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拯救瓊安娜並不是夏洛克要做的事情。只是兇手一定在瓊安娜這裡。
所以做事情的順序應該是——抓住兇手···順便!救下瓊安娜。
夏洛克剛坐到的士裡,就收到了華生的回復。
——已經在她家門口,但敲門沒有回應。W
見鬼!瓊安娜剛安裝好安保系統。
夏洛克回憶起二十幾分鐘之前,自己在街面上對瓊安娜的驚鴻一瞥。她當時就是在嘗試安保系統是否有用。而當那套防盜系統被啟動之後,想要打開並沒有想像當中這麼容易。
等於這是形成了一個暫時的密室結構。
更糟糕的,是瓊安娜把她自己和兇手關在了同一個地方!
真是毫無知覺···
這條結論在夏洛克的腦海中跳了一下,迅速的被推翻。
不對!
他想到瓊安娜之前說過的,『如果兇手遇到我的話,倒楣的應該是兇手才對!』
當時瓊安娜的身邊就是一面鏡子。
夏洛克在的士上,在腦海中模擬起了瓊安娜當時所處的位置。
她當時確實是在從鏡子裡觀察什麼東西。鏡子的擺放方位及角度,決定了瓊安娜可以看到的確切範圍。
司機突然停車,夏洛克陡然間從記憶宮殿裡出來。
他聽到司機提醒:「先生···先生,到了。」
扔下一張英鎊。夏洛克已經能從車窗裡看到站在瓊安娜門口交集等待他的華生了。
「夏洛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華生感覺事情緊迫,但他對著瓊安娜的防盜門一籌莫展。
「你不是有她的名片嗎?撥打她的電話!」
華生愣了一下。立刻依言照辦。
瓊安娜的彩鈴聲是一首說唱,開頭的那段男聲獨白讓華生嚇了一跳ヾ。但認真的聽完了一首歌,都沒有聽到房間裡的鈴聲響起,更加沒有聽到接電話的聲音。
「該死的!她這次還做了隔音!」
華生在做這些嘗試的時候,夏洛克扒著瓊安娜家的窗戶往裡看了一下。
——事實證明,所謂的昂貴安保系統,就是在坑自己。
夏洛克放手跳下來,對殷切期盼的華生搖了搖頭,「不行。窗戶也都關上了。」
這是號稱連安保公司自己來都打不開的房子。現在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華生想要對大門開木倉。
但一隻手攔住了他。
「夏洛克,別攔著我,至少我們要試試!」華生大聲喊道。他拿木倉的動作驚嚇到了路上的行人,路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竄,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他們比瓊安娜要警覺的多。
「我可沒有在攔著你!」華生聽到夏洛克的聲音和他有些距離。
他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攔住他的是個特勤人員。邊上站著麥克羅夫特。
「你最近似乎很關心她!」夏洛克嘲諷的看著麥克羅夫特和他身後的一車特勤人員。
「我也收到了消息,瓊安娜這次遇到了危險,而我還欠了她一條命。」
「你可不是個關心別人安危的友善大使。」夏洛克回嘴,「還是你和她的父親達成了什麼骯髒的交易?」
兄弟兩個還有心要在瓊安娜的門前爭吵,這大概是出於他們之間長久以來的那種慣性。但華生看不下去的打算了兩個人的鬥嘴:「你們還要說多久?瓊安娜還在裡面和個見鬼的犯人關在一起!」
華生的語氣緊急,福爾摩斯兄弟在他吃人的眼神中閉上了嘴巴。
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動作。瓊安娜的房子裡就響起了兩聲木倉響。
微弱,卻還沒有完全被房屋所隔絕。
他們全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也都知道,此時的房間裡已經塵埃落定。
三分鐘之後,瓊安娜打開了房門。
她的衣服上沾染了一點血跡,但這些都是連環殺人犯的的血。
她和一個殺人犯共處一室三十分鐘,毫髮無傷,還幹掉了殺人犯!
華生目瞪口呆的看著瓊安娜。
瓊安娜也很驚訝自己的門口一次性來了這麼多的『客人』。
索性大家並沒有玩太久的大眼瞪小眼的遊戲,瓊安娜頓了頓,儘量用輕快的語氣邀請他們說:「你們來的正好,進來幫我收拾一下,我還要洗一洗手。」
她把場景形容的像是自己剛剛殺掉了一條魚。
在她的這種語氣之下,華生都有些好奇,瓊安娜的房間裡是否真的有一個兇手的存在了。
當他們上了二樓的客廳,看到一個男人倒在沙發上,孔雀綠的沙發被染成了紅色,他的胸口中了一彈,死不瞑目的倒在那裡。
他對面的沙發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凹陷,那應該是瓊安娜之前所處的位置。
廚房裡傳來了水流的聲音,瓊安娜非常認真的在洗手。
她從容的洗完手,擦乾淨,接著從廚房裡走出來。二樓完全被麥克羅夫特帶過來的人給占滿了。這些人穿著整齊劃一的制服,配備了先進的裝備,統一的面無表情,也就更加凸顯出另外幾個人各自不同的神情來。
「我真是幸運不是嗎?這樣都活下來了···啊!對了,這批傢俱我一定要換掉,你們要取證就儘快吧。」
夏洛克不用她說,已經開始檢查瓊安娜房間裡的擺設。
兩聲木倉響,其中一顆子|彈落在了兇手自己的身上。夏洛克試圖還原出彈道來。
這個案件的開端並不難還原,他可以假設出瓊安娜在樓下被挾持的情況,但當瓊安娜上了兩樓之後···所有的線索都混雜在了一起,出了本來就混亂的情況之外,現場還被人做了一些細微的改動。
瓊安娜從木倉聲響起到下樓的三分鐘裡,起碼有兩分鐘的時間是用來改變佈置的。她做了些很細微的變動,就讓整個場景變的雲遮霧繞起來了。
夏洛克不斷的假設各種可能性,但瓊安娜也不是第一次做改動了,除了得出『違背常理』這個結論之外。夏洛克也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麥克羅夫特沒有和夏洛克一起沉浸在解謎的遊戲中。
他甚至沒有表現出對整件事情的迷惑不解。
而這也正是他高明的地方。沉默往往會和明瞭真相聯繫在一起。
瓊安娜用毛巾擦乾了手,她好整以暇的靠在牆邊看夏洛克眉頭緊鎖,一邊和麥克羅夫特聊天。
「你今天算是出外勤了嗎?真是···讓人感動。」
瓊安娜認識麥克羅夫特的日子不算太長,但根據過往的經驗來說,麥克羅夫特這樣的舉動必然有他的意義。
「我突然想起來還欠了你一條人命。除此之外···我當然也是對這個案件有些興趣。」
「畢竟這是能難倒夏洛克的案件?」瓊安娜敷衍的笑笑。
「你很讓我吃驚。」麥克羅夫特突然給了這麼一個評價:「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加入MI6。」
「你是說···為你工作?」瓊安娜表情有些詭異。
麥克羅夫特的點點頭。他有本事把招攬的話都說的風輕雲淡,不帶什麼個人色彩。
「這可真是···」瓊安娜自嘲的笑笑,她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
如果真的想要加入這些人的行列的話,她一開始就會接受父親的安排,選也個好的學校好好讀書,然後在自己父親的手下工作了。
她當時要是真的有心,又何必叛逆的從牛津輟學,狠狠的傷害自己父親的一番苦心,一個人在倫敦做私家偵探呢!
「我的招攬長期有效。如果你什麼時候後悔了,我這裡始終歡迎你。」麥克羅夫特看過瓊安娜的卷宗,他一早就預料到招攬的無效性。
他給了瓊安娜一張名片。
——白色的標準規格卡片上一點花哨的圖案都沒有添加。名片上黑色的標準印刷體,寫了福爾摩斯的名字和一個手機號碼。
瓊安娜雙手接過,一時間沒有地方放置這張名片。
瓊安娜在倫敦陰暗面利益交涉非常廣泛。這絕對不是近兩年感剛剛興起的勢力。情報所得的冰山一角看上去就讓人觸目驚心。
就算希爾德先生精于古典文學,大概也想像不到,他的女兒私底下從事什麼樣的事情。
但也正是這樣,才解釋的通,為什麼莫里亞蒂和瓊安娜接觸之後,沒有利用她製造什麼紛亂。——他們是一個級別的人,他們達成了協議。
瓊安娜看懂了他的暗示。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說太多多餘的話。
研究現場一無所獲的夏洛克把重心重新落在了瓊安娜的身上。
他或許對瓊安娜這個人還沒有太多的瞭解。但對於麥克羅夫特···他笑這麼高興,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午餐時候都快要過了。不知道我是否與榮幸可以邀請你共進午餐,希爾德小姐。」麥克羅夫特的邀請旨在和瓊安娜討論更多的細節。
但夏洛克的眉毛跳了一下,他不太像親眼見證這種災難性的情況發生。
「你的減肥也不是很成功,她要和你共進午餐,應該也不會是很愉快的事情。」
——來自夏洛克拆臺,他就差說麥克羅夫特是個胖子了。
而他之所以沒有說這句話,也只是因為,一旁的華生緊緊的盯著他,就差直接捂住他的嘴。
瓊安娜挑挑眉。這對兄弟之間的鬥嘴不太常見,並且總是非常有趣。
她和自己父親的鬥嘴也算非常密集,但總沒有看別人的熱鬧要讓人來的開心。
「我很樂意接受您的邀請。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想我還是需要更多調整的時間。順便說一句···我開始有些話好奇,您以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
*
按照希爾德父女之間的慣例。瓊安娜每次遇到災難性的時刻之後,都必須去心理醫生那裡留下一份『過關』的評估報告。
希爾德先生自己估計也知道,這份報告的唯一作用就是用來忽悠他。但瓊安娜是個很倔強的孩子,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妥協了。
瓊安娜和自己的父親通話的過程中,不得不耗費極大的經歷勸回自己父親讓她搬家的打算。
貝克街的地理位置是獨一無二的,別處再好的高級公寓別墅,對瓊安娜來說也都只是高級監獄而已。
現在,瓊安娜再次坐在了漢尼拔客廳的沙發上。
她的心理醫生就坐在她的對面——她們是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係。
「你的PTSD依然存在,但你不是在為死了人而感覺到恐懼。」這不是瓊安娜後遺症的誘因,她和別的病人全然不同,這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心理學上的實例。
或者說,從河邊稻草人案件的續集開始,瓊安娜就頻頻帶給漢尼拔驚喜。
「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吧,這或許會有幫助。」
漢尼拔擺出的這一副認真做心理醫生的姿態,讓瓊安娜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的來意就是想要講講今天發生的事情。因此也就從善如流的將起了當時的經過。
瓊安娜最初接受了一個尋人的工作。委託人在把工作給她之後就死於車禍。
撞死他的是一輛規定線路的旅遊車。兇手是在修理廠做,他能夠接觸車輛的一些維修工作,他在那輛車本身就被動了手腳。通過技術手段致電了桑菲爾德,確認他在馬路對面。就算那天桑菲爾德沒有過馬路,車子也會以其他的形式失控,達成他想要的結果的。
「動機呢?連環殺死二十多個人,你還沒有說,他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瓊安娜不是個善於講故事的人,但漢尼拔卻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他很輕易的就從瓊安娜製造的一團亂麻的開端裡找到了重要的切入點。
瓊安娜有些唏噓的說:「他是個退休的探員。適應不了時代了,還執迷于舊日輝煌。工作了一輩子,想要依靠直覺,但卻沒有相對應的能力。」
工作已經放過了他,但他卻不願意放過他的工作。
瓊安娜想到今天下午的,年老的兇手坐在他的對面。他對她控訴無法破案的痛苦,那些裝神弄鬼的案件,那些懸而未決的疑團,加上早年因為衝鋒陷陣而落下的一身傷痛,無一不是折磨和考驗。
「但真正讓他走上不歸路的,還是他的兒子殺死了自己的同學。」老探員一生忙於工作,疏忽了對自己兒子的管教。他的兒子為了虛榮而和有錢的同學做朋友,後來又因為嫉妒而綁架了自己的同學。
當探員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兒子湯姆對他承認了一切。
他說出了綁架的地點。
探員知道,按照他兒子的作案方法,被發現是很簡單的事情。
他讓自己的兒子收手,放掉他的同學。湯姆表面上答應了,但這卻反而激發了他的叛逆心,他在放走坦森的過程中和他再次發生衝突,並且一時激動,殺死了坦森。
做父親的看到大勢已去,選擇了幫助自己的兒子掩藏證據。瓊安娜和夏洛克到劇院排查的時候,經驗豐富的老探員試圖把案件偽裝成早年的一個懸案。
後來陸陸續續的,他繼續作案,馬丁教授、桑菲爾德先生···他索性按照那本懸神秘事件記錄簿開始殺人,這成為了他的一種報復模式,相當的殘忍,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很精彩的故事。如果在美國的話,我想那些記者們已經開始想方設法的把這些經歷編寫成一個故事,用來出版了。」漢尼拔拍了拍手,表示自己理清了事情的順序。
「現在也不晚啊。我作為事件的當事人,確實準備把這一切都整理成一個故事,我想這對我的事業也會有所幫助。」她停頓了一下,有些遺憾的說:「但這個案件裡還有兩個讓人非常遺憾的點——桑菲爾德先生的女僕死的太過於蹊蹺了。那不符合老探員的處理模式,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做出這麼複雜的現場來。」
「另一個點是什麼呢?」
瓊安娜似乎還沉浸在對女僕之死的思索當中。她向來能夠看穿事情的真相,這次難得有未解的地方,算是個很有趣味性的挑戰。
聽到漢尼拔的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解說還沒有完成,「另一點是——誰才是報喪鳥呢?她可能是這個案件裡唯一的倖存者了!」
「這確實是個很好的問題。」漢尼拔在瓊安娜的身上再次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她今天和危險無比的接近,但卻並未把她自己置身其中。
答案已經很明瞭了。
但漢尼拔還是很配合自己的病人,甚至堪稱縱容的說:「如果你知道了,記得也告訴我。」
「我大概需要一個名片盒了,你有什麼好的牌子推薦給我嗎···你知道的,這說明我的事業在大步往前。」
「當然。我很願意為你提供幫助的。」
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
過去的一章暫且揭過,黑暗中所有的躁動不安都暫且被壓制回去,蟄伏等待新的機會,破土而出。
瓊安娜愉快的和漢尼拔碰杯。她不被自己的父親允許,住在哪個死過人,並且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安全設施完備』的房間裡。當然,她也不會失去理智的住在漢尼拔的住處。
因此,瓊安娜很快就告別了漢尼拔。
她坐上了一輛私人轎車,前往父親的公寓暫住。
這也是父女通話之後,瓊安娜所妥協的那一部分。
然而,此時此刻,在瓊安娜的心裡,她依然被女僕死所困擾著。報喪鳥叩問了她自己,她說——她還需要一個精於破案的人,來幫忙。
——幸運的是,這個人的人選,早已經確定了。
叩問報喪鳥終。
chapter29
不管這一天發生了什麼,在瓊安娜還是什麼行李都沒有準備,就坐在專車裡,等司機把她送回肯辛頓的住宅。
她的父親應該已經憂心忡忡的在家裡等待著了。
瓊安娜低頭白弄了一會兒手機——這不是被接線工人弄壞掉的那個手機,做她這種工作的,也當然不會只有一個手機。
那個兇手的名字叫什麼,瓊安娜一點都不在意。她大概可以預見明天報紙轟轟烈烈的報導。輿論總是周而復始的在旋轉,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都乏味且無趣。
晚上十一點半。
瓊安娜拿著漢尼拔開出來的心理評估診斷,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走了幾步,最後推開了一棟非常傳統的建築。
——這是她的家,在她決心和過去的生活脫離之前,她一直都住在這裡。
父親的等待在預料之中,而出乎瓊安娜預料的是——在家裡等著她的,不只有她的父親。
「請問您是···?」瓊安娜看著沙發上坐著的男青年,眼神困擾。她確信自己此前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無論是社交媒體,還是現實生活。但她的父親也不至於留下一個工作中的點頭之交在家裡,這也是不符合希爾德的風格的。
「啊!」男青年站起來,很紳士的對瓊安娜介紹自己:「我叫安德列·卡圖。是希爾德先生的學生。」
「學生?」瓊安娜眯了眯眼睛。她盯著這個男人看了幾秒,揮了揮手說,「我不記得我的父親什麼時候變成老師了。請你讓一讓···你坐在我最喜歡的椅子上了。」
瓊安娜確實很喜歡卡圖先生坐著的這個凳子。
她在這棟房子裡出生,也在這裡長大。這裡到處都有她生活過的痕跡,比如這個沙發椅,貌不驚人,但也是個古董。希爾德先生剛把這把椅子買到家裡,介紹了椅子的木料如何如何,就被幼年的瓊安娜刮出了個長長的刮痕,折損了不少的收藏價值。
瓊安娜從來都不是個很省心的小孩子。——而且還有很強的地盤意識。
青年人被瓊安娜的話弄的有些無措。他愣愣的站在那裡,什麼話都沒有說,就給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
瓊安娜坐在了他之前坐著的位置上。她愜意的把腳擱在了茶几上。
位置剛剛好,還和她幾年前離開的時候佈置的一樣。
這些細小的東西都會讓瓊安娜放鬆,也讓她變得柔軟。
可惜這份柔軟總是不能呈現在它應該表現的地方。
希爾德先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一直在等待瓊安娜回家,直到幾分鐘前他接到了一通來自內閣的電話。這讓他不得不把客人冷落在客廳裡等待,自己花了十幾分鐘,為『上司』解決了個愚蠢的問題。
等他出來之後,就看到自己的女兒像個強盜一樣翹著腿坐著,而他請來的客人,則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站在瓊安娜的身邊,有些不知所措。
「你這是在幹什麼!」希爾德先生對瓊安娜的行為感到無比的生氣。
女兒不在的時候,他總是期望女兒可以回來。但瓊安娜真的回來之後···簡直糟心的可以!
「你這還有沒有淑女的樣子了!」
「淑女?為什麼要用這個詞語···」瓊安娜無語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淑女』的。
不過,看父親已經換上的睡衣,瓊安娜看看那個男青年,再看看自己的父親。
表情說不出的恍然大悟。
「你那是什麼表情!」以希爾德先生對自己女兒的瞭解,就知道她是在裝糊塗了。
果然,瓊安娜看著站在客廳的兩位男士。無論年輕的這位如何西裝筆挺,提早步入老齡化,她的父親始終是穿著真絲睡衣,全然是對自家人的狀態。
她聳聳肩膀,把腿收回來,慢吞吞站起來,從兩位男士當中穿過,邊走還邊說:「你們請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瓊安娜!」希爾德被自己的女兒氣的夠嗆。他伸手拉住了瓊安娜的外套。只聽到『刺啦』一聲,瓊安娜的衣袖就被他拉了下來。
父女兩個人都因為這個情況而暫停了所有的動作,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過了一會兒,希爾德先生乾咳了一聲,率先開口介紹:「卡圖先生是我的學生,我想讓你們認識一下的!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真的該擔心你的品味了!快把這件衣服換掉!」
瓊安娜聽到父親這麼說,這也算側面印證了她的猜測。她不是很情願的對那位卡圖先生點點頭。
——父親如果想要退休,就要留下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在裡面幫忙。雖然這可能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但培養一個合適的接班人,從來都不是短期的工作。
瓊安娜有些不情願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她本來是穿著白襯衫在家裡的,衣服的下擺濺到了兩滴血跡。為了擾亂夏洛克的觀察,瓊安娜隨手選了一套外套,後來她就一直沒有空閒的時間,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遇到被拉下袖子的情況來。
「你的衣服上···」卡圖先生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就算再消息靈通,今天之前也別想從外界知道任何關於『希爾德家小姐』的消息。至於現在,他大概已經把瓊安娜列入了『野蠻粗魯』的分類裡了。
「瓊安娜···」希爾德先生自己知道這兩點『污漬』都是些什麼東西。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最後終於軟化了下來。他歎了口氣,對瓊安娜說:「先坐下吧,我去倒杯茶。」
——希爾德家沒有請女傭的習慣。
瓊安娜的母親早幾年死了,有一段時間,她排斥所有的陌生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原來的一個負責打掃的女傭被辭退,時間久了,希爾德先生也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沒有人幫忙的日子。
他有時候還會提起維多利亞時代,紳士們下廚房是犯罪ヾ的事情,但也只能抱怨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習慣有人干預的生活了。
瓊安娜和卡圖先生互相的對視了一會兒。
雙目交接其實是一項很微妙的交流。他會暴露你的態度,但你也能從對方細微的表情當中觀察到他的性格。
瓊安娜事先對卡圖沒有任何的瞭解。她不喜歡對位置的事情發表看法。
因此,她很仔細的觀察這位先生。
——還是很靦腆的一張白紙,從細節來看,應該是個很穩重耐心的人。現在還不一定能看出他是否會按照父親劃定的方向走下去。但瓊安娜能夠看到這個人的潛力,她至少能夠理解,為什麼父親願意栽培這麼個人。
「請坐。」她重新開口。這次,散發出了一定的善意。
卡圖不可能因此就忘記幾分鐘之前發生的事情。但他還處於蒙掉的狀態。誰會想到,平日運籌帷幄的希爾德先生會有這麼個讓人···的女兒。這確實是很大的衝擊,讓人此生難忘。
「紅酒。我想你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希爾德先生帶了兩個酒杯出來。
瓊安娜很遺憾自己沒份,不過鑒於自己的累累前科,她也沒有抱怨什麼。
「這是我的女兒瓊安娜。」事已至此,就算希爾德先生有多麼希望撮合瓊安娜找到一個男朋友,從此脫離那種不安定的私家偵探職業。他也只能這麼說了。
「他已經自我介紹過了。但我不是很確定,你是要讓他留宿嗎?」瓊安娜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鬧出這一出。她已經處理的很好了,大概還欠缺一點桀驁不馴,這位先生就永遠不會再來叨擾她了。
「真是抱歉···沒想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也該告辭了。」卡圖還沒有徹底決定和這位位高權重的上司學習。他深刻明白答應之後,他所要承擔的責任。莫名收到邀請已經讓他非常驚訝,雖然在看到瓊安娜之後疑惑稍減,但還是···深深受到了驚嚇。
希爾德先生眼看這件事情沒有了繼續的可能。總算瓊安娜沒有發瘋做出什麼太過失禮的事情——之前瓊安娜的反應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可憐的希爾德先生)。
他見好就收,接受了後輩的告辭。
「我想瓊安娜會代我送你幾步的。」讓女士送別不是什麼太常規的做法。
瓊安娜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她正好也有事情想要和這位先生聊聊,因此從善如流的答應了下來。
「我來送你。」
chapter30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街面上空曠並且無人。只不過因為是富人區,加上街面上停泊的豪車大都價值不菲,因此放眼望去,到處都安裝監控設備。
瓊安娜陪著卡圖走了幾步,走在她身邊的這位紳士沉默寡言的讓人心生敬畏。這樣謹慎的性格確實會幫他在職業的生涯當中走的更好更遠。
但此時對瓊安娜來說,卻只是意味著,必須由她開場。
「我一直都生活在倫敦,從事的是私家偵探的行當。今天剛剛完成了一個案子——你不會想要知道細節是什麼,但有一點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過去的事情總是不願意放過細現在的人。」
卡圖被瓊安娜的開場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從瓊安娜的言語中聽出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來。
「瓊安娜小姐,我不太明白···」
「不,其實你是明白的。」瓊安娜伸出食指,輕輕的豎在嘴唇邊上,她讓卡圖先安靜,接著就慢慢說道:「我的父親對你發出了招攬。他應該是很看好你,因此才會把你介紹給我。你不應該再接受別人的邀請了,否則你會淪落到很危險的處境當中去。」
卡圖微微皺眉,他似乎很困惑瓊安娜此時的立場和消息的來源。但瓊安娜這番模棱兩可的話他還是聽了進去。因此,他也語氣誠懇的對橋南說:「瓊安娜小姐,···我會接受您的忠告的。」
兩個人走到街角。轉角處一條黑影竄出來。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往相反的方向退開了幾步。
瓊安娜多看了那位卡圖先生一眼,這個時候,他們也都看清楚了,那條黑影只是一條髒兮兮的流浪狗。——這條狗也不知道是串了幾條血脈的,品種不純,長得難看,基因缺陷導致了後肢不太協調。
瓊安娜失笑,「這附近不太能見到狗呢···時間也不早了。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您的專車已經來了。我們就聊到這裡吧。」
卡圖還沉浸在半個小時裡的接連轉折之中。瓊安娜的態度轉變的讓他有些雲遮霧繞。他暗自思索,或許自己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有關接受招攬的問題了。此前從未有人催促,兩方人馬都說他可以慢慢的考慮,但經過瓊安娜的提醒,他倒是認識到了他長久以來的搖擺,已經把自己陷入了一種很危險的境地。
這位瓊安娜小姐是位聰明人,無論她的態度如何,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因此,上車之前,卡圖對瓊安娜說了一句『謝謝。』
——作為今晚的告別。
聰明人總是很好說話的。
瓊安娜站在原地,她任由那條狗在她的褲腳邊上嗅嗅聞聞,知道目送那輛車子從街面上離開。
隨後,她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為稍後到來的談話做了點準備。
三分鐘以後,一個人影匆忙的從那條巷子裡追逐過來。瓊安娜聽到了腳步聲和呼喚寵物的聲音。她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下,安靜無聲。
當那個人走過轉角的時候,淩晨一點,他差點被在轉角處安靜站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的黑髮女人嚇出一生冷汗。
「冷靜,威爾先生!」瓊安娜微笑,按了按他的肩膀。
驚魂未定的威爾非常討厭和陌生人的肢體接觸,他皺著眉頭後退了好幾步。在一個合理的社交距離之外停下來,警惕的看著瓊安娜。
路燈敞亮,四下安靜無聲。
瓊安娜看著對面這個戴著口罩的男人,他警惕的站在那裡,一張臉被遮擋的只剩下眼睛。他的眼睛深邃漂亮,其中包含的警惕和戒備也讓他看上去增色不少。
瓊安娜如此確定這個有些邋遢的男人就是威爾·格雷厄姆。
她彎腰逗弄了一下還在自己腳邊徘徊不去的流浪狗。——機會是在她這邊的,她非常愉快的開口說:「這是你的狗嗎?」
威爾的視線四處漂移,他拒絕和瓊安娜眼神交流,說話的聲音也結結巴巴的:「我···只是在···路上撿到的···你可以把她帶回家。」
「可是我的父親不會允許我收養這麼一隻狗的。我想她還是跟著你更合適,威爾先生。」
「···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你以前認識我?」
威爾確實不記得面前這個深夜穿著白色襯衫逛街的女人是誰了。他對過去的自己一無所知,唯一掌握的,都是他從醫院醒來之後,聽到身邊的人說起的事情。
瓊安娜在和威爾談話,她其實也是在評估威爾現在都狀態。瓊安娜閱讀了和威爾有關的幾乎所有卷宗,最新得到的一些,是威爾在醫院的診斷記錄。
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是遺忘了他所有的過去。他周圍的人都不願意為他去尋找那些記憶。他們不約而同的為他做了決定——遺忘,是最美好的開始。
這是威爾離開美國的確切原因。
而他在失憶之前,是和漢尼拔在一起逃亡,還是獨自一人倖存下來,已經誰都說不清了。
或許不是說不清。
而是已經沒有人敢去想像這個問題。
瓊安娜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回答威爾的問題,威爾卻又遲疑著問了一個問題。
「你這樣···不冷嗎?」
已經是冬天了,一聲單薄的白色襯衣固然好看,但也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了。
「你的共情天賦依然存在?」瓊安娜當然冷,但天氣再冷也不能在之前卡圖的面前事物風度,同理,再冷她也不至於告訴威爾。
「這只是···基本的看法。」威爾無奈的回答瓊安娜。
這種天氣,認為她穿的單薄會很冷,這和共情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最單純的判斷而已。這個女人處處透露著神秘,但···問出的問題。
威爾終歸是沒有否認自己的天賦還在。
「···」出了個小丑的瓊安娜沉默了一下。她迅速的換了個話題:「你還會對過去的事情感到好奇嗎?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是否還在困擾你呢?」
她說話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亮了一下。瓊安娜沒有看螢幕,直接關掉了螢幕。
「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
威爾想當然的認為瓊安娜是他過去的一部分。事實上,他的名字依然還是威爾·格雷厄姆。只要有心,上網檢索一下,就能看到和他過去相關的很多事情了。
FBI的講師,優秀的探員,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還是和食人醫生漢尼拔之間的相關故事。
可他都不記得了。
過去的一切被有毒的迷霧所包圍,濃霧散去之後,只留一片狼藉——威爾的臉被完全毀了,他剛醒來的時候身體也虛弱的隨時都會崩潰。
如果這都代表了他的過去。那是否應該要找回來呢?
「好吧。換個話題···你寫的故事很棒,而我的故事也很暢銷。你需要我為你寫一個序嗎?」
話題太跳躍了。威爾一時間還有些呆愣。那條流浪狗似乎終於確認,瓊安娜並不是個善心的好姑娘,在她身邊兜圈子,不會帶來什麼比垃圾箱更豐厚的回報了。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瓊安娜的腳邊離開,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了。
瓊安娜歎了口氣。她帶有些抱怨的說道:「狗狗總是精力充沛。——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考慮一下我說的事情。」她塞了張紙片在威爾的口袋裡。
威爾著急追尋那只流浪狗的蹤跡,他很敷衍的把名片放到了右褲袋裡,道別都沒有的,很匆忙的離開了。
「小心稻草人,威爾先生!」瓊安娜對著威爾倉促離開的背影提醒道。
瓊安娜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她心情愉悅的接通。
電話裡沒有固定的寒暄,只是一個還算好聽,但並不好意的男聲說:「希望你的談話已經完成了。深夜時間的監控空白,並不是不起眼的小事。」
「睡眠和髮際線有著很大的聯繫,這麼晚還不睡麼,福爾摩斯先生!」
十幾秒之後,是威爾出現之後的五分鐘整。
街面上的探頭重新自如的旋轉。這些監控設備像是要炫耀自己可以三百六十五度轉頭一樣,當著瓊安娜的面轉了一圈,最後都把鏡頭定格在了瓊安娜站著的位置。
瓊安娜聽到手機那頭長長的一聲歎息,她以為麥克羅夫特要掛斷了,卻沒有想到,他又說了一句:「注意保暖···希爾德小姐。」
電話被掛斷,瓊安娜聽到自己父親從房子裡走出來的聲音。希爾德先生大概還在疑惑,自己的女兒為什麼送個客人要用去這麼長的時間。
瓊安娜被冷風吹了個哆嗦。她快步往家裡跑去——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