩個人的氣質還真的是很配。」
「誒?那這麼說的話,學校裡的帥哥,就都歸我們了?!」
森川昂聽到後,停下腳步,轉了個身,走到那群女生身邊:「我妹妹的娃娃親?我怎麼不知道呢?」
聊得正歡的女生們,看到森川昂就在身邊站著,頓時慌了神。
青學裡誰不知道,森川昂表面喜歡欺負千夏,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妹控。
上一個敢這麼傳森川千夏八卦的人,已經被森川昂教育得見到他就雙腿直打哆嗦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半響,其中一個才顫顫巍巍地解釋道:「森川前輩,我…我們也是聽說的,不是我們傳出來的!」
「嗯?」
森川昂臉上的笑容消失,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道聽途說不可取的哦,學妹們,不然會不可愛的。」
「對不起!前輩!」
女孩們整齊劃一地鞠躬道歉,然後趁森川昂發火之前,撒腿就跑。
森川昂沒有移開腳步,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女孩們落荒而逃的方向許久。
「昂。」
溫柔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森川昂轉過頭來,落入眼中的,是不二難得一見的清冷眼神。
「你也聽到了,周助。」
「嗯。」
不二點點頭,對上森川昂一樣擔憂的眼神。
愣了下,隨即換回熟悉的笑容:「總之,還是要問清楚一下再說吧?」
森川昂回以同樣的微笑:「說得也是。」
「不過……」
不二加深了笑意:「胡說八道的人,也不可饒恕呢。你覺得呢,昂?」
「誒?」
森川昂反應了兩秒,然後低下頭,咧開嘴低低地笑出聲來:「果然是你啊,不二。」
喜歡
網球部活動室內,一改往日的吵吵囔囔。大門緊閉著,裡面圍了一圈人,愣是面面相覷,沒出一點聲兒。
千夏坐在長凳上,小手抓住裙邊,無意識地揉捏著。
抬眼掃了一圈面前的幾位前輩們,臉上的神情一個比一個還要嚴肅。
她或許該慶幸今天手塚部長不在,不然,這個部活室的溫度,估計會再降十度也不止。
放學後,千夏本來做完值日就打算自己先回家的。
誰知道原本這時候應該在網球部訓練的桃城,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還很慌張地對她說她哥哥被奇怪的女孩子纏住了脫不了身,要她過去。
然後……
就是這樣的審訊狀況了。
看了眼面前的這些人,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森川昂身上,她囁喏道:「哥哥……糾纏你的那個奇怪女生呢?」
「糾纏我的奇怪女生沒有,倒是你……」
森川昂俯身蹲了下來,和她平視,冷冷道:「那個星野拓海,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之前認識?」
千夏被面前這個認真又危險的男人嚇到,下意識地否認:「不認識!」
「可是,MOMO說他剛剛轉學來的第一天,就指名要和你坐隔壁,還知道你的名字喵~」
英二把球拍夾在背後,俯身向前,難得認真地盯著她。
「MOMO……」千夏抿了抿嘴唇,斜了他一眼。
被戳中的桃城,尷尬地吹了個哨子,躲到了大石的背後。
「吶,所以千夏可以和我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不二安撫地笑了笑,雙手撐在膝蓋上,兩腿稍稍彎曲,溫柔地看向千夏。
但他越是如此溫柔,千夏越覺得殺傷力大。
環視了一下大家好奇的神情,無奈,她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在超市碰到他的經過說了出來。
為了避免森川昂找星野拓海決鬥,還特意輕描淡寫了一番。
......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知我的名字的。在此之前,我們完全就不認識,也不可能有什麼交集。」
「誒?!」
英二挺直了腰板,驚呼道:「所以,星野拓海就是那天在超市裡欺負你的人嗎?」
「不算……」欺負啦。
沒等千夏說完,英二又自顧自地補充下去:「那大家說的什麼為愛追求到青學來的也是假的咯?」
「啊?」
千夏疑惑地皺起眉頭,這又是什麼故事?
乾掏出了小本子,喃喃道:「看來,之前收集到的數據需要全部更新了。」
「對了,乾。」大石側頭,看著乾緩緩開口,「星野拓海的資料,你那裡有嗎?」
「當然。」
乾推了推眼鏡,鏡面上泛著光,而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打開本子。
「星野拓海,目前就讀於青學高中部一年六組。在此之前,都在英國。近些年,星野家的勢力逐步從英國轉移到日本,星野拓海也隨著家族回到國內。」
頓了下,他又緩緩開口:「星野拓海是跡部的表弟,原本他是要入讀冰帝高中部的,但據說這位小少爺經常與他父親作對,排斥管理家族產業,還屢次離家出走。」
「至於,他和森川之間的資料……」乾停了下來,眼神從本子裡移到千夏臉上:「就需要森川來補充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
接收到乾的眼神,她條件反射地舉起右手發誓。
說真的,她也很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
森川昂起身,和不二交換了眼神:「看來,要解決問題,還是要去問星野拓海了。」
-
天台上,冷風陣陣掠過,吹得兩旁的防護欄沙沙作響,搖動不止。
「千夏醬,突然把我約出來是有什麼事嗎?」
星野拓海倚在門框上,一只手插在褲袋裡,另一只手把玩著額前的劉海,懶懶道:「不會是最近不找你玩,想念我了吧?」
看著他邪魅的樣子,千夏咬牙切齒地說:「不是……」
余光瞥見躲在牆後的兩人,森川昂聽到這話一副要出來和他大戰三百回合的樣子,不二周助則是緊緊地拉住他。
千夏的嘴角不可遏制地抽搐了一下:「我是想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又為什麼要在班級同學面前表現出我們很熟識的樣子?」
頓了一會兒,她接著補充道:「我們明明只是在超市見過一面不是嗎?」
星野拓海「啊」了一聲,勾起嘴角:「這麼多問題啊……讓我想想怎麼回答你呢...」
「我是星野家的小少爺,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名字和她讀哪所學校,應該不難吧?」
「要說為什麼嘛……」
他放下把玩著頭發的手,插/進口袋裡,俯身到千夏面前,輕聲道:「那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
千夏驚訝地指了指自己:「喜歡我?」
森川昂差點滑倒:「?」
不二的神色稍頓,眼睫微顫,冰藍的眸子裡映出面前兩人的影子。
「嗯哼。」
星野拓海直起身子,重新靠在門框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行嗎?」
「不是……」
她有點懷疑這個人話裡的可靠性了:「我們只見一面誒,你喜歡我什麼?」
「那又怎麼樣。」
他狹長的眼睛微闔,慵懶地說:「不然你找個和你長得差不多的介紹給我也可以啊!」
千夏低下頭思考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他點點頭:「行!
「誰?」
「我親哥。」
星野拓海和森川昂都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對著她眨眨眼,只有不二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你哥是誰?」
他倒是忘記調查她的家族成員了,失算失算。
「是我。」
森川昂再也待不下去了,整了整衣衫,從牆後走了出來。
不二輕笑了下,也緊隨其後,走到兩人的面前。
星野拓海被突然出現的兩人嚇了一跳,差點沒踩空跌下去。
隱藏好自己的情緒後,他掀起眼皮,微微仰頭,看了眼森川昂。
森川昂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眉間蹙起,狹長的丹鳳眼眯起,對他挑了挑眉:「你喜歡我妹妹?」
清風吹動他淺棕色的短發,陽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迷蒙中,痞氣裡又散發著凌厲傲慢的氣息。
星野拓海望著他,愣住了神,也忘記了回答。
「誒,你小子。」
森川昂被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臉上閃過兩團紅暈:「你別這麼看著我,不然我還以為你真看上我了。」
半響,星野拓海還是沒有移開視線,就那麼呆愣得看著他。
千夏迷茫地在兩人之間看了看,一時摸不著頭腦。趁他們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緩緩挪到不二的身邊。
不二摩挲著下巴,略有深意地笑著。看到向他這邊移動的千夏,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朝著森川昂和星野拓海的方向眨了眨眼。
星野拓海收起剛剛倚門的姿勢,慢慢走近森川昂。
森川昂揚了下眉毛,防備地往後退了半步。
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面前剛剛還在調戲自家妹妹的男孩,閃著星星眼,抱住他的手臂,期待地對他說——
「可以嗎,前輩!」
森川昂&森川千夏:「?」
不二周助:「噗,昂的魅力果然大啊。」
-
也不知道星野拓海是發什麼瘋,自從上次在天台見過森川昂之後,整個人就跟著了魔一樣。
原先見到千夏還會邪魅地和她開玩笑,結果……
最近只會一股腦地追著她問:
「你哥哥平時喜歡做什麼啊?」
「......打網球。」
「那他之前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明星算不算?」
「誒,他愛吃什麼東西?還有還有,他除了去網球部,還會去哪些地方呢?他喜歡的明星是哪個?」
「……」
「啪」地一聲,細細的筆尖斷成兩半。水性筆的墨漏了出來,染在白色的紙張上。
千夏艱難地抬起頭,絕望地正視著前方。
放下手中的作業本,用力蓋上筆帽,迅速起身走出了教室。
星野拓海從位置上彈了起來,也緊跟著她的腳步。
「吶,千夏醬~你告訴我嘛!」
「停!」
千夏伸出手制止住了他,無奈地說:「這裡是女衛生間,你也要進去?」
「不了不了,嘿嘿。」
丟下訕笑的星野拓海,千夏轉身走進衛生間裡。
正在洗手的詩織看到滿臉寫著「郁悶」的千夏,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是吧,千夏。星野不會還在問關於你哥哥的事情吧?」
千夏垂頭喪氣地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讓她清醒了些,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她就不明白了,這人不會真的喜歡上哥哥了吧?
接過詩織遞來的紙巾,擦干手,轉了個身靠在洗手台邊,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詩織,你說……他不會是喜歡我哥哥吧?」
「噗——」
詩織看著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心底升起了一絲同情。
拍了拍千夏的肩膀,安慰道:「如果真是那樣,以後……可能就要多辛苦你一點了,要照顧兩個奇葩。」
千夏絕望地長嘆:「啊——」
「不過,你還記得星野拓海向網球部遞交入部申請的事情嗎?」
聞言,她收回仰天長嘆的姿勢,歪頭看著詩織,疑惑道:「記得啊,怎麼了?」
「好像,被你哥哥給拒絕了哦。」
千夏訕訕道:「……我知道。」
「誒?你也知道啊!」
提起這件事,簡直就是森川兩兄妹近日的噩夢了。
當得知自己的申請被森川昂拒絕了之後,星野拓海就整日纏著他們兄妹倆。
原先那個風度翩翩、邪魅妖嬈的萬人迷大帥哥,突然就變成了森川兄妹的小跟班。
而且星野拓海一有空就跑去三年級找森川昂求情,還一邊哀嚎道:「森川前輩!你就收下我吧!」
後來,只要星野拓海一出現在他們班門口,班級裡的同學們就會起哄道:「森川昂,你的小跟班來了!」
之前森川昂喜歡男孩子的傳聞,又被拿出來重新炒熱。
他倆簡直就是青學當下的八卦頭條了,比當初千夏和星野拓海的熱度還要高。
有更熱情的小姐妹,還直接給他們組了一個CP……
擁抱
在星野拓海的不懈堅持下,最終森川昂還是讓他加入了網球部。
不過,校內排位賽在開學初就已經結束了,正選隊員也已選定。
縱使乾拿出他在英國比賽時的赫赫戰績,也沒有辦法強加。
「真的沒辦法嘛,部長?」
手塚瞥了面前正在「撒嬌」的大男孩,冷冷地丟下兩個字:「不行。」
心涼一截,星野拓海哀嚎了聲,抱著滿滿一籃筐的網球,整個人坐在地上。
大石看著他那委屈的小表情,仿佛下一秒真的就要落幾滴淚下來似的,安撫道:「那,要不爭取一下正選的替補名額?」
在看過他比賽的資料和錄像後,其實大家心裡都有底了。
這位星野家的小少爺的確是有點實力,若說正選,也是綽綽有余的。
但這樣勢必要替換一位正選隊員下來,對其他人來說並不公平。
「替補?」
星野拓海起先不太願意,他曾經怎麼說也是隊長級別的人物,太屈尊了吧。
不過,對上手塚清冷的目光,他還是暗自嘆了口氣:「也行吧……」
至少,也能算個正選了。
不二雙手背在身後,中間夾著個網球拍,悠哉游哉地走了過來:「那這樣的話,星野君今天也要加入正選的訓練賽,對吧,手塚?」
「啊,是。」
被點到名的部長大人,稍稍愣了神。在觸及到不二略有深意的目光時頓了下,用手扶了扶眼鏡,移開視線。
星野拓海從地上一躍而起,愉悅道:「沒問題!」
「訓練賽怎麼安排?」
乾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不二,在接收到眼神信息後,淡淡道:「1v1 的形式。」
星野拓海:「那我和誰?」
「我。」不二笑得雲淡風輕,還溫柔地詢問一下他的意見,「可以嗎?」
話音剛落,星野拓海挑眉看著不二,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他琢磨不透。
溫柔的語氣裡,他怎麼總覺得有一種危機感呢?
-
「誒?千夏,那不是不二前輩嗎?」
聽到詩織的話,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抹亞麻色闖入眸中。
不二斂起笑意,表情緊繃著,眉目之間都流露著專注。
真是少見啊……
她往網球場的方向湊近了些,轉了個方向才看清他的對手。
星野拓海的銀白發絲在落日余暉中染上了淡淡的金黃色,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卻刻意地掩飾著。
涼風掠過他所處的位置,措不及防地打了個寒顫。
詩織看了看不二,又看了看星野拓海,疑惑道:「他們兩個怎麼打起來了?而且看不二前輩的樣子,好像是超級無敵認真的那種,好可怕啊……」
「嗯。」
千夏抿了抿嘴角,抱著文件的手不自覺收緊。
剛剛從山本老師的辦公室裡出來,千夏就收到森川昂讓她自己先行回家的短信。
她想了想,決定順道去校宣室找詩織一塊回家。
誰知道碰巧路過網球場,就撞見這麼激烈的比賽。
大腦飛速運轉著,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到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有交集了?
而且,好像還是不太友好的關系。
縱使是她這樣的圈外人士,也能夠感受到,不二的氣場很強大。
她正想問一下場邊的圍觀群眾,發現「八卦小天使」小杉詩織同學已經先她一步了——
「學姐學姐!不二前輩和星野拓海是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啊,我也是剛剛才來不久,但聽她們說好像是星野拓海挑釁了不二前輩!」
旁邊的女孩也插了一句:「不是!是不二前輩找星野拓海單挑來著!」
突然周圍又三三兩兩地圍上來了幾個同學,千夏和詩織被他們擠在中間,聽著大家激情地討論著。
「今天的不二前輩好恐怖的樣子啊!誒?你們說,他們不會是為愛而戰吧?」
「啊——難道不二前輩有喜歡的人了QAQ」
「星野小少爺也好帥的!」
不知道是外圈哪個小姐妹補充了一句:「前段時間不是傳說那個星野拓海和森川千夏是情侶嗎!該不會是為了她吧?」
聽到這話,大家有些尷尬地偷瞟了眼被圍在中間的緋聞女主本人。
周圍迅速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
詩織用手肘輕輕撞了下千夏,後者彎了彎嘴角,給她一個「我沒事,我很好」的眼神。
心裡暗暗吐槽道:為愛而戰的話,應該為了哥哥才比較貼切一點吧?
……不對,等等!那不二前輩和哥哥有什麼關系?
千夏越想越走偏,拍一下腦門想讓自己清醒清醒,隨後就聽到場內裁判的聲音——
「比賽結束!」
「不二獲勝,局數7-5!」
眾人紛紛把目光轉移到場內的兩個人身上,千夏看了眼靠她這邊的星野拓海。
他整個人癱在地上,擺出一個「大」字,胸膛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心疼了他五秒後,她又把目光投向對面的少年身上。
不二接過乾遞來的毛巾,笑盈盈地向星野拓海走去。
為了提升自己的體力和耐力,不二周助這些年做了不少的針對性訓練,今日一看,果然卓有成效。
千夏從心底佩服,努力的天才,還真是不好惹的。
她的目光隨著不二的身影移動著,看到他俯下身子,向地上的星野拓海伸出纖長結實的手臂。
星野拓海掀開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大手一揮,搭上不二的手掌,借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
見比賽結束了,場外的圍觀群眾也陸陸續續地散開。
「不二好厲害啊,星野拓海都快支撐不下去了。」
「……我覺得用恐怖這個形容詞更准確一點。」
聞言,千夏回頭看了眼正在熱情討論剛剛精彩賽事的兩個男生。神色稍頓,心裡的疑惑快要漫出天際。
詩織側頭看了眼滿腹疑惑的千夏,緩緩道:「千夏,你說……不二前輩和星野拓海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而且你別說,這還真是有點情敵之戰的意思,不會真是要爭搶你哥哥吧?」
「……」
正說話間,她感到面前投下淡淡的一層影。
抬眼一看,不二正饒有興趣地靠在旁邊的網欄上盯著她們兩個。
詩織心慌了一下,哆嗦地和他打招呼:「不二前輩!」
「不二前輩……你,怎麼過來了?」千夏騰出一只手朝他擺了擺,笑容略顯勉強。
不二跳過了回答,反問道:「千夏來看比賽的?」
「嗯,正巧路過了。」
「那,現在要回家了嗎?昂沒有和你一起走?」
千夏終於想起來自己原本是要干什麼的了,眨巴眨巴眼睛:「嗯!哥哥今天被留下來了,讓我自己先回家。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不過不二前輩的比賽實在是太精彩了。」
不二周助把手從網欄的洞裡伸了出來,揉了揉她的發頂:「等我一下,一起回家?」
「不好意思,不二前輩。」
她正想說,她已經和詩織約好一起回家了。誰知道剛要轉頭找她,人就沒影了?
千夏訕訕地轉過頭來,干笑了兩聲:「那……我在這裡等你。」
不二滿意地望了一眼詩織跑遠的方向,點了點頭:「嗯!我很快就回來,抱歉要你等一會了。」
她目送不二跑開,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下。
是來自詩織的短信——
【好好把握機會哦~我就是一個做好事不記名的愛情助力師!】
真是……
她失笑著搖了搖頭。
-
霞光灑在柏油路面上,讓整條道都顯得閃閃發亮起來。
千夏瞥了眼不二手上的那疊文件,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不二前輩,要不還是我來拿吧?也沒多遠了。」
「沒事,反正也沒多遠了不是嗎?」
不二低下頭看著她笑:「不過這麼多文件,都是些什麼呢……修理哥哥的一百種方法?」
「噗......」
她忍不住笑出聲,朝前跳了一步,轉過身來倒著走:「才不是呢,是這次攝影比賽的一些資料,還有往年的獲獎作品集。」
晚霞映入墨色的眼眸,襯得少女的微笑更加柔和美好。
淺棕色的發絲像披上一層金色頭紗般亮眼,讓不二有一瞬間晃了神。
不著痕跡地隱藏好情緒後,他淡笑道:「看來,千夏非常用心地在准備啊。」
「是啊,總不能給媽媽丟臉吧。」
她聳聳肩,看到不二領口的汗漬,回想起了剛剛的那場比賽:「不二前輩,剛剛的比賽也很認真哦。」
之前總聽人說他比賽的時候不認真,但千夏並不覺得。
她看得出他每場比賽都有很專注、很認真地在打。
這是不二從小就有的良好教養,他尊重比賽,也尊重每一位對手。
所謂的「不認真」的差別,不過是他到底能夠把對方逼到什麼程度罷了。
千夏看到不二的神色頓了下,半響,才開口:「不二前輩為什麼要打到搶七局呢?大家都說,你是故意要耗盡他的體力的。」
局勢明明已經一邊倒了,星野拓海也是明顯在硬撐。只是訓練,倒不必真的把人打得累死累活的......總之她是不太懂啦。
但真是……好恐怖。
「也不算吧,其實賽前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在線辟謠了!
千夏暗暗松了口氣。
「但是,星野君實在太可愛了,忍不住想要和他多打一會比賽呢。」
「……」好的,腹黑本質上線。你說你的,我挑著信。
耳邊回響起那些女孩們的話,千夏歪了歪腦袋,看著不二調侃道:「不二前輩,你知道這場比賽在大家看來像什麼嗎?」
「嗯?」
「像是一場為愛爭奪戰!」
不二的腳步一頓,在原地愣了會,藍眸直勾勾地盯著前面一臉壞笑的女孩,彎了彎嘴角:「是啊。」
「誒?!」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千夏一時沒反應過來。
慌亂中自己拌了自己一腳,搖搖晃晃地就要向前栽去。
她緊張地閉上了眼睛,呼吸一滯。
不過,想像中與地面的親密接觸沒有到來,她就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額頭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對方的胸膛,疼得她忍不住想落淚。
原本整齊躺在少年胸前的文件夾,散落一地,掉出一張張精美的攝影作品。
鼻尖嗅到淡淡的花香,是少年身上獨有的味道。
和他的人一樣,清新淡雅,讓人著迷般地想要靠近。
她仰起頭,看到對方也正盯著自己,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
對上呆滯的冰藍色眼眸,她才緩過神來,迅速脫離了少年的懷抱,拉開兩人只間的距離。
「抱歉,不二前輩……謝謝你!」
不二收起驚訝的表情,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接著蹲下身去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文件。
目光在觸及到那張熟悉的背影時一頓,又不著痕跡地將它放回去。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兩人都默契地不說話,心思各異。
千夏默默低著頭,希望冷風快些讓自己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還一邊暗暗納悶:不二和她哥是真的有什麼了?
而不二則將胸前的文件抱緊了些,仿佛這樣還能夠聞到少女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思及此,他瞥了一眼害羞的少女,擴大了唇邊的笑意。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道路盡頭的拐角處。
購物
秋冬交替之際,室外涼意漸濃,仍不乏有一些情侶相約在校園的草坪上共進午餐。
千夏和詩織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兩人並肩坐在樹下。
「所以你真的撲到不二前輩懷裡去了嘛!」
「噓——」
千夏趕忙捂住詩織驚訝的小嘴,往四周瞟了一眼。
「你別那麼大聲,萬一被別人聽見怎麼辦?」
詩織無所謂地推開她的手:「哎呀,這裡沒有人的!一般大家都去大草坪那邊吃午飯了。」
她放下便當盒,拿出一個手握壽司,遞到千夏嘴邊,一本正經地問:「采訪一下,被喜歡的人抱住是什麼感受?」
千夏低眼看了看壽司,失笑:「就那麼短時間,能有什麼感受啊?只覺得,心髒跳的非常快,好像要從嘴裡跑出來一樣。」
說罷,千夏就想接過詩織手中的壽司,卻被她搶先收回去咬了一口。
詩織啃著壽司,兩頰像松鼠一樣鼓起來:「你真的不打算和不二前輩表白嘛?真是佩服你可以憋九年……啊不對,馬上過年就是第十年了。嘖嘖,十年啊,少女!」
「但是,我們都做了十年的朋友了,我突然跑去和他表白,不是很奇怪嗎?」
「又沒人規定,青梅就不能愛竹馬,對吧?要換做是我,我估計喜歡他的第一天我就去表白了!」
「噗……」
千夏笑了出來,用手指戳了戳詩織的臉頰,喃喃道:「快傳遞一點勇氣給我。」
「哈哈哈哈哈!」
聽到陌生的笑聲,兩人身子一僵,茫然地盯著對方,詩織鼓動的兩頰都瞬間停滯住了。
在愣神之際,只感到樹上一陣搖晃,落下幾片零碎的葉子。
半綠半黃的掉入了女孩們的便當盒裡,還夾著點點塵土。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到銀白發的少年正半倚在樹干上。一邊把玩著碎發,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
詩織站了起來,指著他質問道:「喂!你怎麼在上面也不出聲啊?」
星野拓海沒有接話,從樹上翻了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你又沒叫我,我為什麼要出聲?」
「那…你剛剛都聽到了?」
千夏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嗯哼?」
星野拓海兩手插/進褲袋裡,懶懶道:「聽到了啊,森川前輩昨晚夢游到廁所抱著馬桶痛哭,還有下午的隨堂小測可能會出昨晚的作業題……」
「不是!我是說,你聽到我喜歡不二前輩的事情了?」
星野拓海勾了勾嘴角:「剛剛聽到了,現在嘛……我還錄下來了。」
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舉在兩人面前晃了晃。
見千夏和詩織對視一眼,有要衝過來決一死鬥的趨勢。
星野拓海急忙退後了一步:「別生氣別生氣!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既然我知道了這個秘密,那我們以後就是統一戰線了!」
「……誰和你統一戰線了?」
詩織說罷就要擼起袖子和他大戰一場,千夏見狀拉住了她,轉頭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這不是要考試了嘛,幫我補補課?」
千夏咬咬牙,在心裡默默地和美好的放學時光道別後,勉強道:「……行。」
-
下午隨堂小測完,星野拓海同學憑一己之力,成功被留了下來。
連帶著答應幫他補課的千夏一起留在班級裡。
森川昂來的時候,兩人正在位置上奮筆疾書。
一個臉上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著桌上的考卷,遲遲難下筆。
另一個拿著演算紙,一題一題地講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少見的一副和諧畫面。
他湊近看了眼星野拓海面前的試卷,嘖......49分。
「怎麼?你倆這是不棄前嫌,共同進步了?」
聽這欠揍的聲音,千夏筆下一頓,沒抬頭,繼續寫著答題詳解。
倒是星野拓海見到來人,激動地撲了上去,嘴裡嗚咽著:「嗚嗚嗚……前輩,你總算來了!看到你,我覺得我的世界都亮起來了!」
森川昂很有預見性地閃到一邊:「別別別,別說那麼肉麻,我求你了!」
「星野拓海!你到底還想不想回家了?」
鉛筆尖斷裂開,散成兩半。
千夏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把最後這兩題做完,交給老師就可以回家了。」
可他突然改主意了,指著森川昂道:「我要森川前輩教我!」
森川兄妹身形一頓。
千夏率先笑了出來,而森川昂則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沒接話。
她好笑地看著星野拓海:「你確定嗎?」
森川昂急了:「……怎麼了?那,一年級的內容我也是還可以的嘛。」
「我記得我哥哥一年級時,現代文最高分也就38分。」
千夏對著森川昂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哈哈哈哈哈,森川前輩,你怎麼比我還低啊哈哈哈哈……」
「閉嘴!不准笑!」
「……」
-
本來一個星野拓海就夠千夏頭疼的了,偏偏森川昂不服輸地也要加入做題。
結果變成了一帶二的局面,硬是拖到了快要清校的時間才走出校門。
「話說,你為什麼回家也要跟著我們?」
森川昂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星野拓海,語氣裡似是嫌棄。
「因為……因為...…」
他用手肘不著痕跡地撞了撞身旁正在刷手機的千夏,對著她擠眉弄眼。
千夏往旁邊挪了挪,沒看他:「因為他太閑了唄。」
森川昂:「那干嘛不回家?」
星野拓海沒有接話,拿出手機在千夏面前不經意地晃了晃。
她猛地一抬頭,看到他揚了揚下巴。
果然……生在江湖,不得不低頭。
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余光瞥到超市,隨便抓了個理由對著森川昂說道:「因為太閑了,所以想和我學做料理啊。」
「和你?」
森川昂低低笑出聲,仿佛聽到了個驚天大笑話:「學做黑暗料理嗎?」
千夏不服氣了:「你可別小看我!說不定,我認真做比你做的還好吃呢!」
「行~」
敢情之前是不認真才炸的唄?
森川昂也不揭穿她,寵溺地答應了聲。
他可不想到時候這小妹妹真和他杠上,做出神級黑暗料理,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
千夏各科成績都不錯,唯獨家政課……
想起以前那些烤焦的面包、蛋糕,還有蒸壞的蒸汽烤箱……
森川昂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朝剛剛千夏看過去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誒?那不是周助嗎?」
聽到這個名字,千夏腳下一頓,差點把隔壁的星野拓海一起絆倒。
她順著森川昂的目光看去,也捕捉到了人群中的那抹亞麻色。
未等她反應過來,森川昂就先上前和不二打招呼。
星野拓海則是曖昧地遞了個眼神給千夏,但被後者自動屏蔽了。
「Hi~周助,是要買什麼東西嗎?」
「嗯,今天裕太要回來,媽媽想做南瓜咖喱給他。但是家裡沒有食材了,所以我就出來買一點。」
不二的目光在觸及到千夏的那一刻,稍稍頓了下。
看到隔壁的星野拓海又微微蹙起了眉頭,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麼今天這麼晚才回家?」
森川昂轉頭對著星野拓海揚了揚眉頭,無奈道:「還不是要給這個臭小子補課……」
「什麼嘛,明明森川前輩也不會的!」
千夏看著從自己身邊跳到森川昂面前的星野拓海,深深嘆了口氣。
感受到不二投來的目光,她不敢直視,心髒倏地一緊,心跳有力地砸在身上。
看到女孩微紅的臉和害羞的小動作,不二輕笑了聲,隨後對森川昂道:「那我就先進去了,他們還在家裡等著呢。」
說罷,就對他們揮手道別。
「誒,等等,不二前輩!」
星野拓海出聲叫住了不二,然後轉頭給千夏遞了個眼神,對森川昂眨了眨眼道:「千夏說今晚要教我做料理,我們也進去買點食材吧?」
接收到信息後,森川昂難得和星野拓海站在統一戰線上,比了個「OK」的手勢。
就這樣,四個人浩浩蕩蕩地推了兩輛小推車衝著超市出發了。
一路上星野拓海的話匣子就沒停下來過,喋喋不休地吐槽著老師的考試和小測。
不二笑著聽星野拓海的吐槽,待他稍稍停頓時,插了一句:「總覺得這些話好熟悉呢……」
星野拓海:「誒?」
森川昂&森川千夏:「?」
「昂二年級的時候好像也抱怨過同樣的話呢,對吧,千夏?」
冰藍色的眼眸中夾著狡黠的意味,期待著千夏的回答。
而被點到名的千夏弱弱地看了眼臉上寫著「你敢說就完了」的森川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地「嗯」了一聲,惹得星野拓海指著森川昂哈哈大笑,計劃得逞的不二笑得花枝亂顫。
千夏在心底暗暗發誓,這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絕對沒有什麼偏愛的成分!
要是有,那也是偏心不二周助!
在超市裡逛了一圈,購物車也被堆得像兩座小山。
不二的購物車裡都是做料理需要的材料,反觀森川昂推的那輛……
這一包又一包的零食是怎麼回事?
千夏心虛地拿了幾包醬料蓋在上面,畢竟當時是說要回家做料理的。
就算是假的,也得裝裝樣子嘛......
不二注意到她的舉動,寵溺地笑了下,也不出聲揭穿。
-
眼見著森川昂的車都快放不下了,其他的三人決定直接去買單,不顧後面抱著零食大禮包哀嚎的森川昂。
來到收銀區,星野拓海卻引著他們直接走到最右邊空著的一個通道。示意他們等一下,然後隨手撥了個電話出去。
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站在原地等了兩分鐘後,只見一個謝頂的胖大叔從另一頭跑了過來。啤酒肚隨著跑步的動作上下抖動著,看上去甚是滑稽。
大叔朝他喊了句:「小少爺!」
星野拓海淡淡地應了聲,下巴朝他們在的方向揚了下,轉頭對胖大叔說:「這兩車的東西,幫我打包起來。」
「好的好的!」
胖大叔笑盈盈地答應,隨後離開去叫了一個營業員過來幫忙裝袋。
三人:「?」
「哦,這個是我們集團旗下的店。」星野拓海對著迷茫的三人解釋道,「以後來這裡買東西報我名字免單~」
霸氣啊!小少爺就是小少爺!
不過……照這樣送下去,你家不得破產?
-
最後,森川昂還是沒有讓千夏下廚。
畢竟他剛剛出院不久,真的不想大半夜食物中毒又被送醫院去折騰一番。
千夏和星野拓海兩人呆在客廳裡一邊吃著薯片,一邊打游戲。
這袋零食最後還是不花一分一毫地拎了回來,因為無論他們怎麼拒絕,星野拓海都執意要這麼做。
那傲嬌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們不收下我的這份好意,就是不給我裝逼的機會」!
無奈。
他們只好道了謝,作為報答,便留下星野拓海在家裡吃晚飯。
屏幕上彈出「victory」的字樣,千夏撒了手,把手機扔在沙發上。
她嘲笑般地看了眼還在埋頭「奮戰」的星野拓海,失笑道:「嘖嘖,你怎麼打游戲也不太行啊,這個要我給你一起補課嗎?」
「不用!」
聽到孩子般的語氣,她笑伏在沙發上,拿過新的一包薯片拆開。
突然想起,上次在超市遇到星野拓海的時候,他隨口說了一句「送你了」。
當時還覺得納悶又不是他的東西,怎麼就好意思這麼說呢?
今天才明白,小少爺還真的是「送」給她免費的東西了。
那時候她還踩了他一腳,兩個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如今卻能夠坐在一起打游戲,吃零食……緣分還真有趣。
撞見
自從上次「午飯會談」的秘密被星野拓海知道後,千夏的愛情助攻小分隊又多了一位成員。
不過好在這次他沒添亂,倒是真的在找各種契機讓兩人接觸。
但效果好像……
和想像還是有那麼點差距的?
臨近冬日,體育老師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讓全班同學繞操場跑了整整十圈。
結果一個個的叫苦不迭,積極性更差了,在場邊東倒西歪的。
結束完體育課的千夏拖著一身疲憊,麻木地走向更衣室。
同樣剛剛跑完十圈的星野拓海,在短暫休息過後,又恢復了精力十足的模樣,跟在千夏旁邊滔滔不絕地講著「追愛計劃」。
「千夏,你聽我的!男孩子絕對受不了美食的誘惑,你就做一份精美的愛心便當送給不二前輩,他一定感動得痛哭流涕……」
「別!」
走到更衣室門口,千夏腳步稍頓,順著氣說:「謝謝你了,但是不二前輩還是知道我烹飪是什麼水平的,我也有自知之明。」
「誒……」
不等他說完,千夏徑直走了進去。
費力扯出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對他笑了笑,隨手關上了門。
星野拓海碰了灰,也不惱,雙手背在腦後,斜倚著外面的牆壁假寐。
「真的嗎?不二前輩和二宮學姐在一起了?」
「是啊!最近二年級的前輩們都在說呢,而且還看到他們一直呆在一起啊!」
「二宮學姐那麼好看、溫柔,和不二前輩好配啊!」
星野拓海聞言掀起眼皮,看到兩個女孩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手舞足蹈地比劃討論著。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正要合上的門被另一股力量再次推開,千夏看了眼兩個女孩遠去的方向。
握著把手的手緊了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跑完步,整個人頹喪了起來。
「你聽到了?」
雖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嗯。」
他站直了身子,看著她神游到自己面前:「那個二宮學姐,是誰?」
「二宮紀子,和不二前輩一個班的,是二年級的段花。」
星野拓海了然地點點頭,干笑了兩聲欲緩和氣氛:「哎呀,你干嘛啦!又不是親眼所見,信那些八卦干嘛?」
他隨意將手搭在千夏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發頂。
聽到星野拓海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揚起熟悉的笑容:「你說的對!」
-
有八卦的地方就有我們的詩織同學!
千夏和星野拓海剛剛走回班,就被她拉著開了一個小型會議。
會議的主題就是「不二周助和他的緋聞女友二宮紀子」。
經過十幾分鐘的短暫討論,星野拓海和小杉詩織一致認為,這件事情需要千夏親自上樓去一探究竟。
千夏攪拌著手指,糾結道:「可是我要找什麼借口去找不二前輩啊?」
此話一出,另外兩人也沉默了。
半響,詩織突然驚呼一聲:「你可以借你哥哥用一用啊!」
森川千夏&星野拓海:「?」
-
一整節課,千夏都心不在焉的。
思緒飛出窗外,又纏繞著交互的樹枝爬上二年級的窗戶。
下課鈴一響,詩織和星野拓海就拉著她衝出教室,直奔樓上。
二年級的同學們也陸續從班級裡出來,到走廊上通風。
不二踱步出了教室,背靠著欄杆吹風。偶爾有路過的同學和他打招呼,他也淡笑著回應。
微風穿過他亞麻色的碎發,輕柔地在空中飄動。
詩織推了她一把:「去吧,加油!」
措不及防被推了出去,千夏踉蹌了一下。
待站定後,又不放心地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兩人彎起手臂,對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千夏鄭重地點了點頭,轉過身,腳步仍躊躇不前。
正猶豫著,她看到一位亭亭少女朝不二走了過去。
瀑布似的黑色長發散落在腰間,明媚的眼眸對著他笑,儼然一副女神風範。
是二宮紀子……
她剛邁出的小半步硬生生地收了回來,抿了抿嘴唇,眼神裡全是落寞。
兩人一起站在走廊上,縱使不說話,就是一道極為和諧美好的風景。
也難怪大家都如此說。
女孩眉眼彎彎,捂嘴笑了下,交談甚歡的模樣。
她就這樣,看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對著另一個女孩笑。
無措地抓住衣服的下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干什麼。
像是一個木偶人似的,進退不得。
千夏扣了扣白色護腕,拔起鉛重的腳,黯然轉身離開。
「千夏?」
不二和二宮紀子交談結束後,正要回班級,余光就瞥到了樓道另一頭的嬌小身影。
被叫住的千夏身形一頓,原地打了個寒顫,吸了吸鼻子緩緩回過身來。
勉強扯出笑容:「怎麼了,不二前輩?」
不二見她站在原地,臉上露出有些僵硬的表情。心下擔憂,抬腳朝她走去。
「千夏怎麼上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松開無措的手,干脆背到身後,換上一副調皮的笑臉:「不二前輩,哥哥說今晚要請你到我家吃飯哦,他最近學做法國料理了!」
不二看出她的強裝鎮定,也不拆穿她,笑著應下了。
「不二前輩,那個......」
「嗯?」
「你覺得...二宮學姐怎麼樣?」她還是憋不住想問出來。
不二一時想不起她們兩個什麼時候有交集,遲疑了片刻。
反正哥哥就是拿來賣的......
千夏怕他懷疑,連忙胡亂扯了個借口,說是森川昂讓她打聽的。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二宮桑的確很優秀,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女孩子呢。」
她鼻頭一酸,強忍著問道:「......那,不二前輩也很喜歡二宮學姐嗎?」
不二怔了怔,淡笑道:「我也很欣賞她呢。」
千夏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轟然塌陷,墜落萬丈深淵之中,驚起千層駭浪。
就在她一時失語不知道怎麼接下去的時候,上課鈴響了。
她匆匆和他告別後,就飛快地跑回教室。
-
詩織和星野拓海正在座位上打鬧著,看見千夏心事重重的神情,憂慮地對視了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千夏,你……」
她擺擺手,低頭坐回自己位置上:「快上課了,一會說吧。」
話音剛落,木村裕一就走了進來,手上罕見地拿著透明保溫杯,裡面還泡著幾種養生的材料。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課。
杯蓋被拿起放在桌子的一邊,霧氣從杯中緩緩升起。
她的眼神凝滯在不斷徘徊纏繞的霧氣裡,眼眶漸漸變紅,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千夏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立場吃醋、難過。
而且,就算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也會成為很幸福的一對情侶吧……
畢竟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清雅秀氣,校園裡來來往往的同學都覺得他們是極為般配的一對。
可心裡的苦澀就是如噴泉般湧出。
微微仰起頭,眨眨眼,希望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倒流回去。
窗外的樹枝上飛來兩只鳥,站在枯黃的葉子堆中更顯得羽毛的色澤光亮。
她心下一酸,伸手將半開的窗子關上。
-
晚飯時,森川昂看了看一桌的法國料理,又看了看對面的兩個人,心裡一陣郁悶。
今天放學他本來是要被留下來抄寫單詞的,下課鈴一響,他妹妹不等人都走光就直接殺進來了。
而且,還主動幫他抄起單詞來了?
想想看之前,哪一次回家不是被她嘲笑完又小大人似地教育一番的。
並且一路扯著他跑回家,還催他買食材,做飯……
而當他在廚房裡辛辛苦苦做好了一桌美味大餐後,她就借花獻佛般的把她的男神請到家裡來做客了?
這算怎麼回事?
他忿忿地戳著盤底,鐵質的餐具在白盤上發出尖銳的聲音。
眼神不滿地盯著對面的不二,就像是情敵相見般的場景。
對上森川昂的目光,不二愣了下,瞥了眼隔壁正埋頭用餐的千夏,無辜地朝他眨眨眼。
半小時後,不二先行告別了,家裡又只留下了森川兄妹兩個。
桌上的菜還剩下一半,他們也不急著離開,依然坐在桌邊吃著。
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不像是森川兄妹平日的作風。
起初,森川昂還以為是他妹妹遇到自己的男神就緊張的緣故,平常愛在飯桌上和他鬧騰的那勁被刻意收起來了。
但當他看到,千夏眼神迷離地拿起手邊的芥末醬往自己面前擠的時候。
他才發覺,千夏今天應該不是害羞。
腦子壞掉了也有可能……
他心裡一驚,在那抹綠色快要掉下來的剎那,把她手裡的芥末醬奪了過來:「千夏,你醒醒啊!這是芥末啊!」
「啊?」她被這一聲吼給嚇得回了魂,身體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
眼神裡的迷茫還未消散去,愣愣地問道:「怎麼了?」
「不是我怎麼了,是你怎麼了?」森川昂起身坐到了千夏的隔壁。
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喃喃道:「沒生病啊……你受刺/激了?」
她搖搖頭,拉下森川昂的手掌。
側過身來,一臉嚴肅道:「哥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個男生說,他很欣賞一個女孩子,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挺喜歡她的?」
「算是吧?」
森川昂怔怔地收回手,嘴裡嘀咕著:「我又沒喜歡過人,我怎麼會知道……」
千夏本想和他說今天撞見不二和二宮紀子的事情,還有校園裡的那些八卦。
但考慮到森川昂平時也不打聽八卦消息,而且最近學習忙不想讓他分心。
萬一下次抄到晚上來不及給她做飯,可就慘了……
她衝森川昂笑了笑,又和他打鬧了片刻。等他完全放下心來,才上樓去洗澡休息。
禮物
她又一次失眠了。
而每一次失眠的原因,全都是同一個人。
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夠在漫長的黑夜裡,占據她所有的腦細胞,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情緒。
他的笑,還在腦海裡一遍遍重演著,那些「祝福他們」的話也在耳畔循環播放著。
心裡被一塊巨石壓得透不過氣來,她做了個深呼吸,翻身下床。
坐到書桌前,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星星形狀的玻璃罐。
點亮了桌前那盞小台燈,昏黃的燈光下,罐身的破碎亮片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
這裡面,有八十七只千紙鶴。
翻出一疊藍色的方形紙張,熟練地開始折疊它們。
每一年的聖誕節,她都會提前折好一百只千紙鶴,裝進同樣的星星形狀的玻璃罐子裡,然後送給他。
特意選了藍色的紙張,和他的眼眸是一樣的顏色。
也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想來也是奇怪,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的是紫色,連文具、背包全都要挑紫色的。
直到遇見讓她心驚的冰藍眼眸後,她往後的許多東西,全都換成了藍色。
當別人問起她最喜歡的顏色時,張口便答「藍色」。
他喜歡養仙人掌,她這個「動植物殺手」也嘗試買了幾盆回來。
照著網上的那些方法,精心照料著,最後還是死掉了。
他喜歡芥末,她也曾學著他的方式去試了試。結果被嗆到滿臉通紅,眼淚奪眶而出。
他喜歡手指干淨好看的女孩,她再困也一定要抹完護手霜再倒頭睡覺。
他喜歡身上有花香味的女孩,她從小學到現在用過的所有沐浴露、洗衣液全都要是帶有花香味道的。
……
「暗戀的人,好卑微啊。」
是她先心動了,理所當然地把自己代入了弱勢一方,盡量把自己的位置降到最低最低。
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她從小感受到的愛,只有從森川昂那裡得到的兄長的疼愛。
這十幾年來,她對於愛,是渴望又害怕的。
對於他,亦是如此。
傳說,一千只千紙鶴可以給自己喜歡的人帶來幸福。
「折一千只千紙鶴,結一千個心願」,她想把所有的美好祝願都給他。
怕直接送一千只,情感表現得太露骨,所以她決定每年都送一百只。
今年,正好是第十年,也正好能夠湊滿一千只千紙鶴了。
暗戀一個人,做什麼事情都需要再三斟酌,害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
這幾日,東京一反常態地接連下了好幾場暴雨,似乎是要為凜冽的寒冬做鋪墊般。
不過好在它來的快,去的也快,沒有壞了大家送禮的興致。
按照慣例,大概從平安夜前後開始,學校就放年末年初假期了。
聖誕節自引進日本以來,愈發受到年輕人的喜愛。
與歐美國家不大相同的是,日本的聖誕節在他們看來,是一個和「情人節」類似,向喜愛的人表白、送禮的好時機。
「前…前輩,我喜歡你很久了,這個…請你收下!」
千夏上樓找森川昂的時候,經過二樓,碰巧撞見了一個女生正拿著一盒巧克力和信封對不二表白。
她心下疑惑,不二和二宮紀子的事情不是在學校裡傳的沸沸揚揚了嗎?為什麼還有人來找他表白呢……
想著便頓住了腳步,好奇地朝那邊望去。
不二禮貌地微笑著,先是感謝了一下女生的好意,然後緩緩開口道:「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誒?」
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又偷偷摸摸地躲到牆後。
怕被不二發現,撒腿就跑上樓去了。
不二聽到後面的動靜,遲疑地轉了個身,結果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只是那個聲音,很耳熟。
還沒等他細究,女孩又哆嗦地問:「不二前輩喜歡的人,真的是…...二宮學姐嗎?」
「二宮?」他怔了怔神。
難怪最近他和二宮紀子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著。
女孩見不二一臉詫異,又問:「最近校園裡,大家都以為不二前輩和二宮學姐是一對情侶啊!難道不是嗎?」
大家?
所以,他的這個八卦是傳的滿校園都是了?
那,她也知道了嗎?
想起這些天他找她的時候,她總是別捏地扯一些理由離開,心裡頓時醒悟過來。
原來這些天一直躲著不見,是這個原因啊……
「不是的,我和二宮桑只是同學而已。」思及此,不二還是決定要解釋一番。
對面的女孩似乎呆滯住了。
半響,他又補充道:「我喜歡的人,是學校裡的另一個女孩。」
-
千夏跑到森川昂所在的教室那層,一時間也忘記自己是要上來找他干什麼的了,背靠在牆壁上思考著不二剛剛說的話。
「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有喜歡的人了。
所以,真的是……二宮學姐嗎?
天上的雲層越來越低,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們統統卷進這一團灰色的柔軟裡。
悶雷響了幾聲,直接把她從沉思中驚醒。
她抬眼看了看天,喃喃道:「又要下雨了啊……」
她的心情,也開始刮起狂風暴雨,一切都變得搖搖欲墜。
下一秒,暴雨伴隨著雷聲轟轟烈烈地滋潤了整片大地。千絲萬縷的銀線掛在眼前,遮住了所有的視線。
那些雨水,就如一根根銀針,每一滴、每一針,全都落在她的心上。
漸漸地,開始發潮、發臭。
心被扎得千瘡百孔,暴雨似的悲傷灌滿了整顆心髒。
-
臨近放學,雨勢逐漸降了下來。
森川昂從包裡拿出一把折疊傘,掀起眼皮望了眼天:「再等一會吧,應該快停了。」
不二贊同地點了點頭,低頭看了眼悶悶不樂的千夏。
打開背包,拿出一包奶糖遞到她面前:「千夏要吃糖嗎?很甜的哦~」
她正走神,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包奶糖,不由得抬起頭來。
兩手在背包帶上揉捏著,猶豫道:「這不會是哪個女孩子給不二前輩的吧?」
「不是哦,是我自己買的。」
千夏將信將疑地盯著那包奶糖,遲遲沒有接過。
倒是被森川昂先一步接了過來,拆開包裝,拿出一顆糖剝開,塞到她嘴裡。
邪笑道:「喏,這個是我送你的聖誕禮物了。」
「?」
她嘴裡還嚼著奶糖,不便開口說話,眼神驚愕又憤怒地瞪著森川昂。
在兄妹大戰一觸即發之際,一道輕柔的女聲打斷了他們,三人紛紛側頭看去。
「不二君……」二宮紀子微笑著和離她最近的不二打招呼。
看到森川昂,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森川前輩,好巧。」
森川昂見到來人,也禮貌地回了她一句。
她的笑容在看到千夏時僵了下,不過很快便隱藏好了情緒:「這位應該就是森川前輩的妹妹了吧?」
「你好,我是二年級的二宮紀子。」
「你好,二宮前輩,我是森川千夏。」
借著她和不二聊天的間隙,千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
女孩子的第六感告訴她,二宮紀子是喜歡不二的。
因為一個人在和喜歡的人說話時,即使談論些瑣碎的雜事,眼神也是充滿愛意的。
二宮紀子說著把背包卸了下來,從夾層裡拿出了一個絲絨盒子,想要遞給不二。
千夏神色一頓。
聖誕禮物嗎?
她緊張地盯著二宮紀子手上那個精致的小盒子,都快要把那個密封著的盒子盯穿了。
剛剛那個女生送的禮物不二沒有收下,那麼二宮紀子送的呢……
她心倏地被揪起來,屏氣凝神地看著盒子。
她害怕他收下。
半響,一雙纖長白皙的手搭上深藍色的盒子,然後帶著它慢慢收回自己身側。
她聽見他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還有些別的,但是她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滿腦子都在回放著剛剛的那個畫面。
他的手,在深藍的背景下,白的刺眼。
-
外面的雨終於停了,天空中的層層烏雲也逐漸散去,露出一片湛藍。
二宮紀子和他們先行道別,最後還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中有著不明的情緒,可此刻落入她的眼底,卻似是一種勝利者的狂歡,以及對於她的譏諷。
「走吧。」
不二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率先走了出去。
「走走走!咱們去超市采購咯~」森川昂歡呼道。
見她還呆愣在原地,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拉走了:「怎麼了?悶悶不樂的……哎呀,那個聖誕禮物是逗你玩的,我怎麼可能那麼敷衍,對吧?」
被森川昂安慰著,她的眼淚直接就滾了下來,但是尚存的意識告訴她:不可以在不二面前哭。
於是她停住腳步狠狠地抱住了森川昂,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一邊在心裡道歉,一邊把眼淚偷偷擦在他的衣服上。
再抬頭時,又是熟悉的一副笑臉。
走在前面的不二察覺到身後沒有人,停滯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朝他們招了招手。
她的眼神穿越重重人海障礙,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雨初晴的黃昏,暖陽從雲層中漏下來。像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束,是被很多攝影愛好者稱之為的「耶穌光」。
目光所及之處,少年就站在那裡。
亞麻色的頭發染上淡淡金黃,和天空一樣澄澈湛藍的眼眸裡柔光無限。
身後的玻璃柱框上沾滿了未干的雨水,經過霞光的照射,竟顯現出一道彩虹。
他們抬步跟上了他。
少年淺淺淡淡地轉身,走進了那一道彩虹中。
這麼美好的畫面,她想拿出相機來拍。
可是一摸書包,那裡卻空空如也,她才想起來昨晚放在書房充電忘記帶了。
等她又急忙掏出手機的時候,他已走過了那道美好。
終究還是遲了。
不論是照片還是他,終究還是遲了那麼一步。
可偏偏就是那麼一步,把他們之間生生斷開一道光簾。
他站在那束光的背後,美好得朦朧,又朦朧得觸摸不及。
當她看到他對那個女生笑的時候。
看到他拒絕其他人的禮物,卻唯獨收下那個女生送的禮物的時候。
就好像上演了無數場這樣類似的錯過場景。
狼狽
二宮紀子還記得,不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她叫到走廊談事情的那天。
她像偷吃了糖的孩子一樣,甜蜜又緊張。
從剛剛進入高中部開始,她就喜歡上了這個男孩。
他的笑容,如沐春風,溫柔得一塌糊塗。
可是,她發現他的溫柔,是對所有人都一樣的溫柔,是禮貌性的。
除了必要學習上、工作上的交流,他們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可是上個月,整整一個月,她都看著他陪一個女孩上放學,看著他為了一個女孩生氣……
她嫉妒了。
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那個女孩叫森川千夏,是森川昂的妹妹。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的表妹石田百惠,甚至教唆她與森川千夏作對。
最後,那個溫柔的少年卻為了她和人發怒。
所以,當他來找她幫忙定制一份禮物的時候。
她也隱隱能夠猜到,是要送給森川千夏的。只是不從他嘴裡說出來,她還是不甘心。
於是,她沒忍住問了。
他只淡淡一笑,肯定地說:「嗯,我很喜歡她。」
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暗戀就完完全全地宣告失敗了。
他和她為了禮物的事情湊在一起的日子,就像一份大獎從天而降,把她砸得眩暈。
禮物完整地交付到他手上之後,她也把自己兩年來的情愫完整地歸還給他。
-
晚上,千夏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房間了。
為了哄她開心,森川昂去超市買了一堆她愛吃的東西,她都懷疑他是不是要把人家店都給搬回家。
躺在床上,覺得心裡很空洞。
她這是跳過了表白、戀愛、分手……就直接從暗戀到失戀。
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突如其來的墜落。
摸到手上白色的護腕,她咬咬牙,狠心地摘了下來。
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般地砸向對面的牆壁,哀吼了一聲。
伴隨發泄般的吼聲而來的,是抽泣的嗚咽。
決堤的眼淚似洪水般地湧出,順著眼角向兩邊流去,劃過耳廓,傳來陣陣涼意。
這一場盛大的十年暗戀,最後在平安夜前一天壽終正寢。
她胡亂抹了把眼淚,翻身下床。
拿出裝著照片的木盒子,干涸的淚痕留在臉頰上,被她的動作扯的生疼。
翻出了之前買的能夠發光的星星貼紙,她找了把椅子墊著,把一顆一顆的星星,貼滿了一整個天花板。
又把照片牆上原有的照片統統取了下來,將木盒裡的照片換了上去。
關於不二周助的照片很多,她再牽了兩條麻繩才夠夾完。
將最後一張照片用木制的夾子夾好了之後,她緩緩吐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把房間裡的大燈調暗了一度。
屋內的光線變得柔和、暗淡,星星微弱的光灑在一張張的照片上,照亮了少年的臉龐。
入夜後,周圍靜寂極了。她抱腿坐在椅子上,細細端詳著。
腦海裡一遍遍回放這十年來有關於他的點點滴滴記憶。只是每回想起一個片段,她的心就猛地一窒。
她永遠能夠清晰地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記得那天陽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身上,像天使一般。
而他,也不偏不倚地闖入了她的心裡。
-
不知道過了多久,坐得她兩腿都發麻了。
躺回床上,再看到面前的這一切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衝動完成了一件多麼浩大的工程,甚至還有點矯情。
就當作是告別吧。
不適時的手機短信鈴聲打破了和諧的氛圍,她伸手從床頭拿過手機,點開一看,是來自森川久美的節日短信。
她乖巧地回了一個【節日快樂,媽媽~】
千夏側頭看了眼牆上的照片,心下一酸,竟鬼使神差地點了撥號。
等她反應過來想掛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森川久美接了起來,輕聲問道:「怎麼了,千夏寶貝?」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觸動了她的淚腺,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眼淚徑直滾了下來,喉嚨裡發出嗚咽聲。
森川久美立刻慌了,忙安慰道:「不哭不哭,我們千夏怎麼哭了?」
她等了半分鐘,千夏還是只顧著哭:「是不是你哥哥欺負你了!沒事,等媽媽回去了就收拾他!」
千夏吸了吸鼻子,抽泣道:「不是…...不是哥哥。」
「那我們千夏這是……失戀了?」
話一問出口,森川久美就暗罵了自己一聲。
有男孩和她表白,從來都只有被拒絕的份,怎麼可能戀愛了呢?
她干笑了兩聲掩飾尷尬。
正想開口,卻聽到那頭磕磕巴巴地「嗯」了一聲,頓時愣在原地。
和正要進來的助理使了個眼神,便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千夏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緩住自己的情緒,嘗試了幾次,還是失敗了。
只得斷斷續續地補充道:「也不算…...失戀,是,是暗戀失敗了。」
「暗戀?」
「嗯。」
她眨了眨眼,淚水又掉落下來,囁喏道:「媽媽,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他。」
「我太喜歡他了,媽媽……」
「可是他……他好像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子了。」
「那個女孩很漂亮,也很優秀。而且,我看得出……那個女孩,也很喜歡他。」
「媽媽,我是不是失戀了……可是我還沒開始,怎麼就失戀了呢。」
「……」
森川久美靜靜地聽她說下去,走廊上的時而有冷風灌入。原本就被她哭聲揪起來的心,又緊了幾分。
-
第二天一早,千夏是被冷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酸痛得難受。忘記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被子還整齊地疊放在床尾。
只記得自己很難過,一直哭,一直哭……後來,好像就哭著哭著睡著了?
千夏敲了敲腦袋,沒想起來自己後面都說了些什麼,反而換來一陣眩暈感。
對了,手機!
她往身邊摸了摸,在枕頭旁翻到了手機。可剛一解鎖,手機屏幕又馬上暗了下去。
……沒電了。
千夏剛剛插上充電器,門外就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緊接著是森川昂的聲音:「都快要到飯點了,還起不起來了?」
「我起了……嗯?咳咳...…」
聲音沙啞得她自己都不認識了,喉嚨裡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她站起身想去開門,但每走一步,頭都異常沉重。
森川昂看到她紅腫的雙眼,還有濃濃的黑眼圈,被嚇了一跳:「昨晚拯救世界去了,美少女?」
千夏連白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扶著門框沙啞地說:「我好像生病了,哥哥。」
聞言,森川昂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冰涼的溫度讓她不由自主地脖子一縮。
「好燙啊……是不是扁桃體發炎了,喉嚨難受嗎?」
她每次發燒基本都是扁桃體發炎引起的,森川昂看她臉色就能夠猜出一二來了。
千夏無力地點點頭。
「去,去換一下衣服,我帶你去醫院。」
「可是哥哥,你今天不是要去校學生會開會的嗎?」
她記得每年的平安夜前後,校學生會都會組織所有的社團進行年末總結,然後參評年度優秀社團的。
網球部紀律嚴明、出勤率高,還為青學拿了多個獎項,不出意外的話,今年的優秀社團也非它莫屬了。
森川昂無奈地想敲她的腦袋,但看到她無神的雙眼,又放下手。
捏了捏她的臉頰:「沒關系,大不了不要獎了。」
「那怎麼行啊!」
千夏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哥哥,你是社長,你不僅代表你自己,還有全體網球部的社員。」
森川昂揉捏著她的小手,沉默半響,嘆了口氣:「……那你怎麼辦呢?」
「我自己去醫院就好了,沒關系的。」
說罷,嘴角勉強扯出一絲蒼白的微笑。
「先去換衣服下樓,乖。」
森川昂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心疼地抱了抱她,而後轉身下樓。
站在鏡子前,千夏才看到自己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頭發蓬亂地散在兩側,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沒有一點血色,一雙墨色眼睛紅腫著,像兩個小桃子。
這一定是她最狼狽的樣子了。
換好了衣服下樓,剛到樓梯口,就聽到了兩道男聲。
一個是她哥哥森川昂的,另一個……好像是他的?
搭在扶手上的手緊了緊,行動快於她的思想,腳下稍稍移動,她想轉身逃跑。
「千夏,快下來!」
森川昂瞥見了她的衣角,出聲喊住了她:「快過來,周助都等你好一會了。」
……好吧,躲不過。
她披了件米白色的棉衣外套,精致的小臉浮現著病態。
整個人像一個易碎瓷娃娃般,不二看著她心不由得生疼。
從下樓一直到他跟前,短短幾步路,千夏做了極其復雜的心理建設,最後還是猶猶豫豫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千夏,過來。」
森川昂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像你說的,開會是要開的。但是生病了,也得去醫院的,知道嗎?」
她乖巧地點頭,心裡一陣感動:嗚嗚嗚……果然她哥只有在她生病的時候,才會這麼柔聲和她說話!
「誒?」
她後知後覺地歪了歪腦袋,對上不二的視線,又立刻收了回來。
對著森川昂驗證自己的猜想:「所以……哥哥你是讓不二前輩送我去醫院嗎?」
「嗯哼,對啊。」
背對著不二,他還對著千夏挑了挑眉,眼神好像在說:「怎麼樣,哥哥這個僚機當得如何?」
千夏嘴角一抽:不怎麼樣。
如果你知道你妹妹昨晚經歷了什麼的話......
醫院
綜合醫院內,到處都充斥著濃濃的消毒水味道,讓人不由得鼻頭一皺。
千夏裹著厚厚的棉衣,癱軟在靠背椅上,等待不二取完藥回來。
體溫經過一夜的爬升,最後穩定趨近於39度的位置。
每次發炎,總會引起高燒,她倒是也見怪不怪了。
「哎,後悔了。」
後悔昨晚沒有蓋被子就睡著了,還哭哭啼啼了一夜。
否則,她現在應該在家裡愉快地看電視劇平安夜特輯的。
當事人在心裡再次抒發感嘆後,就蓋上外套自帶的帽子,拉上黑色的口罩遮。
而後一仰頭,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了。
耳機裡循環播放著一首輕音樂,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蓋住人們低聲談論的聲音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過了約莫五分鐘,在千夏後面一排的位置上坐了兩個女孩。她們頭湊在一塊,俯著身子低聲交談著。
「石田,你表姐真的和不二前輩在一起了嗎?」
「那當然了,我表姐多優秀啊!聽說上學期有好多個一年級的男生都在追她呢,可惜我表姐早就心有所屬了。」
坐在石田百惠隔壁的好姐妹小聲驚呼道:「哇!那你以後豈不是離網球部的那些王子們更近了嗎?」
石田百惠冷哼了一聲:「我是不二前輩女朋友的妹妹,自然可以和其他正選們一起走了。」
「好羨慕你啊……以前總是看著森川千夏和網球部的人走得那麼近,現在她就是前任社長的妹妹罷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是自然的。森川昂算什麼,馬上就不是網球部的人了。」
呵?
千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狹長的眼尾稍垂,一雙疲倦的眼睛眯起,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原本她身心俱疲,只要稍微躺一會就能夠睡著了。
也不知是不是本能的緣故,就算在音樂聲、腳步聲、交談聲齊齊響起的時候,也能夠准確地捕捉到在意的人的名字,和有關他們的一切。
聽完兩人的交談,她的睡意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憤怒。
無論不二是否真的和二宮紀子在一起,她們都沒有資格可以隨意嘲諷她哥哥。
千夏摘下耳機,正想轉過頭去反駁她們,卻又聽到了石田的聲音:「山崎,你知道洗手間在哪裡嗎?我剛才水喝得有點多……」
山崎雪搖了搖頭:「不知道啊,要不到處去找找看?」
石田百惠馬上否定了這個提議,沒好氣地說:「醫院這麼大,人又多,要找到什麼時候?」
「那,那……」
山崎雪見石田百惠略有不悅的神情,立馬慌了。
因為石田百惠長得好看,又有很多男生追求,所以她們得到的好處也不少。
如今,她表姐又被傳為不二的女朋友,她們這個好姐妹小團體,更是對石田百惠百依百順的。
山崎雪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前面戴著白色棉帽的千夏身上。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千夏的肩膀,輕聲細語道:「你好,請問你知道洗手間在哪裡嗎?」
千夏身形一震,沒想到最後她們竟然會選擇問她。
往日裡和森川昂打鬧的作惡因子活躍了起來,口罩下的嘴角一勾,點了點頭。
「我帶你們去吧。」
沙啞的聲音連她都不認識,也不擔心她們會認出來。
千夏把耳機線收好,連帶著手一起插入上衣口袋中。隨後忍著腦袋的眩暈感,緩緩起身。
果然,山崎雪和石田百惠絲毫沒有認出來,滿口道了聲「謝謝」,就跟上了她的腳步。
三人在醫院裡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診室門口。
石田百惠和山崎雪看著指示牌上的「口腔科」幾個大字,頓時呆滯住了。
「誒,小姐?為什麼帶我們來口腔科啊?」
「你們不正需要檢查檢查嗎?」
千夏轉過身來看著她們迷惑的表情,諷刺地一笑,然後在兩個呆若木雞的人面前摘下了口罩。
「森川千夏?!」
石田百惠驚呼一聲,直愣愣地瞪著她:「怎麼會是你!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干嘛帶我來口腔科?」
路過的人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山崎雪趕忙提醒她小聲。
千夏不怒反笑,斜靠在雪白的牆壁上:「我聽不聽得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不去看口腔的話……小心以後口臭到網球部的大家都不願意和你一起走哦~」
「你……」
石田百惠瞪圓了眼,臉頰被氣得紅撲撲的。
「百惠!」
三人聞聲齊唰唰地抬眸望去,不遠處,二宮紀子和不二周助正並肩朝他們這邊趕來。
不二取完藥後,回到剛剛千夏坐的地方,卻發現那裡早就沒有了少女的蹤影。
打她電話也沒有人接,心頓時慌了,在整棟大樓裡瘋了一般地找她。
路過骨傷科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剛看完病,也找不到自己表妹的二宮紀子,於是兩人便一起在醫院裡兜兜轉轉。
最後,在口腔科門口一齊找到了要找的人。
二宮紀子先小步跑了過來,在看到千夏的時候目光一頓,又迅速移開,和石田百惠寒暄了兩句。
跟在後面的不二喘著粗氣,嘴裡呼出的熱氣在面前畫了一個又一個的白圈。
對上不二的眼眸,千夏一下子慌了神,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離開時忘記告知他了……
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腳步往裡側挪動了兩步,藏在了石田百惠的後面。
山崎雪第一次近距離見到緋聞情侶兩人,魂都不知道飛哪去了,眨巴著眼睛盯著他們看。
二宮紀子見到石田百惠激動極了,目光轉移到她臉上的紅暈時緊張地問道:「怎麼了百惠,你臉怎麼這麼紅?」
「嗚嗚嗚……表姐,森川千夏她捉弄我!」
石田百惠可憐楚楚地撲到二宮紀子的懷裡,指著千夏告狀道。
「這……」二宮紀子無措地看了看千夏,又轉頭瞥了眼不二。
臉上的表情儼然把自己也歸到了受害方的位置上,企盼著他此時能夠做出一些反應。
而不二此時已經走到了兩人之間,徑直越過二宮的眼神。
「千夏。」冰藍色的眼眸裡失去了原本的鎮定和溫柔,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
她「啊」了一聲,眼神閃躲著走到不二跟前。懊悔著自己一時衝動,最後還被他抓了個現形。
在她准備好了接受批評的時候,卻聽到不二說——
「我終於找到你了。」
「誒?」
她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卻撞進了他飽含柔情的眼眸。
-
平安夜這天,道路總是擁擠的。
大抵是因為趕在幸福大道上的人太多了吧,所以時常會出現堵車。
千夏和不二並肩坐在出租車上,氣氛安靜得有點詭異。
她心髒超速地跳動著,好像下一刻就要從胸膛上蹦出來似的。
眼神不自覺地時不時往隔壁瞟一眼,趁他不注意再快速移開。
不二前輩今天……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直到上了車,開出一段距離後,她仍是覺得剛剛那一幕幕的場景,就和夢裡一般的奇妙,完全不像是現實中能夠發生的事情。
當石田百惠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狀,並且提醒他二宮紀子才是他應該關心的人的時候。
她第一次見到眼裡沒有一絲溫柔的不二。
他攬過她的肩膀,像是宣示主權般地對著咄咄逼人的石田百惠說——
「我和二宮桑只是同學,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請你以後不要再提了。」
「千夏如果有哪裡冒犯了你,我代她道歉。」
她看著他眯起危險的眼眸,冷哼一聲道:「不過,我記得沒錯的話,石田桑……應該還欠千夏一個道歉吧?她不記得的東西,我會幫她記著的。」
不顧呆愣住的三個人,不二徑直帶她向前走。
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聽見他小聲補充了一句,結果令二宮紀子臉色大變,腳下差點站不穩。
他說——
「我家小朋友,就不勞煩你們來教育了。」
……
在聽到不二說,他和二宮紀子不是那種關系後,她確實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下來的一連串話,都是她始料未及的,把她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坐在車裡,耳畔還滾動著剛剛不二說的那幾句話。千夏的一顆心像揉進了蜜裡般,甜甜的。
朦朦朧朧的情感伴隨著青春的悸動,讓早已疲憊到極限的她陷入了甜蜜的夢鄉。
等到要下車的時候,假寐了半程的不二才發覺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個小腦袋的重量。
他彎了彎眉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
不二沒有叫醒她,而是打橫抱起熟睡中的人兒,就往家裡走。
考慮到森川昂去了學校,他也沒有鑰匙,沒辦法把她送回家,只能先帶回自己家了。
不二由美子看見他抱著千夏走上樓,笑著打趣道:「周助,這麼快就把人家拐到家裡來了?」
「我也想呢,姐姐。」
他似是無奈地苦笑了下,對不二由美子示意道:「姐姐,麻煩你幫我把口袋裡的藥拿出來一下,再燒一壺熱水。」
不二由美子從口袋裡拿出了藥,看了眼他懷裡的千夏:「可以先把千夏放到我房間休息哦,周助。」
他感激地笑了下:「謝謝姐姐。」
偷嘗
不二將千夏緩緩放在柔軟的大床上,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
他屏住呼吸,把動作放的很輕,很輕,謹慎到好像連呼吸一次都會驚擾到熟睡的少女般。
床上的人兒蹙起了眉頭,慘白的臉上毫無氣色。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任憑誰看了都心生憐愛。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少女嘴裡呢喃了幾句,兩眉之間鎖得更近了。
他心下一緊,把手掌在唇邊捂熱後,又搓了兩下。
確認溫度不低之後,才慢慢觸碰上她的眉宇。
不二手上的力道很小,柔軟的指尖在水嫩皮膚上游動著,似有似無的觸感,確保她不會被吵醒。
而後展開兩指,輕輕撫平眉間的皺起。
少女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連帶著緊繃的嘴角都勾起若隱若現的笑意。
不二怔了怔神,在看到她的笑容時,唇邊也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弧度。
他在少女的身側緩慢地躺了下來,床的另一邊漸漸地向下凹陷些許。
右手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一雙藍眸含笑地盯著她。
她的皮膚很細膩,小嘴微微撅起,勾勒出小巧的唇形。
不二周助心裡暗笑道:看起來就是很適合親吻的模樣^^
不過,他可沒有趁人之危搞偷襲的癖好,心裡的那份正直之氣還吊著他殘存的理智。
但是……
湊近一點看還是可以的吧?
動眼不動口,君子也。
自我「勸說」了一番後,他收起支撐身子的右手,轉而把兩只手互相疊放在床上,枕著下巴。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縮短,只剩下不到十釐米。
藍眸微微眯起,柔情脈脈地觀賞著她的五官。
楚楚的病態反而給平日靈動的她增添了點柔弱之感,淺棕色的長發隨意地在床上鋪散開來,像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他克制著自己的呼吸,盡量放得緩慢。但沉沉的呼氣聲,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洶湧澎湃。
兩人靠近時,體溫漸漸爬升,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微微的紅暈。
正入神時,床上的小人兒突然嘟喃了一句,舔了舔略微干涸的嘴唇。
過了會兒,也許是感受到隔壁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竟下意識地翻了一個身。
沒有意料到此舉的不二,睜開了眼眸,驚訝地微微張開嘴。
伴隨著少女翻身的動作,兩人之間的動作瞬間從十釐米一直往下降——
這短短的幾秒,對於不二來說,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完全有那個機會去扶住她的身子,可是他卻沒有動。
在那片柔軟觸及到他嘴唇的那一刻,他像偷到一整罐蜂蜜的小熊般,微笑著勾起唇角,又不甚滿足般地舔了下唇瓣。
沒有停留太久,他便輕輕起身。
走到門外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少女,偷笑著低喃:
「那就從今天開始,多加這麼一個癖好吧。」
「我也沒說過要做君子吶……」
從喜歡上你的那刻開始,
我就知道,
自己做不成動眼不動口的君子了。
-
「周助,水已經幫你裝好了哦……」
不二由美子在看到不二周助抑制不住上揚的唇角時,曖昧地問道:「周助是偷到蜜了?怎麼這麼開心啊~」
不二周助也毫不掩飾,對著不二由美子眨了眨眼:「是哦。」
想起剛剛少女唇上殘留的若有若無的香氣,又低喃地補充了一句:「而且很甜~」
他打開藥品袋,把衝劑倒入開水中,用筷子攪拌了片刻,見它完全溶化了才拿著杯子出了廚房。
不二由美子正在客廳擺弄著塔羅牌,見他出來,抬眸問道:「周助,要幫你占蔔一下嗎?」
「謝謝姐姐~」
不二周助聞言頓住了腳步,看著笑盈盈的姐姐,會心一笑:「只是這一次,我想憑自己的感覺來。」
「周助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呢~」
不二由美子收回視線,看著桌前的一張塔羅牌:「不過,這可能是會影響人生一程的事情哦。」
「嗯。」
他沒有否認,盯著姐姐手上的那張牌喃喃道:「正因為她如此重要……所以,才要自己考慮決定吶。」
不二由美子的手一頓,抬起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嘴角一彎:「今晚留千夏和昂在家吃飯吧。爸爸媽媽,還有裕太,他們也很快回來了。」
一個是她最重要的弟弟,一個是她最疼愛的小妹妹。
兩個都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們之間的點滴變化,她都看在眼裡。
如果能夠相伴扶持著走過人生一程,給予對方幸福……
這對於作為姐姐的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滿足呢。
-
不二回到房間時,千夏仍是緊閉著雙眼沉沉地睡著。
午後的陽光透過紗織窗簾漏下幾束柔光,一片安靜祥和中,只有少女規律的呼吸聲,以及隨著呼吸而起起伏伏的胸腔。
她本就病怏怏的虛弱身子,又經過一早上的折騰,早已到達了疲憊的極限點,一沾上床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考慮到千夏今天還沒吃午飯,而且她生病時也沒什麼胃口,於是他又從樓下拿了一袋面包和一杯溫水。
不二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她,眼角都溢滿了寵溺和笑意。
實在是不忍心叫醒她吶……
只是沒辦法,生病了藥總是要吃的。
雖然說可以用某種特殊技巧喂她喝藥,但一天偷嘗一次就夠了,不然可是會上癮的。
「千夏?」
「醒醒哦。」
少女撇開他輕輕搖晃她肩膀的手,不滿地皺起眉頭,嘴裡嘟喃了幾句又翻了個身背向他。
預料到她的舉動,不二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他的小女孩,還真是一個小朋友。
而且是個可愛的小朋友^^
他右手搭了過去,兩只手支撐在她的身子兩側。
弓起左手食指輕輕在她的鼻梁上敲了敲,柔聲道:「你再不起來的話,我就要喂你吃芥末了哦?」
壓低的聲線,此時比平常更添了點點磁性的性感。
已經醒了一半的千夏,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心弦被猛地撥動了一下。
頃刻間,內心就卷起層層水浪。
少年身上獨有的清香,撲面而來。溫熱的呼吸撒在她的鼻尖,頓時,觸電般的癢意傳遞到整個身體,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揉了揉。
細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千夏緩緩地睜開了墨色眸子。迷離的眼神在溫柔的光線中,倒顯得有些嫵媚。
對上她的目光,不二突然怔了神,毫不掩飾地望入她清澈的眼底。
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相互交錯著,兩雙動情的眼眸相對。
一時間,氣氛變得曖昧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怕嚇到她,不二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掩藏好情愫後淺笑道:「快起來喝藥吧。」
千夏害羞地別開視線,從床上坐了起來,環視四周。
房間裡的裝飾都偏女孩子的喜好,她猜測了一下,這大概是由美子姐姐的房間。
視線落到坐在床沿的人的身上,她嘴裡「哦」了一聲,又抬眼看向桌面:「誒?怎麼還有面包和水?」
「肚子不餓嗎,小朋友?」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而且空腹吃藥,對你的胃不太好。」
不二周起身拿過面包和水,稍稍握緊杯身,手心感知了一下水溫才遞給她。
接過食物,千夏禮貌性地道了聲「謝謝」,就剝開外殼啃了起來。
沒看到吃的之前,還不覺得餓,一看到吃的,飢餓感就上來了。
結果顧及到不二還在面前,不敢狼吞虎咽,只得小口小口地啃著。
他低頭看著千夏,了然地眨了眨眼:「那你自己在這裡吃,有需要再叫我,嗯?」
「等等,不二前輩!」
她咽下嘴裡的面包,叫住正准備起身的不二:「……我早上,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我是起床的時候把手機放臥室裡充電了才沒帶在身上。」
「沒關系的。」
他勾起嘴角,淡笑著說:「今晚就留在這裡過平安夜吧,大家一會都會回來呢。昂那裡,我一會給他打個電話。」
其實,就算姐姐剛剛沒有說,他也會留他們下來。
因為他知道,為了不給父母增添負擔和顧慮,她總是假裝看淡這一切。
其實,心裡比誰都渴望著團聚的親情。
猜到不二的用意,千夏突然鼻頭一酸。憋著哭腔,感激地衝他一笑:「謝謝,不二前輩。」
「別再和我說感謝的話了,對不起之類的也統統不要說。」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眼神無比認真地看著她說:「照顧你這件事,我樂意至極。」
看著眼神呆滯住的千夏,他眯起眼睛愉悅地笑了笑,將她散落在兩側的碎發撩到耳後。
接著又緩緩起身,走出了房間。
合上門,他掏出手機,給森川昂發了條信息。
【昂,今晚到我家一起過平安夜吧∼】
幾乎在同一時刻,對面就回復了。
【又要麻煩你們了……對了,千夏怎麼樣?】
不二周助:【一家人就不要客氣了^^千夏在我家休息呢~】
森川昂:【送她去醫院,最後把人給拐回家了?】
不二周助:【嗯?一會不是還要把你也拐到家裡嗎~】
森川昂看到信息後,竟腦補出不二把他擁回家的和諧畫面,渾身打了個寒顫:【不不不…我就不用了,妹妹就送給你了!】
-
直到不二離開了好一會,千夏還處在一種幸福的眩暈之中。
甚至心裡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會不會他其實,也是喜歡自己的呢?
「......」
算了,都做了人家十年的「妹妹」了,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
真是人燒傻了,什麼想法都來了。
但是心裡還是為著他的話而冒出粉色泡泡,連帶著手中苦澀的藥都變得甜蜜起來。
相握
森川昂結束了學生會的事情,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在路過超市的時候,想起今晚要在不二家用餐的事,便決定到裡面買一些食材帶去。
「培根,蝦仁,炸雞塊……」
他一邊在手機上搜著食譜,一邊推著車在貨架上挑揀著。
「昂!」
清脆響亮的聲音吸引了這一片人的注意力,森川昂聞聲,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叫的太大聲的星野拓海,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微微低下腦袋,快步走到森川昂身邊:「昂,今天是平安夜哦~」
森川昂揚眉看著他,臉上明晃晃地寫著:「你不說,我也知道。」
星野拓海打量了一番他購物車裡的東西,驚呼道:「哇,好多吃的誒!今晚我有口福了!」
「?」
森川昂打掉他正在購物車裡倒騰的手,不明所以地問:「我買東西,你有什麼口福?」
「難道,昂忍心看我孤零零地過平安夜嗎?」
他癟了癟嘴,眼裡寫滿了委屈和渴望。
將近一米八五的大男孩在撒嬌,看得森川昂突然一陣惡寒:「你不回家?」
星野拓海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我家裡又沒人,回去了也就只剩下我一個。」
「你看,我都這麼可憐了,你一定不好意思拒絕的對吧!」
森川昂嘴角一抽,非常想回答他:「我很好意思拒絕你。」
但是看在他乞求的模樣上,還是心軟地收回了話:「但是,我們今晚是去周助家過平安夜。你要去的話,還是要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才行。」
「不二前輩?」
他有些猶豫,手不自覺地把玩著額前的碎發:「不二前輩……他應該,也會同意的吧?」
森川昂看著情緒低落下去的星野拓海,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不二的電話。
簡單地說明了一下原因,還在星野拓海擠眉弄眼的「暗示」下又添油加醋了一些他的「悲慘現狀」,不二很快就答應了。
他把電話放到兩人之間,兩個腦袋湊在一起,正好能聽見不二在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好的,大家都很歡迎他來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星野拓海抑制不住興奮比了個「yes」的手勢,接過電話對他道了聲感謝,又補充道:「不二前輩,你放心,我吃的非常非常少!」
聽到這話,森川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知道他一頓能夠吃下兩倍MOMO的份量,連他自己都要被星野拓海誠懇的語氣給騙了。
-
平安夜這天,街上的很多蛋糕店和炸雞店都是爆滿的。
不二淑子特意去排隊取了預定好的炸雞和蛋糕,還買了幾瓶香檳。
晚上,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桌上的菜品豐富多樣。
一頓飯下來,每個人都吃得十分愉悅。偶爾,星野拓海還會和千夏一起逗逗可愛的小裕太。
不二周助在一旁時不時插入幾句,又把「戰火」引到了森川昂的身上,惹得眾人哄然大笑。
飽腹過後,不二淑子和不二眀彥一起出門看燈光秀。不二由美子則回到房間裡和好友們遠程視頻聊天,剩下的幾個人留在了客廳裡打游戲。
經典的游戲機被不二裕太翻了出來,說是要和自詡「游戲King」的星野拓海單挑。
當把游戲機連上客廳的電視後,眾人驚奇的發現,竟然還可以用!
於是,就注定有了這麼一個特別的平安夜。
……特別充滿活力和鬥志的夜晚。
「啊,老哥,快救我!我這裡跳不過去了!」
隨著不二裕太一聲哀嚎,屏幕上的小人也徑直掉下入谷底。
旁邊另一組的森川昂和星野拓海無情地發出嘲笑。
「算了,裕太,還是別逞能了。」
「是啊裕太,乖。下次昂哥哥帶你玩紙牌游戲,這種操作比較復雜的,還是不要嘗試了。」
裕太臉頰一紅,別扭地放下手柄,起身坐到後面的沙發上。
他看了眼正窩在沙發一角刷手機的千夏,後者正憋笑地盯著手機屏幕。
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他納悶地收回視線,轉頭又正好對上了自家老哥略有深意的笑容。
接收到他眼神裡的信息後,裕太同學無奈輕咳了一聲。
轉頭對著千夏說道:「吶,星野連贏我四局了……我記得你之前,也才贏過我兩局吧?」
果然,這款游戲的「游戲Queen」收斂了嘴邊的笑容。
抬起頭,對著聞聲看過來的星野拓海挑挑眉:「這麼厲害嘛,星野君?」
突然被這陌生稱呼嚇了一哆嗦的星野拓海,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是啊,本少爺我就是如此厲害!」
行……可以!
千夏眯起眼睛,感覺面前這個人,正在嚴重地威脅自己的地位。
她把手機往沙發邊上一扔,一屁股坐到了剛剛裕太戰敗的位置。
「來,我要為我可愛的裕太報仇!」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不二周助在捕捉到「我可愛的裕太」這幾個字後,轉頭對著裕太就是一副慈愛的微笑。
裕太被哥哥的笑容盯著心裡發慌,他沒想到有了喜歡的人的老哥,竟然連他的醋都要吃。
而且,還是這麼幾個字……失寵了!
他眼神閃躲著,隨便編了一個借口,就匆匆忙忙地跑到樓上去了。
-
這款游戲是兩人一組的闖關游戲,也是小時候他們四個人經常玩的一款游戲。
只不過隨著游戲機的更新換代,已經很久沒有玩過了。
之前千夏所有模式都挑戰通關後,森川昂還很狗腿的給她封了一個「游戲Queen」的稱號,並求她帶帶自己,使得千夏的家庭地位一路猛飆上升。
在決定分組的時候,千夏直接忽視掉森川昂,選擇和不二周助一組。
而今晚的森川昂也不甚在意,因為他身邊也坐了一個在這個游戲裡能稱得上大神級別的人物。
游戲開始,一局定勝負。
如千夏和不二周助所預想的那樣,森川昂果然是第一個出局的。
只聽得他扶額哀嚎了聲「NO!」然後委屈巴巴地放下手柄觀賽了。
甩掉了游戲黑洞森川昂,剩下的三人一路過關斬將,直衝終點。
但是,在最後一個跳崖邊上,又齊刷刷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這最後一個跳崖一個人是完全過不去的,以前千夏通關的時候也是拉了森川昂做墊背才通過的。
思及此,她有點緊張地側眼看著不二周助,而他此時也正微笑著盯著她。
她的腦袋裡總有些古靈精怪的想法......不過,多半都是被森川昂帶跑偏。
坑哥哥的事,她做的不少。
本來一開始還是有點負罪感的,但後來經過詩織的「點撥」,她就完全放開了膽子。
只是……
對於不二周助,她一來是不忍心舍他然後救自己,二來是他很有可能會默默記下,然後逗弄她……看看裕太就知道了。
掙扎了一番,她最後決定「大義滅自己」,湊到不二周助耳邊輕聲傳授自己的過關策略。
突然的靠近,讓他措手不及。
鼻息之間感受著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花香味,耳根因溫熱的氣音而漸漸染上微紅,耳側癢癢的。
也癢進了他的心裡。
「可以嗎,不二前輩?」
千夏坐回到自己的墊子上,出聲詢問道。
而不二周助剛才心神一亂,完全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只是聽得只言片語的。
沒辦法,為了她的「地位之戰」,只好搖搖頭,承認自己走神沒有聽清。
星野拓海把玩著碎發,邪笑地看著隔壁的兩個人:「噗,不二前輩不會是因為千夏靠的太近走神了吧?」
千夏巴眨著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
倒是不二周助笑得如沐春風,大方地回應:「嗯,是啊。不過,還得麻煩千夏再偷偷和我說一遍了~」
等著看好戲的星野拓海和森川昂,笑容凝滯在臉上,兩人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森川昂:【敢情這是要戀愛的前奏啊?】
星野拓海:【前段時間不是還為緋聞難過得魂不守舍的嗎?】
森川昂:【什麼緋聞?】
星野拓海:【前輩,您的消息也來的太慢了吧?】
而另一邊被最近接二連三的驚喜……不,是驚嚇。
被連續的驚嚇弄得大腦發懵的千夏,在聽到不二周助坦然地「承認」後。盡管不知道這句話裡有沒有玩笑的成分,還是猛地一窒。
她不敢再湊到他的耳邊說一次了,徑直拿起了手柄:「沒事。不二前輩,一會我來幫你就行了!」
聲音特意提高了幾度,似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般。
惹得其他三位噗嗤一笑,星野拓海和森川昂更是一臉姨母笑得燦爛。
千夏深吸了一口氣,搖動著手柄,操作小人往後倒退了幾步,然後奮力向前衝去。
一躍越過了黑色的斷崖,三個人看著她「自投」般的動作一愣,又很快反應了過來。
在它快要掉下去的那刻,千夏迅速湊近不二周助,一把握住他的手柄。
沒來得及把手柄交接給她的不二周助瞬間睜大冰藍眼眸,盯著兩雙疊在一起的手出神。
「過關了!」看到屏幕上飄下彩旗的特效,千夏不由得歡呼了起來。
她松開手,想要和他擊個掌。
一轉頭,卻發現不二周助停滯在手柄上的目光。
後知後覺的千夏緩過神來,才想起自己剛剛的那個舉動有多曖昧,於是訕訕地想收回手。
就在小手將要放下的時候,他卻一把抓住了她。
「恭喜,游戲Queen~」
手掌相碰撞在一起,能夠觸摸到他指間的薄繭。
她怔怔地抬起眼眸,不二周助正對她溫柔地笑著。
骨節分明的大手穿過她的五指,輕輕扣住。
十指相握。
一陣酥麻感從兩人之間散開,傳入身體,不由得心下一顫。
考慮到還有兩個人正偷笑著盯著他們,他只是握住一瞬便松開了,而後滿足地笑看著面前表情各異的三人。
星野拓海佯裝著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哭喪著臉對身邊的森川昂抱怨:「昂,我輸給你妹妹了,心裡好難過哦……我也要擊掌安慰!」
「怎麼了,你還想贏我妹妹?」
森川昂無情地回應他的戲,看著隔壁兩人,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哎,看樣子。他妹妹的深情總算是有著落了!
就是這個狗糧吃得有點措不及防……?
-
在四個人的打鬧聲中,日子悄然過渡到了聖誕節。
直到很久以後,再次和這群人打這款游戲時,千夏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一年的平安夜。
少年纖細的大手和她的小手相擁在一起的時候……
就好像得到了這場暗戀中的最大滿足般。
她呆愣地盯著他的眼眸。
第一次發現,那雙平靜沉穩、溫柔似水的眼裡,竟也能夠有層層巨浪卷起。
潮起潮落中波濤洶湧的海面,倒映著絕美的夜空。
她生平第一次,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星星。
也看到了自己。
聖誕
前幾日的幾場大雨過後,東京的氣溫瞬間降了下來。
人們敏感地感知到,冬季悄然來臨了。
與酷愛在炙熱陽光下盡情揮灑汗水的森川昂不同,千夏是最喜歡冬季的。
她的體質偏寒,手腳的溫度都比常人來得低一些。明明那麼怕冷的一個人,卻深愛著冬天。
森川昂有時會不解地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啊……
大抵是覺得在冬天裡,總能讓她保持一份期待吧。
比如,十二月可以期待聖誕節,月末可以期待新一年的到來。
等到了來年二月,又可以期待天氣回暖,等著春天的歸來。
還有,雪。
它就那樣飄飄然從望不到邊際的空中降落到地面上,暈染了一個純白色的世界。
初雪的時候,大家都會叫上自己最喜愛的人。從口袋裡伸出溫熱的手,去觸摸那一點一點的晶瑩。
夢幻,又浪漫。
-
森川昂知道她很喜歡過節的儀式感,提前一個月就預訂了一棵聖誕樹,又從網上買了些裝飾的燈泡和絲帶。
原本清冷的客廳角落,被裝飾得熱鬧起來。
「哥哥!」
森川昂從廚房探出腦袋來,手上還拿著沾滿油的鍋鏟,「怎麼了?」
「雖然我覺得人多的確挺熱鬧的吧……」
千夏看著面前這個自在地快要把所有零食吃光的星野拓海,嘴角不可遏制地一抽:「但也不必又叫上咱們的小少爺。」
星野拓海對她眨了眨眼,神情絲毫不在意,就像在挑釁:「你能拿我怎麼樣?」
然後窩在沙發裡,抱著最後一包薯片,開始啃起來。
不知道是他的真誠和執著打動了森川昂,還是死皮賴臉的糾纏弄得森川昂無可奈何。
兩人雖時有拌嘴,但關系卻越來越好。有時候千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多了個哥哥。
怨恨地盯著他把最後一包薯片統統塞進嘴裡,心裡暗嘆一聲。
哎……算了。
「誒,你給不二前輩准備聖誕禮物了嗎?」
星野拓海眼睛盯著電視裡的聖誕特別節目,看也不看她,只顧往嘴裡塞薯片。
「我……」她停頓了下,看著星野拓海好奇地轉過頭來。
然後調皮地補上一句:「不,告,訴,你!」
他「嘁」了一聲,看著臉上寫滿了【我早就准備好了】的少女,感嘆道:「嘖嘖…青春的少女啊~真美好!」
「……」
千夏瞥了眼角落裡閃閃發光的聖誕樹,問他:「你不回去和家人一起過聖誕節嗎?」
聞言,星野拓海手一頓,眼裡閃過一瞬間的失落。
不過很快隱藏了起來,嬉皮笑臉地說:「嘛~不礙事,我更喜歡和昂一起過聖誕節。當然啦,我也很喜歡千夏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晚上,森川昂做了千夏最喜歡吃的培根蝦仁飯,還有一桌的好菜。
葷素搭配,看得兩只小饞貓真是垂漣三尺。
星野拓海一臉崇拜地看著森川昂,驚呼道:「哇塞~昂,你也太厲害了吧?不僅會打球,還會做這麼多好吃的,有沒有什麼你不擅長的東西啊?」
「有啊。」
千夏一句話,把正在得意的哥哥拉下水。
在森川昂警示性的眼神和星野拓海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他不會打游戲啊,而且……他還怕癢啊~」
「哈哈哈真的嗎,昂?」
星野拓海大笑,然後雙手撐著下巴,盯著森川昂:「那,以後我就可以欺負你了~」
森川昂瞪了眼朝他做鬼臉的千夏,後者得意地撅撅小嘴,低下頭扒飯。
「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三人的談話,森川昂用眼神警告千夏不要亂說話後,起身去開門。
「Merry Christmas!」
不二拎著幾個精心包裝過的禮物盒子遞給開門的森川昂,並道了聲祝福。
「Merry Christmas!」森川昂接過不二手上大大小小的禮物,側身示意他進屋,「裕太沒有一起來嗎?」
不二搖了搖頭:「他被姐姐拉去看燈光秀了。」
自從昨晚不二眀彥和不二淑子去迪士尼看完燈光秀之後,回來就喋喋不休地說著有多麼的絢爛多彩、浪漫夢幻。
惹得不二由美子心生向往,昨晚就訂好了門票,一吃完飯就拉著裕太去了。
「誒,迪士尼也有燈光秀嗎?」
聽完不二的話,千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感慨道:「迪士尼那麼夢幻的地方,辦燈光秀一定很棒的吧!」
不過,幾秒鐘的憧憬後,她又失落了下來:「但是門票一定都出售光了,就算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嗯哼?」
星野拓海雙手抱在胸前,人往靠背上一仰,露出堂堂公子爺的模樣:「早上剛吐槽的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這個小少爺了?」
「?!」
然後,我們的星野小少爺,就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風風火火地打了幾通電話。
不過十分鐘,一輛豪車就停在了森川宅門口。
不得不承認,小少爺就是小少爺。
盡管輸了游戲,做不成「游戲King」,但人家照樣是這片地盤的King啊!
-
三人暢通無阻地免去了門票、排隊,直通迪士尼裡面。
澄澈無雲的夜空中炸開幾朵煙花,引起眾人一陣驚呼。
絢爛的煙花,在短暫的綻放後,閃著點點星子,漫開在黑夜裡。
各處的城堡、建築物,都亮起了各色的燈光,隨著時間的移動,不停地變換著顏色。
人偶熱情地和路人們合照、擁抱,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三人正逛得熱鬧,不二突然掏出手機,給森川昂發了條信息。
走在身側的千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二前輩怎麼了?」
「在回祝福短信呢^ ^」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森川昂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下,他拿出來一看,發送人顯示著「不二周助」。
腳步一頓,疑惑地轉身看著他。
不二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笑了笑,示意他看內容。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散發著愛情味道的人想法總是奇奇怪怪的......
森川昂點開看了眼信息的內容,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又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
【把妹妹租我一晚,報酬豐厚,麻煩了∼】
戀愛勁頭上來的不二,果然是隨手一打,就是帶有濃濃狗糧氣息的信息。
為了妹妹的終生幸福,森川昂決定......拽著星野拓海溜之大吉。
「誒呦,肚子不太舒服......那個,小少爺,陪我去趟洗手間?」
看著森川昂蹩腳的演技,小少爺一副「別看我,我不知道洗手間在哪。」和「你問我,我問誰」的嫌棄表情。
哎!這孩子怎麼這時候腦子不靈光了呢……
森川昂無奈,直接連拖帶拽地把人給帶走了。
「哥哥!」
千夏看著行色匆匆的兩人,喊道:「小少爺,看著點我哥,別讓他走丟了!」
森川昂腳下一滑,額邊頓時拉下三條黑線,不就是小時候走丟一回嘛......值得這丫頭記那麼久?
「吶,我們去觀賞台上看煙火吧?聽說一會零點會有盛大的煙火表演哦!」
「真的嘛!」
果然,少女對於這種東西招架不住,瞬間把哥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
因為今天限制人流量,加上前面也放過幾場煙火了,所以人們現在大多都在園子裡逛著,等著扮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發禮物,這邊的人反而少了。
兩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較為清淨的角落,從人群中逃離出來,貪婪地呼吸著清新舒適的空氣。
千夏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囁嚅道:「我們好像來早了點呢,不二前輩......」
「沒關系,正好趁等煙火的這段時間,可以給你講個故事∼」
「誒......故事?」她瞪著好奇的雙眼,抬頭看著不二。
而他此時,正望著對面的城堡出神。
燈光在城堡的外圍又滾動了一遍,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動人。
他忽而低喃了一句:「城堡很好看。」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千夏也贊同地點了點頭:「公主的城堡,肯定很浪漫!」
兩人盯著城堡沉默了半響,在千夏想著怎麼打破這個僵局時,少年溫柔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
「從前,有一位從遠方來求親的騎士。他和想要求親的公主自小就在一塊玩耍,兩人共同度過了青春中最美好的時光。彼此的關系也隨著時間,越來越親近。
親近到,有時候這位騎士都忘記了身邊的這位少女,是他要求娶的對像。他就像大哥哥一樣,保護在她的身邊。
而等到他頓悟之後,才發覺,原來自己曾經走過這麼多的彎路。
他喜歡這個單純善良、天真可愛的公主,所謂的保護,也是喜歡的另一種體現。只是他不知道,也沒有表現出來......」
不二停頓了下,收回視線,低頭看著她:「你覺得,如果這位騎士和公主表白,她會答應嗎?」
他認真的眼神,讓她心裡一震。
故作思考地反問道:「那......公主也是喜歡他的嗎?」
「這個嘛......」
不二勾起嘴角,轉身面對著她,俯下身子與她平視:「這個問題,就要問我的公主了。」
「誒?」千夏呆滯在原地,連眼睛都忘了眨,愣愣地看著他。
「所以......千夏會喜歡遲到的我嗎?」
突如其來的疑問,使得她緊張地後退了小半步。
腳下一時慌了神,左腳絆右腳地趔趄了一下。
不二見狀及時伸出手,將她嬌小的身體攬向自己這邊,手臂繞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
慣性使她不由得前傾了些許,險些撞入不二懷裡。
兩人的鼻尖相抵,千夏緊張到了極點,大腦一片發白。
這明明就是夢寐以求的場景,可當它真實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卻比夢來得更加美好、夢幻。
所以......她是被表白了嗎?
被自己喜歡了十年的男神......表白了?
千夏看著他出神。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心裡一點准備也沒有。
這十年來,雖一直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可心裡也在畏懼著。
甚至在他說是她哥哥的時候,想瘋狂地逃避、隱藏。
不二松開手,拉開了點兩人之間的距離,以免嚇到她。
......但好像,已經嚇到了?
「我......」
看著不二期待的眼神,她嘴角一哆嗦:「我...我喜歡不二前輩。」
他怔了怔。
從她口中聽到這句喜歡,比想像了無數次的喜歡,都來得更加甜蜜。
不二眯起眼,笑了起來。
「好巧,我也十分喜歡你。」
末了,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是騎士對於公主的喜歡,不是哥哥,也不是朋友。」
這句話,千夏倒是很快理解了。
男女之間的喜歡,是青春萌動的那種傾心。
他繞了一圈,用這樣的方式慢慢引導她,告訴她:他喜歡她。
千夏激動地拽緊了衣袖,在大腦裡消化著這個信息。
不二蹲得腿有些發麻,干脆單膝跪在了地板上,也不顧自己今天穿的淺色褲子。
他輕輕牽起她的小手,在掌心揉捏著,笑道:「我的城堡,也很浪漫哦。」
「那麼...公主殿下,願意住進來嗎?」
余生的所有浪漫,他都願意盡數為她奉上。
-
零點的煙花,准時在夜空中徐徐綻放,照亮了半邊天。
人們停下腳步,望著那一片絢爛,與身邊的人相視一笑、相互擁抱著。
這一聲響,把千夏的心神徹底拉了回來。眼眶濕潤著,淚水憋不住地傾瀉下來。
她一面流著淚,一面欣喜地笑著,樣子有些滑稽。
「我願意。」
願意住進你的城堡裡。
願意余生都做你的小公主,互相給予生命的浪漫。
不二微微咧開嘴笑了,沒有任何的掩飾,他笑得很純粹。
搓熱了雙掌後,他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
滾燙的淚珠,在他的指背上掠過,疼進了他的心裡,也溫暖了一片天地。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千夏挽起袖子,雙手在臉上胡亂地抹著。
米白色的外套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嗯?不戴那個護腕了嗎?」
千夏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想到那天晚上把它扔了後......還不知道躺在臥室的哪個角落呢。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要在這麼美好的氣氛裡告訴他:都怪你,讓我哭了一晚上,護腕丟了,人也生病了?
不二看著她糾結的表情,倒沒有太在意它的去處:「沒關系,不戴就不戴了吧。反正,它也有點舊了。」
他撩開她面前的碎發,然後從口袋裡緩緩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千夏疑惑地眨眨眼。
這不是上次二宮紀子給他的聖誕禮物嗎?
只見不二用修長的指尖挑開盒子,裡面露出了一條細長的項鏈。
他取出那條項鏈,把它在千夏的面前展開。銀色鏈條在燈下閃爍著,在項鏈上,還有一枚圓形鏤空戒指。
戒指的內圈刻著她的生日,還有一只小白鯨。
「二宮家是定制這些珠寶首飾的,所以......我就拜托她幫忙定制了一條項鏈。」
想起那幾天校園裡的八卦,他又補充解釋:「我們只是同學,除了一般公事,基本就沒有說過話,而這是唯一一件私事。」
「不知道我的女朋友,對於這個解釋還滿意嗎?」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她害羞地摸了下鼻尖,故作傲嬌道:「那...如果我不滿意呢?」
不二癟了嘴角,佯裝傷神的表情,委屈道:「那我就只好再想個解釋哄你滿意了∼」
「噗......」她輕笑了一聲,「謝謝你,周...周助。」
謝謝你,讓我走進了你的世界。
謝謝你,陪我做了一整個青春的夢,又幫我圓夢。
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甜甜的感覺湧上心頭,他不甚滿足地又哄著她多叫了幾次。
-
等到他們回到原先的地方時,森川昂和星野拓海已經無聊到開始玩猜拳了。
見遠處的兩人手牽著手走過來,不禁相視一笑,了然地眨了眨眼。
森川昂笑著打趣道:「怎麼回事啊周助,我就上了個洗手間,你就把我妹妹拐走了?」
「嗯?我可是正大光明地牽走的哦^^」
前面的人群突然一陣躁動,齊齊歡呼了起來。周圍的人潮湧動著,都擠向了一個地方。
千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不是聖誕老人要發禮物了?」
森川昂:「聖誕禮物!」
星野拓海:「聖誕老人?」
「......」她說錯什麼了嗎?為什麼這兩個反應這麼大?
就在千夏決定反省一下的時候,原本還敢調侃他們的兩個人,朝著人潮流動的方向奔去了。
「我也要聖誕老人的禮物,我不想吃狗糧了!」
「前輩!你應該讓著後輩點!
「你平時不是一口一個昂叫的嗎?到這裡就突然叫前輩了?」
「......」
不二低低地笑出聲,肩膀輕微抖動著。
他看了眼身側的千夏:「要去找聖誕老人要禮物嗎?」
她搖了搖頭,輕輕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抬眼幸福地看著他:「我已經收到聖誕節最好的禮物了。」
不二揉了揉她的頭發,弓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那我的聖誕禮物呢?」
「我准備了!」
想起還安靜躺在她抽屜裡的千紙鶴,有些抱歉:「不過......今晚沒有帶出來。」
「誒?」她想了下今晚的事情,本來心裡疑惑著為什麼不二會帶著她單獨去那裡,還隨身帶著禮物?
頓時恍然大悟:「不二前輩!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他挑挑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嗯?你剛剛叫我什麼了?」
「周...周助。」
不二滿意地點點頭,勾起狡黠的笑容:「不過,今晚的禮物也不能欠著哦。」
「那......」
少女的話音未落,他就低下腦袋,溫柔地在她的額頭落下淺淺的一吻。
她指尖愣愣地撫上剛剛他吻過的地方,那裡還存留著些許屬於他的溫度。
少女的嘴角溢出幸福的笑意,笑臉盈盈地仰起頭看他。
「走吧,我們也去問聖誕老人要禮物!」他拉過她的手,朝著人潮小跑去。
「啊?不是已經有了嗎......」
不二輕輕拉過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順勢帶入懷裡。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群人:「別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公主也要有啊∼」
一句情話,從他的嘴裡,用以最溫柔的聲音說出來,除去浪漫之外,還有一份認真。
她很慶幸,喜歡他的第十年。
也成為了他們共同余生歲月裡的,第一年。
烏龍
考慮到千夏的病才剛剛好轉,一行人也沒有逗留到太晚。短暫的告別後,各自回到了家裡休息。
臨別之前,不二又多囑咐了千夏幾句,讓她要注意飲食,多休息之類的。
被迫站在一旁吃狗糧的森川昂,在他重復了不下三遍後,實在忍無可忍了。
「停!」
他打了個手勢,然後揪起千夏的帽子把人往自己這邊扯:「這都要三點了......我明天就把她打包送你家行吧?」
這一路看著他倆膩歪在一塊的樣子,卑微的小昂真的很想直接原地消失。
甚至無數次地懷疑,自己之前說要跟來看燈光秀的時候,一定是腦子被門卡了。
不二把目光轉移到他身上,抱歉地笑了笑:「沒辦法,都怪你妹妹太可愛了。說明你們家的基因太好了~」
森川昂:?
好的,他還能反駁什麼呢?
反駁自己醜嗎?
「好了好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叔叔阿姨還在家裡等著呢。你親愛的女朋友呢,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的,不讓她受一點點的委屈的。」
就拜托你們以後少給我喂點狗糧。
聞言,不二笑著對千夏眨了眨眼:「吶,昂哥哥說他以後不會欺負你了,也不會搶你零食了哦。」
「噗。我也聽到了哦~」
千夏心裡暗暗對不二豎起了大拇指,還得意地對森川昂揚了下眉毛:「謝謝哥哥^^給我吃的我就不委屈了!」
後知後覺被不二拉進坑裡的森川昂欲哭無淚。
他怎麼能夠輕易說出那種鬼話呢?還得搭上他千萬包薯片、海苔、巧克力的命……
「太過分了!你們這是夫妻聯手欺負老人家知道嗎?」
「夫妻」兩人無辜地眨眨眼,互相對視了一瞬,又對著他點了點頭。
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我知道,但……那又怎麼樣?」
森川昂:K.O.
回到房間後,千夏看著牆上那些還未拆下來的照片,抑制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低低地笑出聲。
手指撫上脖頸上的項鏈,上癮般地把玩著那枚戒指。
明明前天自己還對著這個照片牆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的。如今,卻在同一個地方,懷著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心情。
人生的種種,因果循環也好,緣深緣淺也罷,又怎能輕易說得清楚呢。
曾經能讓你遍體鱗傷、淚流滿面的事情,也許在未來的某一時刻,也能夠讓你在談起它的時候已然不甚在意,或是還能夠開懷大笑一場。
她很慶幸的是——
縱使人間的苦樂百態,最終她嘗到的,是最甜的那塊。
千夏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讓它們就掛在那裡,不再把歡喜藏匿在木盒子裡。
因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能夠遠遠看著他、仰望著他的小女孩了。
從他願意俯下身來,與她平視開始,她就已經獲得了熱烈地愛他、依賴他的勇氣。
十年的暗戀,終於在聖誕夜,修成正果。
那個白色護腕,最後是在一個角落被找到的。
除去被歲月磨洗之後的痕跡,又因為她不經意地一擲沾上了點點灰塵,可愛的小白鯨已經變成了小灰鯨。
打開暖黃色的台燈,她靜坐在書桌前,輕輕地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想起那晚的難過,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不二真的和二宮在一起了……
她如今又會是怎麼樣的心情坐在這裡,擦著這個護腕呢?
可能連擦都不會擦了吧……
也許在所有的失落難過之後,她還是會忍不住地繼續默默喜歡著他。
因為這種持續了十年之長的感情,總是不可能就這麼快了斷的。尤其,她還是個對感情有些猶豫和遲鈍的人。
最後,她把護腕收進了抽屜裡。
原本買下它,可能就是為了睹物思人吧。
就像追星的時候,買一些關於他的周邊、海報。這樣,即使他不在身邊,卻仍然可以看著這些東西而感覺到一種幸福和滿足。
她現在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去見他了,戴與不戴,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她的「小白鯨」不再只是被縫制在護腕上了,而是真真切切地陪伴在她的身側。
給予她所有的愛和依戀。
-
第二天一大清早,千夏是被樓下的一股焦味給熏醒的。
原本還睡眼迷離的她,嚇得打了個激靈,慌張地跑到森川昂的房間,把還在夢中的他搖醒了。
兄妹倆蓬頭垢面的,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直奔樓下。
森川昂一邊下樓,一邊和千夏囑咐著:「一會你先去咱們家後面,把滅火器拿出來。」
「好!」她點了點頭,在離開之前還鄭重地拍了拍森川昂的手臂,「哥哥,你自己小心一點。」
「嗯。」
等他到一樓的時候,客廳裡已經是煙霧繚繞了,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他不由得蹙起眉頭,俯下身子開始尋找事發點。
「誒,昂?你醒啦!」森川誠一郎手上提著一大袋KFC早餐走進了客廳。
他看了像在逃難似的森川昂一眼,好笑地問道:「你這樣子,是在演戲呢?」
「爸,你怎麼回來了?」
森川昂驚訝地看著他,腦子一時宕機。
鼻子裡難聞的燒焦味點醒了他們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不是...先不說這個,你看看這個煙,還有那個味道......我懷疑我們家有一處著火了。」
「......」
森川誠一郎的笑容尷尬地停滯在了嘴角,他輕咳了一聲,示意森川昂跟自己到廚房裡來。
越靠近廚房,那股燒焦的氣味瞬間就達到了極點。
透明的玻璃門後,隱隱約約有一個曼妙的身影在來回走動著。
森川誠一郎捂著口鼻,緩緩地打開了門。
門後,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穿著緊身的包臀裙,正背對著他們在倒騰著什麼。
聽到門被打開的動靜,她轉過身來,在看到森川昂的時候驚喜地撲了上去。
「小昂∼嗚嗚嗚,媽媽想你!」森川久美緊緊抱著森川昂的脖子,快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媽...媽媽,你別激動,我要呼吸。」
森川久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迅速松開了手:「好好好,媽媽不激動,不激動。」
森川昂無奈:「媽媽,這煙...還有燒焦味是怎麼回事?」
「這......」
她揉捏著手指,緩慢地往旁邊挪了挪......露出慘不忍睹的案發現場。
一室的狼藉,看的森川昂目瞪口呆。
雖然他知道媽媽的破壞力驚人,但多日不見,這......顯然是大有長進。
他轉頭看了眼森川誠一郎,後者喝著手裡的美味豆漿,安慰地對他使了個眼神:【習慣就好。】
森川昂:「......」
「哥哥!你怎麼樣?我把滅火器拿來了!」
千夏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胸前還抱著個大大的滅火器,在廚房裡顯得格外醒目。
「爸爸......還有媽媽?」
看到突然空降的父母,千夏一時忘記了疲憊,愣愣地瞪大了雙眼:「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還有,哥哥......你找到哪裡起火了嗎?」
三人面面相覷。
最後森川久美像犯錯誤的小孩一樣,弱弱地舉起了手:「是我的早餐著火了......」
千夏默然。
這該死的......似曾相識的場景。
-
處理好殘局後,森川一家四口終於能夠坐下來吃早餐了。
兄妹倆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手裡的KFC,一邊喝著甜甜的豆漿。
看向森川誠一郎的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森川昂:【幸好沒吃老媽的黑暗早餐,KFC實在太美好了~】
森川誠一郎:【我有先見之明吧?】
森川千夏:【不愧是你!】
「吃個早餐,你們三個眉來眼去的干什麼?」
森川久美瞥了面前努力憋笑的三人一眼,氣鼓鼓地咬了一大口,不服氣道:「我那是太久沒下廚了,所以才這樣的。不信你們問爸爸,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我是不是天天都給他送愛心便當的?」
提起愛心便當,森川誠一郎頓時就噎住了,拿起手邊的豆漿就猛灌下去。
「真的嗎,爸爸?」
千夏將信將疑,他們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他們老媽做過正常能吃的東西,除了方便面和自熱的食物。
森川誠一郎看了看四眼渴望的兒女,又看了看眼神裡寫滿了「你要是敢說不,我就把你從這裡丟出去」的太太。
緊張地咽了下唾沫,屈服了……
「是...…是啊!你們媽媽當時做的那個愛心便當。那個味道,我至今都難忘。」
是真的難吃得……很難忘。
森川兄妹對視了一眼,嘴裡還含著食物撲哧一笑。
森川昂:【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有多難吃了……】
森川千夏:【老爸也是不容易啊。】
吃過早飯後,森川昂和千夏窩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森川昂打著手游,抬眼看了正在餐桌那竊竊私語的老爸老媽,好奇道:「對了,你們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當然是想你們了!」
森川久美戳了戳森川誠一郎的後背,略有深意地盯著他:「是吧?」
「是…是啊!」
森川誠一郎心裡極度郁悶,不出意外的話,這時候他應該在美國的別墅裡一邊泡澡一邊聽歌,享受生活來著。
意外就出現在……
昨天清晨,天剛剛露白,他太太就從英國飛過來,把他從溫暖的被窩裡連根拔起。
連行李都來不及仔細收拾,工作也還沒交代好,就買了機票,拖著他飛到日本。
一路上和他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寶貝女兒失戀了,哭得泣不成聲。
還說看了很多相關的新聞報道,怕她想不開啊之類的話。
人還沒到日本,這腦海裡的失戀大戲就已經從頭到尾地給她演說了不下三十遍,而且各種各樣的結果和猜測都有。
剛才看著兄妹倆有說有笑的模樣,森川誠一郎小聲地問:「我看千夏這樣,倒不像是你說的那麼嚴重啊?」
森川久美瞪了他一眼:「你這就不懂女孩子了吧,失戀了也不都是一直哭著鬧著表現出來的。也許表面越是平靜,心裡就越是崩潰。」
說罷,她朝千夏那使了個眼神:「看到她手裡啃的那個蘋果沒有?」
森川誠一郎點點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那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種標志!」
森川久美湊近了些,緊張道:「很多研究說,有些女孩子失戀之後,可能會暴飲暴食,或者是厭食。」
森川誠一郎好笑地看著她:「就一個蘋果,就暴飲暴食了?」
「你家女兒的食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人單挑一份全家桶還嫌棄不夠的那種。」
他安慰地攬住森川久美的肩膀:「我們就先別瞎猜,一會問問不就清楚了?」
低頭看著自家老婆焦慮的模樣,森川誠一郎又哄了她好一會,這才安定下來。
幸福
森川昂今天和星野拓海約好了一起出門看電影的,被爸媽這麼一折騰,差點就忘了。
在接到星野拓海的電話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裡就只剩下千夏一個人,還有啃蘋果時發出的嘎吱嘎吱聲。
森川夫婦倆躲在廚房裡嘀嘀咕咕地商量著問答對策,還時不時扒著門觀察千夏的動靜。
好幾次千夏的余光瞥到他們倆,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視線,只是在心裡納悶著:她爸媽這是發明了新情趣?
第十六次看到自家母親偷偷摸摸地探出腦袋來,千夏嘆了口氣,大概是自己有點耽誤事了。
於是,決定拿包薯片上樓和不二聊天去。
她的屁股剛離開沙發,腳都還沒挪一步,森川久美就追了出來。
「等等,等等,千夏!」
「啊?」
她拿薯片的動作一頓,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兩夫妻最後商量的結果是,讓強調了無數次自己作為女人有著深刻共鳴的森川久美,先去試探一番。
森川久美笑盈盈地把千夏又拉回沙發上坐下,溫柔地撫著她的手背:「千夏啊,最近有沒有特別餓,特別想吃東西呢?」
千夏搖了搖頭,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包薯片。
她媽媽這是覺得她零食吃太多,要養不活她了?不至於吧……
「那最近有沒有什麼……」
森川久美滾動著眼珠,在努力地回想著自己這兩天看過的那些資料。
看著她難以啟齒的樣子,千夏試探地問道:「媽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沒有!」森川久美干笑了兩聲,「你別緊張~」
千夏汗顏,貌似緊張的人,不是她吧?
等了半天,外面還是沒什麼動靜,森川誠一郎實在憋不住地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滿臉迷惑的千夏,無奈道:「你媽媽是想問,最近心情怎麼樣?」
「?」
「那天,你不是不太開心,和她打電話來著嗎?」
千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她老媽扯了半天有的沒的,最後就是想問她這件事。
她拍了拍搭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媽媽,沒事的,我現在很開心!」
森川久美摸著她的臉頰,像撫摸一件珍貴的寶貝般,滿眼都是憐愛:「寶貝,你要是不開心不要強裝開心知道嗎,你要告訴媽媽。」
「媽媽,我真的很開心的。」
千夏害羞地揉了揉鼻子,眼神閃爍地說:「我有男朋友了。」
森川久美&森川誠一郎:「?」
「什麼時候啊?」
「那個男孩子長什麼樣啊,叫什麼啊?」
「有照片嗎?」
「可以啊,竟然把我閨女給拐走了?」
「……」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地拋出來,千夏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
她只好把知道的都一一告訴他們。
森川久美興奮地摟過她:「我們千夏這麼優秀,之前那個男孩子啊,可真是沒有眼光,現在就讓他後悔去吧!」
她小臉一垮,總覺得現在要是告訴她媽媽,她嘴裡那個要讓他後悔的男孩子就是她男朋友的話……
保不准會立刻衝到不二面前干出什麼護崽子的事情來。
千夏咧開嘴,勉強地笑著:「是啊…可不是嘛。」
「對了,咱們怎麼說也要去拜訪一下人家啊,是不是啊誠一郎?」
「是是是!」
被點到名的森川誠一郎瘋狂小雞點頭,他太太說什麼都對。
千夏連忙擺手:「不急不急,我們才在一起不久的。而且我和哥哥小時候就和他們家認識了,偶爾還會上他們家玩呢。」
「那更要去了!」
森川久美激動地一拍手,開始認真地開始分析。
「首先,可以體現我們長輩對於你們兩個晚輩的重視,二來還可以先和親家聯絡聯絡感情,三來是為了感謝他們這麼些年來照顧你們兄妹兩個……」
「停停停!不是……」
她按住森川久美激動地在空中揮舞的手,好笑道:「媽媽,我們這是戀愛呢,怎麼這麼快就親家了?」
奈何森川久美怎麼說也聽不進去,執意要去不二家拜訪,在此之前還要拉著她去商場裡買點禮物帶去。
「千夏,你先和不二打個招呼,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去會比較合適。」
森川久美啟動了車子,轉頭對著後座的千夏叮囑了一句。
「好的。」
其實不用她說,在她決定要去拜訪的時候,千夏就已經偷偷給不二發了信息。
千夏:【我爸媽回來了QAQ】
不二:【那應該開心呀~】
千夏:【可我媽媽說想要去你們家拜訪一下……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就馬上和她說!】
不二看著手機裡的信息,神色稍頓。
注意到不二周助稍變的神色,不二由美子收拾餐具的手一頓,好奇地問:「怎麼了,周助?」
「沒事,就是我的女朋友。她的父母想要來我們家拜訪。」
不二將手機暫時放在手邊,喝了一口牛奶。
不二裕太被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嗆到了,紅著臉看向他老哥:「什麼?哥哥你…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
因為年末假期,不二明彥也放假在家。當聽到兒子戀愛的消息時,不二夫婦兩人也是驚訝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倒是由美子姐姐一下子就猜到了:「誒…我們周助這是成功了?」
不二周助微笑地點點頭。
「是哪個女孩子啊……她叫什麼名字?」
「有照片嗎?」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怎麼現在才和我們說。」
「就是啊,周助。你應該早點說,這樣我們可以先准備准備,先去女孩家拜訪。」
「……」
不二周助看著面前吵吵鬧鬧的兩個人,愉悅地笑出聲:「是大家都認識的女孩哦^^」
夫妻倆齊齊呆滯在原地,大腦裡在飛速尋找著他們一家人都認識的少女。
沉默了半響後,他們緩緩抬眼,然後用著試探性的眼神,小聲地問道:「千夏?」
他笑著「嗯」了聲,淡定地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
「竟然是千夏!這也太有緣分了吧,我從小就把她當自己女兒來疼,到最後,居然還真是成了我們家的人了。」
不二淑子激動地拍了下桌面,急忙和不二周助說:「快給千夏回個信息,和她說我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隨時都可以的!」
一家之主不二明彥也加入了發言,他轉頭對著妻子說道:「淑子,一會和周助一起去商場裡買點禮物。這是第一次見千夏的爸爸媽媽,我們也不可以怠慢了。」
「嗯!那是自然。」
不二周助拿起手機,嘴角噙笑道:「那我就和他們定晚餐時間吧,請他們到我們家來一起用餐,可以嗎?」
雖然知道他們一定也很喜歡千夏,但是真正看到他們興奮的表情時,他心裡的幸福感比想像中來得更加強烈些。
得到父母的肯定後,不二馬上就給千夏回了個信息:【媽媽說,要請你們一起來我家吃晚飯哦^^好開心】
【啊……阿姨和叔叔也都知道了嗎?】
她突然有一點點的害羞和難為情?
不二夫婦倆是一直對他們疼愛有加的,特別是在知道他們父母不常在身邊後,更是經常就喊他們一起到不二家用餐。
可是這樣更讓她有一種,突然從女兒變成了人家兒媳婦的感覺。
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不二立刻就回了一條信息過來:
【知道了哦,而且大家都很支持呢。】
好吧,那她再不好意思,反而覺得自己矯情了。
於是,她把不二的意思轉達給了前面正在開車的森川久美。
「看來不二家非常熱情呢~那我們一會去買點食材吧。」
「好!」
她搖下了三分之一的車窗,露出一小截澄澈蔚藍的天空。
外面的街道上,依舊是人山人海,大家都趁著假期和家人、朋友相約著出去看電影、逛街、聊天……
還有一些店鋪,剛剛過完了聖誕節,就馬上換上了新年的慶祝詞。
到處都是一派熱鬧景像,連帶著她這個坐在車裡的人,心也一塊飛了出去。
今天難得沒有冷風,她索性將車窗又搖下來了點。陽光直直地照射進車裡,在坐墊上留下一截光影。
森川久美放了一首舒緩的輕音樂,悠揚的旋律傳入耳朵裡,讓千夏不由自主地隨著音樂隨意地哼起來。
她突然有種錯覺,感覺自己此時好像就是天地之間最最幸福的女孩。
森川久美看了一眼中央後視鏡,嘴角微微勾起:「很開心?」
「嗯。」
她頓了下,又補充道:「媽媽,我感覺我現在好幸福啊~幸福的有點超標了。」
森川久美心下一動,她很少從千夏的口中聽到「幸福」二字:「因為那個男孩?」
她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也不全是。」
「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當然很幸福啦。但是,我現在覺得最幸福的是,能夠和媽媽一起去逛街,而且是為了我喜歡的男孩。」
「有一種,我的家人為了我的幸福,也在努力著的感覺呢~」
就如同現在,她的媽媽也正在為了她的那點「小幸福」而在努力。
森川久美雖然性格上像極了小女孩那樣的活潑,甚至有點大大咧咧的。
但她知道,她媽媽一直都不喜歡應酬、聚餐這樣的活動。
這也是她後來淡出圈子的其中一個原因。
但是現在,媽媽願意為了她,主動提出要去人家家裡拜訪,還答應了一起吃晚飯。真的,很讓她覺得感動。
巧遇
東京某商業綜合體內,森川久美愉悅地掃蕩著各個品牌店。
正巧節日期間推出的新品種類豐富,加之許多購物活動,讓購物達人們欲罷不能。
每個有著瘋狂購物欲的老媽背後,必然有一個任勞任怨提東西的老爸……或者是女兒。
千夏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大包小包,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森川久美的興奮勁頭一上來,大概連最初目的是什麼都忘記了。
她試戴了一款最新推出的耳環,一面照鏡子,一面問她的意見。
千夏無奈:「媽媽,我們送這麼多東西,是不是已經差不多夠了?」
她把手上拎著的袋子在森川久美面前晃了晃,試探道:「要不……我們回去吧?」
「啊!」森川久美驚呼了一聲,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
千夏猜測,她肯定是才想起來自己是出來干什麼的了……絕對是。
「走吧,千夏!咱們再去超市裡買點新鮮的水果啊什麼的,這用的、穿的、戴的都有了,也得有吃的吧。」
「……」好吧。
兩人從商城裡面走了出來,繞過一條商業街後,坐著扶手電梯到了地下的超級市場。
這家超市可以算得上是東京最大的幾家超市之一,若非是今晚要去不二家用餐,千夏估計自己大半年都不會特意跑這麼遠來買東西。
「千夏,你來看看。」
森川久美把正跟在後頭推車的千夏叫到跟前,拿起幾個蘋果對比著看了又看:「你說,這個蘋果……應該挑什麼樣的算好啊?我怎麼感覺它們都長得一樣啊……?」
她把車靠在內側後,湊了過去,指著其中一個紅艷的蘋果道:「蘋果的話,應該都是挑這種顏色鮮艷一些的,然後再看看它的重量和周身凹槽之類的。」
森川久美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根據剛剛千夏提出的幾個點在貨架上挑了幾顆比較符合的。
千夏趴在推車的手柄處,歪頭看著媽媽認真蹙起眉頭挑選的樣子,嫣然一笑。
頓時覺得,幸福感都要溢出來了。
她忍不住掏出手機給不二發了條信息。
千夏:【周助,我覺得我現在特別特別*100倍的幸福!】
不二的口袋振動了下,不一樣規律的振動頻率,是他專門為她而設置的。
他看了一眼信息的內容,嘴角噙笑:【那我現在就是101倍的幸福^^】
什麼嘛,這人……
她搖搖頭,一時失笑,總覺得撿了個可愛鬼男朋友。
她以前怎麼還沒發覺他還有這種屬性呢?真是太失敗了!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惹得千夏眉開眼笑的,森川久美連叫了她幾次才回過神來。
「我們千夏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嘛~這麼開心?」
對上自家母親曖昧的眼神,她害羞地嗔笑道:「難道,我表現得很明顯嘛?」
森川久美點點頭,順手接過推車往前走:「你啊,就差用一個標簽貼在你的額頭上貼著【戀愛中勿擾】這幾個字了。」
「如果有那個標簽貼,我也不介意貼上啊~」
「噗,走啦!我們去那邊看看料理用的醬料。」
千夏嘴上應了一聲,默默地抬腳跟在後頭,手裡轉而又給不二發了條信息過去。
【媽媽覺得戀愛中的我不太靠譜,把我的推車給搶走了QAQ】
【推車?是在超市裡嘛……?】
千夏不明所以:【是啊~】
那頭似乎沉默了一會,然後才慢悠悠地回道:【我也在哦。】
她驚訝地「誒」了一聲,腦海裡突然閃過狗血電視劇般的超市相遇的套路。
但隨即又搖了搖頭,按正常來說,他應該去的是星野家旗下的那個超市吧。
如此想來,千夏略微惋惜地回了句:【哎,那我們可能去的不是同一家超市呢。】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眼前看到的這個小公主,不是你咯?】
千夏盯著手裡的信息,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從貨架之間走了出來,眼神在周圍轉了一圈。
還是沒有看到不二的身影:【可能真的不是我哦,好過分啊,你竟然認錯了我!】
不二看到她投訴般的信息時,忍不住低低笑出聲。
為了不被別人當作尾隨痴漢,他決定還是去和親親女友「相認」。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身後,微微俯下身子。
弓起食指指背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敲了敲,低低地打了個招呼:「嗨?」
不二低聲的時候,聲音磁性又性感。像電流般竄入她的身子裡,使得她不禁一顫。
千夏猛地轉過頭,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他的臉。
嚇得她身體不住地往後一仰,幸而不二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待鎮定之後,為了不引起前頭正在挑醬料的老媽的注意,她用氣聲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不二站直了身子,纖細的手指揉了揉她的頭發:「嗯?來陪媽媽來買點東西。」
「阿姨也來了嗎?」
「是啊。」
她納悶地往不二身後看了眼,除了來來往往的路人,壓根沒看到不二淑子的身影。
似是猜到她心思的不二笑了聲,朝著前面揚了揚下巴:「吶,在那裡呢。」
千夏扭過上半身,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簡直當場驚訝到石化了——
她所熟悉的兩個媽媽,正湊在一塊買醬料,而且還有說有笑地交流了起來?
雖然千夏他們隔得遠了些,聽不清她們具體在說什麼,但是看上去就是一派和諧的畫面。
尷尬地抖動了下嘴角:果然,狗血般的電視劇套路是無處不在的。
「周助……」
「嗯?」
「看到隔壁穿著毛衣裙的那個阿姨了嗎?」
不二看了眼她說的那個女人,笑眼盈盈的,一頭墨色的波浪卷長發散落在米白色的毛衣上,一舉一動都透著不俗的氣質。
只是眉眼之間,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
千夏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說道:「她,是我媽媽。」
「......」
不二驚訝了一瞬,但又隨即笑開。
他低頭看著千夏,漸漸與森川久美的五官對上,笑道:「看來,不用等到晚上就可以認識了。」
「誒,不行不行!」
她連忙擺擺手,無奈道:「要是現在過去的話,我媽媽肯定會興奮地拉著阿姨再在商場裡聊很久的。說不定,我們最後連晚飯都來不及趕回去吃了……」
不二聽了她的話,突然非常贊同基因遺傳的規律,他女朋友這麼可愛,一定是隨了她媽媽的。
他點點頭,依她:「好吧,那只好委屈我再等一等了。」
「?」最近他委屈的頻率有點超標了啊!
「晚上見哦,周助~」
「嗯,晚上見^^」
兩人不舍地道別後,不二先走了過去,而千夏則是默默地先溜到別的片區。
另一邊,森川久美正在和不二淑子暢聊著。
「這種醬料裡面的材料比較簡單,但是每一種都有著極好的調味效果,所以一般想要讓味道更好一些的話,選這種准是沒錯的。」
森川久美接過不二淑子手裡的那瓶罐子,盯著周身仔細看了看,佩服道:「哇,您也太厲害了……我實在是不太懂這些料理的事情,麻煩您了。」
不二淑子淡笑著擺擺手:「沒關系的,今晚家裡來客人,我正好也要買呢。」
「好巧啊,我也是。」
森川久美頓了下,微笑地補充:「不過……我是被請客的那方,但怎麼說也得帶點禮物去拜訪才是。」
聞言,不二淑子對她的好感直線上升了些。
突然很好奇,今晚見到的千夏的媽媽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媽媽,你挑好了嗎?時間不早了哦。」
不二迎面走了過來,晃了晃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輕聲提醒著不二淑子。
「好了好了,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二淑子看到時間有些晚了,抱歉地對著不二一笑,又和身邊的森川久美告別。
森川久美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孩,看上去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翩翩少年模樣。
他的嘴角含著笑意,連聲音都溫柔極了。
她不由得愣了神,對著不二淑子贊嘆了幾句。
突然被岳母大人贊揚的不二心上生花,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好像能夠體會到千夏和他說的那種「幸福感」了,也愈發地肯定兩母女的可愛之處。
三人簡單地道了聲別,便各自散開了。
-
千夏正蹲在零食區的貨物架前面挑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聯系人,猜到肯定是她媽媽反應過來,來找她了。
報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後,她便站到過道上明顯的位置等媽媽。
森川久美循著千夏給出的提示走,很快便找到了她。
接過森川久美手中的推車,千夏往裡掃了一眼。
拿起那瓶剛剛進口來的醬料,似笑非笑地稱贊:「媽媽,你眼光不錯嘛~」
森川久美聽出她打趣的意思,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就知道欺負我。」
她也不否認,徑直回答:「這是剛剛我碰到的一位太太推薦給我的,她看起來很懂得料理的樣子呢,好佩服啊……」
聽著媽媽羨慕地感慨,她憋著笑:「那您也可以快快去學習一下啊,而且以您成績第一的腦袋一定很快就可以掌握的。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吃你做的早餐了。」
「誒,你啊……」
森川久美嗔怪地睨她一眼:「不過,剛剛我還看到那位太太的兒子了哦,是個帥氣的小王子~」
想起不二笑得如沐春風的樣子,還有溫柔的聲線。
她少女心突然就開始泛濫,好想拿森川昂把他交換過來當兒子養著。
千夏額角一突,她怎麼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她媽媽口中的那個人,也許就是不二周助?
在假裝無意地追問了森川久美那個小王子的長相後,千夏肯定了,她媽媽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就是她的男朋友——不二周助小王子。
真是……老少通吃?
連她媽媽都開始吐槽森川昂和森川誠一郎了——
「哎,如果我上學的時候看到這麼個男孩子,我說不定就對他一見鐘情了呢。太可惜了,就遇到了你爸爸。」
「我爸,也不醜吧?」
她記得她爸爸還是從前東大的校草來著啊,學習和體育樣樣都好,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啊。
「還有你哥哥,要是有他一半的溫柔、善解人意,我估計哭著都想多生幾個……」
「那,那倒也不必!」
有一個哥哥就已經夠了,再來幾個,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失去家裡零食的所有權和家庭地位了。
怎麼辦……
她突然很想告訴她媽媽:他雖然無法成為你過去一見鐘情的對像和溫柔的兒子,但是他可以做你的女婿啊!
不過,看到自己媽媽對男朋友的評價這麼高,她倒是打心眼裡地開心。
自己喜歡的人被家人認可的滋味,實在是太美好了。
果然,喜歡不二周助,真是太好了。
小海
在母女兩人真的提不下其他東西後,森川久美終於放棄了去商城裡買首飾的念頭,轉而往停車場走去。
「實在沒想到,一出來就不小心買了這麼多東西。」
「呵呵…呵…呵。」
聽到老媽這句「不小心」的抱怨,千夏汗顏。
什麼時候她媽媽才可以對自己的破壞能力和購物能力有個正確的認識呢?
「但是,我覺得剛剛那個項鏈是真的很好看啊……上面的花紋還挺有寓意的,即使不戴用來收藏也好。」
「……」
看來這輩子都不要對她抱有這樣的期待了。
-
接近正午,太陽略微從雲層中探出了半截腦袋,毫不吝嗇地向地上的人們傳遞著自己的溫暖。
千夏望了一眼天,不由得眯起眼。
金黃的陽光灑在她淺棕色的發絲上,仿佛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
「叮咚——」
商城外的垂直電梯降落在了一層。
門一開,裡面湧出了形形色色的路人。
她無意間瞥了一眼直達電梯上樓層按鈕旁邊的標識,是直通到樓上的電影廳的,也難怪一下子這麼多人一齊出來了。
路過她們身邊的人們,還在手舞足蹈地評價著剛剛看完的電影。
偶爾還有聽到他們抱怨著劇情太過狗血,最後結局不夠完美之類的話。
千夏不甚在意地左耳進,右耳出。
經過剛剛的那場超市親家相遇事件,她愈發贊同「生活中的事情,遠遠比電影和小說來得狗血」這句話。
「嗚嗚嗚,太凄美的愛情故事了吧……為什麼要給他們這樣的結局呢!」
「……好啦,只是電影而已啊。」
「但是他們真的是相愛的!怎麼可以這樣嘛……」
「可是……已經播完了,結局也沒辦法改了啊。」
「不!我決定了,要投資這部電影,讓編劇改個Happy Ending!」
「……」行,可以的。
起初,聽到這樣的抱怨,還真就引起了她的共鳴。
想當初,她也是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電影院裡哭出來的。
但在身後的人逐漸走近後,她的注意點完全轉移到了他們的聲音上。
就是怎麼聽,怎麼耳熟的那種?
她好奇地扭頭看了眼,果不其然……
星野拓海正跟在她們後面垂喪著腦袋,而森川昂則是直男般地安慰著他。
千夏停下腳步,看著他倆:「你們怎麼也在這裡啊?」
「誒?」
兩人聞聲齊齊頓住,抬眼看著面前的母女倆。
森川昂最先反應過來,他朝千夏搖了搖手上的票根,明顯他是剛看完電影出來的。
森川久美聽到千夏的話,也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他們幾個。
目光在觸及到星野拓海的時候,愣了一下:「這是你們的同學嗎?」
看了隔壁的星野拓海一眼,森川昂正想回答,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媽媽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哇~長得好可愛哦。」森川久美站定在星野拓海的跟前,眨著星星眼打量著他。
隨後又冷下臉來對著森川昂抱怨道:「你們有這麼帥氣可愛的同學,怎麼也不請人家來家裡玩啊?」
無辜被針對的森川昂挑了下眉毛,對著同樣是一臉無奈的千夏攤手。
他媽媽這個顏控果然還是對著小少爺下手了——
「您是昂的姐姐吧?」
星野拓海剛剛的傷心難過一掃而空,換上了盈盈笑臉:「昂,你姐姐可太好看了,怎麼以前也沒聽你們提起過啊?」
森川昂:……提什麼提,她是我媽。
果然,被喚作「姐姐」的森川久美笑得合不攏嘴,害羞道:「什麼嘛,我都是媽媽輩的人了,還叫姐姐呢~」
真是……有!眼!光!
聞言,星野拓海驚了一下,尷尬地眨眨眼,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您實在是太有氣質了,所以才一時認錯了。」
不愧是外交小能手,他又補充了一句:「和千夏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姐……哦不對,說是同學也可以的哦~」
這小嘴甜的,把森川久美哄得直樂。
星野拓海還主動幫忙提東西,熱情地和森川久美談論起最近新出的幾款品牌產品。
兩人並肩走在一起,儼然把他們這一對親生兒女給忘記了。
他們母親這種生物,果然,是受不住這樣的贊美的……
兩人看著「親如母子」的森川久美和星野拓海,嘴角不約而同地一抽。
千夏收回視線,走到呆滯的森川昂旁邊。
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嫌棄地看著他:「哥,你最近和小少爺走那麼近,怎麼也不學著點?」
後者無奈地聳聳肩:「天賦不夠唄……」
看到她偷笑的嘴角,森川昂也忍不住打趣她道:「你好像也不太行了啊?看看,家庭地位很快就要一落千丈咯。」
千夏嘴角的笑意止住,挑眉看著他:「反正,下邊總有你墊底的。我又不擔心~」
話音剛落,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又急忙補充道:「誒……不對!墊底的不是你啊。」
兄妹倆憋笑著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
「是老爸!」
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悠哉地看報紙的森川誠一郎,突然打了個寒顫:人在家中坐,吐槽從街外來?
-
正巧幾個人都還沒吃過午飯,於是准備轉頭回到商業街的餐廳裡吃點東西。
把買來的大包小包都放在車上後,便朝著食物出發了。
節假日人流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多,沒有預約根本就吃不上飯,他們看中的好幾家店都是爆滿的。
「要不,咱們回去?我下廚,好好招待招待同學……」
森川久美的話音未落,就遭到了千夏和昂的反對。
兩人原本又餓又累,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在聽到老媽這句話後,立馬一個鯉魚打挺,精神起來。
「不用不用了,都出來了就不要回去了。」
「是啊是啊!回去多麻煩啊,萬一遇上堵車什麼的,那不是還要等很久才可以嗎?」
「對對對,我們可不能讓同學餓著!」
「是吧,小少爺?」
星野拓海站在一旁看著兄妹倆瘋狂變相地拒絕森川久美的提議,嘴角憋不住上揚。
看在他們擠眉弄眼的份上,只好無辜地點點頭。
「可是,這每家店都滿客了……得排隊到什麼時候啊?」
「不用擔心,阿姨,你想吃什麼?」
森川久美疑惑地看他,這時候不應該有什麼吃什麼嘛……看這形勢,哪裡能輪得到她挑了?
但對上星野拓海期待著她答案的目光,森川久美還是在思考了一番後,才回答他:「就前面那家,意式餐廳吧。」
星野拓海伸長脖子望了一眼,那家餐廳門口的一排等待席上亦是被人們坐得滿滿當當的,不過相比較於其他的店,算是好一些了。
他彎了彎嘴角,明白森川久美為了不拂自己的好意,特意挑了一家看似不算太爆滿的店。
如此一來,他更不能讓阿姨的話落空了。
星野拓海並起兩指,在太陽穴那向外一斜,做了個「包在我身上」的手勢。
邪魅地勾起一抹笑容:「沒問題,你們在這裡稍等我一會就好了。」
說罷,他就邁開修長的腿,轉身朝著那家店走去。
「誒……小海啊!」
森川久美還來不及叫住他,最後留給她的,只有少年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
千夏和森川昂聽到那聲「小海」不禁一陣訝異,從剛剛到現在,也不過一會時間,他們倆人就…就這麼熟悉了?
「媽,你們這才聊多久啊,就叫這麼親切了?」
森川昂壓下心底的酸意,故作輕松地調侃道:「怎麼都不見你喊千夏叫夏夏呢?」
他扭頭對著憋笑的千夏挑眉:「妹妹,你這家庭地位好像不保了啊?」
「別瞎說。」
森川久美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攬過千夏的肩膀:「別欺負你妹妹啊,自己在家裡什麼地位還沒有自知之明嗎?」
森川昂:「?」
「你要是有小海一半可愛就好了,哎……誰讓你像你爸爸,而你爸爸基因又不夠可愛。」
森川昂無辜地瞪大雙眼,指著偷偷對他做鬼臉的千夏,不服氣道:「那,那她呢?」
「我隨媽媽哦~」
「……」
森川昂想回家了。
三人談笑了片刻,森川久美往前面掃了一眼,心下有些擔憂。
「怎麼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啊,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又自責地嘀咕了幾句:「早知道就不叫他去了,人這麼多,肯定是排不上隊的……」
千夏安慰地拍了拍森川久美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會的,小少爺一定會凱旋歸來的!」
「小少爺?」
「哦,忘記和你說了……」
森川昂單手插著口袋,聳聳肩:「你又不怎麼關注財經新聞,估計也不知道。
他是日本幾大財閥之一,星野家的小少爺。剛剛的那條商業街,有半條街都是他們家的。」
聞言,森川久美倒吸了一口冷氣,將信將疑地拿出手機開始搜索,一路劃下來,看得她目瞪口呆。
星野拓海也沒讓他們等太久,在餐廳那裡觀察了一圈後,才發現這家店裡面其實還有幾個空桌。只是出於營銷手段,而假稱滿客。
他撥了個電話,又短暫地交代了幾句後,一行人便暢通無阻地撬開了通往美食的大門。
「你們今天怎麼特意跑這麼遠來買東西啊?」
森川昂嗦了一口意面,眼也不抬地吐槽:「不會是老媽你要下廚吧……?」
被戳中痛點的森川久美嗔怒地踢了下他的腳:「我下廚怎麼了?!」
「沒沒沒,沒怎麼!」
她攪動了一下吸管,懶懶道:「是你妹妹的事。」
「她想下廚?」那也算了吧,和他媽媽的破壞力不相上下。
森川久美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今晚咱們要去不二家拜訪,不得買點東西帶去表示一下心意嘛?」
「什麼?」
話音剛落,森川昂和星野拓海巴眨著眼睛看著面上風平浪靜的母女倆人。
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才幾個小時的事情吧,怎麼這麼快就直接發展到見家長的程度了?
不愧是風風火火的森川大攝影師本人……
森川昂試想了一下,他們兩個幾個小時前才確定關系,交往不到一天就見家長。
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那是不是不出半個月就可以同居了?!
許願
晚上,森川夫婦兩人特意從頭到腳都打扮了一遍,連帶著經常往不二家跑的兩個小家伙也一起精致地梳妝打理。
「不錯嘛,妹妹。」
森川昂從樓上走了下來,眼神直直地盯著客廳裡正在被他媽媽擺弄著的「洋娃娃」。
森川久美給她挑了一件今天上午剛剛買的短款毛衣裙,淺茶色的亮絲毛衣套在她的身上,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被襯得更加晶瑩剔透。
裙擺停留在大腿位置,留下一截網紗。
她的腿很直而且勻稱,上下沒有一絲的贅肉,加厚的膚色絲襪在她身上也絲毫沒有臃腫的樣子。
千夏去鏡子面前轉了一圈,盯著臉上淡淡的妝容,有些害羞。
她這麼正式打扮地去不二家,還是第一次。
森川久美給她梳了一個披肩的編發,看上去整個人顯得更有靈氣了。
也不知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會不會覺得太過刻意……
雖然這讓她感覺有些忐忑,但更多的還是期待。
一家人一起走在去不二家的路上,她的臉上、心底,滿滿的都是甜蜜的幸福感。
這條再熟悉不過的路,在這一刻,顯得有些陌生。
明明就是拐個路口的距離,卻讓她有一種走出了一生的錯覺。
神聖,且莊重。
-
不二家這邊早已經准備得當,晚飯由不二淑子主廚,由美子姐姐幫忙,剩下的男人們則是被分配去打掃衛生。
門鈴響起。
裕太起身去開門,禮貌地對著走在最前面的森川誠一郎和森川久美打過招呼後,將他們迎進了室內。
森川昂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低聲打趣他:「小裕太,這下我們真是一家人了哦~」
站在兩人身後的千夏聞聲一怔,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的臉上漸漸爬上了紅暈,不知是屋內的溫度比較高的緣故,還是那一句「一家人」。
前面兩人徑直地往裡走,她略微一抬眼,就看到了正被森川久美拉著說話的不二周助。
這一眼,心下又是一緊。
他今天也穿著一身淺茶色,似乎是兩人默契地達成了共識一般的湊巧。
他套在慵懶的毛衣裡,愈發流露出的溫文爾雅的氣質。
果然,森川昂沒有放過調侃她的機會:「嗯哼…你們這怎麼還把情侶裝都穿上了呢?」
惹得她心神發慌,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只得默不作聲地瞪了他一眼。
後者則是無所謂地轉移開視線,和裕太一塊走到廚房去幫忙。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二周助邁開腳步。
緩緩走到她面前,假意怪罪地耳語道:「等了你這麼久,怎麼還不過來呢?」
看著少女微微抖動的睫毛,他嘴角噙笑。
也不等對方回答,就輕輕牽起她的手,走回到沙發那相互緊挨著坐下。
他們剛一坐下,不二淑子就從廚房裡迎了出來。
在看到森川久美的那刻,她的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緊接著又驚喜地坐到她的身邊。
「您就是千夏的媽媽啊!沒想到,這世界這麼小,我們竟然還是一家人呢!」
森川久美在看到不二周助的時候就已經驚訝了一回,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所以這時候反應倒沒有太突出:「是啊,我也是沒想到……這早上才剛剛在超市裡見過,晚上就坐在同一屋檐下吃飯了。」
「難怪我早上看見您的時候,就總覺得似曾相識。我今天還和千夏在稱贊周助,一轉眼就成了我半個女婿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不二淑子按捺不住內心的歡喜:「這說明不止是孩子們有緣分,我們也有緣分啊……別說半個女婿,明天就成女婿都行!」
話題匣子一旦打開,媽媽們就開始喋喋不休討論下去了。
畫風一路持續走偏,從「明天做女婿」甚至聊到了以後要給寶寶取什麼名字……
聽得其他人眉心一跳。
兩位爸爸決定轉移到另一個桌子邊上去促進感情。
不二由美子和森川昂、不二裕太,則是一邊在廚房和餐桌之間忙碌著,一邊聽著媽媽們聊天的內容偷笑,還時不時朝當事人投來曖昧的眼神。
千夏起先是難為情地想要原地消失,到後來漸漸就麻木了,忍不住汗顏。
她瞟了一眼隔壁的不二周助,不禁心生佩服。
大概是媽媽們聊天的內容和激動程度讓他覺得有趣,竟還能像個第三方一樣談笑風生,偶爾還會插上一兩句,推動她們聊天的進程。
她鼓了鼓兩頰,悶悶地伸出手指戳他的腰。
感受到身邊女友不滿的不二周助,沒有急著轉過臉來。
而是動了動放在膝上的手,一把握住了她。掌心裡薄薄的繭,在她的手背上摩擦著。
在這麼多人都在的場面下,這樣的舉動,未免有些曖昧。
千夏往媽媽們那邊瞄了一眼,見她們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這邊,輕舒一口氣。
想要把手抽回來,可任憑她怎麼動,小手都牢牢地被他握著。
不二自知不能夠逗她太久,於是收斂了點嘴角的笑意,才轉頭看向她。
他微微低下腦袋,湊到她的面前。沒有松開握住她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想習慣性地揉揉她的發頂。
但注意到她今天精心編的發型後,手又停滯在了空中。
千夏仰起頭,疑惑地對上他柔情得一塌糊塗的視線,愣住了神。
不二彎了下眼角,眯起眼衝她微笑。
空中的手緩緩落下,在她的鼻上輕輕一刮,語氣裡帶著些許委屈:「這麼好看的頭發,我都不舍得揉你頭了~那就讓小鼻子代替一下吧?」
什麼嘛……
千夏失笑地搖了搖頭,也學做他的語氣道:「不二前輩就覺得今天的頭發好看嘛?」
「嗯?」他故作懲罰性地捏了下她的小手,柔聲道:「叫周助~」
「好嘛…周助~」
「都好看^^」
-
從湯裡飄出來的淡淡煙霧,直通天花板,婀娜婉轉著,將這一頓晚餐的氣氛烘托得更加和睦、溫馨。
不二明彥和森川誠一郎在無意地交談中竟驚喜地發現,兩人還曾是大學校友,幾番寒暄後便親切地談論起過去的校園往事。
另一邊,媽媽們的談話從孩子的身上成功轉移到了菜品上。
不二淑子的好廚藝讓森川久美連連贊嘆,甚至還想要拜師學藝。
而不二淑子也是十分樂意把自己的一些經驗分享給她。
明明是才聚齊在一起的兩家人,此時熟悉得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一般,相處得如此融洽。
「周助,等我一下!」
千夏把他帶進家裡後,便讓他在客廳裡稍稍坐一會,自己則小跑著到樓上去了。
剛剛晚飯過後,幾位家長的助攻,扯了好幾個理由硬是把他們兩個給「攆」了出去。
冬天夜晚的溫度較低,室外更是寒冷。
他們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正巧千夏想到自己的聖誕禮物還沒有送出去,於是就把不二帶到家裡來了。
她從抽屜裡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一罐的千紙鶴,又在木塞上綁上了一條藍色絲帶。
在桌子上擺好了一個角度後,她掏出手機來拍了一張。
點開一個隱私相冊,把剛剛的那張照片放了進去。
千夏重新給它命名為「第十年」後,便讓它擠在了其余九張同樣的照片之中。
「這次除了祝願他未來順利之外,我還要偷偷地再許一個願望哦。」
她蹲下身子,把下巴磕在桌沿上。
雙手合十,虔誠地對著裝滿了一百只千紙鶴的玻璃罐子,還有手機相冊裡的一千只千紙鶴許願。
「希望,我們的未來——」
「也會順利。」
門外,不二周助慵懶地倚在牆邊。
在聽到少女的願望後,淺笑著勾起了嘴角。
他微微仰起頭,看著走廊裡花瓣形狀的水晶燈,默默地在心裡又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他發誓,他絕對是無心偷聽的。
只是她的手機因為忘記續費而被臨時停機了,森川久美老是打不進她的電話,最後他只好上樓來找她。
家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屋子裡十分寂靜。
而她的聲音,總是能夠輕易地挑起他的神經和感官,自然就聽到了。
房間裡的腳步聲響起,隨後門把發出「哢噠」一聲。
不二也不躲,歪了下頭,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
千夏出來時,確確實實被他嚇了一跳。
差點連手上的那個玻璃罐子都掉到地上,幸好不二及時護住了它,才不使得她的心血白費。
她瞪大眼睛,盯著面前微笑著的不二驚呼道:「周助?!你怎麼在這裡啊……」
其實她更想問,他剛剛是不是聽到她說的話了。
但頓了下,還是詢問他怎麼突然從樓下跑上來了。
不二把玻璃瓶放到她懷裡,解釋道:「剛剛阿姨打你電話,發現你的手機停機了,就讓我上來找你了。」
「那……」
見她支支吾吾的,他心下已猜到幾分,柔聲安慰:「嗯。我聽到了,但不是故意的……抱歉,千夏~」
啊——
她腦袋頓時發白,就那樣愣愣地看著他的含笑的目光。
手足無措地呆滯在原地,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二捏了下她柔軟的臉頰,示意她放松下來。
「這是,要給我的禮物嗎?」
他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她懷裡的千紙鶴。
每年都會雷打不動地收到同樣的包裝,同樣的禮物。
起初他還不知道有什麼深意,以為只是某種祝福物罷了。
直到有一次,由美子姐姐幫他收拾櫥櫃的時候,不小心把裡面的千紙鶴撒出來了。
一只一只重新放進去之後,她無意間數了一下。
在告知不二這件事的時候,不經意地提了一句:「為什麼每個瓶子裡的千紙鶴都是一百只呢,是有什麼寓意嘛?」
他這才注意到裡面千紙鶴的數量。
而且在他重新數完一遍所有的玻璃瓶後,驚訝地發現,還真的全部都是整整齊齊的一百只。
後來,在網上查了相關的資料,他才明白這千紙鶴的含義。
「一千只千紙鶴,結一千個心願。」
而今年,正好,就是第十年。
也正好是一千只千紙鶴。
熱望
他俯下身子,盯著她懷裡的那個玻璃瓶。
本就閃爍的亮片,經過水晶燈的照射,更加明亮奪目。
在他的眼眶周圍,刻下淺淺淡淡的痕跡,泛起點點漣漪。
「千夏。」
他沒有抬眼看她,眸中只留下了那個星星瓶。收斂起微笑,低喃了一聲。
「嗯?」她眉毛稍挑,垂下眼眸看著他的發頂出神。
「以後...許願這樣的事情,也叫上我好嗎?」
不二伸出手,從她懷裡接過玻璃瓶,站直了身子。
他的手撫上瓶身,來回地摩挲著。
半響,才把視線轉移到面前迷茫的少女身上。
瞧見她眼神裡的不解,他勾起嘴角微笑著,右手爬上她的臉頰。
在蘋果肌周圍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像是在撓癢。
「請讓我...也為我們的未來,許一份期望。」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但是......」
「你所希冀的未來,我會給你。」
千夏的眼眸閃動,裡面升起點點星芒,湧上一股暖流。
他說,這是他們的未來。
他也十分期待著,與她的未來。
突然就……好想落淚,她總是能夠被這樣的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睫毛輕輕一抖,雙眼閉合間,那股溫熱就淌著臉頰而下。
一時間,對面微笑著的男孩慌了神,俯身蹲到她面前,無措地為她拭去淚水。
「就算哭泣也這麼可愛,但不可以作為你的借口哦......」
聽到他這無釐頭的安慰,她忍不住撲哧一笑。
氣氛因為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有些曖昧。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在這一刻,是那麼的熟悉,卻又陌生。
十年來,她從沒有覺得,自己離他這麼近過。
這種感覺,真實得讓人不太敢相信。
臉頰上傳來他手指摩挲的觸感,柔軟、舒服,仿佛在提醒著她:此刻的她,是有多麼的幸福。
甜蜜從心裡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在嘴邊展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任憑著心底的感覺和衝動,她稍稍偏頭,快速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柔軟的兩瓣輕輕在他的皮膚上彈了下,又很快移開。
不二顯然沒有料到她的舉動,冰藍色的眸中充滿了驚訝,睜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好了好了...我...我送你出門。」
那股衝動勁消失後,千夏立刻別過臉,眼神閃爍著,嘴裡支支吾吾的,轉身就想拉著他往下走。
不料,她怎麼扯都拉不動,只好投降似地默默轉過來。
不二站直了身子,呆在原地好笑地看她,剛剛的那個勇氣怎麼這麼短就消失了?
他可不能乖乖地被吃豆腐。
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還是要和小公主爭奪一下主動權的。
千夏轉過頭來,剛對上他含笑的目光,就措不及防地被一股拉力扯了過去。
他將她緊緊箍在懷裡,感受著她心髒凌亂有力的跳動。
伸出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使得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柔和的光線下,也為她嬌羞的臉頰籠罩上一層薄薄的紗。
她今天特意化了個淡妝,加之剛剛吃過麻辣的東西,嘴唇上還留存著明顯的顏色。
白齒紅唇間,惹得他心下一動。
明晃晃的燈光下,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眼神迷離著又染上一層貪戀。
他緩緩俯下身去,在少女的小巧的唇上留下淺淺淡淡的一吻。
兩片柔軟接觸時,像電流橫穿過身軀般,使得兩個人齊齊一顫。
千夏更是驚訝地大腦發白,呆滯的墨色眼眸,被他迷戀的瞳孔深深地吸了進去。
看到她可愛的反應,不禁扯動一絲笑意,溫柔地在她的唇上游走著。
兩人身上不同的花香氣息交雜著,唇齒間流淌著甜甜的味道。
-
距離比賽交稿的時間,只剩下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為此,森川久美收集了一些獲獎過的作品在手機裡,讓千夏欣賞、借鑒一下。
千夏趴在森川久美房間裡的大床上,手裡劃著她的手機。
照片的數量遠遠比她收集到的還要多,不禁感嘆:「哇,媽媽。怎麼有這麼多啊……」
「是啊,最近冒出的新人很多呢。」
浴室裡傳來森川久美的聲音,被水汽掩蓋地有些模糊:「如果覺得太多的話,你就先看看近兩年的好了。」
「好~」她乖巧地應下後,又開始仔細琢磨起來。
突然,一聲「語音通話」的提示音響了起來,屏幕上原本的相冊文件被換成了黑色的通話界面。
「媽媽,西原阿姨給你打電話了。」
千夏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提示,轉頭衝著浴室喊了一聲:「我先幫你接了哦?」
「行,你和她說我洗完再和她回電話。」
得到准許後,千夏按下了接聽。
想起這位媽媽的閨蜜,和她老媽一樣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於是她很有預見性地拉遠了聽筒。
「久美!你到底在哪裡啊?」
果不其然,她這邊才剛剛接通,另一頭就傳來了一聲怒吼。
甚至她話都來不及搭上一句,就聽著她劈裡啪啦地說下去。
「你去哪裡了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知道整個工作室找你找瘋了嘛?再不回來,我就要把你房子掀了、包包賣了、首飾捐了!」
「那個……」
「什麼那個?我告訴你啊,要是明天晚上你再不回來,最後一筆大單子就接不成了知道嘛?」
「我……」
「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最後一筆單子接不成,會對你在業內的名譽造成多大的影響嘛?對方可是大客戶啊,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啊!」
千夏無奈,愣是聽她在那裡劈頭蓋臉地怒吼一通,半天插不上一句話。
不過她倒是從西原理繪那裡聽到了些消息,越是往下聽,心越是涼了一截。
所以,她媽媽……這是丟下工作跑回來的嗎?
而且,還是臨時決定回國的,甚至不顧一個對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客戶。
這……和她印像中的那個工作狂媽媽不太一樣。
「欸…久美,你在聽嗎?」
「我在,我在!」
這一喚,把還在疑惑中的她拉了回神:「西原阿姨,我是千夏。媽媽她,她還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一會等她出來了,她再給您回電話好嗎?」
「啊?那……那我剛剛?」
千夏嘴裡憋笑著,她猜想,西原理繪一定是在自我懷疑中。
自己剛剛激情澎湃地說了那麼多,結果全都是對著另一個人說的。
「沒關系的阿姨,一會我和媽媽大概說一下,再讓她回你電話。」
「好的好的,謝謝小千夏了!」
-
西原理繪匆匆忙忙地掛斷了電話,惹得千夏撲哧一笑。
通話結束後,界面自動返回到了聊天列表。
森川久美的聊天列表很干淨,除了工作的群組,只剩下了幾個好朋友,還有……永遠被置頂的家人。
而她,竟然是最上面的那個?
這也就是說明,森川久美最後一次和家人發信息,是發給她的。
可是她看了一眼信息預覽,怎麼看都覺得這條信息的內容很陌生,上面顯示的是:「[心][心][心]媽媽愛你!」
但她又翻看了一眼自己的消息框,確實是沒有收到過這樣的一條信息。
她和森川久美的最後一條對話,停留在了上一次給她發送比賽文件的時候。
一個危險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該不會是誰冒充了她,然後加她媽媽的賬號吧……連頭像都一模一樣?
千夏不放心,點開了那個與「她」的聊天對話框。
只是一眼,整個人就呆滯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兩條對話氣泡旁邊的紅點,又往上劃了一下,最後她發出的信息,停留在了那份文件上。
看來這個賬號,還真的就是她的……
而下面沒有發出去的那兩條,時間是在她給媽媽打電話的那天凌晨。
也就是她老爸所抱怨的,被老媽連夜趕來抓回國的那個時候。
發不出去的原因,估計是……她開了飛行模式忘記了吧。
這樣想著,一切都好像說得通了。
只是這內容……從第一句開始,就讓她止不住地落淚。
-
「我最親愛的千夏:
媽媽很抱歉……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我再一次地,沒能夠陪伴在你身邊。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了......在接到你的電話的那刻,我的心情簡直開心到喘不過氣來。
因為我實在太久太久...太久沒有見到你了。以至於聽到你的聲音,都足以讓我興奮一整夜。
可是...這種心情沒能持續下去。在聽到你抽噎聲的那刻,它就戛然而止了。
隨之而來的,是無數種復雜的情感雜糅在一塊。甚至一衝動,就想馬上飛回到你們身邊。
剛剛在來機場的路上,我思考了很多,也反省了這幾年來,作為一個母親所盡到的責任。
若說外界對我的評價,都是積極正面的,認為我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大攝影師,受到同行和後輩們的羨慕。
但我清晰地認知到,在我的兒女面前,我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媽媽。
在你們的成長過程中,原本......我應該身為你們最親近的人。
可繁重的工作和猶豫的抉擇,卻讓我活成了你們心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你們的懂事和理解,作為我如此選擇的底氣和與同行們炫耀的資本,實屬......算不得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也有愧於你們的體貼。
以前的我,年輕氣盛,有著滿腔的熱血和對未來無限的憧憬。
曾經也把夢想,放在了心裡的第一位,也為此失去過親情、友情......為了所謂夢想,與家裡決裂,逃離日本。
一切都從零開始,一路摸爬滾打,夜夜挑燈,才小有成績。所以,我在潛意識裡,更是將事業,抬上了至高的位置。
昂的到來,是我們始料未及的。
那時候,正處於我們事業的上升期。若是拋下這一切,那麼...這麼多年風雨兼程的拼命,必定是要被悉數推翻的。
我們尚還年輕,不敢松懈一絲一毫,就算不為自己,也想為了你們以後的生活......啊,好像,聽起來非常像是一種借口。
但,請你相信,我的的確確是如此想的,也一直把你們放在心上。
也許這在你們看來,簡直不太能夠理解...但我只能夠如此選擇,才可以為未來爭取更多的一份希望。
沒有任何退路的人,只能向前,縱使前方是懸崖斷壁,也要搏一把絕處逢生。
而在你來到我們身邊之後,我才愈發地認識到,自己當初的選擇......
雖能夠得到我渴望的榮譽和成就,卻讓我徹底缺失在了你們的童年裡。
近些年,我慢慢淡出了圈子,連同爸爸一起,離開了我們夢想所在的頂峰。
折路而返,為的,只是希望能夠趕上你們的未來。
你們的支持和理解,是我越過懸崖,去尋找柳暗花明的勇氣......
最終也成為了我的滿身的刺,扎得我渾身是疤痕。
雖然看上去只是一道道的血紅,但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產生撕裂般的劇痛。
你們是我的勇氣,也是我心底不可提起的傷。
說這麼多,我不是乞求你們的原諒,也不是真的想要辯解什麼。沒有做好一位母親,我錯了,便是錯了。
只有一點,我想讓你知道。
我真的真的非常愛你。
這份愛,超過了所謂的榮譽、夢想,比以往的任何熱愛都來的強烈。
不論發生什麼,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也就......就站一輩子吧。
我的寶貝,要健康平安地成長,做最美好的女孩,最美麗的新娘,最幸福的媽媽,還有最可愛的老人家......
無論我是否能夠陪伴到那時候,你都是我一生的榮光和熱望。
晚安,許願你個好夢。」
-
讀完這段話的時候,千夏已是淚流滿面。
或許在森川久美那裡,看到她如今已經如願以償得到了她所期望的幸福。
這段話是否還要發出去,已經不甚在意了。
可在她看來,若是她沒有收到這段話,恐怕真的無法感受到……
原來她的媽媽,遠比她想像的要脆弱也更堅強,更愛她。
「千夏。」
「幫媽媽拿一下外面的毛巾好嗎?」
浴室裡的水聲漸漸變小,清晰地傳來森川久美的聲音,嚇得她心下一驚,胡亂地抹著眼淚,猛地吸了吸鼻子。
她清了清嗓子,應了聲「好」後,把窗口切了出去,裝作沒有看到過的模樣,起身去拿毛巾了。
千夏輕輕敲了下門,裡面隨即打開了一小條縫隙。
為了不讓她看見自己紅腫的雙眼,千夏特意背過身來,只把手上的毛巾遞了過去。
「謝謝千夏~」
「不客氣。」
她強裝輕松地回了一句,在門關上後,才轉過身去,忽而嫣然一笑:「媽媽,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覺。」
「欸?」
森川久美正在擦拭的手一頓,愣愣地盯著鏡子裡滿臉驚愕的自己。
她還從沒有和千夏,一起睡覺過,今天怎麼……
「好不好嘛,媽媽?」
千夏見她沒回答,便像孩子一般撒嬌道:「其他小朋友都有媽媽陪著睡覺,我也要哦。」
「噗。」
森川久美笑了,幸福得好像馬上就要湧出眼淚,連連哄道:「好好好~我們家的小朋友一定也要!」
千夏低下腦袋,背靠在旁邊的白牆上,無聲地綻放開笑顏。
而浴室裡的森川久美,一邊歪下腦袋擦著頭發,一邊回味著剛剛千夏的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是冬日裡,最溫暖的幸福。
狗糧
西原理繪的一通電話,把森川久美又給風風火火地叫回去了。
尤其是那句「賣你房子、扔你包包、捐你首飾」嚇得她直接打了個視頻通話過去威脅閨蜜,惹得在一旁觀戰的千夏直笑。
和森川久美一起睡的那晚,千夏睡得很沉。
被母親身上特有的一種安全感輕柔地籠罩著,一整夜,無夢至天亮。
清晨半睡半醒間,她感受到一雙柔軟的手在她的發間輕輕撫摸著,半響又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而當她醒來時,偌大的房間裡,只留下了她一人,還有些許殘存的香氣。
趁著離返校還有些日子,森川兄妹決定在新年到來之前,就把作業給完成了。
這樣,剩余的幾天假期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去玩了。
看著桌上寫滿了密密麻麻字的作業本,她伸了個懶腰,准備起身下樓裝水。
剛剛拐下樓梯角,便遠遠地瞧見玄關那站著兩個男人——她爸和她男朋友。
她愣了下,停住腳步,疑惑著這兩個男人什麼時候湊到一起去了?
樓下,森川誠一郎系好鞋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不二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隔壁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只是笑著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千夏動了動眼皮,抬腳往下走去:「你們是要出門去哪?」
「去……」
不二還沒說完,就被森川誠一郎擋了回去:「我們去一下超市,很快就回來了。」
末了,他又朝不二使了個眼色,回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她。
千夏憋著笑意,和不二交換了個眼神,佯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拜托你們幫我帶一些零食回來哦,作業做的太容易肚子餓了。」
自家老爸一副受驚的兔子模樣,臉上還掛著不太自然的笑容,很容易一下就識破他的謊話。
但千夏也不打算揭穿,徑直走到廚房裡去了。
-
兩個男人驅車來到中心商圈最大的商城,在幾家珠寶首飾店之間徘徊。
但凡不二點頭認可的飾品,森川誠一郎就訕訕地放下。
最後兩人兜兜轉轉了一下午,竟什麼也沒買。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有沒有一點獨特中又帶點酷的感覺?」
森川誠一郎指著面前的那一款戒指,轉頭問他:「這個......千夏應該不會喜歡了吧?」
不二往他手指的方向仔細端詳半天,的確是和之前看到的款式設計不太一樣,有別具一格的感覺。
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實情:「叔叔,若說到這些珠寶首飾......一般女孩們都會喜歡的吧?」
此話一出,店員立即向他投來贊許的目光。
瞧瞧,多麼懂事的顧客。根本就不需要她們磨破嘴皮子推薦了!
這下森川誠一郎可犯了難,偏偏他太太的眼光高且獨特,偏偏他在送禮物這件事情上一點天賦都沒有,不然也不會被太太吐槽那麼久了。
他也不是沒有花心思,而恰恰是太上心了。
有一次,他把各大品牌都跑了一趟,還詢問了她的幾個好姐妹,結果買到的竟然還撞款了......
昨天晚上,森川誠一郎偷偷摸摸地把不二叫到一旁,想約他一起出門挑禮物。
「雖然我很樂意陪您一起去,但是......我真的不了解阿姨的喜好。」
不二有些不解,為什麼森川誠一郎要叫他陪著一起去呢?
明明讓昂或者千夏去,都比他來的更加合適的。
提到這個,森川誠一郎額角突突跳起。
以前也不是沒有叫上那兩個孩子幫忙參考的,只是他的黑歷史實在太多,以至於森川久美會提前打探消息。
他簡單向不二說明了原因,又解釋道:「其實……你也不用了解她的喜好,只要了解千夏的喜好就行了!」
「誒?」
森川誠一郎嘆了口氣:「因為......她媽媽的審美和千夏的審美,在這些飾品上,完全是兩個相反方向的。」
所以就造成了這樣的局面:當店員看到不二點頭,以為有希望的時候,森川誠一郎就轉頭把他拉走了。
兩人倚在首飾櫃台前,森川誠一郎瞥了眼不二。
嘴上有些別扭地向他取經道:「你以前......送千夏禮物的時候,都是怎麼挑的?」
「我?我沒有挑誒...…」
他忍住笑意,對著森川誠一郎實話實說:「我是直接找人幫忙定制的,所以......」
「?!」
森川誠一郎瞪大了眼睛,一番醒悟:「對哦,可以請私人定制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看來他對自己在這方面的認識,還是不夠徹底。
「不過......」
興奮了一瞬後,他又垮下臉來:「我對於設計這方面的也不是很有想法,該怎麼找人定制呢?」
不二安慰地彎了彎唇角:「其實不需要自己有什麼設計的天賦,完全可以請設計師根據您所期望的樣子進行設計。您只要把自己喜歡的元素、風格告訴設計師就好,而且如果不滿意,還可以再修改的。」
說罷,他把視線轉移到站在他們面前的店員身上,似向她求證地問:「對吧,姐姐?」
「啊,是的!」
那位被叫到的小姐姐,在第一眼看到不二溫柔的笑容時就不禁愣了神。
直到他叫了她一聲才反應過來,對著森川誠一郎恢復了禮貌性微笑:「您若是需要,我們可以為您聯系設計師。」
森川誠一郎注意到她落在不二身上的視線,心裡有點不舒服,便開口拒絕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可能……暫時還不需要。」
他挑眉看著不二,又似笑非笑地對她補充道:「吶...女婿,你需要嗎?」
還特意在稱呼上加強了一下語氣,有一種「他女兒的男朋友就由他來守護」的感覺。
「我也不需要。」
不二看出了森川誠一郎心中的小九九,忍不住擴大了嘴邊的笑意:「因為我已經提前准備好了。」
「?」
森川誠一郎突然有被塞到狗糧的錯覺,他嘴角一抽,憋出一個「行」字。
是真的行......比他這個都結婚了二十年的大叔還懂。
但轉念一想,森川誠一郎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對啊!你們不是聖誕才在一起的嗎......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准備的新年禮物?」
定制的應該沒有這麼快就制作完成吧......?
不二面不改色:「也不一定得是在一起之後才開始准備的。喜歡她的每一天,都可以准備著。」
「......」
森川誠一郎有點後悔和他一起出來了,現在把他瞬移回家還來得及嗎?
不過,不二的確也沒有特意說這樣有些肉麻的話。
還沒在一起之前,他的確也經常會把那些千夏可能會喜歡的東西買下來,然後等到一些節日再借日子的由頭送給她。
至於新年禮物,也是之前就已經准備好了的。
最後,森川誠一郎還是挑了一款看起來比較花哨一些的戒指,讓店員精心包裝了起來。
-
不二想到臨走前,千夏隨口讓他們幫忙買一些零食的事,又和森川誠一郎一起到負一層的超級市場去了。
眼看著被薯片、海苔、飲料漸漸堆滿的購物車,森川誠一郎伸手攔住不二:「那丫頭也就隨口一說,不用買這麼多,家裡還有呢。」
不二不解地眨眨眼,家裡還有和他再買有什麼關系嘛......?
「好...好的,買!買!」
理解了不二眼神中的意思,森川誠一郎也不多說什麼。
反正有人寵著他女兒,還不花他的錢,多好的事啊!
他輕咳了兩聲,佯裝無意地隨口一問:「這裡面......有我和昂的嗎?」
「啊...」
不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好意思地衝他一笑:「那……我再給您推一輛車過來?」
好的,明白了。
沒他倆的份,甚至還推一輛車過來讓他自個兒買。
「你也別太寵著她了,那個丫頭古靈精怪的,其實調皮搗蛋得很。」
森川誠一郎還假意數落了千夏一番,把森川昂之前告訴他的那些,關於千夏小時候用小伎倆把鄰居家小朋友的零食搶走的事情抖落了出來。
不料,不二只是莞爾一笑,什麼變化也沒有。
「叔叔,我們幾個小時候是在一起玩的,所以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森川誠一郎一拍腦門:「對哦,我給忘記了!」
他驚呼一聲,又對不二使了個眼神,滿滿的都是「你瞧,她是不聽話吧!」
不二這倒是沒有反駁,點點頭,低低地笑出聲:「她小時候玩游戲時,偶爾會使詐,把我們的零食作為賭注贏走了。」
「不過......」他拿了一袋面包放進車裡,又轉頭對森川誠一郎補充道:「是我故意讓她的。」
「所以總的來說,應該算是我使詐了。不是有句話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大概就是這樣的。」
她想要的,他都想加倍給她。
經森川誠一郎這麼一提,不二倒是想起小時候了......
記得自己為了讓裕太也讓讓她,還哄騙了他好一陣子,最後又買了些其他的玩意補償給他才罷休。
裕太:本來我是可以獨自享受哥哥的寵愛,無奈有個嫂子半路殺了出來。
森川誠一郎徹底無言,他忿忿地接過不二手裡的購物車,一聲不吭地朝結賬處快步走去。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要找不二一起出門?
失策失策......
森川誠一郎:戀愛四年,結婚二十年,面對當代年輕情侶......甘拜下風!
睡衣
十二月三十一日
一整年的喜怒哀樂、聚散離合,終於在這一天,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隔離了過去和未來。
在這樣有些特殊的日子裡,很多人總是懷著激動又復雜的心情——
一面期待著新一年快快到來,一面又不舍這一年徹底告別在過去。
清晨的星星,寥寥幾粒尚還閃爍在天空的一側。
熹微的晨光裡,人們裹著大衣,早早便起了床,開始為辭舊迎新做准備。
森川昂今日起的格外早,因為森川誠一郎前一天就飛去找森川久美一起跨年了。
家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兄妹兩人,所以很多習俗禮節的事情,都得森川昂來准備。
千夏起來的時候,便看到他在廚房忙碌著。
她捧著一杯豆漿暖手,在嘴邊小口地嘬著。
走到窗邊,剛打開一小條縫隙,就明顯地感受到周身的寒意,冷得她下意識就把腦袋往毛衣領子裡鑽。
家門口的兩側,擺上了兩棵門松,祈禱著長壽安康,「年神」來到。
竹子和松葉,平時再常見不過的植物,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時日裡,卻帶著沉甸甸的寓意,裝滿了人們幸福的心願。
「千夏,過來吃面了。」
森川昂在廚房時就聽到她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她醒了,便開始准備蕎麥面。
冷風從窗口灌進來,他嗔怪地走近敲了敲她的腦袋,順勢把窗戶拉上:「這麼冷還開窗戶,上次生病的教訓還不夠?」
千夏摸著被哥哥暴力制裁過的腦門,賠笑著把他拉進屋裡。
每年的最後一天,森川昂都會為全家做蕎麥面。
這也是跨年的習俗之一,長長的蕎麥面,祈求著未來也能夠長長久久,家人都能夠長壽安康。
她咬著筷子,抬頭看了眼對面正埋頭吃東西的森川昂,痴痴地笑了:「哥,你真好∼」
從小到大,哥哥一直都是她最親近的人。他總是細心地照顧她、保護她,給她所有的關愛和溫暖。
看著他與自己相似的五官時,千夏總有一種「仿佛只要有哥哥在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安全感。
森川昂挑眉,無聲地勾起嘴角笑:「現在才知道你哥好啊?」
「才沒有!我一直都知道,嘿嘿∼」
森川昂饒有興趣地撐著腦袋,盯了她幾秒,邪笑著說:「那一會你洗碗?」
「這個就不必了!」
千夏收回了視線,埋下腦袋吃著碗裡的東西,沒再抬頭看他。
森川昂輕笑著搖了搖頭,寵溺地看了她一眼,也繼續吃了。
-
得知森川夫婦兩個一起在國外跨年後,不二淑子立即就打了個電話到森川家,邀請他們兄妹一起到家裡來跨年。
一開始,森川昂還是心懷感激地拒絕了,畢竟麻煩了人家那麼久,終歸還是不太好意思在跨年夜再去打擾的。
但想到千夏若是能夠和不二一起跨年的話,應該會很高興吧……
於是,他答應下來,又連連向不二淑子道謝。
「別那麼客氣,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的。」不二淑子溫柔地安慰著他,希望能夠緩輕他內心的負擔。
森川昂聽到這句話,無聲地咧開嘴角笑了:「謝謝您,那我們今晚見。」
「好哦,今晚見!」
跨年夜如果沒辦法和家人一起過的話,能夠和喜歡的人一起,也是一種幸福吧……
森川昂想著,便給樓上的千夏發了條消息,而後又繼續整理餐具了。
果不其然,在收到消息時,千夏著實愣了幾秒,然後興奮地抱著手機在床上打滾起來。
她拖鞋都顧不得穿,就直直跑下樓。
「哥哥!今晚真的去不二家過新年嘛?」
「真的真的……」森川昂手裡正洗著碗,無奈地笑了下。
轉過頭看著她一臉激動的模樣,打趣道:「你還不快點去收拾一下自己?」
他的目光從千夏亂糟糟的頭發掃過,一路向下:「難道,你就打算這樣去見你男朋友?那完了……今天過後你又得變回單身了。」
「噓!才不會呢。」
千夏瞪了他一眼,後者還是嬉皮笑臉的,對她威脅性的眼神不甚在意。
但森川昂的話還是被她聽了進去,轉身就要往樓上走,准備去洗個澡。
森川昂注意到她光溜溜的兩個腳丫,在地板上格外刺眼:「怎麼又不穿拖鞋啊?哎……」
他嘆了口氣,思考著這丫頭的這壞習慣什麼時候才能夠改過來。
看來...…還是得給不二發條消息,男朋友說的話估計比哥哥管用一些。
千夏跑上樓後,就想馬上給不二發消息。
這麼有意義的日子,還是第一次和他一起過,總覺得馬上就要興奮地原地昏過去了。
【周助,我要和你說個超級開心的事情哦。】
【嗯?】
【今晚我們可以一起跨年啦~阿姨剛剛打電話讓我們晚上過去呢!】
不二把拳口抵在嘴邊,壓抑著笑聲:【你現在就可以和我一起跨年^^】
「誒?」
她看著屏幕裡的消息,疑惑地愣了神。
然後似是想到什麼般地跑到窗邊,緊張地用指尖挑起窗簾的一角,往下望了眼。
結果什麼都沒有……
千夏納悶了,她還以為他是到她家門口了,所以才會這麼說的。
失落地收回視線,重新爬上床,鑽進被窩裡。
正想問他為什麼這麼說的時候,對面好像算好了時間一樣,先她一步發了消息過來。
【如果你打開房門的話……】
「?!」
千夏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巴眨著眼睛,差點啃著手機痴笑了。
她翻身下床,迫不及待地就想去開門。
不對,不對!
不行,不能開門……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還穿著史迪仔的連體睡衣,摸了摸腦袋上亂成一團的頭發,笑容凝滯在了唇角。
不過,比起這些……
更要命的是,她房間裡還有一整面掛滿他照片的牆。
要是被他本人看到了,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呢。
萬一把她認作整日看著他照片肖想的行走痴漢……雖然這是事實(囧),但是,她現在是持票觀賞了!
不行,還是很羞恥。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過去,把牆上掛著的照片一一摘了下來。
但是後面的背景網格和裝飾的貼紙實在是沒辦法那麼快就弄下來,她腦子裡飛速思考了一下,又換了幾張自己和朋友們拍的照片上去。
三分鐘後,她看著被重置過的牆壁,松了一口氣。
隨後又把窗簾打開,往空氣中噴了點味道淡一些的香水,才滿意地去開門。
拉開門的一點縫隙,她探出了半個腦袋,瞧見不二正倚在走廊的欄杆上,低頭看著手機。
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看上去像個從雪中走出來的王子,身上還帶著點外面的寒氣。
見門打開了,他把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站直了身子:「五分零三秒。」
聽他報出的時間,她有些不解,呆愣地「啊」了一聲,「什麼五分零三秒?」
不二衝著她搖了搖手上的手機,微笑道:「從你收到消息一直到你開門的時間。以前總聽他們說等女孩子至少要半小時,但沒想到你那麼快^^」
千夏汗顏,但面上還是「嘿嘿」地干笑兩聲:廢話:)如果您在我家門口等的話,我至於連頭發都沒洗,還要整理一頓房間嘛。那肯定可以換上漂亮的衣服……
衣服?
她暗暗喊了一聲「糟糕」,剛才只顧著摘照片了,忘記把身上的這套睡衣給換下來了。
「等等!」
千夏伸出手來阻止他,賠笑道:「可能,還需要再多一點點時間……我還要去換一下衣服,現在還穿著睡衣呢。」
不二倒是不在意她穿著什麼,只是看小姑娘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便點點頭,紳士地退了回去。
「欸,周助,你怎麼還在這裡?」
森川昂從樓梯另一邊上來,看到倚在門口的不二,又看了眼鬼鬼祟祟只留了一截腦袋的千夏。
心下了然,作惡分子立刻竄上腦袋。
察覺到森川昂要干什麼的不二,笑而不語,只是默默和他對視一眼,然後站在一旁看著。
森川昂心裡暗笑著,面上還得裝作抓懶蟲的嚴肅模樣:「開門開門,哥哥要進去拿被套洗了!」
他說著便措不及防地把門往裡面一推,驚地千夏扒著門連連後退。
整個人跟著門框邊退到了門後,露出半邊身子,還有一小撮的藍色尾巴。
「哥哥!你能不能輕一點!」
她不滿地竄到他面前,指著他怒斥道:「你能不能多學學周助,紳士一點點?」
呃,周助……
千夏這才想起來,剛剛被哥哥氣的連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都忘記了,這下自個兒跳出來,肯定被他看到了——
她下意識地抬眼看他,果然,對上不二含笑的視線。
森川昂識相地先溜之大吉,在經過不二面前的時候,還遞了個委屈的眼神給他:你看看,為了你,我犧牲了在妹妹心中紳士的形像!
不二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眯起眼睛看著他笑:你本來有嘛?
森川昂瞥了他一眼:……告辭。
千夏愣愣地看著不二往自己這邊走過來,眼神裡有著自己讀不懂的復雜情愫,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時在她眼裡格外驚悚。
她的臉頰上不好意思地染上了兩團紅暈,他越靠近,她就越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原地消失。
不二盯著她不知所措的小臉,心下只是愈發地覺得可愛,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實是無比純粹的笑容。
若說他平常對於他人的微笑是禮貌性的,但對於她,卻一直是發自內心的。
看到她,心裡就像被灌滿了蜜糖一樣,幸福地想笑。
他緩步踱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盯著她茫然的眼神。
半響,兩手一伸,從她的耳邊擦過。
臉上的笑意不減,惹得她心下一動,痴痴地望進他含笑的眼底。
不二輕笑一聲,把她睡衣上的帽子蓋上。
寬大的帽子,一下就把她的眼睛遮住了,嬌小的身子套在裡面,愈發地像個洋娃娃一樣惹人疼愛。
他輕輕按下她要去揭帽子的手,纖細的五指撫上她光滑細嫩的臉龐,寵溺地捏了捏臉頰,假意嗔怪道:「這麼可愛的史迪仔,為什麼不讓人看呢?」
「我……」
「不過,不給人看也好∼」
她眨了眨眼,想抬起頭看他,無奈帽子遮住了視線。
一仰頭,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深藍色的睡衣,把她白皙的膚色襯得愈發透亮。小嘴因為抬頭的動作,而習慣性地微微張開一點。
他的心弦被猛地一撥,看著她嘴唇勾起的弧線愣了半秒。
然後不再思索地俯下身去,銜住了她誘人的小嘴。
旖旎的氣氛在兩人的身邊漫開,帶著點點晨露的甘甜。
這一吻,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他淺嘗即止,又愛不釋手地在她臉頰上捏了兩下。
弓起指背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低低地柔聲道:「早安,小史迪仔。」
她掀開擋住她視線的那一排史迪仔的牙齒,目光溫柔地在他含笑的臉上打轉,勾起嘴角綻放開一抹甜甜的笑容。
看我
跨年夜——
在漫長的宇宙銀河中,看似極為渺小的一個定點,就如同每一個風寒交加的普通冬夜。
天還是同樣的黑。空中只有寥寥星辰,一輪皎月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照亮它的,是大街小巷掛滿的彩燈;是各大建築物通宵亮起的光;是人們心中對新一年的期盼。
冬日的寒風,凜冽依舊,從窗外呼嘯而過。
屋子裡的人們相互擁抱著、高聲談論著、嬉笑打鬧著……溢滿一室的溫暖,在這一天格外令人繾綣。
不二攬住千夏的手收緊了些,垂下眼眸,看著她窩在懷裡開懷地笑著,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寵溺的微笑。
沙發前的毯子上,坐著正在打游戲的森川昂和不二裕太。
兩人的水平半斤八兩,卻非要拼個倒數第二,決不做墊底。
千夏窩在後面的沙發上,看著這兩人菜雞互啄,一晚上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只得靠在不二周助懷裡,捂著微微發疼的肚子。
「明天要去看日出嗎?」
想起她對於儀式感特別在意,不二周助便趁著剛剛那會時間,搜了一下新年大家最喜歡做的幾件事。
而排在第一位的,竟是登高看日出。
他忽然想起之前初中的時候,也曾和網球部的幾個正選們一起看過日出。
等待那輪紅日從天際緩緩升起,揭開新一天的序幕的感覺,確實是很浪漫。
千夏聞言,轉過頭來看他,聲音因為笑得太久而有些沙啞:「欸,周助也喜歡在新年第一天去看日出嗎!」
這種浪漫又富有儀式感的事情,她倒是一個沒落下過。
從前再怎麼困,她都會拉著森川昂熬夜爬上山去等日出。
因為來看的人很多,有時候他們會一整夜都呆在山上,就為了占個視野開闊的位置。
千夏只興奮了一瞬,臉色就很快垮下去了,囁喏道:「可是……人會很多吧?況且從這裡到山上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的。」
除非他們現在就出發,否則是占不到一個好的觀賞點了。
不二周助將手臂收緊了些,將她整個人都錮在自己的胸前,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騰出一只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長發,嘴上安慰著:「沒關系哦,我可以讓爸爸幫忙拿兩張展望台的門票。而且它是有限制人數的,去那裡看的話就不用擠了。」
不二周助修長的雙手穿過她的手臂下方,直直伸到她面前,指尖開始劃動手機。
屏幕上是以往人們在展望台看日出時拍的照片,每一張都美的像是人間絕色,惹得千夏連連驚呼:「哇,去!我們去!」
不二周助把手機遞給她,任由她自己劃著看。
他靠在她的臉側,柔和的目光裡,是她沾染上點點星光的眼眸。
他在她的耳邊低低地淺笑了聲,寵溺道:「好~我們也去。」
有了不二明彥的幫助,訂到票就容易多了。
但千夏還是不大放心,起身拿了件厚一點的外套披上,就准備拉著他先出門等著。
「我們現在去的話,也是進不去的哦,它要到早上才會允許進場呢。」
不二周助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但身體卻很誠實地任由她拉著走。
「那也要排很久的隊伍的,早一點去的話說不定可以先進去找位置。」
垂眸看著她一副即將進入戰鬥狀態的模樣,不二周助笑著搖了搖頭。
女朋友想熬夜占位置,還能怎麼辦呢?
就寵著唄,也沒別的辦法了。
森川昂瞥了一眼過來,又了然地收了回去,手上擺動游戲杆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你們要去看日出了?」
雖是一句疑問,但語氣中充滿了肯定。
「是啊,哥哥你去不去?」
「不了不了不了!」
森川昂在心裡止不住地狂笑。
終於有人接替他陪這個煩人的小鬼去看日出了,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麼還會自找麻煩呢。
更何況,他要是去了,除了能看到日出,還得被迫吃狗糧。
這麼一想......還是在家和裕太打游戲比較舒服點。
「周助,咱們以後就可以互換一下了!」
森川昂不懷好意地笑著,還衝著不二周助挑了下眉:「以後我妹妹就借你,然後你弟弟就借我陪練游戲了。」
一聽這話,裕太就不開心了,搖動手上的游戲柄,一個猛衝,就把他直直推入谷底:「什麼我陪練,明明是你更菜一點好不好!」
不二周助牽起千夏的手,順勢塞進自己的外套口袋中,五指穿過她的指隙,輕輕揉捏著。
臉上似笑非笑地反駁道:「弟弟借你可以,他開心就好。」
「但是……」
他頓了下,低下眉眼,正巧對上千夏抬頭看他的視線,柔聲道:「你妹妹什麼時候不是我的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弟弟是我弟弟,但你妹妹也是我的,什麼時候還要找你借了?
森川昂:「……」
千夏呆愣在原地,直直地盯住他的眼眸,覺得整個人都要被他溫柔的眼波吸進去了一般,動彈不得。
「小妹,他這麼氣你哥,你能忍?」
「能啊!」
人生真理:哥哥就是用來賣的,一斤五毛不能再多了!
-
今晚接近中心商圈的那段路上,車輛全部都被禁止通行了。
來來往往的人們擠在一塊,又幾乎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而後抓住了一個路人問道:「您好,請問一下,前面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這裡連車都不讓通行呢?」
「哦,前面啊!」
大叔伸出手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這才看清面前的這對小情侶。
兩人都穿著一身淺色系的衣服,像冰天雪地裡走出來的一雙仙子般純潔美好。
「今晚場外的那個超大屏幕上會直播紅白歌會,給那些跨年夜還在路上奔波的人看的。但是很多人聽到這個消息,都覺得好玩,就全去了。為了保障安全,就把這段路給封起來了。」
不二周助道了謝,朝那個方向眺望了一眼,心裡也覺得有趣極了。
他低下頭,正想問千夏想不想一起去,就在她的眼裡看到了無限渴望的目光,輕笑了一聲:「那我們也去看看?」
千夏激動地連連點頭:「嗯!」
於是,兩人也擠進了一片茫茫人海之中,隨著人群一起移動著。
一路上,不二周助都緊緊地攬著她的肩膀,伸出手來擋在前面半臂的地方,生怕誰不小心後退一步踩到了她。
千夏把靠近他的那只手藏進他淺棕色的外套口袋裡面,汲取著獨屬於他身上的溫暖。
乖乖地縮在他的懷裡,任由他帶著往前走,時不時會抬起眼眸,偷笑著瞟他一眼。
不二周助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無聲地笑了。
在她把視線從他身上的剎那,突然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往後仰。
幸好不二周助護著她,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她急忙仰起頭,對著他抱歉一笑:「不…不好意思!」
不二周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別看路了。」
「欸?」
他垂下眼眸,裡面的漩渦激起圈圈漣漪,柔情漫出邊際。
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中,嘴角勾起淡淡的淺笑,低喃道:「看我。」
跨年
少年低沉的聲線在她的耳畔蔓延開來,嘴裡呼出的團團白汽在她眼前凝成一個個圈,朦朧了她看他的視線。
「怎麼一看路,你就摔吶。」
不二周助啞然失笑,看到她愣了神,又接著打趣她道:「所以還是看我好了,比較能夠讓你注意力集中。」
「什麼嘛……」
千夏佯裝生氣地別過頭去,心上早已不停歇地敲起鼓來,被他的話撩撥地顫動不已。
嘴角,是藏匿不住的笑意。
不二周助注意到她害羞的小動作,忍俊不禁,也不再逗弄她了,繼續擁著她向前走去。
大樓外的鏤空玻璃上,流動著五顏六色的燈光,把周圍一圈都照得亮堂。
大屏幕上正在放著紅白歌會,許多家喻戶曉的明星在輪流演唱著當下的流行歌曲,人群中歡呼聲一片。
等到一位搖滾歌星上台的時候,眾人又隨著歌曲的旋律和節奏開始扭動著身子。
那些西裝革履的人,在此刻也盡情地擺動著身姿,似是在釋放這一年所有的工作壓力。
就像是個大型戶外蹦迪現場。
這一晚,沒有什麼工作文件,也沒有什麼禮教約束。
原本互不相識的人們因這種契機、這樣的方式相聚在一起,忘我地狂歡著。
「周助!你也來蹦蹦看啊~」
千夏此時已經興奮過頭了,完全忘記隔壁站著的是曾經自己多看一眼就會臉紅的男神。
激動地扯住他的袖子,邀請他一起加入這場派對。
不二周助看到她這麼開心,自然也不願意掃她的興:「好啊。」
表演一直持續到接近零點的時刻,中間除了看歌手們表演之外,還有插播新聞、回顧本年度的熱點話題之類的活動。
歌曲暫告一段落後,大屏幕上跳出了幾行字:「對你來說,今年最大的收獲是什麼呢?」
舞台上的幾位參加討論的歌手紛紛開始接過話題討論起來,帶動著現場的蹦迪大隊也低下頭竊竊私語起來。
「我今年升職了!」
「今年太太順利生產,還是一對龍鳳胎。」
「終於終於考上喜歡的大學了!!」
「喜歡了三年的同桌,現在成了我的丈夫。」
「我總算不是班級的墊底生了!」
「爸爸的病痊愈了,住院了那麼久終於能夠出院了!」
……
唯獨一位站在千夏身邊的小女孩,在看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沉默地低下了頭,嘴裡喃喃道:「收獲啊……和喜歡的人表白被拒絕,徹底死心了算不算呢?」
千夏在聽到她的話時,神色稍頓,和不二周助對視了一眼,發現後者也好像被沾染了點點悲傷的情緒。
她衝著女孩安撫一笑,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肩膀:「當然算是一種收獲啦!」
女孩驚愕地抬起頭來看她,在對上她自信的眼神時忍不住怔了神。
千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干笑著收回了手,對著她抱歉一笑。
今晚被這樣熱鬧的場景傳染了,自己也不自覺地變得有些大膽起來。
「不過,我覺得這也算是一種收獲哦。」
她認真地盯著女孩水靈的眼眸,語氣誠懇:「向過去好好告別的同時,也是新未來的開始啊~」
結束的那一刻,說不定也恰好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她又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為了二宮紀子和不二周助的緋聞,難過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事情。
曾經也以為是多難過的大事,可如今她只要輕輕一轉頭,就能夠見到自己喜歡的人。
比女孩幸運的是,她的故事,即使中間有要被按下暫停鍵的征兆,卻仍然沒有結束。
沒有需要告別的過去,也沒有需要重新尋找的未來。
她的未來和他,一直都在。
「節目繼續啦!」
她下巴一揚,把目光移到大屏幕上,又轉頭對女孩嫣然一笑:「今天過後就是新的一年啦,今晚一起快樂地度過吧!」
女孩被她的話還有身上的熠熠神氣所吸引著,重新展露出了笑容,對著她點了點頭:「嗯!要快快樂樂地度過!」
安撫好了小女孩,千夏才想起來,剛剛一直想問不二周助這個話題來著,於是又把目光轉移到了他身上。
「我啊……」
不二周助掏出一張紙巾,為她擦去額角的細汗:「從前的小妹妹成為了我的女朋友算不算?」
「小妹妹?!」
千夏一把抓過他手上的紙巾,原本期待的神色立刻換上了憤怒:「怎麼老是說我是小妹妹呢,周助?我真的不小了!也不是妹妹哦。」
不二周助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大的反應,連連安慰:「好好好,我再也不這麼說了好嘛?」
他將手伸到她的腦後,幫她把帽子戴上,剛剛出了汗可不能著涼了。
眉眼含笑著低頭看她氣鼓鼓的兩頰,腦海中在反省著自己的錯誤認知。
下意識地順從她的話,從上到下重新打量了她一番。
十年前還跟在自己後面叫著「前輩」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確實不小了,是我錯了。」
千夏睨了他一眼,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視線,腦子裡好像突然閃過一個有顏色的念頭。
她條件反射地推了推他的胸前:「說什麼呢,你在看什麼啊!」
不二周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少女微紅的兩頰融化在他溫柔的眼眸中,寵溺道:「看你啊,怎麼了?」
「哦……」
她看著不二周助一臉坦然的表情,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暗罵自己真是想偏了。
眼神閃爍地轉移開了視線,絞盡腦汁想著趕緊換個話題。
怎料,不二周助只是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了,這麼有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放過她了。
修長的手臂一攬,將她重新擁在身側。
「怎麼,你想到什麼去了?」
他好笑地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曖昧極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不小了?」
千夏羞紅了臉頰,被迫仰起頭來看他,嘴裡支支吾吾的,感覺說什麼都不對。
她委屈地小嘴一癟,埋怨道:「你又捉弄我……」
「這次可是你自己先撞上來的哦~」
不二周助一臉無辜,嘴角噙笑:「欺負你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從今天開始慢慢習慣吧,嗯?」
「?」
她憤憤地瞪了他一眼,無語望天。
以前竟然沒發現,他還有霸道總裁的這一面?她的溫柔紳士不二周助呢?!
天:別問我,我不知道。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寵你也是一輩子的事情。」
-
表演在接近零點的時候結束了,就在大家以為大屏幕要就此暗下去的時候,上面又跳出了一段視頻。
首先是城市的延時視頻。
畫面上有星辰日落、花田稻香、人潮車湧……驚艷地讓人移不開腳步,視覺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連連驚呼。
緊接著,屏幕上又出現了其他地區的人們,正在對著大屏幕熱情地打招呼。
原來不止是這個地點有這樣的活動,在其他的商圈大屏幕前,也可以看到駐足在觀看節目的人。
「感謝大家今晚的陪伴,以這樣特殊的方式和你們相聚在這裡,是幸運且特別的。很高興,在今年的最後時刻,以及新年的第一時刻,我們可以一起度過。」
「或許此時,陪伴在你身側的,是你的家人、戀人、朋友或是陌生人,但請相信,無論我們曾經是否相識,在這一個夜晚,我們都是一樣的。都是滿懷著對新年向往的同行者。」
「現在,新年的鐘聲已經敲響了九十八次。讓我們一起倒數到第一百零八次,一起告別舊年,迎接新年吧!」
屏幕上一行行的字漸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占據在中央的倒數數字。
隨著數字的跳動,人們也不約而同地喊聲倒數著。
「十」
「九」
「八」
「……」
屏幕被分成了許多小塊,上面是來自各地的人們。
人海茫茫中,千夏仿佛能夠看到許多人在互相擁抱,擊掌,還有親吻著身側對於他們來說,很重要的人。
「千夏。」
不二周助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將她轉了個身,面對著自己。
「我們馬上就要一起跨年了……」
他的目光溫柔如水,聲音也輕柔得不像話,好像對面是個一厲聲說話就會破碎的瓷娃娃。
「我從來沒有對新的一年這麼期待過,只因為在這一年裡,一直會有你陪著我。」
千夏就這樣愣愣地看著他,嘴角不自覺地也揚起了一個甜蜜的弧度。
她正想開口回應他,不二周助伸出食指來輕輕抵在她的嘴唇上。
「單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我激起我所有的熱情去迎接它的到來。因為,這一年裡,有你,有我,有我們。」
話音剛落,接連數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照亮了半邊天。
特定的氣氛裡,很容易就觸動人們心靈中最柔軟的位置。
她突然鼻頭一酸,眼眶立刻湧上了點點淚花:「我也很期待。並且,非常非常喜歡你,周助。」
她望入他的眼底,裡面滿滿都是自己的影子。
整個人被他濃縮在了他炙熱的視線裡,最終也濃縮進他的世界裡。
千夏心下一動,眼角溢出了眼滴,顧不上什麼禮節,喊出了她藏在心底十年的話:「我永遠永遠都會喜愛不二周助的!」
第一次從她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全名。
不二周助睜大了冰藍色的眼眸,怔了怔神。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頰,帽子裡的熱氣騰騰升起,把他的手包圍住。
這是屬於她的溫暖。
也是屬於他的。
偏愛
熙熙攘攘的人群,擁擠在跨年夜的街頭。心中的熱情彙聚在一起,悄無聲息地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鐘聲從附近的寺廟中悠悠揚揚地傳來,在每年的最後一天,各個寺院都會敲響一百零八下的鐘聲。像征著在新年到來之前,除去一百零八個煩惱。
當第一百零八下鐘聲敲響時,恰好是午夜的十二點。
繁星爍爍的夜空中,炸開一朵接著一朵的絢爛煙花。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飽含著人們破舊迎新的期許。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啊!」
「你也是,新年快樂!」
「一起快樂!」
「……」
無論曾經是否相識,在此刻的廣場上,大家仿佛都是親近的朋友一般,相互祝福著。
雖然不知道那句「新年快樂」是否真的能夠如願以償地快樂,但是人們都深深地相信著,此時對方想把這份快樂的祝福贈予自己的心情,是真切的。
不二周助捧著她臉龐的手沒有松開,手指輕輕地在細膩的皮膚上摩挲著,像是在擦拭一件精致的寶貝。
他俯下上半身,抵住她的額頭。
少年純淨的聲音被周圍的歡呼聲所掩蓋,但她仍是可以清晰地辨出他的嘴型。
「新年快樂,千夏。」
她眉眼一彎,對上他溫柔的眼波:「新年快樂!」
不二周助的目光順勢而下,在她的唇畔流轉。
眼尾微微低垂,迷離的雙眼在一片燈火明亮中緩緩闔上。
千夏既羞澀又期待著那份溫柔的降臨,但口袋裡不停躁動的手機,還是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她的情緒。
「抱歉……我,我接個電話。」
她對著不二周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稍稍後退了半步,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
「沒關系。」他站直了身子,替她撥開擋在眼前的碎發,「反正,來日方長。」
千夏怔了怔神,抬眼看到他一副坦然的模樣,腦袋有一刻空白,睜大了雙眼,對著他呆萌地眨了眨。
不二周助抬手將她的帽子往下壓,遮住她的視線,語氣裡多了一點無奈:「吶,別那麼看我,會忍不住的。」
他輕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道:「你十七歲的時候,我會親吻你。」
「而等到你七十歲的時候,我還是會和你相擁、相吻。」
他隔著厚厚的帽子,揉了揉她的腦袋,目光移到她的手機屏幕上:「所以說,來日方長。好了,快接電話吧,昂等你很久了。」
千夏愣愣地聽他說完,掀起帽子來含羞地瞪了他一眼。
這個人怎麼在大庭廣眾之下,也說得這麼肉麻……
手機不停地振動著,她急忙低下頭,按下了接聽鍵。
「怎麼那麼慢才接電話啊,你再不接我就要綁架裕太去找周助要人了!」
她聽著森川昂不滿的抱怨,下意識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隔壁的罪魁禍首。
而後者不明所以地對著她微笑,也拿出電話來給家人、朋友互道新年祝福。
「剛剛是太吵了,所以才沒有聽到的。」
千夏隨便扯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然後乖巧地和他說了聲「新年快樂」,以往她的第一聲「新年快樂」都是給哥哥的。
但今年,卻不一樣了。
這麼想來,怎麼心裡突然有一種愧疚感?
「周助還在你身邊嗎……欸,你們那怎麼那麼吵啊?」
「在啊,我們在商業廣場這邊呢。而且今晚這裡有活動,你沒來真是太可惜了!」
耳邊果然傳來了森川昂懊悔地哀嘆聲:「算啦,至少我今晚贏了裕太好幾把。幫我和周助也說聲新年快樂吧,我就不再打電話過去占線了。」
「行,我知道啦!那你也幫我和裕太說一聲新年快樂哦。」
掛斷了森川昂的電話後,她又接二連三地收到了朋友們的祝福。
還有小少爺發來的巨額新年紅包,千夏不禁「嘖嘖」地暗嘆一聲。
她把紅包的領取頁面截圖給森川昂,然後附上一個「挑釁」的表情包,想要和他炫耀一番什麼才是同學情深。
豈料森川昂丟了一張金額更大的紅包截圖,底下還來了一句:
【小勝一籌,這是兄弟情深。】
【???】
竟然是這樣的小少爺,說好的一視同仁呢?
千夏不服氣地問:【是不是你威脅人家給你發這麼多的?】
森川昂看到「威脅」一詞,不屑地嗤了一聲,隨即回道:【我們可是第一個互相打電話說新年快樂的。這樣的情誼,還需要我威脅?】
第一個?
她突然覺得,原先心裡的愧疚感全部被拋到九天之外去了。
「周助,我被不平等對待了。」
她仰起腦袋,對著不二周助委屈地癟了癟嘴:「你看,小少爺給我發的比哥哥的少。」
不二周助垂下腦袋,盯著她手機屏幕上的「罪證」。半響,又直起身來,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隨後收回手,在手機屏幕上劃動著:「沒事,那我就偏愛你多一點。」
說罷,千夏的手機又是接連幾聲振動。
他將手機屏幕反扣下去,眼神轉移到她的手機上,挑了挑眉,示意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機。
千夏點開和不二周助的聊天窗口,對面連續發來了三個紅包,分別寫著「Happy」、「New」、「Year」。
「開心了嗎?」
她看著不二周助一副「不夠我就繼續發」的架勢,連忙小雞啄米式點頭:「夠了夠了,很開心了!不用再發了,要是給我發紅包發光了怎麼辦。」
「那不然呢?」
他把攥在自己衣角的小手放進手心裡,薄薄的繭在她光滑的皮膚上蹭著,盯著交疊在一起的手喃喃道:「不然要怎麼花光?」
「!」
他總是能夠輕易一句話就把她惹得面紅心跳的。
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像是把她緊緊箍住的圈套,而她卻是樂意呆在裡面。
-
空中的煙火仍在綻放著,底下的人群開始慢慢散去。
原本熱鬧的廣場,也隨著人們的離去,又重新恢復了平靜的面貌。
跨年夜路上行駛的車輛比以往少了一些,加上有一些路段的封堵,要叫到一輛車就更難了。
所幸展望台離這裡並不是太遠,兩人決定走著去。
一路上,千夏都仰著腦袋,和不二周助說笑著。提到好玩的事情時,她還會手舞足蹈地添加一點外部表演。
過往的人們看到他們時,也忍不住多瞟兩眼。這樣的一副極為和諧的青春畫面,像極了偶像劇裡的情節。
其實,每個人都能夠活成心裡所向往的那些偶像劇裡的男女主角。
只是有時候,自己深陷其中,未曾察覺到,原來自己的生活也可能如此美好。
「累了嗎?」
不二周助在路燈旁停下腳步,感受到她語氣裡有些喘,一圈一圈的白汽不斷地彌漫在空氣中,寵溺的眼神裡染上了些心疼。
「好像是有點累。」
她不得不佩服他們這些運動員,走了這麼長的路,一邊注意著周邊的環境,還要一邊顧著和她說話,結果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不二周助向前走了一大步,站在了她的跟前。
然後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緩緩低下身子:「上來吧,缺乏運動的小朋友。」
他拍了拍肩膀,然後扭頭對她笑道:「我背你。」
千夏愣了一瞬,腦海中突然閃過幾個月前,他背著她回家的那個午後。
那天少年也是這樣,在她的面前緩緩低下身子,然後回過頭來朝著她溫柔一笑。
而這次,只不過是把那日的夕陽換成了昏黃的燈光罷了。
哦,還有……
和那天不一樣的,兩人之間的關系。
她沒再猶豫,小心翼翼地伏在他厚實有勁的背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腦袋親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二周助將她小心背起,微微側頭,細心地叮囑道:「把手伸進我的衣領裡,這樣不會冷。」
她抬起眼,看著他「哦」了一聲,然後順從地將兩只蔥白小手,滑進他外套的衣領中。
一伸入其中,她的手馬上就被一股暖流所包圍住。
「暖和點了嗎?」
她甜甜地應了聲:「嗯!」
「對了,周助。等一下!」
她又把手重新收了回來,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捂了捂,然後伸手將自己腦袋上蓋著的帽子掀了下來。
不二周助側臉看到她的動作,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摘下來會冷的哦,快重新戴上去。」
「可是,你的臉也好冰啊……」
她的話音剛落,不二周助就感受到自己的臉頰上,覆上了另一種柔軟。
是來自少女臉頰上的溫度。
千夏把自己的臉頰親昵地靠在了他的側臉上,試圖將自己剛剛呆在帽子裡儲存的溫暖,以這樣的方式傳遞給他。
他無奈又寵溺地扯開嘴角笑了:「要是冷了就把帽子戴上,知道嗎?不然,我們到時候就會變成兩個冰塊臉了。」
千夏眼珠一轉,調皮地回了一句:「你在說手塚學長嗎?」
「我會把這句話如實地轉告給他的,就當作送給手塚的新年禮物吧,怎麼樣?」
「啊!不行不行!」
她急忙撇清,開始三重否認:「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你什麼都沒聽到,無事發生!」
「我什麼都聽到了哦^^」
「不行!不可以!你要是告訴手塚學長的話,那,那你也是同罪處置!」
「不會的~手塚會明辨真相的。」
「這樣的話,更不能告訴他了!」
「那千夏拿什麼來堵住我的嘴呢?」
「……」
她沒有馬上接上他的話,而是莞爾一笑,在他的臉側落下輕輕的一吻:「喏,這樣可以了?」
不二周助神色稍頓,低低地笑出聲,側了側眼眸:「一會再找你要回來。」
「……」
兩人重疊在一起的身影,被路旁昏黃幽暗的燈光,反復地拉長,又縮短。
陣陣寒風從耳畔穿過,勾起兩人的發絲,順勢糾纏在一起。
千夏縮了縮脖子,連帶著圈住他的手都下意識收緊了些。
她靠在他的臉側,抬眼望著天上的寥寥星辰。
「周助,你知道嗎……」
她輕聲呢喃著,聲音輕柔地像是一出來就會被風吹散般。
「我還以為,我再也沒辦法被你這樣背著了。」
曾經的她,沒有那個身份,也沒有那個資格。連唯一一次這麼近的接觸,都是因為她身體的不適才換來的。
所以,不自覺地就會暗自低落許久。
不二周助敏感地察覺到他身上的少女流露出的傷感,將她往上托了托,更貼近了他一些。
「只要是你願意,我什麼時候都背你。」
她回過神來,盯著他的側臉,撲哧一笑:「那你老的走不動路了怎麼辦?」
「那我就一邊拄著拐杖,一邊背你。」
話音剛落,兩人都齊齊一震。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對話,竟然延伸到這麼長的以後了。
而且,內心似乎還有一種堅定的信念。
堅信著他們一定能夠走到以後。
好像遇到那種喜歡到心尖上的人,相當多一部分的人們就會不自覺地想到和另一半的當下、未來,一直到遙遠未知的「以後」。
她閉上眼,將自己放心地交付到他的身上,嘴角勾起甜蜜的笑容。
輕輕地答聲:
「好。」
日出
兩人到達展望台最底層入口的時候,不二周助才不由得佩服千夏的先見之明。此時距離開館還有三、四個小時,但門口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排隊了。
肩膀上落下一個沉沉熟睡的腦袋,他微微側過頭,就看到少女精致無暇的小臉。
果然是睡著了啊……想起白天的時候,她還在他家裡生龍活虎地和裕太打鬧著,如今睡得像個叫不醒的小豬。
他心下暗笑了一聲,連唇角都不自覺地溢出寵溺。耳畔此起彼伏的,是少女規律的呼吸聲。
「你女朋友睡著了呀?」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過來排在他們身後,瞧見千夏乖巧的睡顏,又忍不住歪下腦袋來盯著她打量著。
女人特意壓低了聲音,將目光轉移到一旁禮貌微笑的少年身上:「你們也來看日出嗎?」
「嗯,不過我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看日出的。」
他的視線稍稍放遠,落在了女人身後,正在朝他們這邊走近的男人身上。
女人順著他的目光也扭頭朝後面看去,忽而笑逐顏開,對男人招了招手。考慮到身邊有個睡著的小妹妹,她只用氣聲說道:「這裡!」
她接過男人手上的咖啡,雙手捧著杯身取暖。
「那你們可算是找對地方了,這裡的日出真的很美。我和我丈夫每年都定時搶票,就為了來這裡看新年第一次的日出呢。」
說罷,她對著身後西裝革履的男人挑了下眉,「對吧,健太郎?」
那位被叫到「健太郎」的男人憨笑著點了點頭,他掃了眼前面的一對小情侶,不禁感慨:「想當年,我還是在這裡向我太太求婚的呢。一眨眼,都兩年過去了。」
「是啊。」女人接過話,也忍不住回憶起過去:「這裡不僅是看日出的勝地,也是表白、求婚的勝地呢。」
她的目光下移,再次落到了千夏的身上:「小姑娘長得很可愛~你背了這麼久,不會覺得累嗎?」
「還好,可能因為我是運動員,平時訓練得比較多吧,所以不算太累。」
這倒是真的沒有故作逞強之說,況且千夏本來就不重,小小只的,背起來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感覺。
女人捂著嘴低低地笑了聲,仿佛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忍不住打趣道:「可是萬一陪伴你一輩子的不是這個女孩,那今晚不是白辛苦了?」
「不會的。」
不二周助想都沒有想就回答她,語氣十分堅定。下意識地側眸看著背上的女孩,目光不自覺地放柔了些:「在決定和她表白的那天,我就堅信,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在一起,那便會是一輩子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衝著女人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感覺,就是此生只認定了她的那種預感非常強烈。」
「吶,真是青春~」女人嘬了一小口咖啡,熱氣從小口中冒出來,在空氣裡化作一縷白汽:「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男孩這麼堅定地選擇一個人。想來,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她舉起杯子,在空中做了個「祝酒」的動作,朝他揚了下眉毛:「我真的發自內心地祝福你們。」
「謝謝^^」
正隨意聊著,女人突然起了興致,一晚上嘴裡都在喋喋不休地談論著。從她的初戀、愛情觀,一直聊到當下最流行的風味小食。
難抵她的熱情,正巧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做,不二周助也禮貌地一一回應著。
千夏迷迷糊糊地做了幾段支離的夢,朦朧之中,仿佛聽見有個人對她說:「此生只認定她一人。」
她看不清夢裡那個少年的模樣,在一片稻田花香中,悄然退場。轉身時,只留下一抹清瘦的背影,還有在微風中飛舞著的亞麻色發絲。
「周助……」
千夏嘴裡嘟喃了一句,兩只小手在他的領子裡胡亂抓了幾下。
「我在。」
溫潤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漸漸將她從睡夢中徹底喚醒。少女細長的睫毛顫抖了幾下,隨後睜開了那雙墨色的眼眸。
一眼就對上了夢中的那抹冰藍色。
少年的眼角含笑,靜靜地等待她清醒過來,「睡得舒服嗎?」
這一幕,讓她揉搓眼睛的動作呆滯住,腦海中有些恍惚。總覺得當下的情景,就好像是丈夫在清晨等待妻子從身邊醒過來的那般。
溫馨又充滿著愛意。
回過神來,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剛剛的那番胡思亂想讓她清醒了不少,也才反應過來,此時所處的位置。
「啊,周助!你放我下來吧。」
千夏眼裡有些著急,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讓他背了這麼久,又心疼又懊悔。
不二周助順從地彎下腰,將她小心放到地面上,等她站穩了才重新直起身子。
「抱歉!!我沒想到我自己會睡著……而且,還睡了那麼久。」她踮起腳尖,試圖給他錘錘背,舒緩一下肌肉:「你肯定累極了,對不起……」
他不甚在意地輕笑了聲:「沒關系,正巧剛剛有一對很有趣的夫婦在和我聊天,轉移了注意力,也不會太累的。」
「而且,你口中的那位冰塊臉前輩的訓練也不是白練的。」
「什麼嘛……」千夏一聽到「冰塊臉」這個詞,忍不住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這次你也說了哦,你可沒辦法去和手塚學長打小報告了。」
「可我沒說是手塚啊~」
「你?!」
不二周助捏了捏她鼓起來的臉頰,瞧見她不再像剛剛那般愧疚了,也放下心來,不再逗弄她了。
-
距離預測的日出時間還有半小時,場館的大門被緩緩打開,排了半宿長隊的人們立刻抖擻起精神來,准備入場。
兩人很順利地一路直上,直接到達內部的觀景台。千夏環視著一圈高達十一米的落地窗,忍不住連連驚呼。
黎明前的天色,比夜深時來得更加暗沉,空中渾然一片。
茫茫蒼穹之下,是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串連著每個街道。高低錯落的大樓,也被勾勒出彩色的輪廓。在這裡,人們可以觀賞到近乎整座城市的景色,將其盡收於眼底。
而觀景台之上的露天展望台,更是讓人驚艷不已。整片夜空籠罩在頭頂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得到。
亮白色的點點星辰在天邊閃爍著,似是要趕在日出之前,將它最後一絲光亮全部獻給新的一年。
有些人匆匆忙忙地拿出早就准備好的相機、支架,一邊盯著手機裡的時間,一邊調試著參數和設備。
不二周助往他們身上掃了一眼,略有些遺憾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可惜,下次也要帶相機來才是。」
「不會啊~」千夏收回視線,仰頭看他:「之前和哥哥一起爬山去看日出的時候,我也不帶相機的。」
他不解地對上她明媚的笑容:「欸,為什麼?」
「有一次我帶了相機去拍,但是後來回看照片的時候,怎麼看都不如自己當時眼睛所觀賞到的那樣美。而且,有時候會太糾結於拍照,反而忘記去仔細欣賞那一刻的美好了。」
千夏將自己的小手塞進他的手心裡,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吶,周助,除了眼睛能夠捕捉到的那些景色,還有風和清晨的氣息哦。」
看著她享受的模樣,不二周助垂下眼角輕輕地笑了聲,也學著她的樣子閉上雙眼,感受這一刻的寧靜。
微風從耳畔繞過,牽動他兩側的碎發,在空中肆意擺動著。萬物將醒的氣息,溫柔地撫過他的眉宇,在鼻尖留下一縷清香。
「是不是有一種歲月平靜美好的感覺?」
「嗯。」他聞言睜開了雙眼,轉頭看向身側閉目養神的少女,忽而勾起嘴角,柔聲道:「是很平靜美好。」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便人聲躁動起來。
「要日出了!」
「哇,終於等到了!!」
「相機准備好了嗎!別錯過了啊。」
「新一年真的要開始了……」
天際破曉,白光亮起。
新的一年,新的故事,由此開始了。
籠罩在大地上的銀白網紗,被天邊將要升起的一道紅光刺破,揭開了城市朦朧的面具。萬裡霞光染紅了層層雲朵,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新年的紅日,終於徐徐升起。
「是日出!」
千夏興奮地攥著不二周助的衣袖,指著遠方的那團火紅,就原地快要跳起來了:「我們等到新年第一天的日出了!!」
「是啊,新的一天開始了^^」
太陽從一片銀灰色中嶄露頭角,驅散了天邊的雲霧。朝霞從地平線上蔓延開來,為城市帶來了無限的希望。
千夏掏出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舉著手機在原地轉了一圈,找到一個拍起來朦朧唯美的角度。
她轉頭對他招了招手:「周助,我們來拍照吧!」
不二周助先是一愣,目光盯著她手中的攝像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的合照吧……
「好啊。」
很快隱藏好情緒,他衝著女孩彎了彎眉眼,邁開腳步,走到她的身後。
她看著畫面中不二周助的半截身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又將手機舉高了些。
「沒關系,那樣手會抖的。」他伸長手臂輕輕按下了她抬起的手,然後雙手環在她的腰間,將腦袋親昵地靠在她的肩頭,「這樣就好了。」
少年溫熱的氣息在脖頸間鋪散開,惹得她腰間一縮,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大自然起來。
「拍照要笑哦~」
她看著屏幕中他含笑的眼神,瞬間緩過神來:「啊,好!」
手指輕輕在快門鍵那按下,屏幕中的畫面就此被定格住。萬丈柔光裡,兩張笑顏相靠在一起,環繞著浪漫的粉紅氣泡。
擁眠
千夏本想照例發一條「日出打卡」的ins,正找配圖時,眼睛瞟到了剛剛拍的幾張照片。
她心下一動,配上了一張他們十指相扣的照片。
結果這條動態才發出沒多久,底下的評論就炸開了鍋——
森川昂:【為什麼和我看日出的時候,就不見你曬一曬你帥氣的哥哥呢?】
小少爺隨手點了個贊,並回復了一下森川昂:【不傷心~下次和我一起看,我曬你!】
森川久美:【一大早就被女兒和女婿甜到了,新的一年,是青春的氣息~】
森川誠一郎也緊隨妻子的腳步,發來賀電:【遠在國外的老父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還有一些之前從森川久美和森川誠一郎那邊爬過來的粉絲,以及被她拍的照片所吸引來關注她的人們,此時也在底下熱情地討論著。
「啊啊啊啊,我們的小女兒是戀愛了嗎?!!」
「大家看清楚啊,久美說的是女婿沒錯吧!那是不是說明女兒已經結婚了?!」
「拜托,小公主算起來今年才十七歲好不好,最多是訂婚!」
「哎呀,不管怎麼樣,祝福就對了!!」
「這口狗糧我吃了!!」
「不知道男方是誰,只要女兒喜歡的我們就支持!!」
「……」
千夏劃著底下的評論,感覺幸福的觸動快要從心髒裡跳出來了,盯著手機痴痴地發笑。
之前她只是會偶爾把自己的作品po在社交平台上,但幾乎沒有更新過自己的生活日常。
而森川夫婦為了保護他們兄妹兩個,也從來沒有發過他們的正臉照片。
唯一一張千夏的照片,還是在她小時候剛學會走路那會,森川久美拍的一張模糊的背影照。
也因為這張可愛的照片,大家都默契地叫她「女兒」或者「小公主」。
新年第一天,破天荒地看到她曬日常,而且一發就是秀恩愛。
有些「媽媽粉」和「姐姐粉」不免看得心癢癢,開始催「女兒」發兩人的合照了。
招架不住大家的追問,千夏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再發一條動態,底下配的是剛剛用手機隨意拍的一張日出照片: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的確脫單啦,對像是我喜歡了很久的男神!正臉照是不會發的了,為了保護隱私嘛,希望大家可以理解!送給大家新年第一份日出,祝好。】
在看到她的解釋後,眾人也不再評論讓她發合照了,而是開始刷一些祝福的話,像極了長輩送小輩出嫁時的情景。
「怎麼了?」不二周助牽著她的手往底下走,見她腳步有些遲鈍,疑惑地扭過頭來問:「遇到讓我們千夏開心的事了?」
她點點頭,視線還是停留在屏幕上:「嗯!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覺得非常高興!」
不二周助以為她說的是新年祝福,也沒有多問。不自覺地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往下走的人很多,他又不忍打斷她的情緒,便松開牽著她的手,攬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
這邊千夏剛發完ins,另一頭的聊天消息就不斷地進來,都是些有關注她ins的好朋友,還有幾個叔叔阿姨。
小杉詩織更是激動地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千夏!!你竟然脫單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怎麼沒有和我說,嗚嗚嗚我現在好激動,老母親哭泣。」
「欸?」她愣了下,解釋道:「我前幾天就給你發過消息啦,會不會最近節日祝福太多,被埋沒了看不見?」
「不會吧,你的消息我肯定點開看的!」
「那……是出bug了?」
小杉詩織撓著腦袋回憶了一下,突然驚呼一聲,接著說:「可能是我前段時間更新了軟件,正巧那時候你給我發消息,所以才沒有收到。」
「這樣啊……」
千夏看了眼載滿人的電梯,猶豫了一下又對電話那頭說道:「詩織,我回校再當面和你說哦,現在要擠電梯不太方便。」
「好的好的,再次祝你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
回到不二家時,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不二周助打了個電話給不二淑子才知道他們全家一早就去寺院參拜了,還帶上了在他們家打了一晚上游戲的森川昂。
「嗯,我們已經到家了。」
不二周助瞥了一眼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的千夏,嘴角噙笑,聽完不二淑子的話後,又道:「好,那我一會就和她說。」
聞言,千夏抬起頭對著他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掛了電話,走到千夏身邊坐下,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媽媽說,讓你以後就住在我們家好了。」
「啊?」千夏猛地從沙發上反彈起來,呆愣地盯著他:「阿姨說什麼??」
「噗,沒有啦,她是讓我把你留下來吃晚飯。」
不二周助笑著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不過,我倒是真想把你直接抓過來一起住。」
千夏下意識捂住了額頭,嘴裡嘟喃著幾句不滿,但還是不好意思地別過腦袋,重新躺回沙發上,抓起胸前的毯子悶住了半張臉。
看到女孩害羞的模樣,他突然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感覺,伸手把她臉上的毯子往下輕輕一扯:「別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她挑了下眉,反問道:「那不然去哪裡睡?」
「如果你不介意……」
「不介意!」
千夏是學會了,要想不被他逗弄,就得先發制人。
她坐起身子,整了整有些皺的衣服:「走吧,既然大家都不在,那只好去你房間睡覺咯~」
不二周助訝異了一瞬,看著她一臉坦然地往樓上走,不禁勾起嘴角偷笑:「好啊,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可是很樂意的。」
對上他略有深意的笑容,她腳下一滯。總覺得,好像所有事情都把握他手中一般。
雖然之前經常來不二家玩,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去他的房間,懷著這樣一份好奇的心情,每一步都變得漫長起來。
她在門前站定,乖巧地等著房間的主人開門,仰起腦袋對著他甜甜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二周助好笑地打開了門,側身讓她先進去。
千夏掃了一眼他的房間,每一處都被打掃地十分干淨整潔。
她忍不住感嘆了一聲,暗暗對比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房間,羞愧地摸了摸鼻尖。
房間內北歐風的裝飾和房子整體的風格有些偏差,但絲毫沒有什麼違和感,簡直就是她理想中房間的狀態了。
窗台上擺放著三盆植物,櫥櫃和架子上也都擺上了他喜歡的仙人掌。
床頭處的牆壁上掛著一塊軟木板,上面零零散散地貼著幾張照片。
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自己,那是之前比賽結束後,她去找哥哥的時候也順便和他們一起拍的合照。
被子整整齊齊地鋪滿了整張床,一點褶皺都沒有,連邊角都被很細心地展平,她突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躺下去睡覺了。
不二周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走近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掀開被子一角:「把外套脫了躺下睡吧。」
「你的被子實在是太整齊了……」
他抓住她的後衣領,示意她脫下來,好笑道:「你只管舒服地睡覺,剩下的我來收拾就好。」
千夏順從地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義正言辭地回答:「自己的被子,當然要自己疊了。就是……可能沒你那麼整齊。」
他輕笑了一聲,沒有接過話。只是輕輕按下她的肩膀,引導她躺了下去,然後仔細地替她掖好被角。
墨色的眸子追隨著他手上的動作,骨節分明的十指在她的面前擺弄著,使得她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一彎弧度。
不二周助把她安頓好後,沒有像她所想的那般轉身離開,反而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看得她直愣愣的。
她疑惑地盯著他的背影,咽了口唾沫:「欸?你為什麼要脫衣服……」
「當然是要睡覺了,我昨晚也一晚上沒有休息呢。難道千夏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將外套搭在她的上面,然後徑直走向床鋪,一溜煙地鑽進了被窩裡。
千夏一下子慌了神,將整個人往被子下面縮了些,嘴裡支支吾吾的:「不是,我沒有…我……」
「嗯?」
不二周助此時也真的是有些疲憊了,一沾上柔軟的床,困意就重重地襲來:「千夏剛剛不是說不介意嗎?」
「我還以為你是說不介意……」
不介意去你房間睡覺啊。
他轉了個身,側躺著面向她,眯起藍眸,慵懶地笑道:「你不是說不介意和我一起睡覺嘛,可不要反悔哦。」
兩張臉龐突然靠近,她這才看清他眼底淡淡的青絲,猛地一陣心疼,手指也不自覺地撫上那塊地方。
不二周助微笑著抓過她的手,伸長了手臂從她的頸間穿過,然後將她整個人攬入自己的懷中。
他困倦地闔上眼,聲音有點沙啞:「乖,睡吧。」
千夏微微仰起頭,愣愣地盯著他的睡顏半響。
他的睫毛很長,根根分明地在眼皮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高挺的鼻梁下,是兩邊略微彎起的嘴唇。
眼前的這個少年,就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一般,那麼的干淨美好。
她實在是再找不到更加貼切的比喻來形容他了,也覺得用什麼來修飾他都不足夠。
「再盯著我,我會忍不住的。」
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慵懶的沙啞,與平時有些不一樣,多了一點魅惑。
千夏眉心一跳,慌得低下頭來,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不二周助微微掀起眼皮,眼裡含笑地盯著她的背影,伸手將她的頭發理清楚:「不要亂動,不然我也會忍不住的。」
面前的女孩在聽到他的話後,果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緊閉著雙眼窩在他懷裡,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他無聲地勾起嘴角笑了,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在發心落下淡淡的一吻,然後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捉弄
昨夜的疲憊,讓兩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起初,千夏怎麼也睡不著,眼皮總是悄悄地掀起,然後又很快閉上。
躺在他的懷裡,周身都是他的氣息,清新的花香味將她包裹住。
跟著少年平穩而規律的呼吸聲,她慢慢調節自己的情緒,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這才睡著。
冬天的夜來得早,黃昏與夕陽轉瞬即逝。月牙印在天空的一角,灑下淡淡銀白色的光輝。
天色愈發暗了下去,房間裡一片寧靜。
千夏睜開眼睛的時候,著實被漆黑的環境嚇了一跳。
她緊張地瞪大了眼睛,嘴裡喃喃著不二周助的名字。
「我在的。」
不二周助將她圈緊了些,手裡順著她的頭發,以此來安撫她:「沒關系,只是天黑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又重新平靜了下來。
不二周助伸長手臂,想打開床邊控制燈的開關。
但考慮到她剛剛醒來,所以只打開了床邊小盞的台燈,以免刺激到她的眼睛。
昏黃的燈光亮起,使她的視線變得清晰了不少。
朦朧中,她緩緩坐起身子,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到晚飯點了。沒想到,他們竟然一下子睡了這麼久……
肚子很不爭氣地發出聲響,叫囂著要吃飯。
「走吧,下樓去吃飯吧,估計媽媽他們也都回來了。」
不二周助率先下了床,拿過放在一旁的外套先遞給她,然後才穿上自己的那一件。
千夏在聽到不二周助的話後,大腦「嗡」的一下,有一瞬的眩暈,連心跳也跟著加速。
她忘記了自己是在他房間睡覺的!!而且他們兩個在樓上同枕共眠,樓下還有一堆人?!
不知道一會下去之後,他們會不會嚴刑拷問……
不二周助看她完全清醒了,便走到門邊將頭頂的燈打開。
可一靠近門口,外面便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
「你…你敲門吧……」
「不不不,你是周助的親弟弟,當然是你來敲比較合適了。」
裕太汗顏,這什麼破理由,隨即反駁道:「那你不也是千夏的哥哥嗎?」
「我……」
不二周助聽著兩人的爭論,心下了然,他轉頭對著千夏眨了眨眼,做了個向下的手勢,示意她先躺下來。
千夏一時摸不著頭腦,但也乖乖地照做了。
她把外套重新脫下放在身邊,然後縮回被窩裡。見他做了一個「睡覺」的姿勢,又背過身去閉上眼睛。
等到她轉身之後,不二周助臉上恢復了熟悉的表情,緩緩打開門。
門外的兩人正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被不二周助的這一舉動弄得措不及防,趴在門上轉了半圈。
「欸,周助?!」
「老哥?」
不二周助好笑地盯著他們倆,上下打量著:「你們這是在……舍身為我擦門嗎?」
心虛被抓個正著的裕太小臉一紅,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是...當然......」
「當然不是啊,我們就是路過!」
相比之下,森川昂就老油條多了。他立刻站直了身子,一把勾過裕太的肩膀,「漫不經心」地假裝問他:「那個……千夏不是和你一起回來的嗎,人呢?」
「她還在睡呢。」
不二周助側身往旁邊閃了一下,兩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從他的身上轉移到了床上背對著他們「熟睡」的少女那裡。
森川昂不懷好意地笑道:「你們剛剛一起睡覺啊∼不錯嘛周助,進展挺快的。」
裕太被他這話說的耳垂都紅了,眼神閃爍著,從他的臂彎下掙扎著先溜走了。
「沒有哦,我剛剛坐在那看書呢。」
森川昂一臉不相信地對著他挑了下眉,然後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然而,書桌上真的有一本攤開著的書,旁邊還有一杯咖啡。
只不過,森川昂不知道的是——
那是不二周助昨天還來不及倒掉的。
這麼做主要是因為,他深深了解森川昂的性子。
若是被森川昂知道了,肯定會拿這件事去捉弄千夏的。而他又怎麼會讓其他人欺負他的小朋友呢?
不二周助臉上的神色不變,腳步一挪,又重新擋住了森川昂看她的視線:「我們先下去吧,她應該也快醒了。」
森川昂被迫收回視線,看著他坦然的表情,點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這個說法。
但在聽到不二周助後半句話的時候,他又不屑地嗤了一聲:「不,能在床上呆上十幾個小時的豬怎麼會那麼快醒,你也太高估她了吧?」
千夏:????
她摩擦著大牙凹槽,忍住要衝出去揍森川昂一頓的念頭,手裡死命攥著被角。
不二周助則是忍俊不禁地回頭看了床上被議論的主人公一眼,然後默默退出了房間,隨手將門輕輕合上。
聽著兩人腳步聲漸遠,千夏「騰」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兩頰氣的微微鼓起來:「森!川!昂!啊啊啊……怎麼能在周助面前說我壞話啊!死定了!!!」
-
在他們兩人下來之後沒多久,千夏也從樓上走了下來。
森川昂在看到她時,隨口吐槽了一句:「在男朋友床上睡覺,倒是不會賴床嘛?」
千夏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他:「那肯定是哥哥的魅力不夠大,所以我才不願意起床的。」
「周助,這樣看來你魅力還是小一點比較好∼」
千夏一時腦子轉不過來,滿臉問號:????
她不解地看向不二周助,而後者笑得更燦爛了,還對著森川昂點點頭說道:「我會考慮的。」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雖然大家嘴上沒有提剛剛的事,但眼神都很有默契地時不時流連在他們兩個之間。
千夏氣憤地盯著對面正努力扒飯的森川昂,筷子下的食物都快要被她剁爛了,腦子裡在思考著怎麼把這個氣給還回去。
坐在她旁邊的不二周助注意到她的動作,心下暗笑了聲,從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碗芥末拌黃瓜中夾了一小塊到她的碗裡。
「吶,千夏嘗嘗這個?」
因為考慮到還有森川兄妹在這裡,所以不二淑子在做完一份拌黃瓜之後,又多做了一份有加芥末的給不二周助。
從外表來看,兩者差別並不大。但千夏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自己面前夾起那塊黃瓜,自然是知道那裡面什麼味道的。
她的臉色猛地一窒,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我陪你睡覺,你給我吃這個???
不二周助使了個眼神,然後低下頭,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又看了眼對面毫無察覺的森川昂。
被點醒的千夏在心裡默默為自己剛剛的無知向他道了個歉,而後在桌下向不二周助比了個大拇指。
她努力憋住嘴邊的笑意,一臉平靜地將那塊黃瓜遞向森川昂。
「哥哥,阿姨做的拌黃瓜實在是太好吃了!你一定要嘗一嘗!」
果然,此時正顧著和不二明彥聊天的森川昂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黃瓜就接了過去。
聽到是不二淑子做的,他沒有猶豫,直接一口咬了下去:「阿姨做的,那我一定——」
話說到一半,森川昂覺得有一股勁一下子衝上鼻子,天靈蓋都要給掀起來了。
有種自己此時好像已經不在人間,靈魂都得到了升華的錯覺。
奈何,不二淑子聽他這麼一說,更是期待地盯著他看,希望在他口中得到正面積極的評價。
「啊……真是…好……好吃!」
他憋住要被擠出眼眶的淚水,強顏歡笑地憋了一句話出來。
「那就好!」
不二淑子又順勢多夾了兩塊放到他的碗裡,嘴裡還一邊喃喃著:「之前用的那個牌子的醬料突然沒有賣了,我就換了一種,還怕不好吃呢。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森川昂欲哭無淚,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誇道:「阿姨做的……那…那肯定好吃啊!」
他猛喝了幾口清湯,半響才緩過神來,一臉怨念地盯著面前正在愉快地咬著黃瓜的千夏。
千夏毫不在意,還露出了個「莫名其妙,干嘛看我」的表情,嘴巴裡面更是把黃瓜故意咬得很用力。
-
一吃完飯,千夏就先一步溜之大吉,甩開森川昂直直跑回自己的房間裡。
「森川千夏!你給我開門!」
「不!」
「你……你最近學壞了是吧?信不信以後我就不做你的那份飯了?」
「信!」
「……?」
喊得那麼理直氣壯的,森川昂敲門的手停滯在了空中:「信…信你還這樣欺負哥哥?」
千夏坐到書桌前,打開了小台燈,開始拆不二周助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看著精致的禮物盒,她心情愉悅了不少。即便聽到森川昂的怒吼,也不和他爭。
千夏嘴角噙笑,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哥哥,我錯了!」
結果,門後一陣沉默——
森川昂納悶了,他妹妹今晚是怎麼了,竟然會那麼乖地認錯?
話說裡面那個到底是不是他妹啊???
「……妹妹,你要是被人綁架了,就哼一遍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看的電視劇的主題曲?」
千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倒真的開始哼起那首歌。
「行行行,可以了!」
森川昂沒好氣地打斷了她,感覺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團裡那樣,有氣撒不出來。
不過他肯定,裡面的就是他妹妹。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跑調了——
相冊
森川昂離開之後,千夏深吸了一口氣,謹慎地劃開了包裹在禮物外的最後一層的泡沫。
每次拆不二周助的禮物,她都有種非常神聖的感覺。要形容起來,大概就像是詩織拆明星周邊那樣吧。
詩織收到周邊時,從來不急著拆,而是要等到吃飽飯、洗好澡之後,才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開始拆。
還美名其曰:這樣才不至於看到帥哥就忍不住舔海報,因為已經提前吃撐了。
噗,好吧……
那她是不敢對不二周助這樣的。
從禮物的包裝上來看,就足以見得男孩的細心。一層又一層,就好像生怕磕碰到任何一角似的。所以千夏在拆的時候,也格外地費勁。
她甚至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二周助要是去做商品包裝員,應該能夠拿年度最佳員工的吧?
【不二周助滿臉迷惑: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好職業了???】
撕開泡沫之後,裡面露出了一本厚厚的寶藍色本子。
在硬質封面的中央有一個裝著干花的透明小袋子,藍紫色的花冠,千夏一眼便能夠認出來。
是「勿忘我」——
她最喜歡的一種植物。
千夏還記得,自己從前喜歡它的理由很簡單,只是因為它的名字。
「勿忘我」,直接展開來便是「不要忘記我」。
小學,在別的同學都送媽媽玫瑰、康乃馨作為母親節禮物的時候,她就默默地去花店買插在玻璃瓶中的干花送給森川久美。
而那一簇,便是「勿忘我」。
她總是希望她的媽媽在工作的時候,也不要忘記她。至少在看到這些「勿忘我」的時候,能夠在忙碌之余想起她。
直到後來,不二周助有一次不經意地問起她喜歡什麼植物,她想也沒想地回答了一句:「勿忘我。」
可提到「為什麼喜歡」,她卻說不出來。
一是,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那點渴望愛的小心思,二來也不了解它的花語,最後就隨便說了一句「好看」敷衍過去了。
但當天晚上,她真去仔細查閱了一番資料。
這才了解到,「勿忘我」的花語是「永恆的愛」,而它的名字則是來源於一個美麗卻悲傷的傳說,講述了男女之間深沉難舍的愛戀。
這種幾乎隨處可見的小草,竟有著如此深刻的含義,著實讓她感慨萬分。
不過千夏最驚喜的是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星辰花」。
一片片小巧的紫色花瓣,好像一粒粒閃爍於天際的星辰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沉淪於它的浪漫中。
在干花的背後,一張粗糙的牛皮紙上,是不二周助用花體寫著的一行「Forever Love」。
他的字跡如同他本人一般,干淨清秀,較細的部分婉轉溫和,仿佛能夠窺見書寫人內心的萬千柔情。
千夏光是看到這封面就感觸頗深,那些連她不去細想都可能回憶不起來的話,竟被他好好地收藏著放在心裡。
她勾起嘴角,上齒輕咬著下唇,痴痴地笑。
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三張她的照片,被整齊地貼在黑色底紙上。照片表面覆上了一層薄膜,每一張的旁邊都寫著幾行小字——
第一張照片的旁邊,用白色彩筆寫著:
「十年前的四月,不二周助第一次見到森川千夏。
那天,你轉身之後,我又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
夕陽灑在了你的側臉,卻落入了我的眼中,驚艷在我的心裡。」
千夏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一開始絞盡腦汁也沒想到這是什麼時候被拍的。
直到讀完旁邊的這段話……她才幡然醒悟過來。
那個四月的午後,自己呆愣地看著小男孩的背影漸漸走遠,最終與夕陽下的那道光簾融合為一,而她則是急急忙忙拿出相機記錄了那一刻。
卻沒想到,他並未走遠。
在她轉身准備進屋的時候,他也回過頭來。
照片上的小女孩,站在順光的方向,側臉被余暉籠罩上一層銀白色的薄紗。她眯眼笑著,垂下眼睫翻開著相機裡的照片。
千夏的目光順著相冊往下,往後翻了幾頁,猛然發現似乎不止是這一張有這樣的巧合。
兩組照片中的主人公竟都不知道,在他們偷拍對方的同時,自己也住進了對方的鏡頭裡。
甚至是,住進了對方的心裡。
-
她將相冊捧在手中,走到照片牆邊仔細尋找著。一面看著相冊上的她,又一面在牆上對應著那時的他。
在洗照片的時候,千夏在每張照片的背後都用鉛筆寫下了標注,雖然筆跡有些淡了,但仍是可以辨析出一二。
...
「小學生網球賽,千夏和姐姐、裕太,一起來看我的比賽。那聲【加油】有被我很好地轉化成力量哦^^」
「今天,他在網球比賽中得了優勝。為他加油的時候,他對我笑了,但卻好像離我更遠了。」
...
「去江邊放燈的那個夜晚。你問我要在上面寫什麼,我說,寫心裡最想實現的願望。
雖然最後不知道你寫了什麼心願,但我悄悄寫了你的名字。」
「希望:今年陪我看星辰日月,賞四季流轉的人,明年也可以繼續陪我。」
...
還有一張千夏拍的他,也被貼進了他送她的那本相冊裡。
上面是一身白雪公主打扮的不二周助,和他們班其他參與表演的同學一起拍的合照。
「你說,最想看我演公主。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句玩笑話,但只要能讓你開心就好。」
「噗...」
她這才明白過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不二周助要自告奮勇地去演公主。
原來是因為她那時為了掩蓋內心真實想法而說的話......
其實,那天她想說的是——
「我想看你演王子。」
那麼好,那麼優秀的你,其實,本就是像王子般熠熠閃耀的人了。
只是……私心地不想讓別人看到,想...讓你做我一個人的王子罷了。
-
千夏正沉浸在驚喜和感動之中時,不二周助打了個電話過來,她迫不及待地就按下了接聽。
「拆開禮物了嗎?」
他溫潤的聲音從那端傳進她的耳膜,心軟得一塌糊塗。
「嗯,我拆開了。而且……很喜歡,謝謝你!」
不二周助低低地輕笑了一聲:「喜歡就好,說明我的心意有很好地傳達到你那裡。」
「欸...心意......」
聞言,她垂頭琢磨起這個詞來。
千夏很清楚的是,她拍他的照片是因為她心中的那份喜歡。
那麼他呢?
「周助,你怎麼拍了那麼多我的照片啊?」
她按下心頭那個大膽的猜測,故作調侃地問他:「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喜歡我了?」
此話一出,電話另一頭卻沉默了,半響沒有回應。
千夏心裡一慌,揉捏著指頭,支支吾吾地說:「...我就隨口說說的,和你開玩笑啦。」
「嗯?」他好像笑了一下,然後才開口道:「被猜中的玩笑,就不是玩笑了哦。」
這下輪到千夏懵住了,原本趴在床上的身子立刻彈了起來,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都舍不得眨幾下地聽他說了下去。
「剛剛是在想,要怎麼和你說......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那時候的自己,是如何定義『喜歡』的概念,或許是覺得你很可愛、很好看,想要保護著你、陪伴著你。」
「又或者,這就是我對於你的喜歡。」
「很遺憾的是,那時候的我並沒有想太多,以為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就和昂一樣,是作為哥哥的一個角度。」
他輕舒了一口氣,左手一遍遍地撫過她今天躺過的枕頭,仔細聞似乎還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花香味。
千夏目光呆滯地盯著對面的牆壁,愣愣地聽他說完話,頭腦有些恍惚。
她一直以為的單相思......好像,又不是她一個人以為的那樣?
像是人們所說的......雙向暗戀?!
那段難熬的,充滿了小心思和無限揣測的日子,不止是她一個人在捱著。
一直有人陪著她一起在摸索、成長,慢慢去理清自己的感情。
而那個人,也深深地喜歡著她。
就好比一團亂麻的毛線,兩個人分別從兩頭開始拆解。一路上,會有走錯路,陷入另一種困局的時候,也會有自我懷疑,越理越亂的時候......
但早已捆綁在一起的他們,最終總會相遇。
幸好。
幸好遇到那些誤解和遲疑的時候,她都沒有放棄,才等到了她的春暖花開。
「周助,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見你的第一眼,就此刻在了我的心裡。讓我在十年間,心甘情願地追隨著。
不二周助頓了下,聲音輕柔地說:「嗯,我知道。」
「你知道?!」
「不過,如今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現在喜歡的是我,並且以後喜歡的人也會是我......」
不二周助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下,惹得千夏心下一動,故意打斷了他:「你可不要說大話哦,萬一我哪天像電視劇裡那樣失憶了,就不喜歡你了。」
「哦?」
不二周助被她這句話引起了興致,微微眯起眼睛:「那我就陪你慢慢再創造一種記憶。」
「而且這一次......我保證自己一開始就熱烈地喜歡你。」
返校
短暫的新年假期過去後,學生們又陸續重新返回校園,開始新一個階段的學習生活。
不知是不是過節的那種熱鬧氣氛還沒有消下去,學校裡到處都洋溢著異常興奮的活力。
但讓千夏覺得奇怪的是,她和一些認識的同學打招呼的時候,他們雖禮貌地回應著她,卻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僅如此,幾乎每個路過她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地往她身上多瞟幾眼。
在被她發現後,又急急忙忙地轉過頭去,假裝無事發生的樣子。
森川昂雙手插在褲兜裡,慵懶地走在她的旁邊,笑著調侃她:「不是吧,放假沒把你養肥嘛...這是魅力更勝去年了?那我得多叫周助注意點啊。」
他嘴上雖那麼說著,但心裡也納悶了一路。甚至還覺得面前的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貌似他們倆第一次在學校裡同框被誤認作情侶的時候,大家就是這種反應。
千夏嘴角一抽,送了他個白眼:「真難得你今天沒有吹噓自己啊,不過……你確定他們的眼神不是另有故事的嗎?」
「嗯哼?」
森川昂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一般這種情況大多是什麼八卦大事件吧,你回班問問小杉就知道了。」
「也對……」
她贊同地點點頭,作為校園八卦論壇管理員的小杉詩織,應該會趕在吃瓜的第一線吧。
-
「詩…詩織……」
千夏剛剛踏進班級後門,本想喊她來著。但名字才說出一半,班裡的同學都齊刷刷地往她這邊看過來。
一時間,氣氛安靜到了極點。
數十雙眼睛緊緊地盯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種別樣的折磨。
千夏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干笑著向眾人俯了下腰,快速走回自己的位置。
班裡的同學們目送她回座位後,又默默地收回了視線。
原先熱烈的討論聲也變成了小聲的竊竊私語,像一窩蚊子低聲「嗡嗡嗡」地叫。
「噓——」
詩織轉過身來,對著她比個了噤聲的手勢,然後壓低了聲音,湊近她:「千夏,恭喜你新年第一天返校就成為了話題女王。」
「啊?」
她收拾背包的手一頓,驚愕地抬頭看她:「等等,你說清楚一點...是什麼話題?」
話題女王本人滿頭問號,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不會是……關於我的吧?」
「是啊!你脫單那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引起熱議啊。」
詩織撐著下巴,佯裝傷心地搖了搖頭,嘴裡發出「嘖嘖」的感慨:「這可是關乎到今年男生們送出的情人節巧克力啊……」
千夏伸出手來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示意她回歸正題。
「好啦好啦,正經點和我說說。」
詩織點了點頭,轉身從書包裡拿出手機來,打開校園論壇裡其中一個高熱度的帖子給她看,手指順便在屏幕上敲了敲。
「你看這張圖,不就是你ins上曬的那張嗎?」
聞言,千夏的神色頓住,她點開大圖仔細看了一下。
還真是她新年那天發的動態,不僅有圖有文字,連她ins賬號都被截了出來。
「這個帖子的樓主是誰啊?他怎麼會有我的ins賬號啊?」
千夏記得關注她的同學裡,就只有......
小杉詩織、星野拓海還有桃城武,然後就…就沒了啊?
而且連不二周助都沒有關注她的ins,雖然只不過是他不玩啦。
詩織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估計得多教她一點玩轉社交平台的方法,這樣她就不只是整天發完照片就下線了。
「哎……你是不是不知道,其他人可以從關注人點贊那邊看到陌生人新發的ins啊?」
詩織拿過手機,然後隨意給首頁的某個動態點了個贊,再遞給她:「吶,你看看你自己的賬號消息?」
千夏不明所以地打開她的ins,點了一下她許久沒刷新過的消息欄。
果然看到了詩織剛剛點贊別人動態的那條消息,甚至還可以直接找到對方的賬號。
「還可以這樣啊?」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社交廢本廢了,但很快又有另一個疑惑:「那他們是看誰的點贊找過來的?」
千夏抬頭看了眼一臉無奈地寫著「孺子不可教」的詩織,後知後覺地點開點贊人列表。
終於在一堆陌生的賬號中,看到了兩個熟悉又具有嫌疑的人:
「hiroshiigood」——森川昂:昂是個good boy。
「ttakumirich」——星野拓海:拓海是個rich boy。
......她有個大膽的想法。
所以,嫌疑人就鎖定在這兩個像極了印刷廠批量生產的賬號……的主人身上了。
「不是……哈哈哈哈,千夏,請允許我笑一下!」
詩織聽到她的解釋後,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千夏無奈地撇了撇嘴,淡定地看著面前笑到滿臉通紅的好友,眼神裡明擺著「不用我允許,你已經在笑了」。
「這兩個人的賬號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名字啊,也太搞笑了吧?」
幸好小少爺這時候還沒到班級,不然肯定得和她爭執一番。
詩織用手指點了點眼角快溢出的淚,平復了一下心情:「那可能是從小少爺那邊看到的了,我們學校好多女孩子都關注他的賬號了。」
千夏沉默了,沒想到新年返校第一天,她會過得如此精彩。
「叮——」
手機裡傳來消息提醒,詩織低頭解鎖了屏幕:「我收藏的帖子又有新回復了!」
「什麼帖子?」
「就是你的那條啊......」
她毫不留情地丟了個白眼給千夏,然後又重新將視線轉移到手機裡,一邊劃還一邊眼神曖昧地打量著她。
千夏扶額,強裝冷靜地接受著她的目光。
但隨著詩織的表情漸漸從竊喜過渡到了疑惑,最後直接變為了一臉震驚。
千夏的心裡也有點繃不住了,緊張地問:「怎麼了?」
詩織呆愣地對她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嚴肅道:「你上次和我說面談的事……讓我先猜一猜!」
「你的對像,不會是……」
「不二前輩吧?!」
在她渴求知識的目光中,千夏輕輕地點了點腦袋:「是啊,我正想和你分享快樂呢!你怎麼知道啊?」
「姐姐……」
詩織驚呼了一聲,然後猛地將手機直接懟千夏臉上:「現在,全校的同學都可以和你一起分享與男神戀愛的喜悅了。」
「什麼???」
千夏將身子往後退了一些,接過詩織的手機,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帖子——
樓主:「關於女神脫單新聞2.0版本來了!」
1樓:「火前留名!」
2樓:「帶我一個!!」
3樓:「快更新啊樓主,馬上就上課了。」
……
消息一出,馬上就有數十個人跟帖,回復在一分鐘之內直接破了兩百樓,足以見大家對此事的好奇程度了。
千夏尷尬地聽著班級裡大家的手機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響起,然後又被主人急急忙忙地關掉。
她眉心一跳,朝著那些看過來的同學回了一個禮貌又不失內涵的微笑。
不知名樓主再次貼出了一個大消息:「剛剛得到另一個驚天大新聞,爆料人盲猜和本次話題女主有關!!」
樓中樓回復1號:「樓主,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啊。」
樓中樓回復2號:「就是啊,我流量夠,請你盡管發!!最好圖文並茂。」
樓中樓回復3號:「你好樓主,我有一個朋友......他時日不多了,臨走前就想聽一聽這個消息。」
……
「什麼啊……」
千夏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她也很好奇到底又是什麼2.0版本。
五秒後,樓主果然不負眾望,立馬上圖——
圖片雖然有些模糊,但千夏一眼便能夠認出來,這是她和不二周助在跨年夜街頭被拍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不二周助一個人的側臉,而她那時候正好戴著帽子,所以整個人縮在外套裡沒有被拍到,只留下一個側影。
帖子裡苦苦等待的大家瞬間被點燃了,千夏刷得都比不上他們的回復速度。
「等等等等……那個是不二前輩對吧!!」
「對,是不二前輩!憑我多年的粉絲視力,肯定是不二前輩!!」
「容我插一句:旁邊那個女的是誰啊?」
「樓上,你怎麼知道對面是女孩啊?這張照片說是男孩子也是可能的吧?[加狗頭保命]」
「你們沒審題嗎,樓主都說了是和話題女主有關的了。那這個人應該就是女主本人了吧?」
「真的嗎?男神女神在一起了??」
「天——新年第一天返校痛失男女神?」
……
在一片哀嚎聲、質疑聲、歡呼聲之中,有一個人默默地貼出了一張對比圖:「難道沒人扒出來,圖上這個人的衣袖和森川妹妹曬的照片裡穿的的是同一件嗎?」
此回復一出,整個帖子的熱度瞬間達到了頂峰。
「!!!」
「?!」
「感謝放大鏡層主!」
「建議偵探所進來錄取你!」
千夏默然……
她倒是不介意讓大家知道,而且時間久了他們肯定也都會知道的。只是這個事情也太措不及防了一點點吧?不到半天,就火速傳遍了整個校園。
所以,她現在取關小少爺還來得及嗎……
詩織兩手一攤:「別想了,來不及了,現在估計八卦前線的老師們都知道了。」
辟謠
「不二,這是真的嘛!!」
菊丸英二同學一邊刷著手機,一邊以迅雷般的速度衝進了教室裡。
他的這一聲吼,不僅把不二周助給叫住了,也引來了班上其他同學的目光,大家似乎都很期待著他來替他們問出眾人苦苦深扒的八卦真相。
「怎麼了英二?」
不上學校論壇、不上ins、不上twitter的「三不上」少年,臉上還是那般處變不驚的微笑。
菊丸英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等大家都收回視線後,又尷尬地拖著椅子坐到了不二周助的旁邊。
「你看這個!」
他特意壓低了聲音,掀起眼皮來偷偷瞥了一圈班上的其他同學。
大家雖然看起來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情,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實際上一個個都拉長了耳朵在聽他們聊天的內容。
不二周助好笑地看著他一副要透露機密的樣子,放下了手中的英語課本,接過他的手機。
「關於女神脫單新聞2.0?」
他不明所以地朝著菊丸英二挑了下眉,似乎在等著他的解說。
「噓,你別念出來啊!」
菊丸英二急忙阻止他,然後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眼,又轉過頭來補充道:「還有1.0呢,不過這個2.0整合了前面的內容,你看這個就行了!」
「可是,我看這個干什麼……」
不二周助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進班那會氛圍還好好的,怎麼不一會兒的時間,大家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偷瞟他了?
他笑著調侃好友:「難不成這個女神是我?」
「不是!!」
菊丸英二有些著急,他手指在屏幕上猛地往下一劃,最終定格在了不二周助和千夏兩人的合照上:「女神不是你,但...是你的緋聞女友啊!」
「欸?」
不二周助聽到「女朋友」,就條件反射性地將手機捧近了些,低頭仔細地看起帖子的內容來。
ins動態截圖、被偷拍的照片,還有列文虎克女孩的「實錘」對比圖......
他一路看下來,反而是被這些有趣的評論給吸引住了。大家新年第一天返校就這麼有活力嘛?
「欸欸欸......不二,你看完就沒有...沒有其他反應了嗎?!」
菊丸英二錯愕地看著手裡被塞回來的手機,畢竟兩個都是他的好朋友,被這樣議論、猜測著,他心裡真是替他們著急。
「有啊,我正准備去辟謠∼」
不二周助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久違地登錄了學校的論壇。
「你原來也是有上論壇的呀!!太不夠意思了不二,我要和你互關!」
「好啊^^」
他打開了個人後台管理,然後點擊綁定自己的校園信息,進行賬號實名制的設置。
這番操作看的菊丸英二愣住,他不解地瞪大眼睛看他:「不二,你實名制干嘛?!這樣以後看八卦論壇就不方便了啊,一下就暴露了。」
馬甲是當代吃瓜群眾最重要且不可暴露的東西之一,幾乎所有同學都在論壇上披著自己的馬甲,沒有人願意進行實名制認證。
可不二周助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著實讓人猜不出天才的想法。
於是,菊丸英二又換了個話題:「你剛剛說辟謠......是不是說明你們不是情侶?」
「等等!」
他自己前半句剛說完,便立刻反應過來,指著他的手機驚訝道:「你不會是要實名制之後去辟謠的吧?」
本人親自甩開馬甲下場?
不二周助沒有否認,只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發帖子:【辟謠女神脫單事件1.0】
「還挺上道的嘛,不二!發帖很有引爆點啊...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
不二周助這才無奈地抬頭看他,剛剛他自己接話接得那麼緊湊,叫他如何回答?
「不是那個辟謠,我們的確是在一起了,是情侶哦。」
菊丸英二驚訝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在他的笑容上呆滯了幾秒後才開口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們...你們怎麼就......」
「是放假的時候,不過...我們很早就喜歡彼此了。」
他笑著拍了拍菊丸英二的肩膀,以此來安撫他,示意他坐穩,免得再次把大家的目光又吸引過來。
「雙,向,暗,戀?!」
菊丸英二冒著星星眼,好奇的神情裡寫滿了期待,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不二周助此時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好暫時委屈一下好友的求知欲。
他低頭在屏幕上飛快地打字,一邊還在琢磨著用詞是否得當,刪刪減減了好一會兒才將帖子發出去。
本人親自下場辟謠,立馬就被頂上了論壇首頁的第一條帖子。
校園裡到處都是拿著手機熱烈討論的人:
「我看到了什麼???有生之年蹲到不二前輩發帖子?」
隔壁一女孩補充道:「而且賬號還是實名制的!?」
「先關注一下!!點擊關注不迷路!」
「感謝提醒!我也去了!!」
-
短短半天之內,論壇裡首頁不斷刷新的都是他們兩人的消息。
但熱度最高的,當屬不二周助發的那條帖子了。
樓主本人一早上都頗有興致地刷著論壇消息,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甚至有人從中看出那麼點寵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辟謠女神脫單事件1.0】
樓主:不二周助
「關於大家對我和森川學妹之間關系的討論,再三思量後,還是覺得需要在這裡辟謠一些內容——」
他貼出了一張另一個帖子裡的圖,並用紅色的畫筆將【可能】和【好像】這兩個詞圈了出來,在底下附上文字說明:
「這兩個詞用得不准確……不是【可能】是情侶關系,而是的的確確就是情侶關系。
還有,不是【這樣看起來好像也很般配】,而是不論看起來、聽起來、感受起來,都很般配^^」
「那張拍她在外場看我比賽的照片,是我拜托千夏來為我加油的,並且……是我追的她。」
不二周助又將那個帖子裡他們兩人在跨年夜被偷拍的照片保存了起來,發在自己的帖子裡:
「另外,謝謝大家為我們記錄下那一刻~不過希望以後不要再偷拍了哦,我怕女朋友不高興。」
-
小杉詩織看完帖子,並且將裡面的內容念給千夏聽後,不禁仰天長嘆了一聲,佯裝痛苦地捂著心口。
「你知道當我看到辟謠一詞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千夏乖乖接下她的話,問她:「什麼心情?」
「當然是作為內部知情人員的納悶啊!不過,在我看完不二前輩所謂的辟謠之後……我突然很想去舉報他。」
「?」
詩織憤憤地捶了一下她的桌子:「這是完完全全的標題黨啊!!內容和題目完全不符合!簡直就是……」
雖然在這時候笑不太好,但千夏就是忍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噗,就是什麼?」
「就是,把單身狗騙進來再殺啊!」
-
返校後的第一次網球部訓練。
「英二,你有沒有覺得不二今天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樣?」
大石觀察了不二周助一整場比賽下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以往他還會迎合著對手的節奏走,但今天竟然速戰速決,很快就結束了比賽。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菊丸英二將球拍背在身後,疑惑地扭過頭來看搭檔:「大石,你不會不知道不二脫單的事情吧?」
「什麼?!」
又是一個「三不上」少年——
於是,菊丸英二只好將今天校園裡的八卦頭條又和他簡單說了一遍。
「不二今天心情指數爆表,100%是因為森川學妹。」
菊丸英二被突然出現的乾嚇了一跳,輕輕舒了一口氣:「難得乾會說出100%這個數據。」
「而且,我覺得今天讓不二前輩幫我喝乾汁,他說不定會同意!」
剛剛輸了比賽,要被懲罰的桃城也從他們身後竄了出來。
他對著其他幾個人眨了下眼睛,然後拿著一杯乾汁走到不二的面前,誠懇道:「不二前輩,看在我作為森川的後桌並且照顧了她四年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
沒等他說完,不二周助就微笑著接過了他手中的乾汁:「好啊~」
桃城的計劃得逞,偷偷在背後對著看戲的幾個人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見不二周助答應了他,腦子一轉,又狗腿地對著不二周助笑道:「那,不二前輩……學期測試不是快到了嘛,能不能讓森川最近幫我補一補課?」
桃城知道,要是自己去叫她幫忙補課,她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但,如果是不二周助說的話,千夏很有可能就會同意了!
說罷,他又急忙補充了一句:「要是我考試沒有合格的話,就沒辦法參加下個月的合宿訓練了……」
不二周助看著他乞求的目光,笑得更燦爛了。他挪開了腳步,目光看向桃城身後的其他幾個人。
「乾,MOMO逃避懲罰哦,按照約定,應該要雙倍還回來對吧?」
乾伸手托了下眼鏡,立刻拿來了超大杯的乾汁。綠得冒泡的古怪液體在他的笑容下,顯得更加可怕。
「噗,哈哈哈哈哈!」
菊丸英二快笑趴在大石的身上了:「果然不能夠打千夏的主意啊……可憐的MOMO。」
不二周助:女朋友去幫你補課了,還怎麼陪我談戀愛?
嗯...就算他說得再有理由,也不妥。
投票
事實證明,陷入甜甜戀愛中的人——
即使他們自己不覺得是在秀恩愛,但在旁人看來,連走在一起都像是在撒糖。
Part1.
自從不二周助將論壇賬號實名制之後,好奇的大家又順著他的回復和點贊,把他的賬號翻了個底朝天。
在寥寥幾條點贊和回復中,校園八卦小分隊找到了第一學期開學的時候,論壇裡發起的一系列關於新生的投票帖。
由管理員發帖,分為「顏值男/女神」、「氣質男/女神」、「學科男/女神」等一系列的投票,而且年年都舉辦,次次都爆滿。
投票方式是在原帖下評論或者點贊,點贊一次記為一票,評論一次記為五票。每個賬號只能夠參與一次,最後由論壇管理員進行統計。
但在這一屆新生的這個活動中,還鬧出過一個烏龍,所以大家印像特別深刻。
因為「廚藝男神」遲遲沒有人提名,最後管理員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刪帖。
但沒想到最後這一時刻殺出一條評論——
一個不知名路人提名:森川千夏!
這個回復看得大家一臉懵,還反復退出再點進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帖子了?
再後來,有人發現只要是有投票帖在的地方,就會有這個賬號的存在。
而且貌似賬號主人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活動,也不大懂規則,沒有分清男女就直接評論。
並且所有的評論,還都是同一個名字……
弄得大家還以為是千夏自己開小號來投票了,甚至被石田百惠等看她不順眼的人們趁機落井下石。
直到這次——
大家翻不二周助賬號的時候,驚奇地將他與之前那個烏龍賬號匹配上了?!
從此,不二周助同學除了「天才」這個名號之外,又多了一條:「寵妻狂魔不二周助」。
甚至有人專門開帖來挖這件事,八卦論壇上再次掀起一股熱潮。
「作為知道森川家政課成績的同班同學,只想默默說一句:果然人要是陷入戀愛,連黑暗料理也可以接受的!」
「補充樓上一句:甚至是無視票選的性別,只要是投票就得給女友爭第一!」
「這種水軍男朋友在哪裡可以領到??」
「如果森川可以當運動女神的話,那麼……我這個立定跳遠一米三的發起挑戰!!」
「所以就只有我關注點是,不二周助在進入高中之前就喜歡上森川學妹了嗎?」
「內部消息:他們認識十年了!!」
「青梅竹馬的愛情???」
「是的,雙向暗戀、青梅竹馬,而且雙方父母已經見過面,天才寵妻狂魔X可愛鄰家少女。」
「別說了,筆給你!!求一個太太來寫!」
-
Part2.
被灌了超大杯乾汁的桃城,渾身都散發著哀怨的氣息。
不二周助雖然嘴上說著不答應,但考慮到整個網球部的集體榮譽,還是決定辛苦一下自己的女朋友。
不過……作為如今校園裡,大家公認的優質男友,他當然也會陪著她一起辛苦的。
於是,作為當事人的桃城,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非常後悔!!
他抬頭看了一眼在幫女朋友梳頭發的不二周助,嘴角一抽:「不二前輩,你今天不去訓練嗎?」
千夏剛剛上完體育課,就要趕著幫桃城補課,連頭發都還沒來得及仔細綁好,就隨意地扎了一下,看上去還是有些凌亂。
似乎是掐著放學點就進來的不二周助,在看到她時不時因為頭發亂而伸手去抓之後,默默打開了手機,跟著視頻認真學起了梳頭發。
聽到桃城的問題,不二周助才抬眼看他,但手上的動作仍然沒有停下:「我和手塚請過假了,來監督學弟好好學習~」
網球部的大家在聽到不二周助說要請假的時候,都感動得熱淚盈眶,還在心裡對桃城說了數十次的感謝。
並且再三地拜托不二周助一定要「好好監督桃城」,就算他訓練遲到、缺席,都沒有關系!
原因是——
自從不二周助同學談了戀愛,心情異常高漲之後,和乾討論新配方的興致貌似也提高了……
-
一連著兩個星期,千夏每天都幫桃城補課。
有不二周助在,桃城也收斂了一些,沒和千夏打鬧,這成績真就上去了。
「謝謝啦,森川妹妹∼」
在看到論壇裡的大家都這麼叫她之後,桃城和星野拓海也跟著叫了。
千夏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收拾著自己的包。
不過她也是舒了一口氣,從今天開始,終於可以不用留下來幫他補課了!
但是令千夏納悶的是,她都沒叫苦呢,怎麼他倒是每天一副苦瓜臉。
殊不知,桃子寶寶心裡苦:我只是想勤奮點補個課,但不是戀愛課!!
「對了,這次合宿...你們記者團應該也會派部員來幫忙拍照,做校園訊息的推送吧?」
桃城將課本隨意往包裡一塞,把背包甩到肩膀上,起身跟上千夏她們的腳步。
「是啊,我和詩織都會去的。」
千夏和詩織都在學校的記者團,兩人一個在攝影部,一個在文案部。
本來這次是要讓高年級的部員參加的,但考慮到高二年級有些同學要到法國和新西蘭進行訪談,高三年級則是要為升學做准備。
於是這個機會就落到了一年級的他們身上,加上之前千夏參加過初中部的合宿,所以老師便派她們兩個一起去了。
桃城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哆嗦道:「什麼?!那……拜托你這次別再下廚了,真的!!我們想健健康康地去,完好無損地回來。」
「噗——」
詩織沒忍住笑了出來,雖然初中的時候她沒有跟著一起去,但千夏的手藝她自然是知道的。
「……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千夏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包,撇了撇嘴:「要不是我,你這次說不定都去不了合宿呢!」
「好啦好啦,恩人,恩人……」
-
和桃城道別之後,詩織和千夏便轉身去了記者團的活動教室開會。
但還沒踏進門,就聽到裡面的爭吵聲。兩人蹙起眉頭,不明所以地對視了一眼,准備開門的動作也隨之停滯住了。
「老師,我真的沒辦法和她一組!就不能夠換一個人嗎?」
石田百惠雙手環抱在胸前,不滿地指著椅子上的小女孩,厲聲道:「不然這樣吧,我和另外一個負責文案的同學一組,讓她跟著森川千夏。」
「這……」
高島和宏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強勢的學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聞言,詩織重重地壓下了門把,推了進去:「那還是別了,我可不想和你一組搭檔。」
「你怎麼來了?」
石田百惠皺了皺眉頭,不屑地冷哼一聲:「你是文案組的?」
記者團內部有很多個小組,彼此之間也不經常在一起開會,所以石田百惠看到小杉詩織的時候,還是驚訝了一瞬。
千夏緊跟著詩織走了進來,她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低頭坐在椅子上的那個女孩身上。
女孩的側影,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似的。
「沒關系的,既然石田同學不願意和我一組,那……我…我不去就好了。」
松崎美幸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高島和宏俯了俯身子:「很抱歉,讓老師為難了。」
她緩緩抬起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連嘴唇都在顫抖。和老師點頭道別後,便准備轉身離開。
「等等!」
千夏在松崎美幸抬頭的時候,便認出了她——
是跨年夜遇到的那個女孩。
她走上前去,站到松崎美幸的身邊,然後抬頭對上石田百惠的視線,語氣冷了下來。
「憑什麼你不喜歡,別人就要走?況且……這個是早就定下來的吧,現在改主意,難不成你自己上?」
高島和宏感激地看了千夏一眼,默默地接過話:「是啊,現在再改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你們兩組是輪流負責推送的,工作量不會很大。」
「可是我認為,她的性格和工作風格與我完全不符,這樣怎麼搭檔?」
石田百惠拿出了大小姐的架勢,驕橫跋扈,絲毫聽不進別人說的話。
「大小姐,這又不是你家公司!說到底都得看工作能力,你拍你的,她寫她的,礙著你什麼事了?」
詩織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又接著說道:「美幸的能力,在我們文案組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再這樣,就只能拿著你那一點作文分,自己上咯?」
石田百惠自知說不過面前兩個人,怎麼樣都是自己略矮一籌,也不再爭執,甩下個臭臉便離開了。
原本好好的一個會議,被石田百惠給搞砸了。剩下的三個人和老師禮貌地道別後,也不多作停留。
「謝謝你們!」松崎美幸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著詩織和千夏,微笑道:「我不太會說話,給大家添麻煩了......」
詩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你別放心上!她那人就是這樣的性格,不是你的問題。」
松崎美幸微紅著臉,點了點頭,又對著千夏說:「又一次麻煩你了...對了,還沒和你打招呼!我是松崎美幸,一年二組,在你們樓下。」
千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剛剛看到她的時候就很驚訝,疑惑著既然同一個年段,那為什麼沒有見過她。原來不是同一層樓啊......
她歪了歪腦袋,對松崎美幸親切地微笑著:「你好,我是森川千夏。一年六組,和詩織一個班。」
詩織聽到「又」這個字,看了看兩個人,不解地問:「什麼嘛,你們之前也認識嗎?」
「不是...我們之前......」
就在松崎美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千夏接過了話:「不是啦,之前只是在路上碰巧幫了她個小忙而已。」
依詩織的性子,知道了那天松崎美幸說的話,肯定得追著人家八卦一番的。
而且,松崎美幸看起來性子比較溫吞,應該也不好意思和別人說起這件事。
於是,千夏便三言兩語地將這件事情帶過了。
三人隨意地聊了些合宿的事,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校門口。
不二周助早就在門邊等候多時了,看到千夏出來,很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膀。
「哎......女大不中留,我們兩個孤家寡人還是先走一步了。」
詩織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見千夏有要解釋的架勢,她急忙帶著松崎美幸轉身:「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我們這就走!」
「噗...什麼嘛這個人!」
目送她們走遠了之後,不二周助才低頭問她:「那個女孩好像有點眼熟?」
「嗯!就是我們在跨年夜那天碰到的那個女孩,我也沒想到她是我們學校的。而且,這次也作為記者團的成員一起去合宿呢!」
不二周助了然地點點頭,他還記得那個女孩上次問的話,便隨口提了一句。
沒想到卻遭到了千夏的調侃:「周助什麼時候也開始八卦了?」
「嗯?」
不二周助一臉坦然,假裝思考了一會,又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我不是還得給女朋友投票嘛?」
「……好的」
千夏默然,她因為這件事情之前被嘲諷,說她買水軍。現在知道了真相後,又被詩織和小少爺調侃……
突然不知道,有一個實名制上論壇幫自己投票的男朋友,是該覺得幸福呢,還是……幸福呢?
出發
冬末的晚風,一陣陣地吹拂過人間,逗弄得窗外的黑色電線蕩起了秋千。
千夏癱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小沙發長舒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地板上這些零零碎碎的行李,著實有些傷腦筋。
淺藍色的行李箱已經被擠爆,再塞不進任何東西了。盡管如此,可她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就在她快把自己本就不多的頭發抓禿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門沒鎖,你推進來吧。」
下一秒,森川昂便打開門,皺著眉頭走了進來。
「你這是打算搬家,還是拆家?」
他好笑地蹲到行李箱邊上,開始打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不,我幫你一起把床拆了,然後給你運過去?」
「不!用!」
千夏遞了個白眼給他,而後又微微地勾起嘴角:「哥哥,我一個月不在家,你可別因為太想我了,然後偷偷翹課跑來找我啊!」
小學的時候,千夏有一次參加年段組織的夏令營,原本預計時間是半個月。結果不到一天,森川昂就翹了學校的課跑去找她。
嚇得負責活動的老師還以為是哪個小朋友私自跑出去了,最後問清楚才知道,他是來找妹妹的。
後來,小森川昂還理直氣壯地對老師說:「我妹妹認床,但是床太重過不來,我就自己先過來了。」
把老師們感動得竟無語凝噎,往後什麼夏令營、冬令營,都會先單獨問千夏參不參加,再決定名單。
森川昂知道她在暗示這件事,神色稍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他改蹲為坐,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支起一條腿,然後從口袋裡拿出電話來。
「你要打電話給誰?」
「不二周助。」
千夏微微愣神,坐正了身子:「打他電話干嘛?」
森川昂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等待著不二周助接電話。
這更讓千夏好奇了,她就地轉了個方向爬到他身邊,一張狐疑的小臉湊到森川昂面前。
「你怎麼搞得和我要搶你男朋友一樣?」
他好笑地盯著她的表情,伸出手來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嚇得千夏下意識地抬起手捂住,順勢後退了半步。
電話很快便被對面接通了,森川昂和不二周助寒暄了幾句,才開始進入話題。他瞥了一眼湊到耳邊的千夏,邪笑著,倒也不推開她。
「周助,這次合宿我不在,得麻煩你照顧一下千夏了。」
少年溫潤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不麻煩,千夏很乖的~」
聞言,被誇獎的乖寶寶傲嬌地對著森川昂揚了揚下巴。
「哦?真的嗎?」
森川昂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壞笑地露出了兩邊的小虎牙:「那一定是周助你太溫柔了,其實她就是個麻煩精。」
他捂住千夏的嘴,無視那雙快要把他生吞了的眼神,緊接著「數落」道:「吃飯、喝水、睡覺......估計處處都得麻煩你。」
森川昂一口氣說完後才松開手,他拿下耳邊的手機,按了免提。
「小朋友不就是需要人照顧嗎?」
不二周助輕輕笑了聲,又接著一本正經地補充:「況且,她不麻煩我還要麻煩誰呢?」
「嘖嘖...」
森川昂忍不住對著手機豎起了大拇指,對著千夏做了個口型:「小妹,把握住!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估計也就不二周助能夠這麼寵你了。」
千夏被不二周助的回答開心到捂著嘴痴痴地笑,但在森川昂說出後面一句話的時候,又瞬間冷下臉來瞪了他一眼。
他這話不就在調侃她,除了不二周助,估計她也沒人要了?
森川昂揉了揉她的發頂,將電話重新放到耳邊,一邊應著,一邊起身走了出去。
送走了森川昂,房間裡又恢復了原先的安靜和......一團糟。
千夏干脆重新列了個清單,又和詩織的對照了一下。然後把行李箱裡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再一一對應著單子整理了一遍。
而等到她全部收拾好後,已經快要十一點了。
千夏把手機往床上一扔,累像攤爛泥一般爬到床上,仰面躺倒,擺出一個「大」字。
想起剛剛不二周助說的話,她又翻了個身,伸長手拿過自己的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
【周助,你睡了嗎?】
不二周助本想合上眼睡覺,但在放下手機的那一刻,屏幕又重新亮了起來。
他側著身子躺在床上,重新解鎖了手機。在看到發消息的人的時候,嘴邊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
【還沒呢,怎麼了?】
千夏發完消息,眼神無意間瞟到消息框上的時間,突然就有點後悔打擾他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對面很快就回復了,她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剛剛哥哥和你說了我什麼呀(渴望.jpg)】
【你猜^^】
【不猜,要聽你說∼】
不二周助輕笑著搖了搖頭:【說你認床,晚上可能會睡不著覺。】
這倒的確也是她最近擔心的一個點......
初中參加合宿的時候,因為森川昂也在,所以千夏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應。
但這次沒有了哥哥,又去這麼長時間,她下意識地有點慌了。可別神采奕奕地去,結果帶著兩只熊貓眼回來。
「欸?」
千夏腦海裡突然閃過上次和不二周助一起在他家睡覺的畫面,心下納悶:怎麼那次就睡得那麼舒服呢?絲毫沒有不適應的感覺!
【周助!我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誒......我雖然會認床,但是上次和你一起睡的時候,莫名覺得很舒服?】
在打「一起睡」的時候,她的手頓了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又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你是不是給我下藥了(陰險.jpg)】
不二周助無辜地眨了眨眼,被她這麼一提,他轉了個頭,溫柔的眼波在她躺過的地方流轉,雙眸迷離深邃。
【嗯,我在自己身上給你下藥了∼看來你以後只能夠睡我了。】
千夏瞪大了眼睛:不二周助,你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半響,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復,揉捏著手指思考著。
不二周助偷笑著,能夠想像出他女朋友此時又羞又氣的表情,於是趕忙哄了她幾句。
【早點休息,明天我來接你。別睡懶覺哦∼】
【肯定不會!保證在三次鬧鐘響之內就起床!】
除了網球部的正選和記者團的同學,其余的學生都是正常到學校上課的。
森川昂准備出門的時候,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於是又轉身跑上樓,打算把千夏先叫醒。
還沒等他敲門,千夏便穿戴整齊,拖著行李箱先一步打開了門。
他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上學都不見得你這麼早啊?」
千夏笑嘻嘻地歪了歪腦袋,語氣裡帶著點炫耀的意味:「因為,周助會來接—我—啊—」
「......」
「打擾了,我學習任務繁重,先告辭了。」
-
堅定的賴床積極分子,這破天荒地早起果然潛意識裡是扛不住的。
尤其是坐在搖搖晃晃的大巴車裡,像極了小嬰兒的搖籃,困得千夏雙目失神,只能用手勉強撐著下巴。
今早還和不二周助炫耀了一番自己早起的記錄,現在就開始耷拉著眼皮。旁邊還坐著剛剛誇過自己的人......弄得她都不好意思打哈欠了,硬生生憋了回去。
千夏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不二周助,和她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方就像小說裡走出來的男神學長——
窗外陽光和煦,少年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光影打在他的眉睫,藍色的眼眸更加熠熠閃耀。骨節分明的手在書頁上輕輕地翻著,寧靜又和諧。
千夏掃了一眼書上的文字,一片密密麻麻,腦袋更沉了。暗暗嘆了口氣,她只好發了個消息向坐在後排的詩織求助。
【緊急求助:我好困,怎麼辦??】
「軍師」言簡意駭:【睡他!】
千夏:【???我連哈欠都不好意思打,你讓我睡他!?】
【嘿嘿∼不然你跑到後面來睡我?】
千夏回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放下了手機。頭靠在車窗上,祈禱著趕緊到達目的地補覺。
不二周助從剛剛開始便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看書的心思沒了一半。在過隧道的時候,正巧從車窗玻璃裡看了一眼她消息的內容,心下了然。
他好笑地合上書,伸長了手臂從她的後頸繞過,將她整個人帶入懷中。
「欸?」
措不及防的動作,嚇得千夏驚呼了一聲,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
大家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對上不二周助略有深意的笑容,又都默默地轉了回去。
眾人:這口狗糧,我們也沒想吃好不好!!
千夏不好意思地閉上嘴,稍稍仰起頭,迷茫地看向他。
不二周助調整了一下坐姿,低頭衝她寵溺一笑。伸手將她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輕輕一靠,柔聲道:「陪我睡一會?」
「嗯?」
千夏眨了眨眼:剛剛不是還在很精神地看書嗎...怎麼這麼快就困了?
他身子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護住她頭的手往下一滑,遮住了她的雙眼。
「睡覺的時候,不要偷看我哦。」
「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
不二周助無聲地笑了,手心傳來她睫毛微微顫動的感覺,惹得他心裡也癢癢的。
半小時後,懷中的人呼吸漸漸變得均勻規律。
不二周助原本合上的雙眼又緩緩睜開,目光順著她的頭頂向下,落在了翹起的睫毛上。
今日的溫度升高了些,微風中都夾帶著淡淡的暖意,有春日早到的氣息。不刺眼的光線灑在他們身上,仿佛為兩人鍍上一層薄薄的曼紗。
壞人
這次的合宿地點定在了星野集團旗下的一家網球俱樂部內,為了方便大家訓練,特意對外閉館一個月。而在俱樂部的隔壁,就是是一整棟的郊外別墅,可以供大家住宿。
與俱樂部有合作的幾名職業運動員也受邀參加了此次的合宿,和網球部的正選們搭檔訓練,進行一對一的交流指導。
來到自家地盤的星野拓海,拿出了十足的小少爺姿態,慵懶地享受著僕人的伺候。
「你怎麼像是來度假的啊,小少爺?」
千夏剛拍了一組照片准備往回走,路過場邊的時候,余光正巧掃到悠哉游哉,還翹著二郎腿的星野拓海。
他眯起的眼睛微微張開,斜著看她:「小少爺累了,需要補充點能量。況且,這家俱樂部可是我一個人名下的,當然我想干嘛就干嘛咯。」
「是是是......」
千夏輕笑著搖了搖頭,抬起腳步,繼續往屋裡走去。
忽然,一個行事沉穩的老管家勁風風火火地小跑著向他們這個方向趕來。千夏疑惑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老管家在星野拓海身側站定,順了幾口氣,然後俯下身去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令原本悠然自得的小少爺打了個激靈。
他「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起來,和老管家一起往屋裡走去。臉上的表情不似從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反而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嚴肅和冷峻。
千夏心裡「咯噔」了一下,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想也不想就抬步跟了上去。
-
她跟著前面兩人一起進了屋,又一路直上,到了最高一層。
星野拓海的步伐越來越快,又聽不進她的叫喚,無奈,千夏只得自己在這陌生的地方摸索。
這裡的房間很多,每一扇門都長得一樣,她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隱隱約約地聽見走廊盡頭傳來談話聲,千夏疑惑地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為什麼不去冰帝?我都幫你安排好了......」
低沉雄厚的聲音從門裡面傳了出來,嚇得千夏原地打了個哆嗦。她拍了拍胸脯,怎麼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星野拓海畢恭畢敬地站在桌前,微微低下腦袋,像個接受批評的孩子:「抱歉父親,浪費您的一番心意了。但是,我想選擇一個讓自己過得比較輕松的學校。」
星野大成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向他:「你哥哥讓你去公司學習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
星野拓海感受到他的腳步靠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但那並不是我擅長的事情,我沒辦法做好。」
星野大成的手落了空,尷尬地垂在身側,見氣氛有些緊張,他換了個話題。
「最近,還在打網球?」
星野拓海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有一瞬錯愕:「是。」
他的網球是星野大成教的。
小時候,他的父親,還是一個職業運動員,還有很多的業余時間來陪伴他,教他揮拍、擊球,會笑著用胡渣在他的小臉上蹭。
可自從星野大成接手了集團的事務後,他的美好童年也隨之消失了。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那副曾經被一雙粗壯的大手緊握過的網球拍,再也沒人拿起過。
曾經陪伴他打球的人,也很少再出現過。
兩人沉默了半響,星野大成忽然低低地笑了,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在星野拓海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陪我這個老頭子打幾球怎麼樣?」
聞言,星野拓海愣愣地直視著他,連呼吸都忘記了。
「好久沒運動了,我都怕我這身子徹底廢了。」
他轉頭對老管家笑了笑:「你瞧瞧,感覺看著這孩子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
老管家見兩人關系似乎有些緩和,也急忙點頭附和:「是的,連老先生在世時也經常誇小少爺是最像您的那一個。」
「哈哈哈,是啊......怎麼樣小海,你可別嫌棄我這個老頭子,說不定我還寶刀未老呢。」
星野拓海緩過神來,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突然來這裡,又要和他打球,但還是順從地走到門邊:「不,怎麼會......您之前可是職業運動員。」
千夏聽到腳步聲逼近,瞬間慌了神,轉頭就閃進隔壁的房間裡。
看到門底下的人影晃動,星野拓海眼神裡閃爍了一下。手上頓了一會,才緩緩打開門。
他轉了個身,向星野大成俯了俯:「父親,我先去准備一下。」
「嗯。」
星野拓海目送星野大成先行離開後,又循著剛剛人影躲閃的方向打開了隔壁的房門:「出來吧。」
千夏干笑了兩聲,從裡面走了出來:「我先聲明,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
她心虛地揉了揉鼻子:「那個......是你父親啊?」
「嗯。」
星野拓海點點頭,領著她往下走:「怎麼,是不是在心裡想:堂堂小少爺竟然也有怕的一天?」
「才沒有呢。」她立刻搖了搖頭,頓了一會,接著說:「不過......說實話,我確實挺好奇的。」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抬頭看著她,語氣冷淡地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我和他關系一直都是這樣...以前小時候他還會教我打網球,但自從他接手爺爺的事業後,便只顧著我哥了。」
聽他這麼一說,千夏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之前他提到家人的時候,語氣裡總是隱藏著落寞的情緒。
所以,真的沒有那種順風順水的人生吧,也沒必要羨慕誰......盡管像小少爺這樣能夠享受極高品質的生活,也會有其他方面的煩惱。
星野拓海自嘲地笑了笑:「哎,不過每次回家就只有一個人的感覺,也不錯嘛...反正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別啊,多沒意思啊。」
千夏站在高一層的台階,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揚起嘴角:「我家也就我和我哥兩個人,你可以常來玩啊!」
「哦?」
星野拓海轉身繼續向下走,又恢復了從前吊兒郎當的語氣:「那我以後就住你家裡了。」
「???」
千夏愣了一下,笑著追了上去,佯裝生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說好,你住我家那得自帶零食啊!」
「噗...怎麼?知道我的小秘密,就開始小瞧我了?」
星野拓海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只要我想,我把整個超市搬你家裡都行。」
「算了算了,那我們家還得換一套房子呢!」
「換,我送!」
「......」
-
凌晨兩點。
千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一會坐起來看看書,一會又拿出手機刷了刷新聞。
即使森川昂特意交代星野拓海幫她准備一個安神的香薰,也沒辦法讓她安然入睡。
尤其剛剛來這裡的第一天,更是什麼辦法都不管用。
千夏靠在床邊,百無聊賴地劃著朋友圈的動態,幾乎給每個人的動態都點了贊。
就在她准備再次嘗試入睡的時候,不二周助發來了一條消息:【還沒睡著嗎?】
她心裡納悶,今天訓練強度那麼大,他竟然還沒睡?
【是啊,睡不著...話說,周助怎麼也還沒睡?】
【擔心你睡不著吶...所以我特地多等了你一會,要不然就得留你一人獨守黑夜裡了。】
她撲哧一笑,心裡騰升起一陣感動:【那我要是今晚不點贊動態,你豈不是不知道我睡著了沒有?】
什麼嘛,明明是熬夜等她才沒睡覺的,還故作輕松……多等一會就等到了凌晨嘛?
消息剛剛發出去,房間外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有人敲門。
千夏翻身下了床,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誰這麼晚了還來敲門。在門邊猶豫了片刻,始終沒有開門。
她想著還是給不二周助發條消息,以防萬一。
「千夏,是我。」
「欸?」
熟悉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進來,她又驚又喜地打開了門。
不二周助正拿著手機站在門外,純棉的襯衫睡衣外還披著一件外套。
他低頭看了眼千夏光溜溜的腳丫子,皺起眉頭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啊...你怎麼一來就打我?」
千夏捂著腦袋,撇了撇嘴,小聲嘀咕著:「早知道不給你開門了...」
不二周助輕笑了一聲:「不給我開門,那誰哄你睡覺?」
他走進屋裡,反手關上了門,動作連貫流暢。千夏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下次再不穿拖鞋,我就要拿個膠水粘你腳上了。」
千夏委屈道:「那不是怕外面是壞人嘛,穿著拖鞋會有聲音。」
「嗯?」
不二周助幫她蓋上被子,笑著坐到她的身邊:「我看起來像個壞人嗎?」
千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看到他露出的半截性感鎖骨的時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剛剛不像,但是現在......像了。」
像一個誘惑她犯罪的壞人——
聞言,他親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既然千夏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壞人做到底如何?」
不二周助掀起被子,將身子鑽了進去,左手攬過她的肩膀擁入自己的懷裡。
「你怎麼就...這麼自然地躺進來了?」
「嗯?女朋友的被窩,習慣了。」
這種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嗎??但這不是在家裡啊喂!!要是明天起來,大家看到他們倆個從一間房裡出來......
好的,明日熱門討論話題預定。
不過,不二周助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等到千夏熟睡之後,他又睜開眼眸,在將要亮起的天色中小心翼翼地起身,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生怕吵醒了她。
他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撥開,輕輕在眉間落下一吻。嘴角勾起寵溺的笑容,盯著她的睡顏半響才轉身離開。
歡喜
星野大成的到來,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措不及防。這位叱吒商界的大佬下場和他們打網球,更是看得一個個目瞪口呆。
運動員們一面不好拒絕前輩的邀請,一面又得顧及他的身體。所以,也只是當作練習一樣,並沒有使出全力。
「你們盡管放開手去施展,可別小瞧我這個大叔。」
星野大成一改以往大家在新聞上看到的那般嚴肅模樣,朝著對面的桃城慈愛一笑。
「啊...啊好的!」
桃城尷尬地抓了抓頭發,眼神往場邊瞥了一眼,想向星野拓海求助。
但對方低垂著眼眸,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舉動。他的臉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看不清此時的神情。
千夏和不二周助正有說有笑地並肩往球場這邊走,遠遠地便望見靠在石階旁的那抹人影。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腳步齊齊停滯在原地,原先嬉笑著的表情也收斂了起來。
「哎...已經幾天了,他還是那樣。我都快忘記以前嬉皮笑臉的小少爺了......」
千夏嘆了口氣,眼眸裡滿是心疼。他們倆雖然時常互相調侃,但卻是真正把對方當作好朋友的。
不二周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目光轉向了場內的星野大成:「應該是因為他父親吧...那樣的事情,確實挺難接受的。」
「欸...什麼事情?」
聞言,千夏好奇地抬頭去看他。刺眼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向地面,讓她忍不住眯起眼來,伸出手遮在額前。
不二周助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將他們兩個的位置互換了一下:「這種事情,還是去問本人比較好哦……我們去陪陪他吧?」
說罷,他牽起她的手,抬腳就往星野拓海那邊走去。
星野拓海頹喪地低著頭,失神的眼眸,在看到愈來愈近的兩雙鞋的時候,漸漸聚焦。
他側著腦袋,掀起眼皮來看他們,想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卻反而弄得有些滑稽。
千夏對著旁邊的不二周助使了個眼神,然後一躍坐在石階上:「今天天氣這麼好,要不要打球?」
星野拓海好笑著轉過頭來看她:「和你?」
「干嘛!」
千夏不服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要是想和我打也不是不可以,等我學會就陪你打......」
「不用了不用了...等你學會,我兒子都會打網球了!」
「???」
「噗...」
不二周助忍不住笑出聲,還是看著這兩人互懟比較正常一些。
千夏瞪大了眼睛看他,剛剛那個失魂落魄的小少爺絕對是幻覺!!她真是......被憂郁王子的氣質給蒙蔽了!
見她欲跳下台階走人,星野拓海連忙拉住她道歉:「好啦,你都來找我玩了,我當然不能對你哭喪著臉咯。」
「怎麼不能呀...我們是朋友啊!」
千夏反駁道:「快樂的事情一起分享,難過也不要一個人憋著。因為是朋友...無論好的壞的,都願意一起去承受。」
他的眸中閃爍著,翻湧起層層浪花,抓住她衣袖的手驀然收緊。
「當然啦...」千夏揚起明媚的笑容:「小少爺不是還說送房子嘛!那我們也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
他自嘲地冷笑一聲,松開手,身子重新靠回到石階上:「這個詞真是陌生...」
星野拓海仰著腦袋,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五指在眼前緩緩張開:「其實我小時候,還挺幸福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沒什麼煩惱。」
回憶起那段短暫又美好的童年時光,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但不過一瞬,便又冷了下來。
「後來...我祖父去世,父親接手了家族的企業,便很少回到家。甚至......」
他頓了下,喉嚨裡有些哽咽:「甚至,在我媽媽出事故的時候,都還在開會......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趕得及見。」
所以,他才會這麼討厭去學著處理公司的事務,逃離父親的安排來到青學。
聽完他的話,千夏呆滯在原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身側的手想抬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但又猶豫著放下了。
而不二周助似乎是已然知曉了般鎮定,只是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淡淡的憂傷。
「但是你看...現在叔叔他拋下工作來這裡關心你......」
「沒有。」
還沒等千夏說完,星野拓海就冷冷地打斷了她:「要關心,早就該出現了。何必等到現在?」
她嘆了口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緩和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關系,只好把目光轉向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安撫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近星野拓海:「或許...他之前也一直在關心你呢?」
「......什麼?」
「從你入學、回國、轉學......等等一系列的手續,如果不是他吩咐,助理也是不敢擅自作主的。」
不二周助彎了彎唇角,舒緩了口氣,他的目光定格在星野大成的身上:「公司的事情,是他的責任,他不敢放下。但是你,也是他的責任......」
「他同樣也沒有放下過。」
言罷,三人沉默了許久。
星野拓海望著球場裡熟悉卻又些陌生的身影,思緒飛揚,仿佛看到了小時候教他打球的那個親切的父親。
聽完不二周助的話,千夏心裡也是深深一震。
她倒沒有埋怨過父母,也在嘗試著理解他們。但其實,她的內心深處和星野拓海一樣,都缺失了一份無法彌補的關懷。
如今看到本已經令他失望至極的父親,做出種種關心自己的舉動。就像是一塊已經自然結痂的傷疤,突然被重新揭開塗抹上了藥。
生疼,又復雜。
即使表面上,星野拓海還是那麼漠然,但心裡早已雲騰翻湧,糾結成了一團。
「吶,小少爺...」
「嗯?」
千夏重新換上一副笑容,朝著他眨了眨眼:「其實,我之前也會不理解父母為什麼要那麼在乎工作,甚至好像……超過了在乎自己的孩子。」
「但是有一次,我得了流感,高燒了好久都沒有退。爸媽一接到阿姨的電話,丟下工作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趕。」
她揉了揉鼻子,眼眶有一些濕潤:「其實,那時候我就知道,不管他們有沒有在我身邊……心裡都是愛著我的。」
「可是……我們終歸是不一樣的。」
星野拓海安靜地等她說完,踢了踢腳邊的石子,一雙桃花眼暗沉地垂了下來,深邃的眼神裡寫滿了悲傷。
「是啊,我知道的。」
千夏歪了歪腦袋,俯下身來直視他的眼睛:「如果對方既對你有恩,又傷害過你,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的話……」
「那麼懷著一份感謝的心,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假若很難抉擇,那就大大方方地讓這兩種情緒都存在好了。因為受過的傷害而討厭他,但不影響自己對他的關心和愛護表示感謝啊。
她的話,讓兩個男孩都齊齊怔在原地。
不二周助的眼眸中充滿了驚訝和欣賞,他呆愣地看著她的背影,而後又彎起眉眼,贊同地點了點頭。
「呵……」
星野拓海冷哼一聲,嚇得千夏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猛地直起身子來。
「啊,就是嘛。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討厭他,是因為他之前忽視家人的感受。但是我同樣可以對他懷著感謝的心情啊……」
他站直了身子,然後在她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等你學會了網球,我姑且同意讓我兒子陪你打吧!」
星野拓海邪笑著對他們揮了揮手,便吊兒郎當地揣著口袋,轉身離開了。
「這人……太過分了!」
千夏憤憤地盯著他的背影,就快要被他的背戳出一個洞來了。不過,在看到他重新恢復笑容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松了口氣。
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剛剛不二周助說的話,又停下腳步問他:「周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啊。」他也不否認,側過身來低頭看她:「之前他剛剛轉來的時候,我有特意去查過一些。但這些事,還是問了爸爸之後才知道的。」
「這樣啊……」
她了然地點點頭,又接著問道:「可是你去查他做什麼?」
不二周助無奈地笑了,伸出手來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說呢?轉學第一天就發生那件事,我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但是,小少爺其實就是那樣的人啦……」
千夏無辜地搖了搖頭,接著解釋道:「而且,知道了這些事情後,我好像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喜歡和我們兄妹倆玩了。大概……是因為我們兩個會讓他感受到家人的感覺吧。」
喜歡的理由有很多,不過……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對方的身上,有著自己所向往的東西。
星野拓海應該也是如此吧,她心想。
不過說起這個,千夏又想起了之前這兩人只間的那場比賽,後來還被哥哥調侃說不二周助是為了她才去找星野拓海比賽的。
她撲哧一笑:「想起來他當初還說喜歡我,被傳的沸沸揚揚的。」
「嗯,我知道。」
不二周助笑著點點頭,牽過她的手,又繼續向前走。
千夏氣鼓鼓地睨了他一眼:「全校都知道好不好!」
他接下這個眼神,也不惱,反而輕笑了一聲:「我是說他開玩笑這事。」
「啊?」這下輪到千夏疑惑了,她不明所以地問:「那你為什麼還要找他比賽啊?」
不二周助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因為是你啊。」
所以,就算是開玩笑。
也不可以。
明媚的陽光從雲層中透射下來,落下幾束光線,不偏不倚地照在他們的身上。
千夏彎起嘴角,忍不住心裡的喜悅,對著他痴痴一笑:「被你喜歡,感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
「很榮幸能夠成為你的歡喜。」
別扭
短暫的交談過後,星野拓海的情緒慢慢恢復了先前的平穩,在面對他父親的時候,也不再那麼糾結了。
而星野大成在俱樂部呆了幾天之後,也不多作停留,帶著助理離開了。
一切,
又回到正常訓練的狀態——
球場上的少年們,一遍遍地揮動著網球拍,每天都在完成不同強度的任務,不厭其煩地跑動著。
而記者團的同學們,則是時時刻刻舉著相機為這些熱血少年記錄著。並且還要按時將圖片修完,附上一段文字發布到校園網站上去。
不過,發布出去的照片當然是那些陽光帥氣的,至於大家被恐怖飲料支配的表情包......只能夠發在群裡內部傳閱啦!
除了幫忙記錄、宣傳之外,記者團的同學們還會在他們訓練之後幫忙遞遞水什麼的。
大部分的後勤工作都由俱樂部裡面的工作人員負責,他們便可以無憂無慮地訓練了。
自從論壇上爆出兩人的戀情之後,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和不二周助有關的事情統統交給千夏——
比如,幫忙分發飲用水的時候,大家會默默地將不二周助的那瓶留給千夏來拿。拍照的時候,會特地將不二周助所在的那塊區域交給她......
雖然偶爾詩織還會在她低下頭翻看照片的時候,故意湊到她身邊驚呼一聲「不二前輩真帥∼」。
但千夏還是樂在其中的,畢竟......自己男朋友的帥照、黑照都得留在自己的相機裡!
欸...話說,她好像真沒拍到不二周助的黑照?
別人被乾汁辣得滿臉通紅,接連倒地的時候,他卻依然在旁邊笑得如沐春風。
在日常訓練中,他的每一個動作、姿勢都恰到好處,反而給平時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他增添了無限活力。
比賽中的照片就更不用說了,眯眯眼的怪物淡定從容,每個招式的名字和姿勢都那麼華麗優雅。
「周助,你能不能做一張鬼臉讓我拍一下,就......很醜很醜的那種?」
千夏心虛地舉著相機,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來不二周助很醜很醜會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
「因為...你沒發現,群裡的表情包就差你和手塚學長的了嘛?」
之所以沒有手塚的是因為,大家一致認為如果要發他的表情包,那就得再建一個沒有他的群聊了。
而且,手塚的表情......也不是很多,就更別提表情「包」了。
「那千夏先去拍完手塚的,再來找我?」
不二周助好笑地看著嘴角抽搐的她,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我也很想看看手塚的表情包會是什麼樣的。而且,一定很有趣∼」
千夏欲哭無淚:我只是想拍你的表情包,可你卻想要我死???
她咬咬牙,似乎是做出了人生的艱難抉擇:「我拿我的表情包和你交換怎麼樣?」
「不用,我有很多哦^^」
「妹妹的黑照集」——森川昂親自拍攝的十年珍藏版。
「那......那我拿我哥的!」
「我不要他的。」
「......」
就在千夏琢磨著怎麼讓不二周助上鉤的時候,桃城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嘿嘿,我也很想看看不二前輩的表情包∼」
千夏著實被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他站到千夏的身後,一只手隨意地往她肩上一搭,另一只手指了指相機:「難道不二前輩不想讓這裡面的照片更豐富一些嗎?」
不二周助犀利的眼神從他搭在千夏肩上的手上掠過,然後眯起眼對著他微微一笑。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
不二周助不著痕跡地撇開他的手,將千夏攬了過來,而後低下頭問道:「想再看一次白鯨嗎?」
她驚喜地睜大了雙眼,毫不猶豫地就回答:「想!」
在不二周助的所有招式中,千夏最喜歡的便是白鯨。不過...自從那次之後,她很少看到他再用那一招了。
沒想到,他竟然會特意問她想不想看!這一次一定要好好錄下來!!
「好^^」
不二周助揉了揉她的發頂,寵溺的笑容漸漸融入在了和煦的微風中。
他將目光轉向面前深感大事不妙的桃城,緩緩開口:「那,momo陪我來一局吧∼」
桃城:......我連打個球都是狗糧味的。
-
廚房內。
千夏和詩織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留下松崎美幸在門口望風。
「不是吧,這麼大一個廚房,竟然沒有可可粉?!」
詩織累得靠在洗理台邊喘氣,還一邊用手扇著風:「我還以為小少爺的廚房什麼都有呢。」
「這也不是他家裡的廚房呀...而且,也不常用到,沒有也在意料之中了。」
千夏抽了幾張濕紙巾給她擦汗,自己臉上也累得微微泛紅。
「有...有人來了!」
松崎美幸緊張地衝著她們小聲喊了一句,又招了招手:「我們快出去吧!」
話音剛落,又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早在松崎美幸看到她之前,石田百惠就看到她了。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模樣,讓她好奇地加快了腳步。
「你來干什麼?」
詩織先發制人地問出口,她暗暗拍了拍千夏的手,遞了個眼神給她。
石田百惠橫眉瞪眼地反問道:「我來找東西,倒是你們鬼鬼祟祟的,該不會是要偷東西吧?」
千夏不屑地嗆了她一句:「巧了,我們也是來找東西的。」
「誰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假的?」
詩織雙手環抱在胸前,白了她一眼:「什麼真的假的,說不定我們還是找同一個東西呢!」
千夏輕咳了兩聲,阻止詩織繼續說下去。生怕她一個剎不住,就把她們的計劃暴露了。
好在石田百惠也沒有多問,只是高傲地看了她們一眼,便也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剩下三人也不想多和她說話,先行一步離開了廚房。
「看來...我們還是得跑一趟超市了。」
千夏無奈地點了點頭,同意詩織的說法。
「但是郊外沒有車,我們只能夠走著去......」
松崎美幸默默地道出了真相:「而且,就算現在去最近的一家超市,我們也得傍晚才能回來了。」
千夏&詩織:......那也沒辦法飛著去了。
三人面對面沉默了半響後,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現在就走著去!
-
然而事實是:做決定一時爽,實踐火葬場。
當她們走到超市的時候,已經是一小時半之後的事情了。明明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但一個個都熱得直冒汗。
剛剛在路上還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一會要順便帶點什麼好吃的回去,但如今她們只想速戰速決。
為了加快速度,三人決定分頭行動:詩織負責買模具,千夏負責買材料,而松崎美幸負責買裝飾品。
「可可粉應該在......」
千夏看著貨架旁的標簽,一一尋找著:「啊...在這裡!!找到了!」
她激動地踮起腳尖,伸手就要往貨架上抓一罐。余光裡卻瞥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你怎麼也在這?」
聞言,石田百惠才注意到她,接著似是受到驚嚇一般,整個人打了個冷顫,連帶著手上的東西都滾到了地上。
顧不得周圍的人,她急忙蹲下身去撿起,但眼尖的千夏還是看清楚了那個罐子。她的神色一頓,好笑道:「哇...沒想到詩織當初隨口一句,竟然就說中了?!」
石田百惠抓著罐身的手一緊,被人戳中了心事般,眼神躲閃著:「我買什麼,關你什麼事?」
「這要是放在平常,也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是...能夠讓您這位大小姐走這麼遠的路,就為了買這麼一罐東西......倒真是很不正常。」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走到她的跟前打量著石田百惠手裡的東西。
石田百惠被她的眼神看得毛毛的,將可可粉快速塞到購物車的最底下,清了清嗓子:「我...我就是突然看到才順手買的而已。」
「哦!」
千夏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見石田百惠轉身要走,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試探地問道:「該不會是要做巧克力送給田中學長吧?」
田中和彥,網球部的正選之一,是三年級的學科成績第一,為人溫和謙遜,很多女孩子都十分仰慕他。
剛開學的時候,班級裡就有八卦消息傳出,說有人看到石田百惠和田中和彥告白了,但這個消息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最近大家總是看到石田百惠一直追著他跑,分配任務的時候也總是有意無意地就選到田中和彥所在的區域,這才聯想到一塊去。
石田百惠默不作聲,心虛地瞥了她一眼,就想轉身離開。
「欸...你別走啊!」
千夏跟上她的腳步,看著她別扭的樣子,倒不似以前那樣驕橫跋扈,反而有幾分可愛。
「你想想,你那個和我並肩的家政課成績......確定要自己行動?」
聞言,石田百惠的腳步停滯在原地,轉過身來瞪了她一眼:「反正網上有教程的,我看著學...總是......會的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完全沒有了底氣,最後直接干脆閉上嘴,撓了撓臉頰。
石田百惠往她手上看了一眼,轉移開話題:「你也來買?......是做給不二前輩的?」
「......」那不廢話嗎,這個蹩腳的轉移方式。
千夏嘴角一抽,隨即掩藏好了一閃而過的吐槽,恢復了平時明媚的笑容:「我這兒有兩個廚藝高手,要不要一起做?」
「一起......?」
石田百惠從沒和她們幾個多接觸過,從小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養成了一種習慣於他人追捧的環境。
在學校裡,自然是有一些人為了某種利益和好處,對她阿諛奉承的。她心裡清楚,但也不在意這些,有人天天吹彩虹屁,她樂在其中。
對於千夏突然的提議,她驚訝得呆滯了一瞬,又恢復了從前那個高傲的模樣,不屑地睨了她一眼:「不必了,我又不......」
「不要就算了,我也就好心問問你罷了。」
千夏見她這副嘴臉,也沒了耐心,反正她做得如何也不關自己的事:「那你就自己加油咯,大——小——姐!」
她也不想熱臉貼冷屁股,抬起腳就想要走人,但無奈袖子卻被石田百惠抓住了,動也動不了。
「那個......」
石田百惠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倒礙於面子不好開口,本想等到她多說幾句自己再答應的,沒想到千夏直接就走了?
「我同意!」
她好不容易從牙縫裡蹦出三個字,一副壯士赴死的模樣,惹得千夏暗暗憋笑。
「但要說好,每個人都得干活,可不要當作是在家裡使喚下人哦∼」
「行......」
石田百惠為了能夠做出像樣的禮物送給心儀的人,忍了。
「那我們要是說了什麼你不愛聽的話,也沒關系吧?」
千夏難得看到石田百惠這一副別扭又可愛的樣子,突然就想逗逗她:「就可能...你做得不對,提醒你一下,可以吧?」
石田百惠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個字:「......行。」
散步
當千夏帶著石田百惠出現在其他兩人面前的時候,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松崎美幸巴眨著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一臉風輕雲淡的千夏,又看了看別扭傲嬌的石田百惠,最後和詩織懵圈地對視了一眼。
千夏簡單解釋了一下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以及接下來要和她們一起做巧克力的事情。
但沒等她說完,詩織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和我們一起?哈哈哈哈......真是太稀奇了!今天這個日子可得好好記錄下來!」
「喂,要不是為了長遠利益著想,我也不會選擇和你在這裡鬥嘴。」
「好了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太晚了就不好交代了。」
最後還是松崎美幸充當和事佬,將快要撞在一起的兩人拉開了。
三人行,也因此變成了四人行。
雖然石田百惠偶爾還是改不掉那個自大高傲的模樣,但另外三人也不大在意,還覺得稍稍逗弄她,也挺有趣的。
一路上,四個人有說有笑的倒也不無聊。走那麼遠的路,手上還提著東西,都沒有來時那麼累了。
突然,有一個毛茸茸的黃色小球跳到了石田百惠的身上,嚇得她驚呼了一聲。前面的三人紛紛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她。
只見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大黃狗,徑直撲倒了石田百惠,趴在她身上舔舐著那個小球。
「走...走開啊!!哪來的狗?!」
石田百惠一動也不敢動,嘴裡支支吾吾的,被恐懼支配得說話都不利索。
她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前面的三人,表情簡直快要哭出來了:「你們愣著干嘛!快過來把它趕走啊!!」
本來詩織是打算去幫她的,但聽到她這命令的口氣,呆在原地挑了挑眉:「你怎麼求人幫忙也這種口氣啊,大小姐?」
「算了詩織,我們還得趕緊回去呢。」
千夏戳了戳詩織的手臂,然後走到石田百惠面前,試探性地順了順大黃狗的毛,降低它的警戒性。
看到狗溫順下來,她滿意地笑了,然後低頭對著面部表情極其扭曲的石田百惠說:「大小姐,幫完你,可別忘了說謝謝啊?」
「......那…那是自然。你先...把它給我弄走。」
石田百惠自小受到過嚴格的教育,這些禮節性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就算千夏不說,她也會道謝的。
千夏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撿起那顆小球往路邊一丟。大黃狗立馬離開了她身上,奔向球的方向。
石田百惠松了口氣,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謝了......」
她眼神閃爍著,瞥了一眼千夏,然後用如同蚊子般小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千夏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你怎麼這麼別扭啊,謝謝就謝謝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那...那還不是因為我們之前......」
「之前怎麼了?」
石田百惠磨磨蹭蹭的,絲毫沒有了之前囂張的氣焰。
千夏看了眼時間,也不打算和她多費口舌,抬腳就繼續往前走。
後半程,四個人之間的談話少了些,全部都只顧著趕路了。
到達俱樂部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運動員們也才剛剛訓練完畢,還不算太遲。
她們將東西放置在單獨的一個櫥櫃裡,上好鎖後,四個人才齊齊長舒了一口氣。詩織和美幸先行一步,去趕稿子了。
廚房裡頓時就剩下了千夏和石田百惠兩人。
「吶,石田。」
千夏遞了一張濕紙巾給她擦臉,等她接過之後,自己也扯了一張出來,在臉頰上輕輕地按著。
「謝謝。」
「不客氣!」
千夏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突然手上一頓,轉過頭來沉默地盯著她半響。
「干嘛?」
石田百惠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心裡一慌,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沒有沒有!!」
千夏急忙對她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對她明媚一笑:「這才正常嘛...」
「什麼正常?」
千夏起身走向門口,示意她跟著出來:「我知道,你之前討厭我,我們相處的也並不友好。」
她轉身看著石田百惠,頓了下,又接著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是因為什麼討厭我了,但我也不怎麼喜歡你就是了。」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不妨礙我幫助你,你感謝我啊。」
或許是因為自小沒有父母長輩在身邊,千夏很早便將這些人情世故看得很透,也盡量不讓自己被這些東西牽絆住。
在她看來,沒有絕對長久的喜歡,也沒有絕對長久的討厭。所以,很多事情,不用做得太決絕,也不用太在意。
之前石田百惠那麼對她,她確實也因此討厭她。不過,這也不影響她後來幫助她,甚至是和她做朋友。
不過,石田百惠就沒那麼快能夠轉變過來了。
她別開視線,嘴上強著:「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千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經過這麼多天的「親密」接觸,她倒是有些了解石田百惠的性子了。
——典型的「口是心非」。
眼看著距離情人節越來越近了,四個人也開始忙碌起來,每天一完成記者團的任務就往廚房跑。
其實巧克力並不難做,只要根據個人喜好,在加熱的可可粉中加入一些糖、杏仁之類的東西,再將它倒入摸具等待冷卻就好了。
但……千夏和石田百惠就是失敗了很多次。
「終於!做好了!」
「總算是,能見人了!」
松崎美幸將巧克力分別裝入幾個精致的盒子裡後,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美幸...你做巧克力是要送給誰的嗎?」
詩織忍不住先吃了一個,腮幫子不停地攪動著,像一只小松鼠。
「嗯......我...」松崎美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手指在絲帶上揉捏著:「是...是要送人的。」
「好啦詩織,少女的心思就不要細究了。」
千夏適時地阻止她繼續問下去,又遞給松崎美幸一個安撫地眼神。
後者也抬起頭來,對著她感激地一笑。
-
漸漸熟悉這裡之後,千夏晚上也能夠睡著了。不過,不二周助還是會在大半夜走到她門口,看看她屋裡的燈暗了沒有。如果她屋裡的燈還亮著,就會哄著催她去睡覺。
明明最應該好好休息的人是他才對,怎麼反過來變成他來監督她的睡眠了......
晚上洗過澡後,不二周助就拉上千夏一起去後院的空地上散步。
這幾天又要趕推送,又要准備情人節的禮物,忙得都來不及停下腳步去放松一下。
在寬敞的後院裡,有一間小小的玻璃花房,據說是常年恆溫,也有專人養護,裡面的花草都長得很好。不過晚上花房的門上了鎖,兩人就只好在外面轉悠了。
在一棵葉黃枝枯的樹下,千夏驚喜地發現這裡竟然有一個鏤空網狀的吊椅。
她興奮地正想坐上去,卻被不二周助拉住了。千夏的腳步停滯在原地,不解地望著他。
只見不二周助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開始擦拭椅子上的灰塵。
無奈中又帶著幾分寵溺:「怎麼冒冒失失的也不擦一下再坐,剛洗好的澡,千夏是想再洗一次?」
「當然不是啦......這不是突然看到,覺得新奇嘛。」
千夏干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論細心,自己好像比不二周助還差那麼一點。
等不二周助擦好之後,她才坐了上去。柔軟的墊子鋪在椅子上,背後還有一個靠枕,真想在陽光明媚的午後,在這上面睡一個舒服的午覺。
正想像著,千夏很自然地也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愜意的時光。
當她再睜開的時候,才想起旁邊還站著個人,不好意思地對不二周助笑了笑:「這椅子真的很舒服!要不...周助也一起來坐?」
「好啊^^」
不二周助一絲猶豫都沒有的,還沒等她的尾音說完,就徑直挨著她坐下了。
繁星滿天的夜空,清朗的沒有一點雲的痕跡。冬末春初的風漸漸減弱,拂過臉龐時,輕柔又帶著點涼意。
「記得周助也很喜歡看星星呢,對吧?」
「嗯,是啊∼」
不二周助靠著椅背,安靜地欣賞著星空,嘴角微微揚起,露出愉悅的笑容,低喃道:「很想再去一次天文館看星星呢,那樣的美太震撼了。」
「你說的我也想去了,還不知道那裡看到的星空會是什麼樣的呢......」
千夏轉過頭來看他,只能夠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柔和的月光灑在他的臉頰上,更顯得他的溫柔氣質。
夜空中的點點星芒,鋪散在冰藍色的眼眸上,就像一片蔚藍大海裡閃爍的水光。
她一時看得失了神,直到不二周助低下頭才急忙別開了視線。
不二周助低低地笑了聲,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吶,周助。」千夏輕咳了兩聲,企圖轉移注意力:「馬上就要情人節了,你有想過收到什麼禮物嗎?」
日本的情人節一般是先由女方贈送男方禮物,而等到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則由男方回送女方禮物。
雖然現在這種約定已經漸漸被打破,也不再拘泥於形式了,但對於千夏這種儀式感十足的人卻不受用。
不二周助思索了一番,以往情人節女孩子們都會去買包裝精致的巧克力送給心儀的男孩子,他之前也是收到過不少。
還沒有和千夏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會送巧克力給他。不過總是再三強調那是義理巧克力,並且還買了好幾份送給裕太和森川昂。
現在想來那時候她的特意強調,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他無聲地笑了,調侃道:「千夏又要送我義理巧克力了?」
「才不是呢!」
被戳中心事的千夏馬上反駁,接著又故作神秘地說:「的確是巧克力,不過這次的巧克力很特別!」
「嗯?」
聽她這麼說,不二周助的興致頓時上來了,隨口猜到:「不會是千夏做的巧克力吧?」
她自己做吃的,這個...應該夠特別了。
「......」
千夏突然有點後悔,剛剛轉移話題為什麼要轉移到這件事上來......不,都怪不二周助太聰明了!
見她不說話,不二周助自知是猜中了女孩的心思,也有些後悔。但是,話已說出無法挽回,便只好笑著打圓場。
「那我等白色/情人節的時候,也回送千夏一個我自己做的東西怎麼樣?」
「欸...?」
不二周助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笑道:「我最近和乾研究出了最新版乾汁哦,用料絕對不會過敏的那種。而且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嘗過,千夏可以做第一個^^」
「......不不不,不用了。」
她的小臉垮了下來,剛剛的尷尬頓時煙消雲散。
千夏後怕地咽了咽唾沫,暗想道:她要是做了第一個,那恐怕......也是最後一個了。
木屋
晚風輕柔地撩起兩旁散落的發絲,墊子柔軟舒適的觸感讓忙碌了一整天的千夏放松了下來。
不二周助溫潤的嗓音伴隨著微風,從她的耳邊掠過。緩緩撥動著她的心弦,令她無比安心。
千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醒來時就已經在熟悉的大床上了。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踏實,中途不曾醒來過。
一夜無夢至天明。
她的記憶只停留在了不二周助在耳邊輕喃時的畫面,然後就是現在——
千夏抓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心裡一驚:這已經過了平時他們訓練的時間了......都怪昨晚沒來得及設置鬧鐘就睡著了。
不過...比起鎖屏上的數字時鐘,更精彩的,是一整列下來的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
那些電話大概都是來叫她起床的吧。她暗暗嘆了口氣,然後誠懇地一一給他們回消息。
不同於其他人的催命連環call,當她打開不二周助的聊天窗口時,對方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好好休息,睡醒了要記得吃早餐。】
心裡騰升起一股暖流,從血液中緩緩流過,將這份溫暖傳達到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千夏幸福地彎了彎嘴角,簡單地回了一個「好」。
而向下滑到詩織的對話框時,她的手指一頓。最後一條寫著一大串明星周邊的消息旁邊,那個紅點中的未讀條數竟然有:八十一條?!
這果然很......詩織!
千夏嘴角不可遏制地一抽,隨後點開了那個聊天框......她真的很好奇,這位同學到底是發什麼能夠單機這麼多條的?
她直接點擊旁邊的快捷鍵,消息一下子就劃到了最上面:
【千夏,你起床了嗎?】
過了幾分鐘,無人回應。
【......你不會還沒起來吧?】
依舊沒人回。
【沒接電話?......你真的沒起啊!?今天可是情人節啊!!】
【本來還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但你沒起來就算了哦?】
十分鐘後。
【.........】
[連續的幾十條表情包轟炸]
還是沒有人回應她。
詩織:【算了,我告訴你吧。】
【今天我幫你把任務都接了,放你去和不二前輩過情人節!怎麼樣!!我絕對是最棒的愛情助力師吧?】
【不過......我只會按快門,你可別介意哦!】
【答謝呢,自然不能少啦!我已經幫你想好了!】
然後......就是千夏看到的那一長條的愛豆後援會最新出爐的周邊。而且,她還發現,詩織很貼心地發了一個購買鏈接過來。
之前千夏也經常收到這樣的消息,都是為了幫她愛豆衝銷量買的一些雜志期刊,所以倒也見怪不怪了。
不過,以前她還沒有那麼快就屈服,怎麼也會再多吊著她胃口一會,然後才付款。
但這次千夏在看到上面那條消息之後,很爽快地就直接點了進去。甚至,直接把最全的那一套給買了。
千夏將地址填到詩織家之後,又發了個訂單的截圖給她,讓她自己跟蹤物流消息。
【!!!我太愛你了千夏,還有還有,我和你說!不二前輩剛剛結束了訓練,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快起來准備一下!】
「......」
千夏手上一滑,匆匆忙忙將手機丟到旁邊後,就趕緊起身下床。
她醒來只顧著回消息了,還沒來得及洗漱、換衣服,現在的模樣......不行,得趕在不二周助來之前收拾好。
不過,這麼慌慌張張的,難免會磕碰到一些東西。
不二周助倚在門口,聽了會裡面的聲響,暗暗低下頭笑了。
雖然看不到那個畫面,但也能夠隔著門板感受到她的可愛。
他只停留了一會,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剛剛訓練完,衣領上也全是汗漬,他也得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再去過情人節。
-
而等到他們終於可以出發時,時間已經過了正午了。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在這裡用完午餐再出門。
「所以,周助是要騎車載我去嗎?」
千夏看了眼那輛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自行車,似在向他求證。
「嗯。」不二周助點了點頭,一邊將銀白色的自行車牽了出來,一邊轉過頭來和她解釋:「這裡比較偏僻,很難打到車,所以我就向管家爺爺借了一輛自行車。」
「看上去好像挺有年代感的,就像是那種......復古風?」
她打量了一番自行車,雖然樣式比較老舊,但看上去沒有什麼磕碰磨損,像是一輛嶄新的。
在車底下的橫杠處,還隱隱約約有水滴了下來。千夏猜想,應該是不二周助提前清洗了一遍。
他將車牽出大門口後,騎了上去,然後又轉過頭來對她招了招手:「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好!」千夏應了聲,走上前去坐在自行車的後座。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情景,突然就想起了他載她去聚會的那次。
那時候,自己還扭扭捏捏了半天,糾結著該不該將手搭在他的腰間。最後,還是不二周助給了她一個蹩腳的理由。
這一次,千夏沒有再猶豫。細軟的小手環在他的腰間,側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
沒有料到他要騎車載她,所以千夏今天穿的是過年時新買的一條褐色的毛呢短裙。
「先蓋上這個吧。」不二周助將身上的短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方便她壓住裙子。
「謝謝∼」
千夏接過衣服習慣性地向他道了聲感謝,但立馬就遭到不二周助的腦門暴擊。
她委屈地捂著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事情,就聽到他轉過頭幽幽地說:「我之前說過了,照顧你,樂意至極。所以...千夏不需要道謝。」
「我...我忘記了。」她反思了下,覺得這麼說好像...的確是有一些見外了。
不二周助笑了笑,耐心地等到她壓好外套的邊角後,才開始往下踩:「抓好了,我們要出發了。」
「嗯。」
千夏輕輕應了一聲,而後伸長手臂,環抱在他的腰間。手掌接觸到他身上的薄絨毛衣,有一種莫名的舒適感和安全感。
這裡位置偏南,才步入二月沒多久,便能夠感受到早春的氣息。道路兩旁,樹影斑駁,慵懶的午後陽光照在人的身上,將心也曬得暖洋洋的。
那個浪漫又充滿美好幻想的春天,正在緩步朝著他們走來。
「昨晚睡得很舒服?」
不二周助往後瞥了一眼,碰巧看到她正愉悅地環視著周圍的景色,眼裡滾動過樹影的光斑,更顯得神采奕奕。
「嗯!」千夏還來不及對上他含笑的眼神,他便先轉過頭去了。她盯著他微微上揚的嘴角,補充道:「那個吊椅真的好舒服啊,真想在上面一直睡下去。」
「一直睡下去?」不二周助似乎是被她的想法可愛到了,低低地笑出聲:「是想變成睡公主,等王子吻醒你嗎?」
「欸?」被他這麼一說,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千夏盯著他的後背,目光柔和。半響,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笑著應了聲:「好呀!」
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大對勁。但卻總是說不上來,直到被他打趣了一下,才猛然醒悟,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周助今天不用訓練嗎?」
「有訓練呀。」不二周助被她這麼一問也愣了一下,而後輕笑著回答:「今天特意起得很早,把訓練的項目全部都完成了。」
他也是有點無奈,都跑出來這麼久了,她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遲了一點?感覺,這個孩子看起來很好拐走的樣子......
聽到他這麼說,千夏心裡突然有點愧疚。自己早上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人家卻已經早起訓練了。
-
最後,兩人在一座矮矮的小木屋前停了下來。這間屋子前面沒有門,一眼便能夠望到裡面。
不二周助停好車後,便牽著她的手走了過去。感受到她疑惑的眼神,邊走邊解釋道:「這是一間景觀建設的屋子,不是供人居住的,屬於公共空間,可以隨意進入。」
他大步一跨,邁進了屋內。裡面的窗子只有孤零零的木質框架,陽光直直地照射進來,整間房子亮堂堂的。
千夏摸了下周圍的柱子,是剛刷完漆不久的光滑感:「那...周助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是迷路時找到的。」不二周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戶外訓練的時候,不小心走錯了方向,就走到這裡來了。」
不愧是運動員,還能夠跑這麼遠......千夏不由得再一次在心底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不過,我要帶你看的...可不是這個房子。」
不二周助故作神秘地兜著圈子,激發了她的好奇心。這間小木屋本就讓她驚訝了,難道還有其他特別的東西?
不等她問出口,他就領著她穿過屋子,走到後面。後門依舊是只有門框沒有門,一踏出去便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
唯一
千夏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竟是在合宿期間度過的。雖然時間、地點都不那麼完美,但不二還是盡力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溫柔細膩如他,原本可以一整天慢慢完成的訓練任務,也為了她起了個大早去做。在偶然遇到一個有趣的地方時,也會留個心眼記下來,並計劃與她分享。
當兩人站在涓涓流淌的河邊,看著面前早櫻花瓣隨風飄落,點綴於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時,頓時把心裡的那點小遺憾全部拋之腦後了。
「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這麼美的地方!而且,好像都沒什麼人知道的樣子。」
兩人沿著河岸邊走了一會,一個人都沒有看到。這讓千夏不免得心生疑惑,按理說,這麼好看的地方應該會被擠滿才對。
不二笑了笑:「應該是還在建設中的緣故吧,況且被前面那個小木屋遮住了,想要發現也是不容易的。」
「那周助的運氣真是好!」
千夏不禁感慨一句,側頭看著他澄澈的眼眸補充道:「而且...周助還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呵呵...這個我同意。」不二拍了拍她的發頂,停頓了下,「不然怎麼發現你呢?」
......這個男人太會了!
「那這麼說的話,我也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她往前小跳了一步,轉過身來面對他:「不然怎麼發現周助你的?」
「嗯...我可以認為千夏在誇我嗎?」不二快步上前,將她的身子擺正。上次她險些摔倒的經歷,讓他有些後怕了。
中規中矩走路的千夏,聞言朝他揚了下眉,眼底劃過一絲狡黠:「不哦,我可沒在誇你。」
不二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但也配合著她佯裝驚訝道:「是嘛?」
「是啊!」千夏一本正經地補充:「我可是實話實話~」
聞言,他低低地笑了,親昵地捏了下她的臉蛋。溫潤的嗓音從她的心尖上劃過,猶如春風沐雨般柔和。
癢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又暗笑了自己一聲,好像只要碰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就算她之前再怎麼愚笨木訥,也能夠說出甜蜜的情話來。
這裡的花種的不多,他們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倚坐在石樁上休息。
千夏將飄落在石樁上的花瓣細心地撿拾起來,放在手心裡攤開。低下頭仔細嗅它,似乎還能夠感受到它的清香。
「周助,幫我拍張照吧?」
「好啊。」不二愉快地應了聲,「用你的手機嗎,還是我的?」
「我的吧,想要直接發ins上。」
她手上捧著一簇花瓣,沒辦法拿手機,於是只能夠叫不二幫忙。
裙子側邊的口袋緊貼著她裡面的襪子,他的手一探進來,千夏就能夠感受到他手背的溫度。
如此親密的接觸,讓兩人肌膚相接的那刻,身子齊齊一顫。
千夏的臉頰瞬間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腿也不自覺往後挪了一步,將腦袋輕輕瞥向一邊。
可惜...不二拿出手機後,還是需要她的面容解鎖。於是,千夏又不得已將羞紅的臉轉了回來。
「用第二個濾鏡吧,然後只要拍手就好了。」
千夏選了一個最常用的濾鏡,然後將手心攤開並攏在一起。不二在拍之前,幫她將手中的花瓣微微調整了一下位置。
她看著男孩俯身到她掌心前的認真模樣,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小聲評價道:「真的是一次很認真的擺拍了!」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抬眼衝她微笑:「是啊,我可不能砸了你的招牌吶。」
將花瓣擺好之後,不二才重新舉起手機,半蹲著身子對著她的掌心連續拍了幾張,方便她慢慢挑選。
「看一下?」他將手機屏幕舉到她的面前,一張一張地劃了過去,「如果不滿意,我再拍一次。」
「不用不用,我覺得這幾張都很好看!」
不二的審美和拍照水平,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掃了一眼過去,也真的都拍出了她想要的那種感覺!
最後,她挑了一張發在了ins上,並附上小字:【Valentine's Day】
想到剛剛不二將手機舉到她面前,識別她的面容解鎖的事,千夏心頭一動,打開了手機的密碼設置:「也把周助的面容識別進來吧?」
「欸…我的嗎?」不二微微一愣,而後輕笑道:「好啊,既然這樣的話,我的手機也要輸入千夏的指紋。」
聞言,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要禮尚往來嗎?」
「嗯?」不二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喃喃道:「算是吧,但不夠准確。」然後交換過她的手機開始根據提示識別面容。
「不夠准確?」千夏剛剛將手指按下去,聽他這麼說,便抬眼看他,「為什麼?」
不二盯著手機,等待系統的提示:「如果本來就是你的,就不用[禮]來形容了。」
識別完畢後,他將手機歸還到她的手上。不二好笑地看著她呆滯住的神情,而後又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現在,不僅人是你的,手機也是你的了~」
現在,我是你的。
直到回去時,坐在他的身後,千夏才敢痴痴地笑出來,環在他腰間的手也驀然收緊。
在聽到他的話後,她輸入指紋時,突然就有了一種神聖感。就像是和另一個人互相交換了人生中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況且還是手機這樣私密的物品,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了。
不過,最讓她高興的,並不是在他的手機輸入了她的指紋而已——
不二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笑:「千夏是因為能夠打開我的手機很開心嗎?」
「不是這個!」沒想到他會突然回頭,痴笑被抓個正著的千夏有點不好意思地收斂了一些。
她微微仰起腦袋,盯著他的後背認真地回答:「開心是因為......我的手機能夠被你打開。」
他們兩個人的生活——
從一開始的兩條平行線,到後來漸漸地有了交點,現如今,她能夠深切感知到,這兩條人生線,甚至在慢慢地重合。
不再是只有「他」或者「她」,
還有「他們」。
-
情人節的晚上,夜空干淨得一片雲都沒有。月明風清,繁星閃爍,星與月的光輝相交,灑下一段段皎潔的白光。
千夏從房間的抽屜裡拿出那盒包裝精致的巧克力,然後走到門口,塞到不二懷裡:「吶,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的巧克力。」
「雖然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越說越沒了底氣,不過轉念一想,又輕咳了兩聲:「但…反正,你也收不到別人的巧克力了。」
「噗……」不二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撫道:「既然吃不到別的,那這個一定是最好吃的。」
千夏還以為不二在安慰她,嘴裡嘟喃道:「欸…為什麼這麼說?你都還沒吃呢。」
「因為……」不二頓了下,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捏了捏她剛剛洗完澡還紅潤的臉蛋:「因為,沒有對比了呀。」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千夏沉默了一會,「周助,你是不是跟哥哥學壞了?」
「我沒有^^」
不二一臉無辜,手指輕輕揉著她的臉頰,光滑又柔軟,讓他有點愛不釋手:「沒有對比,沒有好壞……那你的,就是唯一。」
好的,圓回來了……千夏泄了氣:還是敗給他了。
和不二先道了聲「晚安」後,千夏躺回到床上刷起手機來。和往年一樣,好奇地打開ins看媽媽曬爸爸送的情人節禮物。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點開森川久美的主頁,就被一堆的消息給嚇到了。在點開之後才想起來,自己下午發了條動態的事。
一個不經常分享日常生活的人,一旦開始分享......果然是會吸引很多人的關注——
前幾條的評論都還是在誇「花好好看」、「神仙拍照!」、「拍的好唯美啊∼」之類的,偶爾還有幾個人求問地址的。
但到了後面...關注點好像就不太一樣了?
「這個角度!!你品,你細品!完全就是男友視角啊!」
「只關注到花和照片的我,突然被點醒,並且塞了一口狗糧!!」
「打擾了,是我沒想到了??」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小公主的男朋友拍照也很好看啊啊啊啊!!」
「果然,會拍照的都在一起了...每日一問:我男朋友什麼時候才能夠學會給我拍照?」
「一人血書,求同款打卡位置!!等我有了對像也要帶他去!」
「回復上一條:前提是,你也要有一個拍照好看的男朋友。」
由於評論數實在太多了,千夏便挑了幾條回復,嘴角是隱藏不住的笑意。從前大家誇她拍照好看的時候,好像……都沒有當她看到自己男朋友被誇的時候開心?
而當她回復完點開森川久美的主頁後,果然看到了她晚上發的一條新動態。
只不過,她在一張十指相握的照片下附上的文字竟然是:【老年組也不甘示弱,情人節快樂∼】
「?」
千夏愣了下,心想:這是在回應她的那條動態嗎?甚至是老年組??
底下的評論似是印證了她的猜想——
「太過分了,母女聯合發狗糧!」
「下午份完了,開始吃今晚份的狗糧了!如果再加上教練和小公子,那麼森川一家就可以承包我的一日三餐外加一份下午茶。」
「又是為別人的幸福而落淚的一天!!」
「啊...這是什麼神仙家庭關系了!!生活和睦,婚姻幸福,還即將子孫滿堂......」
「別別別,我們女兒還小還小!最後一個,可以有,但是還不急!!」
看到這一條的時候,千夏實在忍不住撲哧一笑。但被別人這麼一說...她倒也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從前因為父母不在家而產生的落寞情緒,頓時煙消雲散了。
趴在長長的抱枕上,她長長舒了口氣,勾起嘴角,也給森川久美評論了一句:「情人節快樂!」
暫別
攝影比賽提交作品的截止時間,由於主辦方方面的原因,提前到了三月底。也就是說,千夏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來准備了。
之前森川久美就安排好了行程,騰出一個月的時間來陪她去各地旅行攝影。
而這個通知一出,將她們原本的出行計劃也提前到了二月下旬,機票也改簽了。
千夏收拾行李的時候,一想到自己沒有辦法陪伴不二直到合宿結束,甚至連三月的比賽可能都要錯過,就不免得有些惆悵和失落......
「周助,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去比賽現場為你加油了。」她癟癟嘴,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不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笑著拍了拍她的發頂,安慰道:「沒關系的,只要千夏在心裡為我鼓勁,不管隔多遠,我都會感受到的。」
「我當然會一直一直為你打氣加油的!只是......」
沒能夠去到現場,終歸是不一樣的啊。
「沒事的,這次錯過了,還有下次。來日方長,還有很多機會的。」
不二幫她把行李箱合上,將地上頹喪的少女牽到床邊,「況且,千夏也在為自己的比賽努力著,嗯......總覺得這樣的感覺也很有趣哦。」
「欸...有趣?」
「是啊。」不二抓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雖然相隔千裡,但是我們都在為能夠成為更好的自己,向更高處前進。」
他抬眼注視著她,彎了彎眉角:「這樣一起努力,互相鼓勵的狀態,很有趣也很美好,不是嗎?」
「這麼說......」被他深邃的眼神吸引著,聽到這話也不禁心下一動,「好像確實挺不錯的...和喜歡的人一起努力進步!」
不二見她笑顏展開,也放下心來。他心中其實也是不舍得與她分開,但是也更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那現在,是不是該睡覺了呢?」不二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可不要明天錯過了飛機,讓阿姨誤以為我綁架了你。」
聞言,千夏衝他揚了下眉,理直氣壯地說:「本來就是啊!」
「哦?」
不二好笑地看著她將身子鑽進被窩裡,知道她古靈精怪的腦袋裡肯定又裝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便也依著她的意思接過話:「我什麼時候綁架過你了?」
千夏將被子拉上,蓋住了下半邊臉,只露出了一雙水靈的眼睛。她笑著微微眯起了雙眼:「不只是身體啊,心靈的綁架也算哦!」
果然......被他猜到了。
不二也來了興致,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這麼說千夏不是自願的了?」
「啊?」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搖了搖腦袋,「當然…是……是願意啊。」
他笑了笑:「那怎麼還用綁架一詞呢?」
半響,千夏干笑了兩聲,訕訕地回答:「......說得也是。」
「好了,快睡吧。」不二把她蒙在臉上的被子拉了下來,露出了半張微紅的臉頰,「明天沒有訓練,早上我送你去機場。」
「嗯!」
千夏乖巧地點點頭,和不二道了聲「晚安」後,便目送著他走出了房間。
-
次日一早,本以為沒有訓練會好好睡一覺的大家,竟都早起和她道別。
詩織握著她的雙手,兩眼淚汪汪:「千夏,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迷路了,好好跟著阿姨......」
「我知道啦,我會的。」千夏衝她安撫地笑了笑,「你也要好好享受假期啊∼」
「還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詩織佯裝抹了一把淚,又換上了一雙星星眼:「你去上海的時候,如果正好碰到我偶像在那裡活動......一定!一定!給我直播!!」
「......好的。」她怎麼覺得,後面這句話才是重點呢?
趁千夏有點走神,英二一下就蹦到她的跟前,激動地說:「還有我還有我!我要吃遍全世界的巧克力!!」
聞言,桃城也不甘示弱:「那我也要薯片、巧克力、餅干......」
「......」
千夏默然,她是去拍照的,不是去幫忙代購的啊!!
最後還是不二笑著幫她解了圍,她才從眾人的魔爪下逃了出來,順利前往機場。
由於這裡的車輛實在是少,這麼早更是一輛都沒。於是,小少爺很大方地幫她安排了一輛專車,送她去機場。坐在車上,千夏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
感受到身旁的人一路上將她的手越握越緊,千夏低下頭看了眼交疊在一起的手。心裡暗嘆一聲:安慰了她一晚上,結果自己也是一樣的不舍得。
微微勾起嘴角,她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拍了拍:「周助在想什麼?」
「嗯?」聞言,不二將放在窗外的視線收回,轉頭看著她,微笑裡有一絲她才察覺得出的勉強,「我......」
「是舍不得我嗎?」看他有些糾結的表情,千夏先說了出口。
被猜中心思的不二苦笑了下:「是啊,非常舍不得。如果可以陪你一起去就好了......」
「沒關系啦...」這次換到她來安慰他了,「來日方長不是嗎?」
「嗯,說得也是。」聽到昨晚自己安撫她的話,他愣了一下,隨即在唇邊笑開:「看來昨晚的話,千夏記得比我更清楚。」
千夏嘴角回應著他的微笑,沒有出聲。
他的每一句話,她都有好好地放在心上,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
和不二發了最後一條信息後,千夏關上了手機,靠在座位上假寐。昨晚睡得遲,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她實在是抵不住重重睡意了。
「欸...這次應該沒錯了!」男孩看了眼座位,興奮地自言自語:「終於找到了!」
他這個坐車、坐飛機經常找不到座位,還會上錯車的嚴重路痴患者總算是找到了!
千夏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反應吵得睡不著,於是掀起眼皮來,側過頭想要提醒一下對方。
「不好意思,我在睡......」她這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隔壁這個熟悉的面孔,出聲確認道:「你是......裕介?」
「欸?!千夏!」
隔壁的男孩在看到她臉的時候,似乎是一下子就確定了。他驚喜的神情完完全全表露出來,激動地指了指自己:「是我是我,我是裕介!!」
「好巧啊!我們竟然還能夠在這裡碰到!」
千夏的睡意頓時消失得一干二淨了,她沒想到緣分這麼神奇,竟然可以在飛機上碰到自己多年不見的幼稚園同學。
「是啊,我最近參加了一個比賽,現在要去拍照的。」他上下打量著千夏,在看到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時候,害羞地撓了撓頭,「你是去......旅游?」
「不是,我也是去拍照的!我也參加了一個攝影比賽!」
說到這,千夏覺得緣分已經不能夠用「神奇」來形容了,實在是太巧了。突然就有個大膽的猜想:會不會他們連比賽參加的都是同一個?
但這個猜想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西原裕介是西原理繪的兒子,也是千夏小時候的玩伴。因為兩個媽媽的關系,兩人還只會咿咿呀呀說話的時候就認識了。
只不過,後來讀小學的時候,他就跟著理繪阿姨一起到國外去了。而森川久美又不經常在身邊,兩個孩子之間的聯系也漸漸斷了。
千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在國外讀書的話,應該不是參加國內的比賽吧......
不過,她還是蠻問了一下。
結果——得到的答案,和她的猜想完全符合?!
西原裕介明朗一笑,向她解釋道:「我高中就轉回到國內了,還是在神奈川那裡讀書。這次本來我媽媽也陪我一起來的,不過她最近在忙著一個單子,所以就讓我去找久美阿姨了。」
「這麼說……」千夏呆愣地點了點頭,在聽到他的話後又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支支吾吾地說:「我們...這是......要一起了?」
「是啊!」西原裕介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對著她伸出手:「多多指教了,千夏妹妹。」
「......」她無奈地干笑了兩聲,訕訕地伸出手:「多...多多指教。」
心裡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多多指教?有什麼可指教的...是小時候被他和森川昂捉弄得還不夠慘嘛??
「敘舊也敘舊夠了,你接著睡吧!」西原裕介很大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翹起二郎腿,看起自己的電子書來。
千夏微笑著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尷尬簡直得快要抽搐了。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她這下是完全睡不著了。
轉過頭看向窗外,藍天白雲,一片晴好,和她內心的狂風暴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西原裕介用余光瞥了眼她,嘴角微微揚起,黑色的眼眸愈發地變得深邃,隱藏著別樣的情愫。
想你
草長鶯飛的二月,在一片櫻花爛漫中,悄然退場。隨之而來的,是煙雨朦朧,綠意盎然的陽春三月。
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千夏走過了歐洲的近十個國家。體驗過浪漫的法國巴黎,也領略了風光奇特的冰島。無論是自然風景還是人文環境,都讓她眼界大開。
最後,一行人來到了中國的安徽黃山。
千夏一直都很想要看看聞名遐邇的迎客松和雲海,這次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三月的山上,冷風依舊,偶爾也伴著點點小雨。但山脊間的花朵卻接連綻放,清新淡雅,芳香四溢。遠觀有茫茫雲海,近看有艷麗花色,的確是人間仙境。
第一天,他們先坐著纜車上了山,在預定好的賓館先行住下後,又到周邊轉了轉。
而國內,網球賽已經拉開了帷幕,賽事進行得如火如荼。每到青學的比賽時,千夏會特意錯開行程安排,在房間裡看詩織給她開的視頻轉播。
看到不二上場的時候,即使隔著這麼遠,她的心也緊緊地揪著,激動程度絲毫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一個迷妹。
但最讓千夏覺得煩惱的,就是在她正專注看比賽時,被無聊的人以及無聊的問題打擾了——
「欸?我怎麼不知道......千夏妹妹也會打網球了?」
千夏不應,暗暗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畢竟分開這麼多年,他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而且看比賽怎麼就和會打網球扯上關系了?
她嘴角一抽,內心肯定他一定是沒話找話的。
西原裕介削了個蘋果遞給她,順便瞥了眼她手機屏幕裡的那位栗發少年,隨口說了句:「這個男孩長得倒還挺帥的。」
「挺?」千夏戴著耳機,頭也不抬地補了一句:「是非常帥好不好?」
「好好好,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吧?」西原裕介也不和她爭,只當是小迷妹在維護自己偶像。
注意到計分器上的校名,他心下了然:「你們學校的比賽啊?看不出來,還挺關心學校的嘛。」
「......」
千夏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舍不得地將目光移開了,耷拉著眼皮,眼神裡是滿滿地嫌棄。
她接過西原裕介手裡的蘋果,似笑非笑地道了聲感謝後就開始趕人:「謝謝裕介哥哥,蘋果我吃了。所以你現在......?」
後半句,她沒有說出來。但西原裕介一下子就懂了,只是看著少女的微笑,有一瞬愣了神。雖是禮貌加不耐煩的假笑,但附在這張小臉上,就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懂,我懂......你慢慢看,有事再叫我。」
西原裕介順從地起身,打開了房門,就在他准備走出去的那一刻,又轉過身來笑眯眯地說:「一會午飯我也幫你送進來,就不用你跑出去吃了。你慢慢看∼」
然後也不等千夏反應過來,就直接關上了門。看得千夏呆愣在原地,連對面詩織叫她都沒有應。
在遇到西原裕介的那刻,千夏還擔心著自己未來一個多月會被他欺負捉弄。但沒想到,這位魔王哥哥竟然對她百依百順,完全不似小時候。
明明是一件好事,應該高興的。可她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來不及細想,千夏就被屏幕另一頭的歡呼聲吸引過去了。
現場的氣氛火熱,歡呼聲此起彼伏。不二贏了單打的比賽,也成功地讓青學晉級到了下一輪。
「千夏,不二前輩太帥了吧!!你剛剛看到沒,最後那一分對方都沒反應過來!」
屏幕對面,詩織激動地都快語無倫次了,畫面也隨著她的動作不停地抖動著。
剛剛被西原裕介這麼一攪和,千夏都錯過了不二後半段的比賽。而且光從詩織的語氣裡就知道有多精彩,這讓千夏更郁悶了。
「千夏,你在聽嗎??怎麼沒聲音啊,是不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了?」
「啊,我在!我在......」她訕訕地接過話,強裝興奮道:「我看到了,周助很帥!!」
話音剛落,對面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然後千夏就看到畫面抖動著換到了場外的一棵樹下,周圍的噪音也漸漸消失。
不二將手機舉遠了些,然後將攝像頭轉向自己,「剛剛千夏誇我的話,我聽到了哦^^」
「欸...」千夏被突然間的轉換嚇了一跳,害羞地摸了摸鼻尖:「恭喜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不二溫柔的眼神在她的臉上流轉著,輕輕開口:「千夏到黃山上了?」
「是啊!這裡真的好壯觀啊......」
不二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也感嘆道:「能夠讓你動身去爬的山,一定很美...說得我也好想去了。」
措不及防被吐槽了一句的運動白痴,不服地揚了下眉:「好呀,你來!我讓半張床給你睡!」
真是隔著屏幕人就開始飄了,開了個玩笑後,千夏又安撫道:「下次假期,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嗯...就我們兩個人嗎?」
「是啊!」千夏被他特意著重的一句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兩聲掩飾內心:「嗯,屬於我們的旅行。」
不二彎了彎眉眼,左手摩挲著下巴似在思考,半響他抬起頭來,有些遺憾道:「突然很想三月快一點過去,見不到你的日子裡,總是這樣想著。」
他的眼神深邃又熱切,雙唇輕啟,鋪散開一片溫熱的氣息。
「想見你了。」
少年溫潤的聲音,低低的,帶了些許沙啞,在她聽來更加讓人臉紅心跳,嘴上都不利索了。
「我......我也很想見你。」
雖然科技發達,即使相隔千裡,也能夠通過電話、視頻的方式填充內心的思念。
但終歸只能夠是無法代替面對面相見的那一刻,那種感動和喜悅,所有的畫面和語言,全都融化在了溫暖的擁抱裡。
森川久美來叫她去外面轉轉,千夏不得已要和不二說再見了。最後和他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之類的話,她便掛斷了。
不二靠在樹干上,微微眯起雙眼,看著屏幕完全暗了下去,才放下手機。用極輕的語氣低喃了一句:
「那我們就見面吧。」
如果你也想見我,那我們就見面吧。
-
山上的風很大,千夏裹了一件厚外套,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像個小企鵝,惹得西原裕介嘴角的笑意愈發燦爛。
「阿姨,千夏也這麼大了,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女婿想要什麼樣的?」
西原裕介殷勤地扶著森川久美爬上了一塊高石階,還十分狗腿地接過她背上的包。
費了好大勁爬上來的森川久美不停地喘著氣,顧不上聽他的話,就癱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嘴裡還不斷地吐出熱氣。
「你說什麼?」
她抬起腦袋看了西原裕介一眼,腦子裡開始思索他剛剛問的問題,「哦...你說我女婿啊?」
「嗯嗯!!」
西原裕介小雞啄米般乖巧地點頭,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滿眼期待地盯著森川久美。
森川久美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但想到不二周助,她還是非常喜歡的,畢竟是自己一眼就相中的人嘛!便開始喋喋不休地誇了起來......
「溫文爾雅,孝順體貼,細膩善良,還特別關心家人和朋友......」
說著森川久美感慨地嘆了口氣,「總結起來,就是將所有美好都集一身的人啊。」
西原裕介每聽她說一個詞,就在心裡暗暗記下,還和自己做了個對比。這......聽起來,好像是和他差不多?
他滿心歡喜地站起身,往正在拍照的千夏那邊看了一眼,感覺自己信心滿滿,很有希望!!
待森川久美休息好後,西原裕介又狗腿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他輕咳了兩聲問道:「那...阿姨您看我,我是不是也挺美好的?」
奈何,一陣風又吹散了他的話,森川久美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個「美」字。她腳步一頓,皺起眉頭打量著他。
半響,才在西原裕介一臉期待的表情中,緩緩回答:「你...挺帥的。」
丟下摸不著頭腦的西原裕介,森川久美快步走到了千夏身邊。她心裡發毛,總感覺...他最近問的問題好奇怪,沒頭沒尾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還是索性先溜吧。
西原裕介的笑容停滯在了嘴邊,眼神呆愣地盯著地面。待森川久美走遠後,才訕訕地伸出手,將尷尬的嘴角拉了下來。
算了,帥就帥吧。那至少也是一個優點!再接再厲!!
西原裕介也算是森川久美看著長大的一個孩子了,從小和千夏也是親梅竹馬。她倒還真和西原理繪想過要不要弄個娃娃親之類的......
不過,在她看到正牌女婿之後,這個還未成形的想法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裡了。
哎,白馬王子誰不愛啊。愣是她都在想,為什麼自己青春的時候沒有遇到這麼溫柔優秀的男孩...不過能夠做自己的女婿也是極好的!
但一旁還在洋洋得意的西原裕介完全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沉迷在了自己四舍五入被「未來岳母」表揚了的世界裡難以自拔。
見你
領略過黃山的獨特風景後,三人又兜兜轉轉下了山,來到市區裡。
酒店內,千夏正百無聊賴地靠在床上刷手機。朋友圈裡有一些朋友已經提前開始秀明天白色/情人節的禮物了。
她一邊刷著,順便給他們點了個贊,嘴裡還時不時發出點感嘆。
不過,都是千篇一律的文案和照片,看得倒有些審美疲勞,到最後千夏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毫無感情的點贊機器。
所以,當她看到詩織發的那條朋友圈時,不由得眼前一亮。驚訝地合不攏嘴,猛地坐直了身子:「什麼什麼?我才離開還不到一個月,詩織竟然脫單了?!」
顧不上細想,她便迫不及待地點開了和詩織的聊天窗口。
千夏:【你!脫!單!了?!】
詩織:【嘿嘿,我一直都有對像呀∼】
千夏:【???】
千夏懵了,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是這個朋友當得太不合格了?還是詩織搞地下戀情不讓他們知道?
半響,對面又發過來一堆頁面截圖。粉紅色的聊天框內,有早安短信,晚安短信,節日祝福,還有紅包......?
而她一看上面的備注——
......是詩織的愛豆。
千夏的嘴角不可遏制地一抽,突然感覺自己剛剛的興奮和懵圈有一點多余,早該在她說「一直都有」的時候就反應過來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懂了。你不是脫單了,你是寂寞了...】
詩織:【那我們也總不能乖乖吃狗糧吧[哭],欸對了,你和不二前輩打算怎麼過?】
被戳到傷心處的千夏嘆了口氣:【還能怎麼過,隔空過吧。】
早上不二才剛剛和她打過電話,說今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辦法陪她了。把千夏想和他視頻的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雖然有些難過吧,但是重要的事情肯定不能夠耽誤的。這樣想著,千夏便勉勉強強算是安慰了自己。
詩織從她的話裡感受到了無奈和失落,便開始安慰她:【明後天沒有比賽,可以讓不二前輩陪你視頻聊天啊∼】
千夏苦笑了下:【說得也是,感謝科技改變生活!】
......不過,還是很想要見到他啊。
「叩叩叩——」
門外的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千夏翻身下床,順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嗨,千夏妹妹∼」
一打開門,千夏就看到西原裕介吊兒郎當地斜倚在門邊,眼底劃過一瞬的狡黠。
她暗暗嘆了口氣,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最近老是纏著自己,而且比小時候還難纏......
西原裕介見千夏堵在門口,絲毫沒有想邀請他進去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指了指她的身後:「那個...我能進去說話嗎?」
「女孩子的房間...不太方便......還是,算了吧。」
她干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要是讓他坐下了,就不知道他會說到什麼時候才會離開了。
「那好吧。」
西原裕介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笑著將手機屏幕放在她面前:「我買了兩張明天早上的電影票,一起去?」
千夏瞥了眼他一臉壞笑的表情,無奈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錢都花了,你覺得呢?」西原裕介得逞地笑得一臉燦爛,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明天早上來找你。」
「......行吧。」千夏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頭發。
見手上落了空,西原裕介也不惱,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本來心裡就悶悶不樂的千夏,回到房間裡後,更郁悶了。不過,既然明天也沒有辦法過節,有人請看電影也算不錯了?
-
次日。
天還沒露白,千夏就迷迷糊糊地醒來了。她看了眼手機,只有不二發來的一條孤零零的節日信息。
千夏也順手回了一句後,便再也捱不住困意,又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她怎麼也睡不踏實。
這幾天剛剛從才熟悉的賓館轉移到市區裡的酒店,她前幾天幾乎都沒怎麼睡覺,都得等到凌晨三、四點,困得實在不行的時候,憑著本能睡了過去。
醒過一次後,再睡下去,就不如前一覺踏實了。千夏一連做了好幾段零零碎碎的夢,有不二,有森川昂,有詩織,還有熟悉的校園……
朦朧之間,她似乎聽見了不二在溫柔地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真實地就像此刻就在身邊一般,直接把她從夢裡給樂醒了?
千夏坐起身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
房間裡除了一片昏暗之外,什麼也沒有。
沒有夢裡那般幸福的情景,
也沒有她日思夜想的人。
濃濃的空洞感卷席而來,包裹著她瘦小的身體。
拉開窗簾,熹微的晨光已經淺淺淡淡地鋪灑下來了,透過玻璃,漏下一縷溫暖在地面上。
突然有點餓...
思考了片刻,千夏決定換身衣服到二樓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八點了,的確到酒店的早餐時間了。
一頓整裝後,她順手拿起櫃子上的手機和房卡,准備開門下樓。
千夏一邊扳動著門把,一邊用手掩著打了個哈欠。
但,她這剛一開門,哈欠頓時就打不出來了,難受地憋在裡面,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門外,一位栗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正倚靠在牆邊低垂著腦袋假寐。
走廊裡暖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在眼底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覆在青絲上,令她的心猛地生疼。
「周助?」
她輕手輕腳地踱到他身邊,低低喚了他一聲。
聞言,少年的眼皮動了動,接著慢慢睜開那雙澄澈的眼眸。在看清身邊的人兒後,他淡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有些沙啞:「醒了?」
語氣比她夢到的還要寵溺和溫柔,雖然他的嘴角上揚著,但眼裡的點點血絲完完全全暴露了他的疲憊。
「你怎麼在這裡...是......是我沒睡醒嗎?」
千夏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前一秒還在夢裡看見過的人,現在竟然如此真實地出現在面前。
「噗...」不二低低地笑了,俯下身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肯定地回答:「你醒了。」
千夏下意識地捂住腦門,支支吾吾地:「那......」
「是我想見你了。」
沒有別的理由,就是...想你了。
他的眼底充滿著濃烈的情愫,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魅惑十足。
千夏盯著他眼裡的血絲,那份想吃東西的心情此刻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和感動。
她不由分說地就將不二拉進了房間裡,想讓他在自己的床上多休息一會。
「我的確有點困了......」
他順從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調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今天怎麼這麼早醒?」
不二從她的眼裡,看到了自責和心疼,這讓他的心也被揪了起來。
不過,他確實困了。
沒辦法,沒有直達的飛機。他只好先坐了一整夜的飛機,又轉了一趟火車過來的,中途輾轉,他也沒辦法休息。
到她房間門口的時候,天剛露白。想到她肯定還在睡,他也不忍心打擾,便靠在門外稍稍休息了一會。
「我要是沒有起來開門,你難道要站一早上嘛......」
千夏鼻子一酸,眼眶立刻紅了。她乖乖坐在床沿,別過頭,以免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吶...這麼早起來,會不會困?」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轉移開了話題,「要不要再睡一會?」
「嗯?」
不等她點頭,不二徑直伸過手臂,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仿佛只有緊緊抱住她的這一刻,才能夠真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等一下......」
千夏翻了個身,從抽屜裡拿出一片蒸汽眼罩給他戴上,「這樣,你的眼睛會舒服一點。」
這麼好看的眼睛,可不能夠沾染上哪怕只有一點的血絲。
她的男孩,本就應該永遠美好。
不二任由她在自己眼上搗鼓著,溫熱的感覺從眼罩上傳來,的確讓他疲勞的眼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昏暗的房間裡,充滿她氣息的床上,還有一雙柔軟的小手在他臉上觸摸著。這樣的氣氛,不免令他心下一動。
他掀起眼罩,拉到額頭上方,手臂一用力,將她揉進懷裡。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低頭銜住了她的雙唇。
千夏被偷襲得還來不及反應,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呆愣地看著眼前微微顫抖的睫毛,突然相信了一句話:早起傻一天......
淺嘗即止,不二松開了手,將她放平。重新拉下眼罩,彎了彎唇角:「謝謝千夏讓給我的半邊床鋪^^」
「欸......」
千夏眨了眨眼睛,瞥了眼身邊十分滿足的小熊,突然覺得......這話好像有點耳熟?
落入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千夏很快就重新睡了過去。這一覺,沒有任何奇怪的夢。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環繞著她,讓她睡得很沉穩。
不巧
屋內是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安靜地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床上的人兒相擁而眠,陷入了熟睡之中。
忽而,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了這一美好的畫面。
千夏不滿地嘟喃了一句,眉頭微微皺起,緊跟著又翻了個身,在溫暖的被窩裡繼續睡覺。
躺在一旁的不二,在看到她的動作後,無聲地笑了。任由她悶悶地蹬了兩下被子,又幫她重新拉上。
門外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又繼續響了起來,這讓他不得不起身去開門。
考慮到此時站在門外的可能是森川久美,不二特意整了整睡得有些褶皺的衣服,順手將剛剛躺過的地方展平。
西原裕介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急躁地抓了兩下頭發。明明昨天才和這丫頭說好要去看電影的,結果第二天就賴床……
最後,他放棄了敲門,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但半響都沒有人接。西原裕介嘆了口氣,在心裡更是肯定「她又賴床了」這一事實。
看了眼手機屏幕,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兩小時。所幸電影院離酒店不遠,他便放棄了叫她,姑且讓她再多睡一會吧。
但是,就在他想要轉身走人的時候,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他的腳步一頓,又轉過身來,嘴裡批評道:「你怎麼才起來啊...啊...?」
西原裕介尷尬地「啊」了一聲,嘴巴微微張著,卻一時沒了下文。
原本應該來開門的人,此時卻變成了一位栗發少年。關鍵是對方長得不僅比他帥還......很眼熟?
「你是……?」
當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不二也愣了一瞬。快速掩藏好驚訝的情緒後,他又打量了一番西原裕介。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似乎是帶著些敵意。
西原裕介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看了一眼房間號。再三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後,他驚呼了一聲:「你...你是誰啊?!你怎麼會在千夏的房間裡?」
他緊張地蹙起了眉頭,越過不二,大步往房間裡走,嘴裡還不停囔囔著。這讓原本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睡三個小時的千夏,也實在受不了了。
她猛地坐起身來,憤憤地瞪著這位不速之客。眼神裡還有一些迷迷糊糊的感覺,但睡意已經沒了一大半。
西原裕介在看到千夏轉過來之後,更是著急地爬上床,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著:「你沒事吧千夏?剛剛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不二倏爾睜開藍眸,眼神裡充滿了危險的意味。他快步繞到千夏的身後,將西原裕介的豬蹄子推開了。
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只是良好的教養讓他保持著最後一點點的紳士風度:「冷靜一下,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誤會了?!」
西原裕介拔高了音量,他退到床沿,罵罵咧咧道:「我親眼看著你從千夏的房間裡走出來,而她又在睡覺,誰知道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聞言,不二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沒有回答他。從目前的形勢看來,他大概可以猜出,面前這個男孩是千夏認識的人,並且對她沒有惡意。
「停——」
被這麼一鬧,千夏頓時清醒了過來。大腦也跟著飛速運轉,開始慢慢理清思緒。兩人都不再吭聲,在等待著她的下文。
一片寂靜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不適時的肚子叫,尷尬地劃破了這個對峙的局面。
千夏干笑了兩聲,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剛剛自己只顧著睡覺,卻忘記了本來早起是想去吃飯的這件事。
她看了看一臉憤怒的西原裕介,又看了看一臉冷漠的不二周助,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那個......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兩人對視了一眼,而後贊同地點了點頭。在女孩子的房間裡爭吵,的確是影響不太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千夏賠笑著將兩位請出了房間裡,連帶著她自己也一起出去了。
在酒店房間裡吵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遇到了捉奸的場景呢……
-
千夏沒有帶他們到二樓的大廳,而是去了酒店外的一家面包坊。
北歐風格的裝飾,使得整家店看起來十分明亮寬敞,而且此時只有零星的幾位客人,周圍安靜極了。
三個人點好了餐後圍坐在一桌,面面相覷,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西原裕介先開了個頭。
他清了清嗓子,面對著不二換上了一副禮貌性假笑:「你好,我是千夏的......」
說到這,他突然停頓了下,不知道該給自己加一個什麼合適的詞。
思索片刻後,他才擠出滿意的概括:「青梅竹馬。」
還特意加重了語氣,似乎是要給不二一個下馬威,眉眼之間都寫滿了不屑。
聞言,千夏手下的動作一頓,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被面包屑嗆得咳了兩聲。
還沒來得及回答西原裕介,不二先抽了一張紙巾,在她的嘴邊溫柔地擦拭著,又將自己的牛奶遞到她手邊。溫熱的手掌緩緩順著她的背,語氣輕柔道:「慢點吃,別著急。」
西原裕介訕訕地將紙巾收了回來,不滿地在手中揉捏著,抓起手邊的一塊面包就猛地咬了一大口。
不二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心下了然。
果然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面前的這個人,對他的女朋友有著不應該有的想法。
打量了不二這麼久,西原裕介突然靈光一閃,終於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眼熟了。這不就是千夏的同學,外加小偶像嘛!
「我想起來了!」西原裕介拍了拍大腿,激動道:「你就是千夏的同學吧,她看你比賽的時候,我碰巧也掃了一眼。」
千夏被他這一驚一乍的樣子給嚇得打了個寒顫,咽下一小塊面包,清了清嗓子:「裕介哥哥,他是我同學沒錯,但……」
「青梅竹馬?」
沒等千夏說完,不二就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我怎麼都不認識?」
千夏被不二這樣盯著心裡有些發毛,索性別開眼,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他是我的幼稚園同學,也是媽媽閨蜜的兒子,不過後來轉學到國外就再也沒見過了。」
她試探性地看了眼不二,而對方似乎還在等她說下去。便只好接著補充:「他也參加了這次的比賽,跟著我們一起拍照。」
末了,又求生欲極強地補了一句:「我們也是在飛機上偶遇的。」
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兩人會碰到,更不知道你們兩個還會吵起來?
不二了然地點了點頭,將手邊的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繼續吃,接下來的事情可以不用管了。
得到解放的千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開始埋頭吃起來。
「吶,同學…問了那麼多,不如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西原裕介向前俯了俯身子,向不二伸出了手:「西原裕介,目前回到國內就讀高中,是千夏的青梅竹馬。」
他見不二垂下眼眸打量著他的手,有些不大自然地動了動手指頭:「我們怎麼說也是同學的同學了,既然這麼巧,握個手冰釋前嫌?」
「巧麼?」
不二摩挲著下巴,似在琢磨著他的話,低喃了一句:「好像,不太巧。」
他笑著抬起頭來,在西原裕介期待的目光中伸出手,但卻沒有握住對方,而是在距離他五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抱歉,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和你握手了。」
西原裕介不明所以:「為什麼?」
「自我介紹一下。」不二收回手,笑得如沐春風:「不二周助,千夏的青梅竹馬,以及……」
「男朋友。」
「?!」西原裕介的手一頓,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他看了眼正在吃東西的千夏,語無倫次道:「千夏,你…你沒告訴我,你有男朋友啊?」
「啊?」千夏愣愣地抬起頭,無辜地回答:「你也沒問過我啊……」
況且,她沒事突然自己跑去和別人說自己有男朋友干什麼?
在西原裕介呆滯的眼神中,她低頭咬了一口蛋糕,白白的奶油從旁邊溢了出來,沾到了她的唇邊。
她不懂西原裕介在驚訝什麼,有男朋友就有唄。而且,聽著這兩人之間的對話,句句屬實,也沒什麼不對的啊......
不二滿意地收回了視線,轉過頭來,親昵地幫她擦去嘴邊的奶油:「別人看著呢,注意一點形像,嗯?」
最後那聲「嗯?」簡直軟到千夏的心窩裡了,不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是滿滿的寵溺。
她笑著舔了舔嘴唇,乖巧地應了聲。
而對面這個「別人」,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裡,就經歷了追愛路上的大起大落。
他的求愛計劃,竟然還沒開始,就已經以失敗告終了......
西原裕介憤憤地灌了一大口牛奶,嘴邊頓時印上一圈白白的痕跡。想起上次自己問森川久美時,還覺得頗有可能,結果......
「欸?!」
他似是想到什麼事的樣子,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頓時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在眾人異樣的眼神中,西原裕介訕訕地笑了一下,重新吃起了早餐。嘴角重新勾起自信的微笑,目不轉睛地盯著牛奶在思考著些什麼。
念想
西原裕介低頭從兜裡拿出手機,暗暗地給森川久美發了條消息,請她到這邊來吃早餐,還著重強調了一下「有驚喜哦∼」。
三分鐘後。
如他所預想的那樣,森川久美很快就回復了他一個「ok」的表情,並且離開酒店往這邊走來。
大事完成後,西原裕介長長地舒了口氣。一只手隨意搭在椅背上,邪笑著瞥了眼對面的小情侶,暗自在心裡盤算些什麼。
千夏注意到他時不時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心裡好奇。但想到他最近的一系列不正常的反應,也不打算多問。
十分鐘後,西原裕介心心念念的目標人物終於到達了「戰場」,一切正合他意。
西原裕介非常狗腿地起身去迎接森川久美,並殷勤地給她帶路,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上次他才剛問過森川久美想要什麼樣的女婿,她肯定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她女兒就把人給帶到了?!
以森川久美這種護犢子的性格,他料定,她肯定會刁難不二一番的。如果不合她意,甚至就地拆散也是有可能的。
「周助?!」
森川久美驚呼了一聲,盯著眼前這個本應該在日本比賽的人,又驚又喜:「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我早上還沒睡醒吧……?」
她激動地撇開呆愣在原地的西原裕介,邁開步子就往不二那邊走去,在他的身側坐定。
「媽媽,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哦,周助是來陪我過節的。」
千夏從另一側歪了歪腦袋,對上森川久美臉上那副與自己當時一模一樣的驚訝神情,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我早上也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行了行了,又欺負我們老人家了......」
森川久美佯裝嫌棄地睨了千夏一眼,嘴角的笑意卻完完全全出賣了她內心的喜悅。看到女兒這麼開心,作為媽媽,她自然也是十分高興的。
「欸…裕介,你還站在那干嘛?」
簡單的寒暄過後,森川久美終於想起了剛剛給她「通風報信」的功臣。
她熱情地招呼他坐了下來,開始給他介紹自己女兒的心上人:「你之前不是問過我嘛...吶,現在人就在這了。」
只要是提起自家人,森川久美的話匣子立馬就打開了,整整誇了他十分鐘不止,聽得本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西原裕介尷尬地賠笑著,嘴上像機器一般答著「是是是」,思緒卻早已亂作一團了。
這個情況......完全不按他的劇本走啊?!
如此看來,他不僅是遲了一步,而且還沒收集好對手的資料?
「今天有什麼安排嗎?」森川久美緩了一口氣,才問到與今天相關的話題上。
「我來之前有找過這裡的一些景點,覺得宏村就很不錯。」不二側過頭,眼裡含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看千夏想去哪裡,我都可以的。」
「好呀!我們正好還差宏村沒有去過呢!」千夏贊同地點了點頭,而後又略感抱歉地看向森川久美:「媽媽,那我就和周助一起去了哦?」
森川久美笑著搖了搖頭,寵溺道:「好,你們去吧。那我就和裕介一起好了……可以嗎裕介?」
說罷,她轉過頭來征求他的意見,但卻發現西原裕介的臉色有些復雜,不免心生擔憂:「裕介,你怎麼臉色不太好?阿姨也就隨口一說,要不然......你就留在酒店休息吧?」
「啊,沒事!我沒事!」他反應過來,急忙擺了擺手。
提起西原裕介,千夏想起來自己好像答應了和他看電影的事情。
但眼下男朋友特意飛過來,她只好委屈一下這位哥哥了。
「對了……裕介哥哥,我可能今天就沒辦法和你一起去看電影了。抱歉抱歉!」千夏雙手合十,對著他誠懇地道歉。
西原裕介苦笑著應了聲:「沒事...沒事......」
「看電影啊!」森川久美眨了眨眼睛,佯裝埋怨道:「什麼嘛,你們兩個看電影不叫我……」
「不,不是的……」西原裕介突然覺得找她過來,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巨大的坑。
森川久美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側,將他從位置上拉了起來:「那這樣好了,千夏的那張電影票呢,我就替她看了。」
「我們裕介,應該不會嫌棄阿姨年紀大吧?」她略顯委屈的表情,惹得不二和千夏撲哧一笑。
「當然不會!」西原裕介欲哭無淚,還得強裝高興:「阿姨怎麼就年紀大了,我們一起走的時候,說你是我姐姐都完全沒問題!」
森川久美很受用地捂嘴笑了起來:「那我們走吧,就不打擾他們過節了!」
「好,好的……」
原本,森川久美還在為了森川誠一郎沒空陪自己過白色/情人節而郁郁寡歡。
現如今終於有人一起過了,她迫不及待地就拉著西原裕介往外走。
而備受打擊的西原裕介,迫於雙重壓力,也不得不順從地被她拖著走。
-
興許是大自然也感應到了人們喜悅的心情,陰沉了好一段時間的天氣,霎時間放晴。偶爾還有幾聲鳥鳴,穿梭在街巷之間,生活得好不愜意。
兩人牽手漫步在石板路上,踩過青石上殘留的水窪,游覽一座座古老的建築。這一路上說說笑笑,看到一些稀奇的玩意時,也忍不住駐足觀賞。
仰望著碧藍廣闊的天空,千夏不禁感慨道:「感覺今年的情人節和白色/情人節,都會是我度過最特別的一次了!」
「那可不一定哦...」
不二伸出食指來在她面前擺了兩下,「每一年都會是最特別的一年的。」
每一年嗎......
她微微一愣,內心好像被這個詞感動到了。是啊,他們還有很遠的以後,不該這麼快下定論。
雖說世事難料,不可妄議來日,但她還是願意相信此時此刻的那一句地久天長。
「能夠住在這樣的小村落裡,依山傍水,好羨慕啊...」千夏將手掌貼在白色的牆壁上,似乎能夠感受到歲月的氣息。
不二贊同地點點頭,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從白牆上掠過。
從進來到現在,這裡的美景,著實令他大飽眼福——
小橋流水,白牆黑瓦,交錯排列的房屋,還有坐在門前閑聊的百姓。一切都顯得如此質樸又自然,的確是會讓人不自覺就心生向往。
「如果千夏喜歡,那等我們老了以後,也找個小村落住下。好不好?」
他腦海中突然生出這麼個想法,甚至內心還十分期待這樣的生活。
千夏的腳步一滯,愣愣地抬頭看他。
少年湛藍的眼眸中,翻湧著濃烈的情愫,有她不曾看見過的堅定。
深邃的眼裡,倒映著幽長的青石路,錯落的屋子,最後只留下她一人的身影。
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啊~那我要在後院種一整片的勿忘我!」
「好^^」
「還想要在陽光明媚的午後,窩在吊椅裡懶懶地睡覺。」
「好^^」
「那我還要......」
「好∼」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一概點頭同意,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寵溺。
千夏抱住他的手臂,笑著調侃他:「那……萬一我要的東西,讓你破產了呢?」
「也好∼」不二俯下身子,幫她撥開散落在頸間的發絲,笑道:「有這麼可愛的女孩陪我一起流浪,也不錯。」
正巧走到湖邊,兩人便找到了塊石階坐下。
聞言,千夏癟了癟嘴:「再過幾年,我也不能夠說是女孩了。」
聽出她話裡的傷感,不二輕笑了一聲:「你比我小,在我這裡,永遠都可以做個小女孩。」
「噗...」千夏戳了戳他的手臂,「你都是在哪裡看到的土味情話,給我分享個網址?」
「沒有哦。」不二無辜地搖了搖頭,將她的手拉了下來,「碰到喜歡的人,好像就會自動變成情話制造機~」
「我就不會!」千夏挑挑眉,立刻反駁他,「我才沒有周助那麼會……」
不二單手撐著下巴,歪過腦袋來看她。溫柔的眼波在她的眉目之間打轉,半響後,才緩緩開口:「那我教你^^包教包會,學時是七十年。」
「欸…為什麼是七十年?」千夏也學他的模樣,單手撐起下巴探究地盯著他。
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不二伸出食指來在她的鼻尖上點了點,低聲喃喃道:「因為……到那時候,我可能都說不出話了。」
千夏的目光一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莫名地被一種傷感情緒包裹著,令她眼眶一熱。
她靠在不二的手上,緊緊抱著他的手臂,語氣十分堅定:「那我也還會陪著你的!」
「^^好呀」不二微微低頭,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輕柔地回應她:「要一起走到很遠的以後。」
時間軸倏爾被拉得很長,仿佛真的能夠預見垂暮之年,兩人一同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看星辰花開的場景。
子規聲啼,有孩童在一片稻花田中放著紙鳶。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從那頭傳過來,為世間塗抹上點點色彩。
她很向往這樣的生活——
有嬌艷不燥的陽光,有她喜歡的花草,
身旁還有她愛的人。
付出
寬敞明亮的房間裡,此刻安靜得能夠聽見少女緊張的心跳聲。從浴室裡不斷傳來的流水聲,在這個靜謐的夜晚顯得無比清晰。
千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電腦屏幕上,臉上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而屏幕上的畫面,依舊停留在二十分鐘前的樣子。
這般忐忑的心情,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兩個小時之前——
她將最後一塊黑椒牛柳吞進肚子裡後,才猛然想起,自己今天只顧著沉浸在驚喜之中,還沒問不二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早上。」不二細心地給她遞了一張紙巾,示意她將嘴邊的那點黑椒汁擦掉。
聽到答案,她接過紙巾的手一頓,語氣裡滿是不舍:「啊……這麼快啊。」
「嗯,要回去比賽的。」不二微笑著安慰她。
對面的森川久美聞言也露出了不舍的情緒,接著她的話問了下去:「那周助今晚要在這裡過夜了?」
不二點了點頭:「是啊。」
「那再……」
「那就和千夏一起吧!」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媽媽搶先補充了下去。
不過,她的本意不是這個。她本來想說再去開個房間的,但無奈被媽媽打斷了。
森川久美挑了挑眉,似乎在向他們暗示著什麼。只有隔壁的西原裕介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小心刀叉一頓,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好啊,我沒意見~」不二對森川久美回以淡淡的一笑,他轉過頭來征求原房間使用者的意見:「千夏覺得可以嗎?」
她愣了一瞬,直直地盯著他那雙含笑的眼睛,而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直到走出餐廳,辦好手續,兩人要一起回房間的時候,她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答應了什麼事。
很快,臉上便爬上一抹紅暈。
但轉念一想,她也不是沒有和不二一起睡過。在他家的時候,合宿的時候,以及今天早上……更何況,在外人看來,情侶之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什麼好別扭的。
可就是這樣的想法,令她現在如坐針氈。
她是和不二一起睡覺過不錯,但是也沒有一整晚,從等著他洗完澡、上床一直到醒來的經歷啊……
再加上酒店這樣的環境和氛圍,難免讓她幻想翩翩。
千夏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緊急求助她的愛情助力師——
千夏:【詩織,緊急情況!】
詩織:【我在,我在!】
千夏:【提問:和男朋友一起在酒店,同床共枕,要怎麼表現得自然一點?】
詩織:【……這就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讓我想想!!】
過了約莫五分鐘,電腦屏幕右下方再次閃爍了起來。
她迅速打開聊天窗口,卻看到一整面的感嘆號:
【!!!……千夏,你和不二前輩分手了?】
這個問題,問得她都有點摸不著頭腦:【沒有啊,怎麼了?】
【那你和男朋友……?你不是在中國嗎,怎麼和男朋友!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認識什麼小帥哥了?】
千夏默然。
打擾了,是她的錯,她沒和詩織說不二來找她的事情。
【什麼小帥哥,是周助來這裡找我了。再說了,身邊就有這麼優秀的帥哥了,我腦子是被我哥踢壞了嘛,還要去找別人?】
她這行話剛剛發出去,浴室那邊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門把轉動,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千夏一哆嗦,還沒來得及看對方回復了什麼,就直接關閉了窗口。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握著鼠標的那只手微微顫抖著。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能夠感受到男孩身上的熱氣和沐浴之後的清香味道。
「在做網絡考試的習題嗎?」不二站在她身後,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
「是,是啊。」千夏輕咳了兩聲,想掩飾內心的慌張:「下個月開學就要考試了嘛……所以,我就想先練習一下。」
不二沒有回答,只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他倏爾俯下身子,一手撐在椅背上,將下巴輕輕抵在了她的發頂,開始打量起屏幕上的題目來。
千夏被他圈在懷裡,心跳地更加快了。隔著一些距離,她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溫熱。
「你洗完啦?」
明知故問。
她暗暗在心裡懊悔了一秒,然後緩緩起身,臉上強裝微笑:「那,那我就去洗澡了!」
說完,也不等不二反應過來,就一溜煙地抓起床上的衣服跑進了浴室裡。
玻璃門上,水滴還在順著光滑的表面向下流去。熱氣在天花板上盤旋著,氤氳的水汽久久沒有散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更高了,而且看著還濕漉漉的地板,眼前竟然幻想出剛剛男孩在裡面洗澡的畫面。
不行,不行——
千夏拍了拍臉頰,企圖將自己從幻想中抽離出來。
門外。
不二默默地盯著浴室看好了一會,才收回視線。腦海裡,還是剛剛女孩慌張地逃走的畫面,令他不禁勾起了嘴角。
再低頭看電腦屏幕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上面跳出了一個聊天窗口,在屏幕中央不停抖動著。
詩織沒等到千夏回復,便連續發了幾個窗口抖動過去,但這卻使得她們的聊天記錄,此刻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不二的面前。
他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嘴角的笑意更濃厚了些。
他以為他女朋友對這件事已經習慣了,沒想到……
看來,以後要多多讓她習慣才是,免得這麼慌慌張張的。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連三道選擇題都沒有做完,而且……第一題就錯了。
不過在看到千夏誇他的話時,還是很受用地輕笑了一聲,而後不著痕跡地關閉了聊天窗口。
浴室裡。
千夏正按壓著沐浴露,卻發現它已經空了——
她絕望地拍了拍腦門,早知道就應該買大瓶一點的,現在這樣讓她去哪裡找沐浴露啊?
欸……
她忽然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好像在架子上看到過一盒肥皂,還是完完整整沒有拆過的,應該可以代替著用一下。
可是當她憑著印像,看了一眼原來放肥皂的地方,此刻卻空空如也。
她隱約記得在洗發水的隔壁,怎麼現在卻不見了?
千夏裹著浴巾踏出了玻璃門,在架子、櫥櫃上翻找了一番,終於在一大瓶黃色包裝的洗手液後面找到了那盒東西。
上面還沾著點水珠,似乎在告訴她:在她之前,這個已經被人動過了。
是不二嗎?
也只能夠是他了。
在暖黃的燈光下,她掃了一眼中文上面的一串英文字符。眉心一跳,那盒東西直接從手中脫落,掉到了地面上。
狹小的空間裡,發出「砰」的一聲。
「怎麼了?」
門外傳來不二關切的聲音。
她定了定神,衝外面答了一聲「沒事」後,又紅著臉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重新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當她看清楚了那上面的牌子之後,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哪裡是她以為的肥皂啊?!
終究是她太粗心了,忘記了酒店裡都會備著的。
而且,面前的這個,還是超值裝的大盒……難怪她一開始沒把它往那方面想,這才誤以為是肥皂。
等等!
想起盒子上未干的水滴,千夏本來打算打開花灑的手一頓。這麼說來,他不僅看到了。而且還是他把它放起來的?
「……」她突然有點不想出去了。
-
等到她慢吞吞從浴室裡出來之後,不二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明亮的燈光下,她才看清了少年臉上的疲憊。
心被一塊巨石壓得透不過氣來,她的鼻頭一酸,眼角霎時間就溢出點點淚花。
千夏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將頭頂的燈關掉。可幾乎在她關下去的那刻,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這麼暗,怎麼看得見路?」
床上傳來不二沙啞的聲音,千夏抬起眼對上他朦朧的視線,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往下落。
見到女孩哭,他的心裡一慌,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不,不用……你好好躺著休息。」千夏哽咽著,聲音有些顫抖。
「千夏…」不二側躺著身子,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他的聲音低啞,嘴角卻滿是笑意。這副勉強的樣子,卻讓她的心裡更加酸楚,腳步順從地朝他走去。
等她躺好之後,不二才伸手將燈關掉。
寂靜的夜晚,房間裡只有兩人交錯在一起的呼吸聲,綿延漫長。
「怎麼哭了?」
他的指腹輕輕在她眼角處摩擦,薄繭粗糙地蹭著她的皮膚,讓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黑暗之中,她看著少年干淨明亮的眼眸在熠熠閃光,裡面有她讀不懂的情緒。
「心疼你。」
她實話實說。
修長的手指一頓,而後離開了她的臉頰,將她胸前的被子往上拉了些。
不二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越過她面前,替她掩好了被角後又重新躺了下來。
「不用心疼我。」
他眯起藍眸,側過身來和她面對面:「比起舟車勞頓的疲憊,我更高興的是可以看到你,陪在你身邊。」
「可是……」
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說下去。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如果換做是千夏,也會這麼做的吧?」
「嗯?」
「為了見我,而跨洋越海,翻越山嶺。」
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會。」
不二揉了揉她的發頂,彎起眉眼對她微微一笑,而後又躺平了身子,將她攬在自己懷裡。
「所以啊……」他看著漆黑的天花板,接著說:「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喜歡,相互理解,相互付出的嗎?」
「就像這次是我來找千夏一樣,下一次,也許就換作是你來找我了。」
他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那麼清晰:「我喜歡你。見你的喜悅,遠遠超過了那種疲憊。」
沙啞的聲音,落在她的心上,牽動著她的每一次心跳。
當她抬眼再看他的時候,他已經閉上眼了。均勻的呼吸聲融入夜色中,這一個月來,她從沒有如此安心過。
她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話——
「看到你,是我最大的滿足。」
嘴角緩緩勾起,喃喃道:
「我也是。」
回家
次日。
等到千夏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呆愣地坐在床上,大腦空白了五分鐘之後,她忽然伸手摸了摸旁邊的枕頭,上面似乎還有他的余溫。
她朦朧中記得,不二出發前和她說過道別的話。而自己貌似也含糊不清地應了他一聲,然後…就又睡了過去。
「啊......」
她懊悔地拍了拍腦門,自己竟然會起不來送他......
於是,「起床困難戶」本人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早睡早起!
轉頭看向床頭櫃,上面放著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在盒子底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紙上是他清秀的字跡:
「早安,記得吃早餐∼(笑臉)」
心底忽而升起一股暖意,傳遞至全身的每個細胞。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眉心一跳。
這已經是可以吃午飯的時候了......
暗自在心裡嘆了口氣後,還是給不二發了條遲到的短信:
「平安降落!」
這幾日市區裡細雨綿綿,街上也冷清了許多。如果不是昨日情人節的緣故,那些商場和景點的人也不會突然變多吧。
在不二離開後的一周,西原裕介也提前和她們告別了,並且搭乘一大早的飛機,去找西原理繪。
「媽媽,你有沒有覺得裕介哥哥自從周助來了之後,又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之所以用了「又」,是因為她和森川久美一致認為——
在不二來之前的那段時間裡,西原裕介的行為舉止,以及他有時候問出來的話,已經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千夏盯著鏡子裡的森川久美,面上若有所思:「就是覺得好像......他有點不太開心?就連出去玩的時候,也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森川久美對著鏡子轉了一圈後,向旁邊的導購小姐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自己要買下這一身裙子。
她看著鏡子裡的千夏,挑了挑眉:「是不是像一個失戀的大男孩?」
「欸...好像是的!」聞言,千夏贊同地拍了下手掌。
再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形容了。
森川久美看著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無奈地捏了捏眉頭。她女兒單身這麼多年,也是憑實力的......
兩人在商場裡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地下一層一家不大起眼的小店前。
與這排其他店鋪不同的是,這家店的店名只有單獨的一個數字:「29」。店內的氣氛很溫馨,暖黃色的燈光下是琳琅滿目的商品。
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這家店好像什麼都賣。一眼掃過去,小到一個鑰匙扣,大到一件衣服、包包、掛畫......這倒是激起了千夏的好奇心。
她在貨架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個繪有仙人掌圖案的淡藍色風鈴上。
可她將風鈴翻了一圈,都沒找到它的價格,就連架子上也沒有寫。而且不僅是這一件商品,她發現所有的商品都沒有明碼標價。
森川久美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接過千夏手裡的風鈴,走到收銀台,用不大流利的中文問道:「您好,請問價格是在哪裡看?」
「我們這裡的東西,都不是用錢買的。」
櫃台後面的女孩對著她嫣然一笑:「您可以用一件自己的東西,來交換這裡的任何物品。」
「任何物品?」
森川久美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她的話,似在確認。
「是的。」那位女孩點點頭,「當然,一些不合規定的東西,我們是不能夠收的。」
千夏聽完森川久美的解釋後,也是一副發現新大陸的驚訝表情。她沒想到竟然還會遇到這麼有趣的店!
她從包裡翻出一個亞克力掛件,遞給收銀員小姐,將風鈴交換了過來。
這是之前去國外旅游時,在紀念品店買的。
用紀念品交換紀念品,感覺很有意義,也很合適。
「這家店的老板好有想法啊!」從店裡出來後,千夏就一路上打量著這個不花錢就買到的風鈴。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有些疑惑:「不過這麼營業的話,豈不是不能盈利了?」
「開店也不都是為了盈利呀。」森川久美笑著解釋道,「也可能是為了某種情懷,或是一種信仰。」
千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店主的真實想法,但能夠想出這種方式的,本身一定也是個有趣的人。
她本來是看中了風鈴上的圖案,想買下來送給不二的。但現在,她反而覺得這樣交換的方式,比物品本身更有魅力。
「對了媽媽,你買那麼多衣服干嘛?英國現在也穿不上啊......」
剛剛被這家店打斷了思路,千夏才想起來自己要問的問題。
森川久美露出一抹略有深意的笑容,反問道:「誰和你說我要回英國了?」
「欸...?」千夏腳步一滯,愣愣地看著她。
難道不是嗎?
「不,我們回家。」森川久美好笑地看著她臉上變化的表情,心裡有些酸楚:「是我們一起回家,以後都回家。」
她又一字一句地強調了一遍,牽著千夏的手驀然收緊。
「真的嗎?!」
千夏消化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她欣喜地接連向森川久美確認了好幾遍。
「真的。」
一陣冷風從兩人之間掠過,勾起萬千發絲,令她一時看不清森川久美的嘴型。
但這短短的兩個字,卻無比清楚地落在了千夏的耳裡。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的臉上亦是藏匿不住的笑意,眼角微微濕潤,強忍著不在大街上哭出來。
她記得上一次,也是第一次和森川久美一起旅游的時候。
本來說要先送他們回國的森川久美,因為臨時有事,只好讓她和森川昂自己回家。為此,她還在飛機上難過了一路。
而這一次......
她們是真的要一起回家了。
「好...」千夏仰頭看著身旁的媽媽,聲音有些哽咽:「我們回家。」
-
到達日本的當天,下午正好有青學的比賽。
原本千夏以為自己趕不上這場比賽了,還讓詩織幫忙錄下來。但當她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時,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一時間也顧不上收拾行李,就急匆匆換了身衣服往外跑。
「這麼著急,是要趕去約會?」森川久美悠哉地咬著蘋果,倚在玄關旁,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不是......」
千夏忙著穿鞋,頭也不抬地解釋:「下午有周助的比賽,我要趕去給他加油,順便也給他一個驚喜!」
她只和不二說過自己今天會回來,預算的時間是趕不上他的比賽的,所以她也沒有和他提起過。
千夏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還可以趕得上他的比賽?!
聞言,森川久美不小心咬了下舌頭,喉嚨裡嗆了幾聲,激動地說:「我也去我也去!!你等等,我開車!咱們一起去!!」
給自家人加油打氣,怎麼可以少了她呢!
五分鐘後。
當千夏坐在後座,看著從吃完蘋果到換完衣服,用時突破自己極限的森川久美,還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欸,那不是由美子姐姐的車嗎?」路過不二家門口時,千夏看見由美子正好准備要上車。
她搖下車窗,向由美子打招呼:「姐姐,你也要出門嗎?」
「你回來啦,千夏。」由美子驚訝了一瞬後,又恢復了原來的笑容:「是啊,我和裕太一起去看周助比賽。」
聽她這麼一說,千夏才發現後座上那個一臉別扭的小孩。看樣子,應該是被姐姐從午覺中拉起來出門的,眼神中還有一點沒睡醒的迷茫,惹得她撲哧一笑。
「太巧了,我們也要去看周助比賽!」森川久美興奮地放下手機,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正愁不知道場地怎麼走呢......」
由美子笑了笑:「沒關系的,我可以在前面帶路,阿姨跟著我就好了。」
森川久美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目的地出發了。
一路上,千夏都在猜想著,要是不二看到他們都來了,又會是怎樣驚訝的表情。
畢竟,這也是第一次兩家人一起去看他的比賽。突然出現這麼多人的親友團,他一定也會覺得很開心!
而當四人驅車趕到比賽場地的時候,也正好輪到不二出場。
千夏抓著場外的欄杆,趴在上面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千夏,拿著!」森川久美從包裡拿出相機遞給她,朝她眨了眨眼:「看男朋友的比賽,怎麼能夠忘了拍照呢?」
「謝謝媽媽!」要不是森川久美,她還真是忘記了,剛剛只顧著趕路,都沒想到這件事。
之前網球部比賽的時候,她在上課沒有辦法去,所以不二比賽時候的照片,她收集得最少了。
抬眼看去,只見不二將口袋裡的護腕輕輕取出,放在了旁邊英二的手中,拜托他暫代保管。
只一眼,千夏便認出了那個護腕。
卡通白鯨圖案,也曾在她手上戴了兩年。
原來,之前不二找她要的這個護腕……一直被他很好地保存著,帶在身邊。
下場之前他看著護腕的那個眼神,愣是站在場外的千夏都可以強烈地感受得出,裡面飽含著濃厚的愛意。
「周助,加油哦!」一片加油聲中,森川久美朝他揮了揮手。
不二聞聲望向這邊,在看到整整齊齊的一家人之後,冰藍色的眼眸驀然瞪大。他彎了彎眉眼,向他們感激一笑,而後將目光落在了千夏的身上。
她用口型對著他說了一句「加油!」之後,又屈起手臂做了個手勢。
乾推了推眼鏡:「不二今天臉上的微笑比以往上升了2°。」
而後他順著不二的目光往後看去,又了然地加了一句:「目測和森川桑有關的幾率是100%。」
「千夏?!」英二興奮地回過頭,對著她擺手:「你回來啦!」
話音剛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將她從上面拉了下來,站在幾個正選中間。
「看來,今天不二前輩結束比賽的速度,也會比之前快了。」桃城也湊到她面前,笑著補充了一句。
千夏被幾個人調侃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含羞地瞪了桃城一眼,然後重新將目光放在場內的不二身上。
注意到場邊的動靜,不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湛藍的眼眸裡,湧起一片海潮,將她整個人卷入其中。
和煦的春風,溫柔地拂過他的臉龐,吹起兩側的亞麻色碎發。
他張了張嘴,對著她做了個口型:
「等我。」
千夏愣了一下,乖巧地點了點頭,微笑著應了聲:
「好!」
勸說
午後的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悄悄傾瀉而下,落在少年手中的書頁上,跟隨著少女敲鍵盤的指節移動。
咖啡廳裡放著悠揚的鋼琴曲,令人心生安定。暖黃的燈光照在木質地板上,為這家店增添些許復古之感。
電腦旁邊的手機發出機械的振動聲,少女敲打鍵盤的手指也隨之停了下來。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提示,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來只要她不答應,她的手機就不會消停了......
千夏拿起手機,朝對面的不二輕輕搖了搖,示意自己先出去接個電話。
不二微笑著點了點頭。在目送她的背影離開咖啡廳後,又重新捧起手中的書。
走到百葉窗的外面,她才接起手裡不停振動的電話,語氣有點絕望:「詩織,我覺得...這個真的......不太行。」
「拜托啦千夏,要是沒說動你,我們社長會就地處置我的!」詩織也很是無奈,她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事。
雖然助人為樂是好事,但千夏還是再次拒絕了她:「可是...我真的不會表演,更別提讓我反串穿西裝了!」
每年的四月開學季,學生會都會組織各個社團舉行返校晚會,並由同學們票選出最佳演出。
而其中最有看點的,就屬反轉話劇社的「反串劇場」了。在表演中,男生的角色由女生來扮演,而女生的角色則由男生來扮演。
為了博得觀眾們的眼球,話劇社一改往日內定演員的形式,在論壇上發起了自由投票。
「但你和不二前輩的呼聲真的很高!!不信可以去論壇上看,比之前搭檔了兩年的川上學長和竹田學姐的支持率還要高出一截呢。」
詩織狗腿地笑了笑,試探地問道:「要不...你再多考慮考慮?」
聞言,千夏將信將疑地打開了學校的論壇。
兩位前輩搭檔的表演,她之前還在初中部的時候,就曾經跟著哥哥偷偷溜進來看過。人氣確實是相當的高,場下也是座無虛席,掌聲雷動。
「我才剛來學校不久,怎麼可能會超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准確的數據驚訝到了。
由於是開放性提名,同學們只要在帖子裡評論就好。
千夏搜了一下她和不二的名字,又搜了一遍兩位前輩的名字。他們竟然超過後者整整兩百三十條?!
樓中前面的幾條都還是兩位前輩的名字,可到了第十一樓......
【hiroshiigood】:「我覺得不二周助和森川千夏不錯,我提名這一對!」
【ttakumirich】:「我同意,樓上+1!!」
一旦有人開了頭,接下去的評論就徹徹底底開始歪向他們這邊了——
「哇,情侶之間反串演出嗎???我覺得可以欸!」
「這麼說我也開始期待了!!!我也投不二前輩和森川桑一票!」
「小小聲:看了兩年都是同一對搭檔,確實會看膩了......我也投不二君和森川桑。」
「啊啊啊啊,這對cp衝衝衝!!我又可以了!!」
「求求話劇社快安排上吧,新學期新搭檔!!」
......
詩織等了一會,見對面沒了下文,便猜到她是去看論壇了:「你這下相信了吧?」
千夏默然。
她信了......
不過,怎麼看,都覺得十一樓開頭的那個ID很眼熟啊??
......十二樓的也是。
兩個賬號名字對仗工整,就像是印刷廠批量生產的ID......
霎時間,千夏的腦海裡閃過前不久才發生過的ins掉馬事件,一下子就將這兩個ID和人對上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咬牙切齒地蹦出「罪魁禍首」的名字:「森!川!昂!」
哥哥親手推妹妹下懸崖,真是大型家庭懸疑推理劇——
「詩織,我一會再和你說這件事好嗎?」
她順了順胸脯,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我現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先掛電話了?」
「啊,好的好的!」詩織聽出她語氣不太對勁,連忙答應。
千夏一掛斷電話,就馬上給森川昂撥了過去。
她真是不知道她哥哥是哪來的勇氣了,竟然社交平台的ID都用同一個,以為她不上論壇?
「嗨,千……」
「嗨?」
聽到對面陰陽怪調地和他打招呼,森川昂的笑容凝滯在了嘴角,手上的動作隨之一頓,發出鉛筆芯斷裂的聲音。
他緊張地清了清嗓子:「怎…怎麼了?」
千夏笑而不語。
「缺零花錢了,來找哥哥要?」森川昂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
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戳破他的話:「你零花錢不都是從我這裡拿走的嗎?……我什麼時候找你要過了?」
森川昂尷尬地干笑兩聲,小聲試探:「那,要不然……我…還給你?」
「不用了,我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她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原本憤怒的眼神漸漸被玩味代替:「考你一個單詞,如果你猜得出,我就既往不咎。」
「單詞啊?」
他咽了口唾沫,說話都不利索了:「那你得考我學過的,最好…最好還是低年級的。」
「……」
千夏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嘴角微微上揚:「好啊,這個單詞你一定知道!」
「行,你說吧,我寫!」森川昂重新按了下自動鉛筆,拿了張干淨的白紙。
千夏輕咳一聲,緊接著將每個字母都清清楚楚地念了出來:「h-i-r-o-s-h-i-i-g-o-o-d-」
而對面的森川昂也順著她的話,往下寫,嘴裡還念念叨叨:「h-i-r-o-s-h-i……欸?」
「怎麼了?」千夏好笑地捂住嘴角,「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森川昂不解地皺起眉頭:「這不是我ins的ID嗎?」
「……」虧你還記得這件事,她接著問:「那你記不記得這也是你的論壇賬號?」
他沉默了半響,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原來是在說話劇社投票的那件事啊……
森川原以為她是不上論壇的,所以也不怎麼顧慮ID。
「罪魁禍首」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妹妹,你聽哥哥和你說!我真是為了你好!真的!」
自從森川久美回家之後,階級分明的家庭地位使他不得不低頭,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零花錢就一分沒有了。
「為我好?」千夏挑挑眉,反問他:「怎麼說?」
森川昂愣了一會,飛快運轉著大腦,思考要用什麼理由來搪塞過去。
「對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壞笑著打了個響指,開始忽悠妹妹:「雖然你第一次穿男裝,但是你想想...不就是衣服褲子往身上一套就沒事了嗎?」
「但是周助呢?他還得穿公主裙呀!難道你不想看到他穿裙子的樣子嗎?」
千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又誠實地反駁他:「我之前看過了,並且還拍了照。」
「......」
森川昂沉默不語,又開始想別的辦法:「可是,人不可以沒有追求!看一次怎麼能夠呢?」
「而且,如果你們參與演出,你還可以幫他挑裙子的對吧?那你想看什麼樣的周助,就有什麼樣的周助!」
森川昂聽對面沒了動靜,心下知曉她開始動搖了,得逞地勾起嘴角:「這可比照片印像深刻多了哦。」
「況且我們千夏的身材比例這麼好,穿男裝肯定也很帥!說不定,下學期你的女粉絲還會猛增哦∼」
千夏下意識地往窗子裡看了一眼,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少年的身影:「......聽上去,好像是不錯。」
比起一開始,也沒有那麼不能夠讓人接受了。不得不說,森川昂真是非常了解她,每一句都說到了她動搖的點上。
「如果你同意,哥哥我自願扛著大炮去給你拍周助的高清特寫!」森川昂一本正經地補充,「而且,還可以幫你精修的!」
「成交!」
千夏毫不猶豫地就掛了電話,轉身看向窗戶的眼神深邃了些,開始琢磨該怎麼勸說不二。
-
她躡手躡腳地走回到不二的身邊,沒有坐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而是挨著他坐下來。
「周助...」千夏小聲地湊到他的面前,笑得如沐春風,「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不二好笑地合上手中的書,輕聲問道:「是想讓我參加話劇社的表演?」
「你怎麼知道?!」千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道他也開始刷論壇了?
「偶然在論壇上看到的,就隨口猜了猜。」
千夏微笑的嘴角微微顫抖,那還真的......挺偶然的。
「想要去參加?」
「嗯...」
千夏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得開始勸說他:「我覺得吧,多參加學校組織的這些課外活動呢,有助於促進同學之間的感情,還是一個展示自我的機會!」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但我不是一定要你參加的!絕對是自願原則!」
「哦?」不二挑眉,忽視了後一句話,接著問她:「展示自我?」
「是啊!」她理不直氣也狀地開始胡說八道:「可以展示你的記憶力、表現力、魅力......還有,還有勇氣!」
「噗...」不二忍不住撲哧一笑,真是難為她想這麼多詞了,「那,千夏要用什麼和我交換呢?」
「啊?」
千夏愣了神,他這是...同意了?這麼快就同意了?!比想像中還要簡單許多......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不是馬上就到我生日了嘛...就當作周助送我的一份禮物?」
「禮物啊...?」
不二輕輕重復了一遍她的話,垂下眼眸,似乎是在考慮。看得千夏大氣不敢出,緊張地揉捏著手指。
「好啊^^」他抬眼對著她微笑,「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作為禮物的說法我不同意哦。」
「那...?」
「千夏用一個承諾和我做交換怎麼樣?」不二不緊不慢地補充道,「絕對是你做得到的事情,而且對我們百利無一害。」
「......行!」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著什麼藥,但是聽他後半句那麼說,千夏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得到他的肯定後,她馬上就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給詩織和森川昂回復消息。
不二若有所思地笑著看了她一會,而後慢慢收回視線,低頭發了條信息:【事情成功,辛苦你了。】
很快,對面也回復了:【為妹夫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所以,周助什麼時候幫我買專輯,我真的沒有零花錢了(淚流滿面.jpg)】
不二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轉賬過去:【合作愉快(握手)】
森川昂:【合作愉快,我不介意多來幾次!】
不二:【不了,錢要留著養女朋友。】
森川昂:【......好的。】
事故
在得到兩位主角肯定的答復後,據說社長立刻就抓著話劇社的文編,用了一晚上時間修改完文案。因為兩人是真情侶,還特意要求文編加了一段吻戲。
第二天,社長就喊上所有人員進行排練。偌大的報告廳,被整個話劇社承包了。
「奇怪,怎麼其他社團的人都不來報告廳排練呢?」詩織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報告廳,不免心生疑惑。
社長宮城裕一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但卻不甚在意地朝她眨了眨眼:「這不正好嗎,我們時間、空間都安排上了,而且也沒有其他人打擾。」
聽到這話的千夏忍不住汗顏,她是聽詩織說過社長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但沒想到會讓他們幾個早上六點就到學校排練的。
她掩著嘴打了個呵欠,眼眶裡頓時冒出點點水汽。
「要不,休息一會再排練?」不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發頂,遞給她一杯溫茶:「或者,喝點熱茶也可以清醒一些。」
千夏接過他手裡的杯子,抿了幾口:「還是繼續排練吧,大家都在呢。」
她再困也不好意思提出要去睡覺的事,盡管大家也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簡單交代了今天的排練任務和要求後,社長便退到了台下。接著,便由旁白先開始,然後再轉到演員出場。
因為是反串劇場,所以男女主角都由專門的配音演員來替他們完成聲線的轉換,他們本人只需要對口型就可以了。
「近日,海上的風暴鬧得越來越凶了,你一個女孩子獨自過去……」
「停——」
宮城裕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走到台前苦口婆心道:「森川桑,這段是你的台詞啊,你得…得動一動嘴,跟著做口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時給忘記了。」千夏抱歉地對著他笑了笑。
不二微笑著安撫她:「沒事,我們把這段再來一遍,畢竟是第一次,難免會出錯。」
好在剛剛宮城裕一的那一聲吼,讓千夏整個人清醒了些。後面的對話也沒有出錯,每一句基本都能夠對得上,沒有白費她背了一整晚。
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這周圍好像一直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干擾她的注意力。
「詩織,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千夏實在抵不住好奇心,湊到詩織旁邊問了一句。
「沒有啊,什麼聲音?」
詩織皺起眉頭,雙手環抱在胸前:「千夏,你別嚇我啊……是你沒睡醒出現幻聽了?」
她撇了撇嘴:「或許吧?」
眾人休息了二十分鐘後,又繼續開始排練。
經詩織這麼一說,千夏還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所以才會出現幻聽。
她用力甩了甩腦袋,企圖把這種錯覺從腦子裡甩出去。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不二看到她皺起眉頭,擔心地上前問道。
而台下的人們見台上的主角停了下來,也紛紛圍了上來。
「社長,都說你規定的時間太早啦,大家都還沒睡醒呢!」負責念旁白的一個女孩不滿地抱怨道。
「是啊,我這都還在犯困。」
「比平常上學的時間還要早,把我媽都給嚇一跳。」
「……」
千夏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一直聽到奇怪的聲音,被干擾到了。」
「奇怪的聲音?」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突然安靜下來,開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森川桑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誒!」
「是啊,我剛剛在台下倒沒有聽見,台上比較清晰。」
「啊......這裡不會有鬼怪吧?!」
「青學的又一大不可思議?!」
「......」
一時間,大家表情各異,環顧著這空蕩的報告廳,心裡微微有些恐懼。
不二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嗯...我剛剛也有感覺到。不過,看到大家都沒反應,還以為是我自己的錯覺呢。」
他的話音剛落,就從頂上傳來一道吼聲——
「下面的人快躲開!!」
伴隨著男人嘶啞的聲音,一塊鋼板掉了下來,砸到了地板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頓時灰塵四起,令大家睜不開眼。
所有人都被嚇得渾身一震,愣愣地看著那塊突如其來的鋼板。
「快,跑到台下去!」
宮城裕一大喊了一聲,就急忙組織台上的人往下面跑。
「千夏!!!」
詩織還想見前面沒有好友的身影,便轉頭喊了一聲。
可誰知,她這一回頭,就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又一塊小一些的鋼板從頂上掉了下來,直直往下砸。而它所在的正下方,就恰好是千夏站的位置。
當事人還在忙著收拾台面上的稿件,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頭上發生了什麼。
聽到詩織喊她,還想轉頭應一聲。可還沒出聲,就被不二衝過來撲倒在地面上。整個人砸在地上的那刻,嘴裡發出一聲悶哼。
「周助...?」千夏掙扎著爬起來,腦子嗡嗡作響,她正不解地想問一句。
可滿心的疑惑,卻在看到不二背上那塊鋼板時頓時煙消雲散。
那塊鋼板不算大,但從高處落下,殺傷力就不是它原本的面積和重量可以估量的了。
不二悶哼一聲,推開肩上的物體,單手支撐著身子緩緩站了起來:「千夏,你沒事吧?」
他一緩過神來,就緊張地打量起她來。這讓本來就自責的千夏,心裡更難受了。
她鼻子一酸,紅了眼眶:「我沒事,是你有沒有事才對。」
「那就好,我沒事。」不二在看到她沒有傷到之後,松了一口氣,伸手替她順了順凌亂的頭發。
雖然聽他嘴上這麼說,但千夏還是不放心,抓著他的手就往醫務室的方向走。
-
因為這場突然的事故,排練也就此暫停了,大家都擔心地跟著兩人來到醫務室。
幸好最近很多社團都回校排練,所以學校也安排了醫務室的老師值班,眾人才不至於撲了空。
而當不二將外套脫下,拉下肩膀的衣領後,一大塊淤青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看得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氣。
松沢久美子嘆了口氣,從櫥櫃裡拿出醫藥箱:「這是摔哪了,怎麼會弄出這麼嚴重的淤青?」
「不是...不是摔的,我們剛剛在報告廳排練,然後......」
副社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松沢久美子打斷了。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報告廳最近在裝修,你們怎麼還跑去那排練?」
「......」難怪他們怎麼覺得奇怪,這麼好的場地竟然沒有人來排練?
千夏一言不發地乖乖站在不二的身邊,眼裡只有那塊觸目驚心的傷痕。不二拉過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抬起頭朝她撫慰一笑。
注意到兩人的互動,大家紛紛扭頭,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
倒是松沢久美子掃了一眼交疊在一起的手,若無其事地問道:「欸...我記得你們之前也一起來過醫務室吧?」
「嗯。」千夏點了點頭,「不過是去年的事了,老師竟然還記得?」
松沢久美子得意地挑了挑眉,沒有回答。畢竟對於長得好看的人,她還是印像深刻一些的。
「上次妹妹受傷,這次輪到哥哥?」松沢久美子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調侃道:「你們家怎麼還輪著來的?」
「......」
聞言,千夏尷尬地低下頭和不二對視了一眼。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啊?」呆在一旁的宮城裕一愣愣地出聲,指了指面前的這對小情侶:「老師,你說他們是兄妹?!」
「不是嗎?」松沢久美子疑惑地反問道。
看著老師懵圈的表情,吃瓜群眾們紛紛憋笑,原本安靜無人的醫務室裡瞬間熱鬧起來。
「什麼啊!老師,他們怎麼就是兄妹了?」
「看來老師也是被校園八卦消息屏蔽的人!」
「有情人終成兄妹可還行?」
「......」
從同學們的口中,松沢久美子隱隱約約之間好像反應過來了些什麼,但她仔細回憶了一下上次兩人的說辭,的確是「兄妹」沒錯啊……
難不成是不想公開才這麼說的?
她看著面前尷尬的兩人,調笑道:「是不是那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還騙老師說只是哥哥與妹妹的關系?」
「不是不是,老師!」千夏急忙擺了擺手,想要和松沢久美子解釋。
畢竟那時候,她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沒有想到再出現在醫務室的時候,竟然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大家一聽老師這麼說,又接著起哄,眼神曖昧地盯著他們。
「原來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啊?我們的消息也太慢了一點吧!」
「總覺得今天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這個地下戀情也藏得太隱蔽了一些吧?!」
「欸…不是說不二君和森川桑是青梅竹馬嗎?你們不會從那時候開始就喜歡……」
「哇哦?」
一時間,大家因為剛剛那場突如其來的事故而破壞的心情,全都恢復如初了,開始大膽地猜測兩人在一起的時間。
千夏看著這場面,有些把持不住,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邊樂在其中的不二。
注意到女友困擾的表情,他也不再任由其他人猜測談論下去了,淡笑著開口澄清:「我們的確是去年年底才在一起的。」
「嗯!」千夏附和地點了點頭。
「啊......」
頓時,眾人又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但是……」
不二頓了下,嘴角的弧度上揚了些。
聽到這個轉折,眾人又屏息凝神地盯著他,期待斷句之後的下文。
就連千夏都好奇地回頭看著他,不知道這個「但是」後面是什麼。
看到大家秒變的表情,當事人內心覺得有趣極了。他輕笑一聲,而後緩緩開口:「但是,我確實是喜歡千夏很久了,比在一起還要久。」
吃瓜群眾:「!!!」
接著不知是誰又弱弱地扯著嗓子問了一句:「那,那是什麼時候呢?」
吃瓜群眾露出渴望的眼神,求知欲極強地點點頭。
這個問題,就連千夏自己都沒有問過不二。而今天既然有人問了,她也很想聽聽他的答案。
於是,她在心裡默默感謝了一下那位同學後,也好奇地等著不二的回答。
「想知道?」不二眯起深邃的眼眸,抬眼凝視著她。
千夏誠實地點了點頭,但想到周圍還有這麼多人,又有些不好意思。
怕是他一說出來,論壇的首頁又要被他們刷爆了,便又朝他擺了擺手:「等等……」
可不二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滿載愛意的眼波似是要將她整個人銜入其中。
只見他的雙唇輕啟,而後柔聲說了個詞——
「一眼萬年。」
便簽
如千夏所料想的那般,上一秒不二剛說的話,下一秒就被傳到了校園的八卦論壇上了。
還沒開學,他們兩人就掀起了兩次的校園八卦熱潮。
除了「護妻狂魔」的稱號外,不二又被廣大吃瓜群眾贈送了一個「情話小王子」的稱號。
不過…本人卻似乎樂在其中?
這些談論和羨慕之詞,對於他們來說,大多都是正面性的。所以,在不二看來,也算是一種別樣的祝福了。
「喜歡你的這件事,我不介意讓全世界都知道。」
由於學校的報告廳還在維修電路,為了避免再次出現受傷的情況,話劇社將排練地點轉移到了一間空教室裡。
所幸後面的排練都平安、順利地度過了,雖然在戲中間有一段令千夏不好意思的吻戲,但在和社長軟磨硬泡後,對方總算是松了口,答應只做個樣子。
美好的人間四月天,攜著芬芳的櫻花香氣,朝著人們緩步而來。清風徐徐吹過,為嫩黃的新葉又染上一層綠色。
千夏伸出手,接住一片掉落的櫻花花瓣,盯著手中那抹粉色低聲呢喃:「又是一年的四月……」
是她第一次遇見不二周助,並且喜歡上他的那個四月。
而今年四月,也是他們在一起之後,度過的第一個四月。更巧的是,開學日期還正好定在了她生日的這一天。
返校晚會,雖說是「晚會」,但校方考慮到安全問題,還是將時間提前到了當天下午。
「走啦千夏!輪到話劇社上場了!」詩織拿著節目單,從報告廳的後門探出腦袋來。
話劇社的節目每一年都是晚會的壓軸,在開始之前,大家也都不緊不慢地散落在各處看表演。
將花瓣輕輕撒下後,千夏回過頭,笑著應了聲「好」。
她特意挑了一件合身又帶有點設計感的米白色燕尾服,這樣看上去不算太奇怪。而她給不二挑的,是一件相同色系的網紗長裙。
當大家看到兩人換好服裝和假發出來的時候,齊齊呆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不禁在心中感嘆,只要臉夠好看,穿什麼都不是問題。不僅毫無違和感,甚至還有些認不出本人。
兩個主角的發色相近,衣服顏色也相差不多,站在一起時,還有一種誤認為是兄妹的錯覺。
表演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順利地進行。
只是越到最後吻戲的橋段,千夏就越緊張。就算心底知道是裝個樣子,但在這麼多人面前,她還是心慌。
而且最可怕的定律是——
你越怕什麼,往往就會來什麼。
配音演員粗獷有力的聲音在報告廳上方緩緩響起:「如果,一定要以一換一,那麼……我願意接受!」
千夏糾結地皺了下眉頭:我不願意[哭]為什麼她生日這天,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跟隨著上方傳來的聲音,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拿起那顆「毒草莓」一步一步地走向半倚在軟墊上的「公主」,小手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著。
走到不二面前時,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台下的觀眾。
大家無一不是屏息凝神,睜著大眼睛,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接二連三亮起的閃光燈,晃得她內心愈發不安。
好吧,該來的還是得來。
在不二含笑的目光中,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小顆的草莓含在嘴裡,慢慢俯下身子靠近他。
反正,只要讓草莓碰到他的嘴唇就好了!
千夏閉起眼,在心裡安慰自己。可明明只有一小段的距離,她卻過得十分漫長。
在草莓的另一端輕輕抵在他唇上的那刻,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突然,場下的觀眾齊齊發出驚呼——
嚇得千夏猛地張開了眼睛,可除了眼前這雙冰藍色的眼眸,什麼也看不見。周圍一片漆黑,台上台下都亂成一團。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難不成……停電了?
那倒是給了她一點喘息的機會,反正也表演完了,只要趁現在趕緊溜就好。
可她剛想起身,卻措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量從身後重新攬了下來。她的身體本就處於傾斜的狀態,這麼一來,更是失去平衡地往下壓。
黑暗中,不二勾起嘴角,將兩人之間的那顆草莓輕輕咬了下去,一路摸索著,探到了她的嘴唇。
淡淡的甜味在兩人齒唇間融化開,不二的喉嚨滾動了下,盯著她的目光隨之變得更加深沉。
既然說了有吻戲,那麼作為一名敬業的演員——
就絕對不能夠草草了事。
從剛剛突然陷入黑暗到現在,千夏的腦子裡還沒有緩過來,甚至一句話都還沒有問出口,就被柔軟的雙唇堵住了嘴。
屬於他的溫柔氣息,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望入那雙寵溺而又攜著濃濃情意的眼眸,千夏一時忘記了自己還在表演中的事實,沉淪在他的美好之中。
「現在……」
「我們跑吧?」
他低啞的聲音裡飽含著迷離的情意,在她的耳畔化作一股溫熱的氣流,惹得她瞬間臉紅,心也跟著砰砰亂跳。
注意到女孩呆滯的眼神,不二輕笑了一聲,坐起身來,牽起她的手就往後台跑去。
待兩人走進更衣室之後,不二隨手將門反鎖上了。
聽到身後的「哢噠」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抵在了門板上。
千夏慌亂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面龐,不安地想動一動手指,卻發現手被他抓得無法抽離。
「周,周助…提醒一下,我們還在學校的更衣室裡呢……」她支支吾吾地開口提醒他。
看到女孩羞紅的雙頰,煞是可愛。
不二低低地輕笑一聲,又將身子靠近了些:「哦?這麼說的話……不在學校就可以了?」
「……」
兩人沉默了半響之後,不二緩緩站直了身子,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逗你了,換衣服吧。陪你過生日去∼」
「……哦。」千夏自知又被他耍了,無奈地撇了撇嘴,抬腳朝女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
從報告廳出來後,天邊已披上一層淡淡的晚霞了。溫柔的黃昏破開雲層傾瀉而下,在寧靜的街道上留下無限繾綣。
街角的那間小小的甜品店裡,依舊懸掛著一串串暖黃色的小燈泡,純白色的屋子裡,擺著各種森系的裝飾品。
一如七年前的模樣。
千夏舔舐著勺子裡的冰淇淋,掃了一眼店內的環境,發出感慨:「沒想到這家店還在呢……除了翻新的痕跡外,那些裝飾品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
她還記得,這家店是在她三年級的那年開的。
那時候,好多同學知道街角甜品店要開張的消息,激動地攢了好幾周的零花錢,就為了等它開門之後進去享受一頓。
「是啊,那天偶然路過這條路,看到它還在的時候,我也很驚訝。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帶你再來一次。」
不二將她杯中的冰淇淋球挖了一半過來:「剛剛開春,還是少吃一點點。」
「啊,周助,你又這樣!」
她不滿地咬住勺子:「以前小學的時候,你就經常用這個借口吃我的冰淇淋了……可是,這種東西真的要反季節吃才更有意思嘛!」
「的確是很有趣~」
不二贊同地點點頭,微笑著從她的玻璃杯中又挖了一點冰淇淋到自己嘴裡:「樂趣就要多多分享才是,不然再像小學的時候一樣半夜跑醫院就不有趣了。」
千夏吃癟地閉上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冰淇淋。雖然面上委屈了些,但她還是不願意再在半夜進一次醫院的。
不過,比起這個。
她更訝異的是,在這件事情發生後,不二每次都會監督她吃冰淇淋的量。
一直到七年之後,竟然還會保持著這個習慣。
粉色的冰淇淋球融化在唇齒間,涼意劃過舌尖,被一股暖流緊緊包裹住。
千夏突然覺得心裡的某一處,被一束比夕陽更溫暖的光照亮了,
以前他們放學後,總會路過這家店,也總是會默契地拐進來吃上一杯冰淇淋。
要是哪一天誰因為小測不過關被留下來,讓大家多等了他一會,就要自覺地掏出零花錢來買單。
想想那些年,從森川昂那裡坑過的冰淇淋……
嘖,千夏覺得自己這麼多年被他欺負的氣都消了。
再回到這條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對面坐著熟悉的那個人……就好像坐上時光機,回到了小時候。
放學的鐘聲響起,孩子們背著包從學校裡跑了出來,店裡慢慢擠進了人,氣氛也瞬間熱鬧起來。
望著那些小小的身影,她突然想起了和他們一起度過的童年時光。
也是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午後,他們背著包從學校裡走出來。
一路上說說笑笑,談論著「一會去哪兒買點零食」,「今天上課的時候誰誰誰又忘記帶課本被批評了」之類的瑣事……
「欸,對了!我記得這家店裡還有一面留言牆呢!」
千夏說著便想要起身去找:「有一次新年,我們幾個不是還一起在上面寫了新年願望嘛?」
「是啊。不過這麼久了,應該找不到了吧?」
不二看著她興奮的表情,也順著她的想法站起身來,跟上她的腳步,往後面走去。
「說的也是……」
聞言,千夏有些失落地拉下了笑容,但也不得不承認:「發現這家店還在就挺不容易的了,在這麼多張的便簽裡找當年的那張……」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呆呆地看著滿牆大大小小,疊了又疊的便簽發愣。
半響後,才嘆了口氣:「算了...」
「嗯?」不二笑著拍了拍她的發頂,「壽星怎麼可以不開心呢?」
「......你不會真的要來找吧?」千夏扭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這的確有些困難,且不說它們還在不在。」他打量著眼前的這面牆,誠實地說:「而且就算在,等找到了...你的生日也過完了。」
「那......」
「那不如,我們再寫一次吧?」
不二收回視線,低頭衝她一笑:「過去的找不到了,就算了。畢竟,更重要的是現在和以後。」
他拿起桌上的便簽本,撕了一張淺藍色的紙,將剩下的遞給了她。
千夏接過嶄新一疊便簽,贊同地點了點頭。而後也和他一樣,拿過一支筆坐在桌子另一端寫了起來。
「這次要寫什麼話呢?」
她轉了轉手中的筆,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嗯...千夏想寫什麼?」不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停下動作,抬眼看著對面的女孩:「今天你生日,你決定寫什麼都可以哦。」
「欸?寫什麼都可以嗎!」她玩味地琢磨著他的這句話,「嘿嘿,那我要周助寫情書給我!」
「話說...我好像真的還沒有收到過周助寫的呢。」怕他不同意,她又委屈地補充了一句。
「好啊。」
不二很爽快地就點頭答應了,接著便埋頭在紙上寫起來。
很快,在千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不二就笑著將便簽遞給了她。
小小的紙張上,果然......寫著大大的「情書」二字。
「這也可以嗎?!」
千夏將手中的便簽,又重新舉到他面前:「不過關哦,周助。」
「噗...」
不二輕笑一聲,眯起了眼睛:「這麼小的紙張,當然不夠表達我的心意。不過...以後你想要我給你寫情書的時候,可以用它來無限次兌換哦。」
「啊...」
她怔了怔神,將紙張收了回來。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
怎麼覺得自己又一次措不及防被他撩到了?
最後,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決定:寫下對於以後的期望。
千夏思考了一會,才緩緩落筆。在一張粉紅色的紙上寫著:
「第一眼就喜歡上的人,也希望能夠成為一生中,那個相伴到老的人。」
星河
無邊的夜色,將夕陽的最後一點余暉都掩蓋殆盡,淡淡的月牙印記,愈發地明亮皎潔,化作一彎新月,高懸於空中。
夜幕,
悄然而至。
兩家的長輩們都不約而同地在千夏生日這一天趕了回來,一起為她慶生。
這一頓晚飯,吃得十分熱鬧。
除了生日禮物外,大家還為她准備了一個三層的櫻花蛋糕,上面印著她最喜歡的星空狀圖案。
千夏覺得自己此刻正被滿滿的祝福包圍著,就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不過,心裡確是實實在在的感動,忍不住想要落淚。
這一定是她從出生以來,過的最完整、最歡喜的一次生日了——
所有愛的人,都圍坐在她的身邊,為她獻上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寶貝,生日快樂!」洗過澡後,森川久美就來到她房間送禮物。
她雙手捧著千夏的臉頰,俯下身子疼愛地撫摸著她:「新的一歲,一切順利。」
「謝謝媽媽!」千夏接過那禮品袋,向她道了聲感謝後,又乖巧地說了一句「晚安」。
收完今天的最後一份禮物,她關上門,回頭盯著書桌上那一堆袋子、盒子,忍不住痴痴地傻笑。
每拆完一份禮物,緊接著她就會發消息給對方表示感謝。而等到其他人的禮物都拆完後,千夏才將不二送的禮物盒拿出來。
放在手裡輕輕掂量了一下,比起她哥哥送的樂高積木和媽媽送的護膚品套裝,這個似乎沒有什麼重量。
但也讓千夏愈發地好奇。回想起以往收到那麼多的禮物......只有不二的每份禮物都會讓她眼前一亮。
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拆開外包裝後,裡面露出了一個星空外觀的盒子。幾顆亮白的星星連成生日日期的形狀,在盒子的表面上顯得尤為奪目。
僅僅是外面的包裝就讓她深深感動到了,懷著一份期待的心情,她又接著將盒蓋打開來。
霎時間,她的眼眸中染上了各種各樣的顏色。
用五顏六色的紙張疊成的無數只千紙鶴,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裡。而在這些千紙鶴上面,躺著一張小卡片。
卡片的右下角,是手繪的仙人掌和星辰花,兩株植物相互依偎在一起,仿佛也像征著互相支持、互相陪伴的他們。
珠光的白卡上,少年端端正正地用彩墨寫下他的祝福——
「千紙鶴結下的美好心願,我也想送給最珍貴的你。」
她不禁哽咽一聲,濕了眼眶。
早上還在抱怨著生日當天演出的她,此時內心裡被祝福和愛意填充得滿滿的,甚至有往外溢出的趨勢。
千夏本想先拿起其中一只千紙鶴,卻沒想到接連帶起了下面一整串。每一只都用一根透明的細線相互連結著,除此之外,他還很細心地在頂上留了一個小圈,方便將它掛起來。
看到這裡,她實在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顆顆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掉落下來,劃過手背,又繞了一個圈,在手心裡散開。
就像網上人們所說的那般:「最重要的,不是送的什麼禮物,而是送禮物的那個人。」所以,此時她的心情,簡直……比收到她最喜歡的作家的全套簽名版書籍還要激動。
推開窗戶,輕柔的微風徐徐吹了進來,無意間拂亂了她額前的劉海。
千夏將原本掛在那裡的香包取了下來,換上其中一串千紙鶴。風吹著這串千紙鶴,輕輕地擺動。
她趴在窗前,將腦袋枕在手臂上,時不時伸出手來推動最後一只千紙鶴。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下,就這樣靜靜地盯著它,任由思緒散亂在晚風中。
整整十年,那份藏匿於心底,不敢言說的祝福。
在此刻,又被對方以同樣的方式,同樣的心意,全部許諾給了她。
朦朧的月色下,萬家燈火通明。整個城市沉浸在一片寧靜祥和之中,為美好的今天,畫上一個句號。
-
次日。
在經過昨晚飯後的熱烈討論後,兩家人決定趁著正式上課前的最後一個周末,相約一同去郊外的河畔游玩賞櫻。
靜靜流淌的小河上,飄落著零零星星的幾片櫻花花瓣。
他們將墊子在一棵盛開的櫻花樹下鋪開來,又把包裡帶來的一些甜品擺在墊子上。
遠處有孩童在奔跑著放風箏,也有情侶坐在草地上依偎著耳語。偶爾還有電車從軌道上駛過,把春天襯托得更加生動了。
千夏背靠著樹干,不適時地打起呵欠。昨夜通宵將這麼多的千紙鶴都掛好,又打掃、整理了一下房間之後,她才爬上床去睡覺。
本就困到不行了,可一大清早,又被森川昂硬生生從睡夢中喊醒。於是,她只好等一切都布置好之後,再悄悄地退到一旁打起瞌睡來。
「昨晚沒有休息好嗎?」不二走到樹下,緊挨著她坐了下來:「千夏不會是太興奮了,睡不著覺吧?」
她艱難地掀起眼皮,朝森川昂和星野拓海所在的方向遞了個眼神,反問道:「這個情景,會是讓我興奮的那種嗎?」
不二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兩位被嫌棄的當事人此時還在埋頭享受著甜品。
她真是服了這奇妙的緣分,居然在平平無奇的大馬路上,也能夠碰上這位小少爺?
而且,他還和兩家的長輩關系都處得極為融洽。自家媽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自己親兒子一樣寵溺......
哦不對,森川昂貌似還不如他?
於是......這次家庭出游,又多了一個人。本就岌岌可危的甜食,更是在一眨眼的功夫裡,就被消滅了一半。
千夏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不然還可以起來加入戰鬥。她壓下心底的那點小郁悶,隨便找了個地方就閉上眼假寐。
「噗...」不二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已經讓昂給你留一點了。」
她立刻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話。根據她對森川昂多年的印像評估來看,森川昂是絕對不會給她留半粒屑的那種。
「以前的話,那倒是不一定。但是......這次他一定會留。」說罷,他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森川昂一眼。
「欸?」千夏將信將疑地瞥了他一眼,而後又轉頭看了看森川昂。
森川昂嘴裡叼著一塊蛋糕,不經意間抬起頭,就對上了不二的目光,嚇得他嗆了一聲。
想起剛剛他在自己耳邊數著那些零花錢,突然就覺得嘴裡的這塊蛋糕不香了......
不二滿意地勾起嘴角,在心底暗笑了一聲,收回視線。他緩緩地扭過頭,稍一垂眸便能夠看到她眼底的青絲。
他心下一緊,將手臂從她的腦後繞過,輕輕地把她的身體往自己的放下攬,溫柔地哄道:「躺在我腿上睡一會,嗯?」
千夏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身體順從地側倒在他的大腿上。
柔軟的觸感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從他的腿上傳來,緊貼著的那側臉頰,也沾上了他的體溫。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著,似在哄著懷裡的人兒安穩入睡。
春風拂過樹上淡粉色的花朵,偶有幾片動搖著掉落下來,棲息在人們的肩上。
含笑地看著那片掉落在她發間的櫻花花瓣,不二突然不忍心伸手去將它撥開。
粉色的花朵點綴在淺棕色的發絲之間,將女孩微微紅潤的臉頰也襯愈發可愛。
其他人默契地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只敢偶爾用余光偷偷瞥一眼他們,誰也不想破壞這麼唯美又和諧的情景。
千夏的潛意識裡還在提醒著自己不要睡太久,她不忍心讓不二的腿發麻。可潛意識在她陷入熟睡之後,就消失得干干淨淨了。
兩個半小時後,她緩緩睜開眼睛,裡面隱隱約約還冒著氤氳的水汽。
「醒了?」
不二趁著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裡,也闔上眼打了個盹。感受到腿上的動靜,他敏銳地睜開了眼睛。
聽到他有些低啞的聲音,千夏立刻就清醒了,一個激靈就從他的腿上彈了起來。
「不...不好意思周助!!你腿酸不酸啊......」
正說著,她就伸手去輕輕揉他的腿:「我剛剛睡著之前,還提醒了自己...結果還是睡過頭了。」
「沒關系^^」不二笑著替她捋順凌亂的頭發,「是有點麻。」
「但是...」
他盯著那張自責的小臉輕笑了一聲:「現在不是還有千夏幫我揉腿嗎,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什麼嘛......」
她還想說些什麼,就被森川昂打斷了思路。
「快過來,准備拍照了!」
森川昂朝樹下的兩人招了招手,看到千夏睡眼朦朧的模樣,補充道:「哥哥今天誓死捍衛你的蛋糕,還不快來吃!」
見她向自己投來遲疑的目光,森川昂理直氣壯地轉頭將身後的那幾塊還沒拆開包裝的小蛋糕展示在她面前。
......她信了。
難怪天氣預報說,今天白日裡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晚上就突然下雨。
不二站起身來,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向她伸出手:「走吧,我們也去拍合照了。」
她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將手放入他的手心裡,甜甜地應了聲「好」。
那邊,幾位家長都在墊子上坐好了。兩對夫妻並排坐在最前面,不二夫婦的後面是由美子和裕太,而森川昂與星野拓海則呆在森川夫婦的後面。
森川昂見兩人過來正要往邊上站,就急忙喊住了他們。自己帶著星野拓海便往旁邊挪了些,將中間的位置留給了不二和千夏。
「來吧來吧,體驗一下被單身狗包圍的感受!」
星野拓海也附和地點點頭:「哈哈哈,是啊是啊,我同意!!」
「那可未必^^」說罷,不二略有深意地往前面掃了一眼。
反應過來的森川久美憋笑著道出了殘酷的真相:「你們是不是忘記了,前面還有兩對啊?這樣算起來的話,還是你們被包圍了才對喲∼」
森川昂&星野拓海:......失算了!
「准備好了嗎,要拍了哦∼」森川久美出聲提醒大家,也順手理了理額前的劉海。
森川昂:「帥哥森川昂准備完畢!」
星野拓海:「我也好了!不然一會本少爺的笑臉就要僵了。」
不二由美子:「我也好了哦,裕太呢?」
不二裕太:「咳...我好了。」
森川千夏:「等一下等一下!......周助,我的劉海,劉海!」
不二周助:「幫你弄好了∼」
森川久美:「那我要按下去了哦?來,一起倒數!」
「3———」
「2——」
「1—」
「Cheese!」
話音落下,相機發出「哢噠」一聲,將大家的笑顏永遠地定格在了這一刻。
也永遠留在了,這櫻花紛飛的人間春色裡。
-
「吶,周助要給我看什麼呀…神神秘秘的。」千夏本來還想回房間多睡會覺的,卻被不二蒙住眼睛帶著走。
不二用手輕輕遮在她的眼上,牽著她往森川宅的後院走去:「就快到了,千夏可不能偷偷睜開眼睛哦。」
「唔……好吧。」聞言,她剛剛想偷看的想法頓時消了下去。
不過,千夏還是很好奇,這裡真的是她家嘛?怎麼走了那麼一圈還沒到……
「好了,我們到了。」不二適時地出聲打斷了她的疑惑,「現在,可以慢慢睜開眼睛了。」
說罷,他便將手從她眼前放了下來。
而當千夏緩緩睜開眼睛後,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到了。甚至真的開始懷疑,這裡到底是不是她家。
怎麼會這麼好看?!
放眼看去,整個院子裡都栽滿了紫色的星辰花,它們在微風中搖曳著,像極了一片舞動著的紫色海洋。
木質的台板上,放著幾盆大小不一的仙人掌,陪伴在星辰花的左右。
千夏興奮地跑下台階,驚訝地問他:「這真的是我家後院嗎?我記得爸爸不在家之後,這裡就全都荒廢了,也沒有人來。」
「是啊,不過……荒廢了可以再重新打理起來。」
不二看著她呆愣在原地的表情,忍不住輕笑一聲:「千夏喜歡嗎?」
「非常非常喜歡!」
她拼命點頭,反應過來他的話後難以置信地問道:「這些不會……都是你種的吧?!」
不二不答反笑道:「不然,還是誰偷跑進你家後院種的?」
「噗…你不就是嗎?」千夏歪了歪腦袋,朝他嫣然一笑:「就算你之前說過以後不用道謝,但我還是很想說——」
「謝謝你,周助。」
不二笑了笑,沒有接過她的話,只是牽起她的手轉頭往後走:「想要睡個午覺嗎?」
「想!」暖暖的陽光照在她的眼皮上,讓她更加犯困了。
見不二沒有打算拉著她往屋內走後,千夏試探地問道:「不過……你不會說在這裡吧?」
「嗯。」他肯定地點點頭。
不二停住了腳步,挪開了半邊身體,示意她順著自己的目光看去——
一把白色的戶外遮陽傘下,是一張鏤空網狀的吊椅,而且還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墊子,就像他們在合宿時看到的那樣。
千夏激動地松開了他的手,朝吊椅小跑了過去:「這也太棒了吧!」完全符合她理想的午睡狀態,此時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她內心的喜悅了。
在不二寵溺的目光中,她慢慢坐了下去,窩在椅子裡伸了個懶腰。
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夠看到那片紫色的花海,在金黃的日光下隨風擺動。
她朝不二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坐下來。
「感覺提前步入了養老生活!」
閉上眼,她忍不住笑著吐槽了一句:「但是,真的好想一直躺在這裡啊……」
一切都剛剛好,被安排成了她喜歡的模樣。
她微微掀起眼皮,安靜地望著澄澈的天空,眼前竟能夠幻想出一只只五顏六色的風箏,在空中搖擺著。
「你什麼時候開始准備的呀?」她側過頭,好奇地問了一句。
不二也誠實地回答她:「從那天回來之後。」
這讓千夏既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她所說的話,他都放在了心上,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精心為她准備。
可她還沒有和他一起去過他喜歡的天文館……思及此,千夏便提議下一次,一定要和他一起去一次。
不二只是淡笑著反問她:「千夏很在意嗎?」
「也不是那種負面的在意,就是……」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聽見少年溫潤的嗓音低低地在自己的耳畔說道——
「原來,我也一直期望能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在天文台一起看星星。
但後來在和千夏相處的過程中,我才慢慢發覺……去哪裡或是做些什麼,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與我共同體驗這些的是,我人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那個人」
「而你,就是很重要的那個人。」
他低下頭望入她墨色的眼眸深處,溫柔的眼波裡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忽而,他眯起眼笑了,有力的臂膀將她擁入懷中:「現在,一起睡個午覺吧?」
靠在他的左胸口處,千夏能夠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正隔著那件單薄的襯衫,從他的身體裡傳入她的耳中。
全世界安靜地仿佛只剩下了他們交織在一起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身後的木質屋檐下,掛著兩只風鈴。偶有微風拂過,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十年前,
他從星河爛漫的深處走來,身披一道星光,將她無邊黯淡的夜空照亮。
從此,她的世界有了光,
也有了他。
她緩緩閉上眼,跟隨著他胸膛的起伏,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嘴角不住地上揚,靜靜地享受這一刻的世間美好。
睜眼,
是她所愛的花草和陽光,是她追隨了十年的少年。
閉上眼,
周身環繞著的,亦是他的氣息。
猶如置身於童話故事裡一般——
入夢是你,醒來亦是你。
- 正文完 -
番外(1)
九月的大學校園裡,空氣還是一樣的燥熱。前幾天下過的幾場雨,讓這裡到處彌漫著濕稠氣息。
不過,這並不影響學生們聽經驗交流會的熱情。
尤其裡面還有一位,是一整個學年都被大家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不二周助女朋友。
這幾百號人裡,有心存不甘想要去檢驗傳聞可靠性的,也有一些純屬吃瓜的圍觀群眾。
大一一整年,不二周助都沒有接受過任何女生的禮物和表白。而且每次拒絕的理由都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但卻沒人見過他和哪個女生特別親密。
所以,這件事才慢慢傳開來,一時間校園裡也眾說紛紜。
而且不止是他所在的藝術學院,整個學校的同學都對他只出現在話裡,卻不見人影的女朋友懷著濃厚的好奇心。
「相信大家也有所聽聞,我們今天所請到的幾位分享人,都是在歷屆的攝影大賽中屢屢獲獎的優秀攝影師……」
在大家焦急萬分的等待下,主持人總算是把一大段開場白說完了。緊接著,便邀請在後台候場的幾位逐一走到台前來交流。
看著輪流上台發言的幾位頗有名氣的攝影師,底下的人們也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
「不二君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著?」
「淺川?還是森田?」
「是森川吧?你們怎麼連這個都打聽不清楚就來了!」
「他拒絕我的時候,也只說有女朋友,沒說叫什麼呀!」
「可是這屏幕上有兩位姓森川的啊,話說她全名是叫什麼來著......」
「千夏,森川千夏哦∼」
「啊,謝謝!」女孩隨口道了聲謝,便又順著他的話往屏幕上找名字。
等等......
這個聲音?!
三個女孩呆滯了一秒,才後知後覺地扭過頭去。卻發現被她們談論的男主角正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笑得一臉燦爛。
「不,不好意思!我們就是好奇...好奇!」
「是的是的,我們沒有惡意!」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來看美女的!!」
「......」
三個人一邊道歉,一邊光速地離開了原來的座位。霎時間,不二周助就覺得自己的周圍寬敞了許多。
嗯...這個視角,的確更方便看美女。
作為今年的TOP1,以及熱點人物的千夏被安排在了最後一個出場,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稿子,又做了幾個深呼吸緩解心情。
演講這類的事情,她倒不會緊張,只是害怕後面的提問環節會回答不上來。到時候還沒踏進校園呢,就給未來的學長學姐們留下不好的印像。
慢慢吐出一口氣之後,主持人正好cue到了她,後台的工作人員也及時向她遞上話筒。
走上台,千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正中間位置的不二周助。場館內人山人海,只是他的旁邊空了一塊,這讓她不免心下好奇。
難不成,自己男朋友在大學裡混得很差?現在帥哥也要更新換代了嘛……
根據流程,千夏先和大家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她的話音剛落,場內就是一陣躁動,嚇得她原地反省自己剛剛是不是口糊說錯了什麼詞。
她不安地看向台下的不二周助,卻看到他笑得愈發地燦爛,笑容裡還帶著她不明白的深意。
千夏清了清嗓子,決定先一口氣將自己的稿子念完再糾結這件事。畢竟,主辦方給每個人的時間都是規定好的。
當她分享完自己的經驗之後,台下頓時掌聲雷動,甚至還夾雜著幾絲呼聲。
「感謝森川桑的分享,也感謝大家剛剛那麼熱烈的掌聲!」
主持人看到再次沸騰起來的場面時,暗自松了口氣:「那麼接下來就到了我們的提問環節!我這裡也收集了一些網友留言的問題,森川桑准備好了嗎?」
「嗯,我准備好了。」
千夏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裡還是止不住地緊張,不知道接下去會遇到什麼樣的問題。
她暗自在心裡把提前模擬好的答案回顧了一遍,比如有關於人像攝影中引導模特的技巧,以及對於照片後期的調色心得之類的。
主持人瞧見現場氣氛好不容易又火熱起來了,自然要把握住機會,不能讓它冷下去。
於是她便將手中提詞卡的順序調換了一下,先開始「快問快答」環節。
「第一個問題——」
主持人看了眼手中的提詞卡,笑得有些曖昧:「你和男朋友真的互相見過家長了嗎?」
千夏呆滯在原地:「?」
「只能夠回答是與不是哦,還要在五秒內就作出回答。」主持人出聲提醒道。
而台下則是呼聲一片,現場的氣氛到達了自開場以來的最高峰,一個個都把手機的攝像頭對准了台上。
千夏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這麼勁爆,甚至還自我懷疑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攝影經驗交流分享會」這幾個大字。
好吧,的確沒走錯場子。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台下的不二周助,對方則遞了個「隨便你說」的眼神給她。
「……是。」
「哇哦——」台下又是一陣起哄。
「聽說男朋友和你是青梅竹馬,並且還是同一個大學?」
「是。」
「是雙向暗戀的青春校園愛情嗎?」
「是……」
千夏暗暗在心裡吐槽了一番,這都是哪裡找到的小道消息,竟然還那麼准確。看來回去得翻一翻森川家那幾位的社交賬號了......
既然都被順藤摸瓜地挖出來了,她本也不打算隱瞞什麼,便有一說一地回答。
「那能否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呢?」
「是……欸,不是不是!」
千夏答得順口了,一時忘記改過來,惹得台下的吃瓜群眾哈哈大笑,還有直接路人轉姐姐粉的。
在她尷尬之際,不知是誰在底下喊了一句「是不是不二君?」,大家的笑聲又立刻停了下來,屏息凝神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千夏看著自家男友,和他相視一笑:「是~」
「啊啊啊,公開了公開了!」
「真的是不二啊,天……我還一直留在假傳聞的幻想裡呢,剛剛粉上的女兒轉眼就嫁人了,哎!」
「你清醒點,沒聽見人家兩個可是青梅竹馬。」
「我不用從小到大的戀愛了,大學四年能有個對像我就滿足了!」
「難怪不二從不接受別人的表白和禮物啊,我要是有這麼個優秀又可愛的女朋友,我還得藏起來呢。」
「兄弟,幾粒花生米啊你就喝多了?」
在大家激烈地討論聲中,主持人適時打住了。她朝台下的工作人員遞了個眼神,突然屏幕上就出現了她高一那年參加比賽時的作品。
這屆主題為「初見」的比賽,她沒有獲獎。也是她參賽以來,唯一沒有獲獎的一屆。
連森川久美都覺得納悶,明明有那麼多素材可以選擇,為什麼她非要挑這一張一眼就知道結果的作品?
而這也是主持人接下來所問的問題——
「這張照片和你後來參加比賽時所展出的作品,風格完全不一樣,它就像一張毫無技巧、章法可言的抓拍。森川桑最後卻選擇了它,是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嗎?」
千夏轉身看著屏幕上那張不甚清晰的照片,一時間陷入了回憶之中。
而台下的不二周助在看到這張照片時,臉上的笑容停滯在了嘴角,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驚訝。
即使照片再模糊,他也能夠認出這是自己。
「這是我認為,我拍過的最符合主題的一張照片。」
她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了照片裡栗發少年的背影上:「雖然我當時有很多很多更好的照片去選擇,但關於初見的那份感動,我所看過的那些風景......都不及他。」
「哦?」主持人抓住話題,接著問了下去:「所以,這照片上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嗯!」
「所以你們不僅是青梅竹馬,還是一見鐘情?!」
「對……」千夏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頰上不自覺地爬上了兩團淡淡的紅暈。
主持人佯裝心痛地抹了一把淚:「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主持節目的時候還得被年輕人塞一口狗糧!」
「大家都聽見了嗎?這可是首次公開的信息啊!可要好好記住了,下次演講的時候說不定要考的!」
「噗…」這話惹得千夏忍不住笑了出來,之前在幕後的那種緊張感也頓時消散了。
台下舉著相機的同學們激動地錄下了剛剛的那段話,有的還上傳到了社交平台上。
而原先還對假傳聞抱有一絲希望,想來個實錘的女孩們,突然覺得這個石錘還是有點重的,實在是敲不下去了。
不管怎麼說,千夏還沒踏進校園,就已經成為了新生中的熱點人物了。不過大家在看到她台上真實又可愛的問答之後,對她的好感度也逐漸上升。
但還是不乏有一些沒聽到演講,沒看到小道消息的人前來挑戰的——
「不二君......請,請你收下!」女孩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手上的粉色信封遞給不二周助。
「謝謝,但是很抱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聞言,女孩捏著信的手指微微顫抖,半信半疑問:「可,可是大家不是都說那是假的嘛......」
說這話時,她其實並沒有多少底氣,說到後面聲音也越來越小。唯一的底氣,也不過是因為之前學校裡沒人見過他女朋友,都以為這是他用來搪塞的借口罷了。
「假的?」
不二周助怔了怔神,隨即笑開:「我女朋友今年也考到我們學校了,相信大家很快就都會看到她了......」
「吶,周助?」千夏衝著他招了招手,目光在觸及他面前的女孩時稍頓,「這位是......?」
女孩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她。她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連片刻,在看到不二周助眼神裡滿滿的寵溺後,便懂了,拿著信的手也訕訕地放了下來。
「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無措地胡亂點了點頭,就倉促地跑走了。
即使女孩將信快速地藏到口袋裡,但千夏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那抹粉紅色。
她走近不二周助,調侃道:「我不在的這一年裡,周助的魅力又奪走了多少的少女心啊?」
不二周助接過她的行李箱,表情十分無辜:「我什麼都沒做哦,還很明確說自己有女朋友了。而且......」
他頓了下,笑著牽起她的手:「奪走你一個人的就夠了。」
擁有了於自己而言最好的那顆星星,就足夠幸運了。
「不愧是求生欲測試滿分的人...」
千夏暗暗向他豎起了大拇指,而後似是想起什麼,又往他周圍看了兩眼:「哥哥今天不是說報道後也要來幫忙搬家的嘛?」
「他啊......剛剛被一只小麻雀纏上了,正在奉獻愛心呢。」
「欸...沒想到我哥那麼熱愛小動物啊?」
「嗯,以後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不二周助想起剛剛星野拓海纏著森川昂帶他逛校園,最後森川昂只好繳械投降的畫面確實有些好笑。
怕千夏不習慣學校宿舍裡的床,加上渴望搬出去已久的森川昂在一旁催促著,森川久美便給她在學校附近買了一間公寓。
不過,令森川昂沒想到的是,他非但沒能夠如願與親愛的妹妹一同入住,反而被准妹夫搶了先。
「媽媽,你就不怕你的寶貝女兒、我親愛的妹妹被周助給……」森川昂做了個捂胸的動作,可憐巴巴地看著正在刷手機的母親大人。
森川久美挑了挑眉,反問道:「你看我像是怕的樣子嗎?」
「不,不像!」
森川昂慫了,弱弱地補充了一句:「您像巴不得趕快把女兒嫁過去的樣子。」
森川久美滿意地點了點頭,但想起不二周助交代自己的事,又接著逼問他:「千夏的黑照集呢,記得交接給周助啊。」
「??不是吧媽媽,這可是我最後的把柄了啊!」
「抓你妹妹把柄還有理了,快點上交,不能偷偷備份!我這是匡扶正義,幫理不幫親。」
得,森川昂只好默默地交上自己的底牌:「……我怎麼覺得自己理和親一個都不沾邊了?」
「兒子。」
森川久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嚴肅。
就在森川昂以為媽媽終於記得他是她親生兒子的事,要安慰他的時候——
「媽媽以前覺得你除了會體育和做飯之外,雙商都低。果然是錯的,因為人都是會進步的。」
森川久美拿過他手中的U盤,壞笑著挑了下眉梢:「你其實還蠻有自知自明的~」
森川昂目送母親大人出門之後,理解了一會她話裡的意思,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媽這是同意他「理」、「親」都不沾的話了?
「媽媽,你昨晚要我做你愛吃的小排骨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森川昂委屈地嘆了口氣。
他這是人財兩空了?!
而搬出去住的這件事,最後還是看在星野拓海嘴甜,又再三保證兩人會互相照顧的份上,森川久美才同意讓他再到外面自己找個窩呆著。
這讓森川昂第N+1次為自己的家庭地位痛哭流涕,一個妹妹就算了,怎麼又來了個小少爺?
此刻和悠閑散步到家的千夏,在門關上的那刻才發覺自己的背後好像有點毛毛的。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裡的裝飾都是她和不二周助暑假一起布置的。
倒真有點溫馨小家的感覺了。
不二周助在准備今天的午餐,而她舟車勞頓了半天,正想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但拉開衣櫃,卻發現裡面一半的空間已經掛上了他的衣服。
千夏疑惑地退出房間,難不成周助和她換房間睡了?
正想著她便拖著行李走到了另一個房間,但一推開門,一股濃濃的書香氣息就在空氣中鋪散開來。
書架、書桌、電腦、工作台……這是被改裝成了書房嗎?
「怎麼了?」
不二周助看到她愣愣地站在書房門口,心下了然,臉上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起伏:「怎麼還不去洗澡,難不成千夏是要我一起?」
「不是!」千夏被突然靠近的不二周助嚇了一跳。
她終於知道那個毛毛的感覺從何而來了。這個家裡除了溫馨的味道外,似乎還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她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緊張:「這改成書房了,那…那我的房間在哪裡?」
「難道千夏不願意和我一起睡嗎?」
他語氣裡有些委屈,讓千夏的心瞬間軟了下來:「願意啊,可是這……」
「願意就好,那你快去洗澡吧,一會出來吃飯^^」不二俯下身子,伸手捏了捏她羞紅的臉頰,覺得甚是可愛。
雖然但是……千夏覺得這也太快了吧,直接同居、同房,那接下來?
她瞥了一眼不二周助的領子,因為開學報道,所以他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襯衫,剛回家領帶就被他扯得松垮,露出了性感的鎖骨。
這讓千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跳得更加快了。
不二周助注意到她的視線,笑著更靠近了她一些:「嗯?還是說,千夏想要做些什麼再去洗澡?」
「做什麼……?」溫熱的氣息充斥在他們兩個所剩無幾的距離裡,千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最原始的欲望和情絲。
一雙桃花眼愣愣地望入他的眼底,微翹的睫毛輕輕顫抖著,讓不二周助心下一動。就在她想著怎麼逃開的時候,雙唇就覆上了一片柔軟。
比起以前淺嘗即止的吻,不二周助的大手繞過她的後腦勺,將她緊緊貼近自己,舌尖輕輕挑開她的齒間,加深了這個吻。
純白的北歐風格的房間裡,彌漫開粉紅的氣息。
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情意的千夏,一時間忘記了換氣。小手胡亂抓住不二周助的領子,卻無意間把他的扣子扯掉了。
柔軟的指尖,劃過他的胸前。
不二周助突然覺得一股熱血直直衝上自己的心頭,撓得心裡癢癢的。他的眸色愈發地深邃了些,但最後還是克制住了。
他想把最美好的那份念想,留在屬於他們最美好的那一刻。
「快去洗澡吧,不逗你了。」不二周助松開了手,又親昵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再磨蹭下去,等昂來了,你可就沒得吃了哦~」
千夏沉默了一會,才小聲嘟喃:「……是誰磨蹭誰啊。」
「好啦,是我∼」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牽回房間,「我知道千夏是覺得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對吧。」
千夏疑惑地扭過頭來看著他:我不是我沒有我沒說!
不二周助輕笑一聲:「是我想要黏著你一輩子。」
「那周助記得自帶膠水∼」
「不用,我倒貼。」
「噗...」
千夏噗嗤一笑,在看到不二周助眼神裡的柔情和認真之後,也放柔了目光。
琳琅雜物之間,仿佛只留下他一人的身影。
番外(2)
小長假後的返校第一天,也不知道大家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總之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裡,關於「不二周助和森川千夏疑似分手」的消息,就已經在私底下流傳開了。
對於校園情侶來說,返校最期待的事情之一,應該莫過於又能夠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了。
無論是搬行李、牽小手逛操場、簽到,都不乏可見一對又一對膩在一起的情侶。
可這一對被同學們羨慕到嫉妒不起來的小情侶,卻是全程零交流、零對視,連同框的時間都很少。
「你和不二前輩這是怎麼了?」
在簽到表上寫好自己名字後准備離開的千夏,腳都還沒踏出去,就被兩個好友拉住審問了。
「是啊!」另一個短發女生也附和著補充:「按理說,你們兩個現在不應該和他們一樣,簽到完一起在學校裡溜溜圈子什麼的嘛?」
說罷,她還衝著喜笑顏開的一對情侶揚了揚下巴。
「沒什麼,就…他有點事,所以……」
千夏正絞盡腦汁地在想理由,手上的行李箱就被短發女生拉了過去。
短發女生指著行李箱調侃道:「這麼沉的箱子,你就這樣帶著它在學校裡走一上午?而且,這再往裡就是學校宿舍了啊,你不會是要和我們一起住宿吧?」
「我……」
千夏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所以,你不會真的和他們說的一樣……」前一位戴眼鏡的女生湊近她,小聲問道:「和不二前輩分手了?」
「分手?!」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連帶著音量都不自覺提高了。一時間惹來了周圍人的注意,兩位好友急忙對著她「噓——」了一聲。
「傻妹妹,我拜托你小聲一點!」短發女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轉而邪笑著挑了挑眉:「你要是和不二前輩分手了,那……」
短發女生往千夏的身後瞥了一眼:「那我可就去告訴廣大迷妹們了哦~」
「??」
千夏倒吸了口氣,急忙道:「不行!不能去!不可以!」
「噗…」
聞言,對面的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我們才沒有分手呢...只是周助今天有事,所以——」
「所以我來遲了,抱歉。」
千夏還沒想好怎麼說下去,就被不二周助接過了話。他的突然出現,嚇得她措不及防地打了個激靈。
在好友們一副「我懂我懂」的壞笑中,不二周助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對兩個女生禮貌點頭:「麻煩你們陪她了^^」
「不麻煩!不麻煩!」
「是啊是啊,前輩不用客氣!」
千夏看著面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好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剛剛審問犯人的架勢瞬間沒了?
「那,行李箱我就帶走了?」不二周助將短發女生手裡的行李箱拖到自己身側,朝她們禮貌地微笑示意。
兩人:「好的好的!!」
千夏看著自己的行李箱被不二周助輕而易舉地拖了過去,朝他挑了挑眉。她剛想開口說話,就被他伸手攬入自己的懷中。
對上女孩茫然的目光,不二周助低低地笑了一聲:「那,人我也帶走了。」
兩位好友再次異口同聲道:「好的好的!!」
「前輩慢走!我們先回宿舍了!」
「前輩再見!千夏再見!」
望著剛剛還理直氣壯審問她,如今卻一溜煙跑走的好友們,千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靠不住啊,靠不住......
或許是聽了好友的話,真就怕學校裡大家都以為他倆分手了然後鬧什麼么蛾子。
一路上,千夏沒推開不二周助,反而笑盈盈地和他一問一答。看得來來往往的同學們,齊齊呆愣住了。
「等等!不是說吵架分手了嗎?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想邀請森川桑去花火大會呢,看來沒希望了。」
「果然是模範情侶,下次再有這種消息,我第一個不信!」
其實,千夏也不是和不二周助生氣。只是那天無意間看到自己的黑照竟然在他手上後,有點難為情罷了。
「千夏還在和我生氣?」不二周助想習慣性地揉揉她的腦袋,卻被她躲開了。
他有點無奈地笑道:「吶,是我忘記了和千夏說這件事了。不過...至少不在昂手上了不是嗎?」
那天拿回U盤後,他本來就打算還給她的。可一時有其他事,就給忙忘記了。
千夏沒回答,心裡在思考著不二周助說的話。確實,至少不在哥哥手上,就不用擔心他外傳做表情包了,這樣她的形像算是保住了。
只是,還是很難為情啊,關於男友持有自己上千張黑照的這件事。而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
「沒有哦,千夏放心。」不二周助認真地解釋,「雖然我也很想看,但是我真的沒有動過哦。」
畢竟,他沒有收集女朋友黑照的癖好。就算想多存幾張女朋友的照片,他也不需要從別人那拿對吧?
看著不二周助無辜且真誠的表情,說實話,千夏的心確實有一絲絲動搖。
見她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不二周助松了一口氣,「聽說學校附近開了一家新的甜品店,千夏想去試試嗎?」
「甜品店?」
「嗯∼」
「新開的?」
「還是最近很火的那家網紅店......」
「走!」
沒等不二周助說完,千夏就著急拉著他的手往前大步走去。
但很快又被拉了回來,不二周助好笑地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是在那邊。」
「......」
-
新開的網紅甜品店前,早已擠滿了人。大家似乎都是衝著最近的新飲品來的,隊伍都排到了街後面。
「不愧是網紅店啊......」千夏感概了一句,這陣勢簡直令千夏本夏望而卻步。
但來都來了,也不能夠就這樣灰溜溜又回去吧?
於是,她帶著不二周助往裡面走去:「我們進去吃冰淇淋吧,冰淇淋不用排隊的。而且我記得,最近冰淇淋也有推新品。」
「好啊。」
難得女朋友氣消下去了一些,不二周助自然也是隨她開心了。
兩人走到二樓,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臨近黃昏,陽光也不太刺眼。店內點上溫柔的暖燈盞,更是讓人覺得愜意。
雖說這家店顧客多,但服務還是很到位的。不到一會,他們點的東西就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了。
「欸...你點了三拼口味的冰淇淋球!」
比起不二周助手裡五顏六色的冰淇淋,她面前的淺綠色冰淇淋就顯得單調了。
千夏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沒看清楚搭配規則就只點了一種口味。
「千夏要嘗嘗嗎?」不二周助舀了一小勺,遞到她面前,「我剛剛試了一下,感覺還不錯哦。」
「......」
她盯著那勺誘人的冰淇淋猶豫了一會,突然想起森川昂一臉壞笑地對她說:「妹妹,可別周助一笑,你就心軟了啊。好歹多撐幾天啊!」
現在要是吃了他的冰淇淋,豈不是真的沒骨氣了,竟然......連一天都撐不過?!
不行,家庭地位一定得穩住。
思考了一會,千夏決定再堅持一會,便打算開口拒絕:「不......」
「來,張嘴∼」
「......」
「啊——」
不二周助像哄小孩一樣,趁她下意識張嘴時就將冰淇淋送到了她的嘴邊。
「唔...」
「好吃嗎?」
「好,好吃......」千夏情不自禁地說出口,瞬間把剛剛的糾結拋之腦後了。
她指了指另一個藍色的冰淇淋球:「那個...那個我也想嘗嘗。」
「好∼」
不二周助應她的要求又舀了一塊藍色冰淇淋喂她,看著她一臉滿足的表情,好笑地問:「那千夏不生我氣了吧?」
「如果,你把另一個淺紫色的冰淇淋也給我嘗嘗的話......」
「噗...」
不二周助實在被她這一秒不攻自破的表情可愛到了,他直接將兩人的冰淇淋對換了一下。
「吶,都給你。這下不會再生氣了吧?」
「不會不會!」千夏本就沒怎麼生氣,現在更是憋不住地喜笑顏開:「太喜歡你了周助!」
而至於,鞏固家庭地位的事情……那就等吃完再說吧~
番外(3)
又是一年的四月。
街道旁的櫻花樹開得燦爛,空氣中都彌漫著花朵的芬香。充滿著無限生機和活力的春天,如期而至。
兩年前,也是在這樣繁花錦簇的季節裡,千夏正式成為了「不二夫人」,成為了這個家的女主人。
這棟房子,是長輩們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在他們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媽媽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商量結婚以及婚後的事了。
當千夏知道的時候,真是既無奈又覺得幸福。所以,在她得知媽媽們幾個月前就准備給寶寶辦百日宴的時候,就不覺得驚訝了。
對...就是她還沒卸貨的時候,這兩位雷厲風行的媽媽們就開始了。
早上是兩家的長輩、親戚們上門來祝賀,而下午則是他們兩人的朋友專場。
大家一起吃過午飯後,便提議要看小寶寶。於是,千夏就將寶寶從阿姨那抱到客廳裡。
「吶,給我抱吧。」不二從她懷裡接過孩子,有模有樣地哄了起來。
雖然兩人談戀愛的時候,不二就經常把大事小事都包攬了下來。
但千夏發覺,自從她懷孕到生完寶寶後,不二先生更是把她劃入了超重點保護區。
有一次家裡的阿姨請假,她便去哄寶寶睡覺。
而寶寶貌似從小就繼承了她「認床」的習慣,只有在千夏或者阿姨抱著他的時候才肯睡覺。
「我來哄他吧,你快去休息一會。」不二從她懷裡接過孩子,也學著她的節奏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可寶寶一到他懷裡就精神了,巴眨著藍色的眼睛和他爸爸對視。
千夏無奈地笑了:「還是我來吧,他一會就能夠睡著了,不會太累的。」
怎料,不二似乎是要和自己兒子杠上似的,他搖了搖頭,又繼續哄寶寶。
令不二先生沒有料到的是,自己盼了那麼久的小寶寶,竟然這麼小就要開始和他爭懷抱了!
要知道,為了等他從肚子裡出來,他都忍了多久了……
於是,他停下腳步,非常嚴肅認真地對著自己的兒子說:「不二裕司小朋友,你現在要快點睡著……」
「欸…他還是個孩子啊。」千夏看著自己先生無奈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樣和他說,他也聽不懂的。」
她湊近了一些打算接過孩子的,卻被不二阻止了。他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低眼看寶寶。
而千夏這一低頭,便驚訝地看見剛剛還和他爸爸干瞪眼的兒子,竟然真的聽話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他的呼吸也逐漸平穩了下來,進入了睡眠。
「啊……真是。」千夏抬起頭嘆了口氣,「真是敗給你了吶……」
-
將孩子放入不二懷裡後,一大群「叔叔阿姨」們就興奮地圍了上來,一個個迫不及待地就想伸出手來摸摸他。
但最後,眾人在不二先生警示性的微笑下,又乖乖地先跑去洗手了。
從洗手間出來時,越前和森川昂並列走在後面,若有所思道:「森川前輩,我怎麼覺得不二前輩好像從寵妻狂魔,又變成寵娃狂魔了?」
「不,你錯了。」
想起之前這兩人出去過二人世界,然後自己可憐地被妹夫拉著幫忙帶孩子的事......
森川昂輕聲嘆了一口氣:「他那只是多了一種屬性,但最本質的還是個寵妻魔鬼。」
「哇,他好小只也好柔軟啊!」英二小心翼翼地和寶寶碰了碰手,「嗚嗚嗚舉報了,你們兩人這是在騙我們生孩子!」
桃城毫不留情地回他:「哈哈哈哈……什麼嘛英二前輩,前提得是先找個女朋友吧?」
英二跳了起來,氣鼓鼓地說:「MOMO!!怎麼可以這麼說前輩呢,你不也還沒有女朋友嗎?」
「NONONO~」
桃城搖了搖食指,攬住了身旁的詩織,而詩織則是第一次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頰。
眾人:震驚.jpg
「等等!」千夏率先從驚訝中反應了過來,「詩織,你和我說的男朋友……就是桃城?」
詩織害羞地點點頭:「嗯……」
「那你當時臨時改了大學的志願,就是要和桃城上一個大學?」
「嗯......」
千夏痛心地捂著胸口,委屈地癟了癟嘴。說好一起上大學的,最終還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桃城則是繼續調侃道:「那我們這裡還單身的,好像就只剩下了小不點,英二前輩,還有……」
他的目光掃過面前的幾個人,最後落在了海堂的身上。
「……嘶,我有。」海堂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視線,低下頭掩飾自己微紅的雙頰。
眾人:今天怎麼突然知道了好多事情?
-
大家說說笑笑了一下午,屋子裡十分熱鬧。裕司連覺都不睡了,聽這一群叔叔阿姨們聊天,嘴角也滿是笑意。
最後臨走前,大家都紛紛給寶寶送上百日紀念禮物。
英二率先從包裡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絕版香味牙膏:「這個可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哦,送給我們小裕司啦~」
大石尷尬地撓了撓頭,很誠實地對搭檔說:「英二……裕司現在還沒有長牙齒吧?」
「好像是哦……」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可以祝福我們小裕司笑口常開,快樂成長!」
「英二前輩,還差得遠呢。」說罷,越前不甘示弱地也拿出了自己的禮物。
是他比賽獲勝時主辦方贈送的一個紀念玻璃碑。
緊接著,英二就反駁道:「什麼嘛小不點,你送的小裕司也用不上啊!」
在一旁觀戰的乾默默地拿出了一本很厚的筆記本:「這裡有多種版本的乾汁配方,今天我決定正式贈送給小裕司。」
一時間,客廳裡鴉雀無聲。
「只有你對這個感興趣吧!」
「這種東西你自己收藏就好了!!」
「迫害我們還不夠,還想毒害小孩子!」
「你怎麼這麼多年了還留著那個東西啊?!」
「……」
相較於大家嫌棄的表情,裕司小朋友看起來好像…挺有興趣的?竟然伸出手來,嘗試著去抓住那個本子。
眾人抽了抽嘴角:不愧是不二前輩/不二的兒子……
在手塚的茶葉、桃城的漢堡玩偶、海堂的頭巾之後,又輪到了森川昂和詩織的……嗯,他們愛豆的絕版簽名照。
這...千夏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你們這是要培養他從小追星嗎?」
森川昂:「不,這是培養他的審美!」
小杉詩織:「同意!」
「可是,兩個男團……」
千夏將兩張照片舉起到他們的面前,一臉無奈:「你們是想培養他的哪種審美?」
小杉詩織:「當然是我哥哥們的英姿颯爽了!」
森川昂:「什麼啊?當然是我弟弟們的可愛活潑了!」
就在這兩人快要為愛豆而戰的時候,英二突然驚呼一聲:「啊,早知道我就把巧克力少女的照片帶來了!」
不二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兒子,眼神裡滿是擔憂。
以後絕對不能夠同時讓他見這三位叔叔阿姨!
最後,千夏向大家一一道謝,然後替寶寶收下了。
雖然這群叔叔阿姨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按套路出牌,但滿滿的都是心意和祝福吶。
「等一下!」
就在大家決定散場的時候,星野拓海突然闖了進來:「送禮物怎麼可以少了我這個小叔叔呢?」
「你不是今天在國外出差嗎?」千夏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幾個小時還在另一個半球呢。
他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小寶寶的面前:「為了我的小侄子,我怎麼也得飛回來呀。對吧,小裕司~」
話音剛落,裕司也咯咯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星野拓海從兜裡拿出了一張卡片遞給千夏:「吶,給小裕司的禮物。」
「欸...這個是賀卡嗎?」
千夏接過那張純白色的小卡片,看著上面的一串數字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不,這是開門的密碼。」星野拓海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我送給小裕司的是一個兒童房。」
言罷,包括千夏在內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氣——
「小少爺,豪是真的豪!」
「哇,好像很酷誒!而且感覺好用心!」
「不愧是如今集團的繼承人了,隨便出手就是一間房間......」
詩織的話還沒說完,只見星野拓海挑了挑眉:「欸...等等,是我沒說清楚還是你們誤會了什麼?」
眾人:???
「本少爺說的兒童房,可不是一間小房間那麼簡單。」
桃城驚訝地咽了口唾沫:「難不成是......」
「沒錯!就是面朝陽光,坐擁小型游樂園、KTV嗨唱歌房、書畫藝術室、游戲廳......的海景大別墅!」
「......」
不二夫婦默默對視了一眼,而後將目光轉向正對著他們兩個咧嘴笑的兒子:不二裕司......養你好「貴」啊!
-
送走了朋友們,房子裡一下安靜了下來。千夏和不二癱在床上,仰面朝著天花板閉目休息。
經過這麼一天的折騰,小家伙還精神奕奕的,他們倆卻有點累了。
「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啊。」千夏感慨了一句。
「嗯,不過大家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呢,真是有趣^^」
千夏贊同地應了一聲,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寶寶滿百天,我感覺自己也要慢慢回歸工作了。欠助理的好多哦,我都怕她通緝我!」
「哦?」
不二笑著翻了個身,單手撐著腦袋支在她的耳側:「你貌似欠的不止是助理哦,不二太太~」
他的指尖輕輕從她柔軟的發間穿過,無意識地摩擦把玩著。溫柔的藍眸中,此時帶著些許侵略性。
「咳...」畢竟是在一起那麼久了,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夠知道彼此的心情。
千夏也知道人的生理需求,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醒:「可現在是白天啊,而且寶寶還在呢。」
「不用擔心,寶寶已經和媽媽們出去散步了。而且......」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將簾子「唰」地拉上,房間裡瞬間暗了下來:「好了,現在是晚上了。」
千夏低低地「誒」了一聲,剛想坐起身子卻又被他重新壓了下去。
不二的雙手撐在她的耳側,一邊慢慢地俯下身去,一邊注意著不要壓到她。
昏暗中,男人的眸子愈發地明亮,像是要把她融入進自己的身體裡。
千夏伸出手指抵在他的薄薄的襯衣上,眯起眼:「我懷疑,你是不是悄悄預謀好了?」
竟然這麼快就把兒子都安排好了,還帶她回臥室休息......
不二輕笑了一聲,嗓音低啞:「吶,夫人猜猜?」
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鼻尖,迅速點燃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柔軟的手指抵在他的胸前,此時更像是無意的撩撥。
她輕咳了一聲,欲把手收回來,但卻被他反握住了。
不二壓下身子,湊近她的耳邊:「別著急收回去。幫我解開,嗯?」
話音剛落,炙熱又溫柔的吻就落了下來,從她的耳垂一路摸索到了眉眼、鼻尖、雙唇......
在迷離之間,千夏仿佛聽見他啞著嗓子,抱著她輕輕地哄著。
說:
「對你......我要用一生去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