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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貝克街生存指南》作者:扇舞下的機鋒【完結+番外】

chapter28

  拯救瓊安娜並不是夏洛克要做的事情。只是兇手一定在瓊安娜這裡。

  所以做事情的順序應該是——抓住兇手···順便!救下瓊安娜。

  夏洛克剛坐到的士裡,就收到了華生的回復。

  ——已經在她家門口,但敲門沒有回應。W

  見鬼!瓊安娜剛安裝好安保系統。

  夏洛克回憶起二十幾分鐘之前,自己在街面上對瓊安娜的驚鴻一瞥。她當時就是在嘗試安保系統是否有用。而當那套防盜系統被啟動之後,想要打開並沒有想像當中這麼容易。

  等於這是形成了一個暫時的密室結構。

  更糟糕的,是瓊安娜把她自己和兇手關在了同一個地方!

  真是毫無知覺···

  這條結論在夏洛克的腦海中跳了一下,迅速的被推翻。

  不對!

  他想到瓊安娜之前說過的,『如果兇手遇到我的話,倒楣的應該是兇手才對!』

  當時瓊安娜的身邊就是一面鏡子。

  夏洛克在的士上,在腦海中模擬起了瓊安娜當時所處的位置。

  她當時確實是在從鏡子裡觀察什麼東西。鏡子的擺放方位及角度,決定了瓊安娜可以看到的確切範圍。

  司機突然停車,夏洛克陡然間從記憶宮殿裡出來。

  他聽到司機提醒:「先生···先生,到了。」

  扔下一張英鎊。夏洛克已經能從車窗裡看到站在瓊安娜門口交集等待他的華生了。

  「夏洛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華生感覺事情緊迫,但他對著瓊安娜的防盜門一籌莫展。

  「你不是有她的名片嗎?撥打她的電話!」

  華生愣了一下。立刻依言照辦。

  瓊安娜的彩鈴聲是一首說唱,開頭的那段男聲獨白讓華生嚇了一跳ヾ。但認真的聽完了一首歌,都沒有聽到房間裡的鈴聲響起,更加沒有聽到接電話的聲音。

  「該死的!她這次還做了隔音!」

  華生在做這些嘗試的時候,夏洛克扒著瓊安娜家的窗戶往裡看了一下。

  ——事實證明,所謂的昂貴安保系統,就是在坑自己。

  夏洛克放手跳下來,對殷切期盼的華生搖了搖頭,「不行。窗戶也都關上了。」

  這是號稱連安保公司自己來都打不開的房子。現在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華生想要對大門開木倉。

  但一隻手攔住了他。

  「夏洛克,別攔著我,至少我們要試試!」華生大聲喊道。他拿木倉的動作驚嚇到了路上的行人,路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竄,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他們比瓊安娜要警覺的多。

  「我可沒有在攔著你!」華生聽到夏洛克的聲音和他有些距離。

  他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攔住他的是個特勤人員。邊上站著麥克羅夫特。

  「你最近似乎很關心她!」夏洛克嘲諷的看著麥克羅夫特和他身後的一車特勤人員。

  「我也收到了消息,瓊安娜這次遇到了危險,而我還欠了她一條命。」

  「你可不是個關心別人安危的友善大使。」夏洛克回嘴,「還是你和她的父親達成了什麼骯髒的交易?」

  兄弟兩個還有心要在瓊安娜的門前爭吵,這大概是出於他們之間長久以來的那種慣性。但華生看不下去的打算了兩個人的鬥嘴:「你們還要說多久?瓊安娜還在裡面和個見鬼的犯人關在一起!」

  華生的語氣緊急,福爾摩斯兄弟在他吃人的眼神中閉上了嘴巴。

  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動作。瓊安娜的房子裡就響起了兩聲木倉響。

  微弱,卻還沒有完全被房屋所隔絕。

  他們全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也都知道,此時的房間裡已經塵埃落定。

  三分鐘之後,瓊安娜打開了房門。

  她的衣服上沾染了一點血跡,但這些都是連環殺人犯的的血。

  她和一個殺人犯共處一室三十分鐘,毫髮無傷,還幹掉了殺人犯!

  華生目瞪口呆的看著瓊安娜。

  瓊安娜也很驚訝自己的門口一次性來了這麼多的『客人』。

  索性大家並沒有玩太久的大眼瞪小眼的遊戲,瓊安娜頓了頓,儘量用輕快的語氣邀請他們說:「你們來的正好,進來幫我收拾一下,我還要洗一洗手。」

  她把場景形容的像是自己剛剛殺掉了一條魚。

  在她的這種語氣之下,華生都有些好奇,瓊安娜的房間裡是否真的有一個兇手的存在了。

  當他們上了二樓的客廳,看到一個男人倒在沙發上,孔雀綠的沙發被染成了紅色,他的胸口中了一彈,死不瞑目的倒在那裡。

  他對面的沙發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凹陷,那應該是瓊安娜之前所處的位置。

  廚房裡傳來了水流的聲音,瓊安娜非常認真的在洗手。

  她從容的洗完手,擦乾淨,接著從廚房裡走出來。二樓完全被麥克羅夫特帶過來的人給占滿了。這些人穿著整齊劃一的制服,配備了先進的裝備,統一的面無表情,也就更加凸顯出另外幾個人各自不同的神情來。

  「我真是幸運不是嗎?這樣都活下來了···啊!對了,這批傢俱我一定要換掉,你們要取證就儘快吧。」

  夏洛克不用她說,已經開始檢查瓊安娜房間裡的擺設。

  兩聲木倉響,其中一顆子|彈落在了兇手自己的身上。夏洛克試圖還原出彈道來。

  這個案件的開端並不難還原,他可以假設出瓊安娜在樓下被挾持的情況,但當瓊安娜上了兩樓之後···所有的線索都混雜在了一起,出了本來就混亂的情況之外,現場還被人做了一些細微的改動。

  瓊安娜從木倉聲響起到下樓的三分鐘裡,起碼有兩分鐘的時間是用來改變佈置的。她做了些很細微的變動,就讓整個場景變的雲遮霧繞起來了。

  夏洛克不斷的假設各種可能性,但瓊安娜也不是第一次做改動了,除了得出『違背常理』這個結論之外。夏洛克也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麥克羅夫特沒有和夏洛克一起沉浸在解謎的遊戲中。

  他甚至沒有表現出對整件事情的迷惑不解。

  而這也正是他高明的地方。沉默往往會和明瞭真相聯繫在一起。

  瓊安娜用毛巾擦乾了手,她好整以暇的靠在牆邊看夏洛克眉頭緊鎖,一邊和麥克羅夫特聊天。

  「你今天算是出外勤了嗎?真是···讓人感動。」

  瓊安娜認識麥克羅夫特的日子不算太長,但根據過往的經驗來說,麥克羅夫特這樣的舉動必然有他的意義。

  「我突然想起來還欠了你一條人命。除此之外···我當然也是對這個案件有些興趣。」

  「畢竟這是能難倒夏洛克的案件?」瓊安娜敷衍的笑笑。

  「你很讓我吃驚。」麥克羅夫特突然給了這麼一個評價:「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加入MI6。」

  「你是說···為你工作?」瓊安娜表情有些詭異。

  麥克羅夫特的點點頭。他有本事把招攬的話都說的風輕雲淡,不帶什麼個人色彩。

  「這可真是···」瓊安娜自嘲的笑笑,她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

  如果真的想要加入這些人的行列的話,她一開始就會接受父親的安排,選也個好的學校好好讀書,然後在自己父親的手下工作了。

  她當時要是真的有心,又何必叛逆的從牛津輟學,狠狠的傷害自己父親的一番苦心,一個人在倫敦做私家偵探呢!

  「我的招攬長期有效。如果你什麼時候後悔了,我這裡始終歡迎你。」麥克羅夫特看過瓊安娜的卷宗,他一早就預料到招攬的無效性。

  他給了瓊安娜一張名片。

  ——白色的標準規格卡片上一點花哨的圖案都沒有添加。名片上黑色的標準印刷體,寫了福爾摩斯的名字和一個手機號碼。

  瓊安娜雙手接過,一時間沒有地方放置這張名片。

  瓊安娜在倫敦陰暗面利益交涉非常廣泛。這絕對不是近兩年感剛剛興起的勢力。情報所得的冰山一角看上去就讓人觸目驚心。

  就算希爾德先生精于古典文學,大概也想像不到,他的女兒私底下從事什麼樣的事情。

  但也正是這樣,才解釋的通,為什麼莫里亞蒂和瓊安娜接觸之後,沒有利用她製造什麼紛亂。——他們是一個級別的人,他們達成了協議。

  瓊安娜看懂了他的暗示。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說太多多餘的話。

  研究現場一無所獲的夏洛克把重心重新落在了瓊安娜的身上。

  他或許對瓊安娜這個人還沒有太多的瞭解。但對於麥克羅夫特···他笑這麼高興,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午餐時候都快要過了。不知道我是否與榮幸可以邀請你共進午餐,希爾德小姐。」麥克羅夫特的邀請旨在和瓊安娜討論更多的細節。

  但夏洛克的眉毛跳了一下,他不太像親眼見證這種災難性的情況發生。

  「你的減肥也不是很成功,她要和你共進午餐,應該也不會是很愉快的事情。」

  ——來自夏洛克拆臺,他就差說麥克羅夫特是個胖子了。

  而他之所以沒有說這句話,也只是因為,一旁的華生緊緊的盯著他,就差直接捂住他的嘴。

  瓊安娜挑挑眉。這對兄弟之間的鬥嘴不太常見,並且總是非常有趣。

  她和自己父親的鬥嘴也算非常密集,但總沒有看別人的熱鬧要讓人來的開心。

  「我很樂意接受您的邀請。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想我還是需要更多調整的時間。順便說一句···我開始有些話好奇,您以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

  *

  按照希爾德父女之間的慣例。瓊安娜每次遇到災難性的時刻之後,都必須去心理醫生那裡留下一份『過關』的評估報告。

  希爾德先生自己估計也知道,這份報告的唯一作用就是用來忽悠他。但瓊安娜是個很倔強的孩子,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妥協了。

  瓊安娜和自己的父親通話的過程中,不得不耗費極大的經歷勸回自己父親讓她搬家的打算。

  貝克街的地理位置是獨一無二的,別處再好的高級公寓別墅,對瓊安娜來說也都只是高級監獄而已。

  現在,瓊安娜再次坐在了漢尼拔客廳的沙發上。

  她的心理醫生就坐在她的對面——她們是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係。

  「你的PTSD依然存在,但你不是在為死了人而感覺到恐懼。」這不是瓊安娜後遺症的誘因,她和別的病人全然不同,這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心理學上的實例。

  或者說,從河邊稻草人案件的續集開始,瓊安娜就頻頻帶給漢尼拔驚喜。

  「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吧,這或許會有幫助。」

  漢尼拔擺出的這一副認真做心理醫生的姿態,讓瓊安娜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的來意就是想要講講今天發生的事情。因此也就從善如流的將起了當時的經過。

  瓊安娜最初接受了一個尋人的工作。委託人在把工作給她之後就死於車禍。

  撞死他的是一輛規定線路的旅遊車。兇手是在修理廠做,他能夠接觸車輛的一些維修工作,他在那輛車本身就被動了手腳。通過技術手段致電了桑菲爾德,確認他在馬路對面。就算那天桑菲爾德沒有過馬路,車子也會以其他的形式失控,達成他想要的結果的。

  「動機呢?連環殺死二十多個人,你還沒有說,他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瓊安娜不是個善於講故事的人,但漢尼拔卻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他很輕易的就從瓊安娜製造的一團亂麻的開端裡找到了重要的切入點。

  瓊安娜有些唏噓的說:「他是個退休的探員。適應不了時代了,還執迷于舊日輝煌。工作了一輩子,想要依靠直覺,但卻沒有相對應的能力。」

  工作已經放過了他,但他卻不願意放過他的工作。

  瓊安娜想到今天下午的,年老的兇手坐在他的對面。他對她控訴無法破案的痛苦,那些裝神弄鬼的案件,那些懸而未決的疑團,加上早年因為衝鋒陷陣而落下的一身傷痛,無一不是折磨和考驗。

  「但真正讓他走上不歸路的,還是他的兒子殺死了自己的同學。」老探員一生忙於工作,疏忽了對自己兒子的管教。他的兒子為了虛榮而和有錢的同學做朋友,後來又因為嫉妒而綁架了自己的同學。

  當探員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兒子湯姆對他承認了一切。

  他說出了綁架的地點。

  探員知道,按照他兒子的作案方法,被發現是很簡單的事情。

  他讓自己的兒子收手,放掉他的同學。湯姆表面上答應了,但這卻反而激發了他的叛逆心,他在放走坦森的過程中和他再次發生衝突,並且一時激動,殺死了坦森。

  做父親的看到大勢已去,選擇了幫助自己的兒子掩藏證據。瓊安娜和夏洛克到劇院排查的時候,經驗豐富的老探員試圖把案件偽裝成早年的一個懸案。

  後來陸陸續續的,他繼續作案,馬丁教授、桑菲爾德先生···他索性按照那本懸神秘事件記錄簿開始殺人,這成為了他的一種報復模式,相當的殘忍,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很精彩的故事。如果在美國的話,我想那些記者們已經開始想方設法的把這些經歷編寫成一個故事,用來出版了。」漢尼拔拍了拍手,表示自己理清了事情的順序。

  「現在也不晚啊。我作為事件的當事人,確實準備把這一切都整理成一個故事,我想這對我的事業也會有所幫助。」她停頓了一下,有些遺憾的說:「但這個案件裡還有兩個讓人非常遺憾的點——桑菲爾德先生的女僕死的太過於蹊蹺了。那不符合老探員的處理模式,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做出這麼複雜的現場來。」

  「另一個點是什麼呢?」

  瓊安娜似乎還沉浸在對女僕之死的思索當中。她向來能夠看穿事情的真相,這次難得有未解的地方,算是個很有趣味性的挑戰。

  聽到漢尼拔的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解說還沒有完成,「另一點是——誰才是報喪鳥呢?她可能是這個案件裡唯一的倖存者了!」

  「這確實是個很好的問題。」漢尼拔在瓊安娜的身上再次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她今天和危險無比的接近,但卻並未把她自己置身其中。

  答案已經很明瞭了。

  但漢尼拔還是很配合自己的病人,甚至堪稱縱容的說:「如果你知道了,記得也告訴我。」

  「我大概需要一個名片盒了,你有什麼好的牌子推薦給我嗎···你知道的,這說明我的事業在大步往前。」

  「當然。我很願意為你提供幫助的。」

  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

  過去的一章暫且揭過,黑暗中所有的躁動不安都暫且被壓制回去,蟄伏等待新的機會,破土而出。

  瓊安娜愉快的和漢尼拔碰杯。她不被自己的父親允許,住在哪個死過人,並且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安全設施完備』的房間裡。當然,她也不會失去理智的住在漢尼拔的住處。

  因此,瓊安娜很快就告別了漢尼拔。

  她坐上了一輛私人轎車,前往父親的公寓暫住。

  這也是父女通話之後,瓊安娜所妥協的那一部分。

  然而,此時此刻,在瓊安娜的心裡,她依然被女僕死所困擾著。報喪鳥叩問了她自己,她說——她還需要一個精於破案的人,來幫忙。

  ——幸運的是,這個人的人選,早已經確定了。

  叩問報喪鳥終。


chapter29

  不管這一天發生了什麼,在瓊安娜還是什麼行李都沒有準備,就坐在專車裡,等司機把她送回肯辛頓的住宅。

  她的父親應該已經憂心忡忡的在家裡等待著了。

  瓊安娜低頭白弄了一會兒手機——這不是被接線工人弄壞掉的那個手機,做她這種工作的,也當然不會只有一個手機。

  那個兇手的名字叫什麼,瓊安娜一點都不在意。她大概可以預見明天報紙轟轟烈烈的報導。輿論總是周而復始的在旋轉,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都乏味且無趣。

  晚上十一點半。

  瓊安娜拿著漢尼拔開出來的心理評估診斷,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走了幾步,最後推開了一棟非常傳統的建築。

  ——這是她的家,在她決心和過去的生活脫離之前,她一直都住在這裡。

  父親的等待在預料之中,而出乎瓊安娜預料的是——在家裡等著她的,不只有她的父親。

  「請問您是···?」瓊安娜看著沙發上坐著的男青年,眼神困擾。她確信自己此前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無論是社交媒體,還是現實生活。但她的父親也不至於留下一個工作中的點頭之交在家裡,這也是不符合希爾德的風格的。

  「啊!」男青年站起來,很紳士的對瓊安娜介紹自己:「我叫安德列·卡圖。是希爾德先生的學生。」

  「學生?」瓊安娜眯了眯眼睛。她盯著這個男人看了幾秒,揮了揮手說,「我不記得我的父親什麼時候變成老師了。請你讓一讓···你坐在我最喜歡的椅子上了。」

  瓊安娜確實很喜歡卡圖先生坐著的這個凳子。

  她在這棟房子裡出生,也在這裡長大。這裡到處都有她生活過的痕跡,比如這個沙發椅,貌不驚人,但也是個古董。希爾德先生剛把這把椅子買到家裡,介紹了椅子的木料如何如何,就被幼年的瓊安娜刮出了個長長的刮痕,折損了不少的收藏價值。

  瓊安娜從來都不是個很省心的小孩子。——而且還有很強的地盤意識。

  青年人被瓊安娜的話弄的有些無措。他愣愣的站在那裡,什麼話都沒有說,就給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

  瓊安娜坐在了他之前坐著的位置上。她愜意的把腳擱在了茶几上。

  位置剛剛好,還和她幾年前離開的時候佈置的一樣。

  這些細小的東西都會讓瓊安娜放鬆,也讓她變得柔軟。

  可惜這份柔軟總是不能呈現在它應該表現的地方。

  希爾德先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一直在等待瓊安娜回家,直到幾分鐘前他接到了一通來自內閣的電話。這讓他不得不把客人冷落在客廳裡等待,自己花了十幾分鐘,為『上司』解決了個愚蠢的問題。

  等他出來之後,就看到自己的女兒像個強盜一樣翹著腿坐著,而他請來的客人,則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站在瓊安娜的身邊,有些不知所措。

  「你這是在幹什麼!」希爾德先生對瓊安娜的行為感到無比的生氣。

  女兒不在的時候,他總是期望女兒可以回來。但瓊安娜真的回來之後···簡直糟心的可以!

  「你這還有沒有淑女的樣子了!」

  「淑女?為什麼要用這個詞語···」瓊安娜無語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淑女』的。

  不過,看父親已經換上的睡衣,瓊安娜看看那個男青年,再看看自己的父親。

  表情說不出的恍然大悟。

  「你那是什麼表情!」以希爾德先生對自己女兒的瞭解,就知道她是在裝糊塗了。

  果然,瓊安娜看著站在客廳的兩位男士。無論年輕的這位如何西裝筆挺,提早步入老齡化,她的父親始終是穿著真絲睡衣,全然是對自家人的狀態。

  她聳聳肩膀,把腿收回來,慢吞吞站起來,從兩位男士當中穿過,邊走還邊說:「你們請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瓊安娜!」希爾德被自己的女兒氣的夠嗆。他伸手拉住了瓊安娜的外套。只聽到『刺啦』一聲,瓊安娜的衣袖就被他拉了下來。

  父女兩個人都因為這個情況而暫停了所有的動作,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過了一會兒,希爾德先生乾咳了一聲,率先開口介紹:「卡圖先生是我的學生,我想讓你們認識一下的!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真的該擔心你的品味了!快把這件衣服換掉!」

  瓊安娜聽到父親這麼說,這也算側面印證了她的猜測。她不是很情願的對那位卡圖先生點點頭。

  ——父親如果想要退休,就要留下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在裡面幫忙。雖然這可能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但培養一個合適的接班人,從來都不是短期的工作。

  瓊安娜有些不情願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她本來是穿著白襯衫在家裡的,衣服的下擺濺到了兩滴血跡。為了擾亂夏洛克的觀察,瓊安娜隨手選了一套外套,後來她就一直沒有空閒的時間,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遇到被拉下袖子的情況來。

  「你的衣服上···」卡圖先生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就算再消息靈通,今天之前也別想從外界知道任何關於『希爾德家小姐』的消息。至於現在,他大概已經把瓊安娜列入了『野蠻粗魯』的分類裡了。

  「瓊安娜···」希爾德先生自己知道這兩點『污漬』都是些什麼東西。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最後終於軟化了下來。他歎了口氣,對瓊安娜說:「先坐下吧,我去倒杯茶。」

  ——希爾德家沒有請女傭的習慣。

  瓊安娜的母親早幾年死了,有一段時間,她排斥所有的陌生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原來的一個負責打掃的女傭被辭退,時間久了,希爾德先生也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沒有人幫忙的日子。

  他有時候還會提起維多利亞時代,紳士們下廚房是犯罪ヾ的事情,但也只能抱怨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習慣有人干預的生活了。

  瓊安娜和卡圖先生互相的對視了一會兒。

  雙目交接其實是一項很微妙的交流。他會暴露你的態度,但你也能從對方細微的表情當中觀察到他的性格。

  瓊安娜事先對卡圖沒有任何的瞭解。她不喜歡對位置的事情發表看法。

  因此,她很仔細的觀察這位先生。

  ——還是很靦腆的一張白紙,從細節來看,應該是個很穩重耐心的人。現在還不一定能看出他是否會按照父親劃定的方向走下去。但瓊安娜能夠看到這個人的潛力,她至少能夠理解,為什麼父親願意栽培這麼個人。

  「請坐。」她重新開口。這次,散發出了一定的善意。

  卡圖不可能因此就忘記幾分鐘之前發生的事情。但他還處於蒙掉的狀態。誰會想到,平日運籌帷幄的希爾德先生會有這麼個讓人···的女兒。這確實是很大的衝擊,讓人此生難忘。

  「紅酒。我想你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希爾德先生帶了兩個酒杯出來。

  瓊安娜很遺憾自己沒份,不過鑒於自己的累累前科,她也沒有抱怨什麼。

  「這是我的女兒瓊安娜。」事已至此,就算希爾德先生有多麼希望撮合瓊安娜找到一個男朋友,從此脫離那種不安定的私家偵探職業。他也只能這麼說了。

  「他已經自我介紹過了。但我不是很確定,你是要讓他留宿嗎?」瓊安娜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鬧出這一出。她已經處理的很好了,大概還欠缺一點桀驁不馴,這位先生就永遠不會再來叨擾她了。

  「真是抱歉···沒想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也該告辭了。」卡圖還沒有徹底決定和這位位高權重的上司學習。他深刻明白答應之後,他所要承擔的責任。莫名收到邀請已經讓他非常驚訝,雖然在看到瓊安娜之後疑惑稍減,但還是···深深受到了驚嚇。

  希爾德先生眼看這件事情沒有了繼續的可能。總算瓊安娜沒有發瘋做出什麼太過失禮的事情——之前瓊安娜的反應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可憐的希爾德先生)。

  他見好就收,接受了後輩的告辭。

  「我想瓊安娜會代我送你幾步的。」讓女士送別不是什麼太常規的做法。

  瓊安娜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她正好也有事情想要和這位先生聊聊,因此從善如流的答應了下來。

  「我來送你。」


chapter30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街面上空曠並且無人。只不過因為是富人區,加上街面上停泊的豪車大都價值不菲,因此放眼望去,到處都安裝監控設備。

  瓊安娜陪著卡圖走了幾步,走在她身邊的這位紳士沉默寡言的讓人心生敬畏。這樣謹慎的性格確實會幫他在職業的生涯當中走的更好更遠。

  但此時對瓊安娜來說,卻只是意味著,必須由她開場。

  「我一直都生活在倫敦,從事的是私家偵探的行當。今天剛剛完成了一個案子——你不會想要知道細節是什麼,但有一點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過去的事情總是不願意放過細現在的人。」

  卡圖被瓊安娜的開場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從瓊安娜的言語中聽出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來。

  「瓊安娜小姐,我不太明白···」

  「不,其實你是明白的。」瓊安娜伸出食指,輕輕的豎在嘴唇邊上,她讓卡圖先安靜,接著就慢慢說道:「我的父親對你發出了招攬。他應該是很看好你,因此才會把你介紹給我。你不應該再接受別人的邀請了,否則你會淪落到很危險的處境當中去。」

  卡圖微微皺眉,他似乎很困惑瓊安娜此時的立場和消息的來源。但瓊安娜這番模棱兩可的話他還是聽了進去。因此,他也語氣誠懇的對橋南說:「瓊安娜小姐,···我會接受您的忠告的。」

  兩個人走到街角。轉角處一條黑影竄出來。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往相反的方向退開了幾步。

  瓊安娜多看了那位卡圖先生一眼,這個時候,他們也都看清楚了,那條黑影只是一條髒兮兮的流浪狗。——這條狗也不知道是串了幾條血脈的,品種不純,長得難看,基因缺陷導致了後肢不太協調。

  瓊安娜失笑,「這附近不太能見到狗呢···時間也不早了。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您的專車已經來了。我們就聊到這裡吧。」

  卡圖還沉浸在半個小時裡的接連轉折之中。瓊安娜的態度轉變的讓他有些雲遮霧繞。他暗自思索,或許自己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有關接受招攬的問題了。此前從未有人催促,兩方人馬都說他可以慢慢的考慮,但經過瓊安娜的提醒,他倒是認識到了他長久以來的搖擺,已經把自己陷入了一種很危險的境地。

  這位瓊安娜小姐是位聰明人,無論她的態度如何,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因此,上車之前,卡圖對瓊安娜說了一句『謝謝。』

  ——作為今晚的告別。

  聰明人總是很好說話的。

  瓊安娜站在原地,她任由那條狗在她的褲腳邊上嗅嗅聞聞,知道目送那輛車子從街面上離開。

  隨後,她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為稍後到來的談話做了點準備。

  三分鐘以後,一個人影匆忙的從那條巷子裡追逐過來。瓊安娜聽到了腳步聲和呼喚寵物的聲音。她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下,安靜無聲。

  當那個人走過轉角的時候,淩晨一點,他差點被在轉角處安靜站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的黑髮女人嚇出一生冷汗。

  「冷靜,威爾先生!」瓊安娜微笑,按了按他的肩膀。

  驚魂未定的威爾非常討厭和陌生人的肢體接觸,他皺著眉頭後退了好幾步。在一個合理的社交距離之外停下來,警惕的看著瓊安娜。

  路燈敞亮,四下安靜無聲。

  瓊安娜看著對面這個戴著口罩的男人,他警惕的站在那裡,一張臉被遮擋的只剩下眼睛。他的眼睛深邃漂亮,其中包含的警惕和戒備也讓他看上去增色不少。

  瓊安娜如此確定這個有些邋遢的男人就是威爾·格雷厄姆。

  她彎腰逗弄了一下還在自己腳邊徘徊不去的流浪狗。——機會是在她這邊的,她非常愉快的開口說:「這是你的狗嗎?」

  威爾的視線四處漂移,他拒絕和瓊安娜眼神交流,說話的聲音也結結巴巴的:「我···只是在···路上撿到的···你可以把她帶回家。」

  「可是我的父親不會允許我收養這麼一隻狗的。我想她還是跟著你更合適,威爾先生。」

  「···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你以前認識我?」

  威爾確實不記得面前這個深夜穿著白色襯衫逛街的女人是誰了。他對過去的自己一無所知,唯一掌握的,都是他從醫院醒來之後,聽到身邊的人說起的事情。

  瓊安娜在和威爾談話,她其實也是在評估威爾現在都狀態。瓊安娜閱讀了和威爾有關的幾乎所有卷宗,最新得到的一些,是威爾在醫院的診斷記錄。

  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是遺忘了他所有的過去。他周圍的人都不願意為他去尋找那些記憶。他們不約而同的為他做了決定——遺忘,是最美好的開始。

  這是威爾離開美國的確切原因。

  而他在失憶之前,是和漢尼拔在一起逃亡,還是獨自一人倖存下來,已經誰都說不清了。

  或許不是說不清。

  而是已經沒有人敢去想像這個問題。

  瓊安娜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回答威爾的問題,威爾卻又遲疑著問了一個問題。

  「你這樣···不冷嗎?」

  已經是冬天了,一聲單薄的白色襯衣固然好看,但也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了。

  「你的共情天賦依然存在?」瓊安娜當然冷,但天氣再冷也不能在之前卡圖的面前事物風度,同理,再冷她也不至於告訴威爾。

  「這只是···基本的看法。」威爾無奈的回答瓊安娜。

  這種天氣,認為她穿的單薄會很冷,這和共情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最單純的判斷而已。這個女人處處透露著神秘,但···問出的問題。

  威爾終歸是沒有否認自己的天賦還在。

  「···」出了個小丑的瓊安娜沉默了一下。她迅速的換了個話題:「你還會對過去的事情感到好奇嗎?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是否還在困擾你呢?」

  她說話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亮了一下。瓊安娜沒有看螢幕,直接關掉了螢幕。

  「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

  威爾想當然的認為瓊安娜是他過去的一部分。事實上,他的名字依然還是威爾·格雷厄姆。只要有心,上網檢索一下,就能看到和他過去相關的很多事情了。

  FBI的講師,優秀的探員,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還是和食人醫生漢尼拔之間的相關故事。

  可他都不記得了。

  過去的一切被有毒的迷霧所包圍,濃霧散去之後,只留一片狼藉——威爾的臉被完全毀了,他剛醒來的時候身體也虛弱的隨時都會崩潰。

  如果這都代表了他的過去。那是否應該要找回來呢?

  「好吧。換個話題···你寫的故事很棒,而我的故事也很暢銷。你需要我為你寫一個序嗎?」

  話題太跳躍了。威爾一時間還有些呆愣。那條流浪狗似乎終於確認,瓊安娜並不是個善心的好姑娘,在她身邊兜圈子,不會帶來什麼比垃圾箱更豐厚的回報了。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瓊安娜的腳邊離開,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了。

  瓊安娜歎了口氣。她帶有些抱怨的說道:「狗狗總是精力充沛。——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考慮一下我說的事情。」她塞了張紙片在威爾的口袋裡。

  威爾著急追尋那只流浪狗的蹤跡,他很敷衍的把名片放到了右褲袋裡,道別都沒有的,很匆忙的離開了。

  「小心稻草人,威爾先生!」瓊安娜對著威爾倉促離開的背影提醒道。

  瓊安娜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她心情愉悅的接通。

  電話裡沒有固定的寒暄,只是一個還算好聽,但並不好意的男聲說:「希望你的談話已經完成了。深夜時間的監控空白,並不是不起眼的小事。」

  「睡眠和髮際線有著很大的聯繫,這麼晚還不睡麼,福爾摩斯先生!」

  十幾秒之後,是威爾出現之後的五分鐘整。

  街面上的探頭重新自如的旋轉。這些監控設備像是要炫耀自己可以三百六十五度轉頭一樣,當著瓊安娜的面轉了一圈,最後都把鏡頭定格在了瓊安娜站著的位置。

  瓊安娜聽到手機那頭長長的一聲歎息,她以為麥克羅夫特要掛斷了,卻沒有想到,他又說了一句:「注意保暖···希爾德小姐。」

  電話被掛斷,瓊安娜聽到自己父親從房子裡走出來的聲音。希爾德先生大概還在疑惑,自己的女兒為什麼送個客人要用去這麼長的時間。

  瓊安娜被冷風吹了個哆嗦。她快步往家裡跑去——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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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莫里亞蒂的公審結束之後。作為專家證人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因為擾亂秩序被臨時漸進。陪審團一一致認為莫里亞蒂無罪,直接成為了對司法體制的一項巨大嘲諷。

  瓊安娜放下報紙,神色不明。

  重新和父親住在一起,就意味著她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會沒有委託人上門——無聊是人生的一項重大損失。但還在上班的希爾德先生派人看住了瓊安娜,讓她不要沒事外出。

  『倫敦不安全···我不希望你和夏洛克一樣。』

  ——瓊安娜父親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聽了他的話,接收到他眼中真切的擔憂之後,瓊安娜不得不暫時放棄了爭論,乖乖的在家裡停留了一周多。

  但這樣的休息不適合繼續下去。公審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會不同程度的加速。瓊安娜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去開始活動的話,外面就要亂套了。

  要繞過門口的安保人員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更何況這幾個人被賦予的使命是『照顧』,而並非『監視』。

  時隔一周多,瓊安娜重新回到了她在貝克街的房子。

  她在門前的地毯下面找到自己的鑰匙。施工人員已經把所有弄髒的傢俱都清理掉了。那一套防盜設備因為之前的尷尬,也被希爾德先生洩憤的拆除。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她剛搬進來時候的狀態。

  至於那些人所擔心的,瓊安娜再住在這棟房子裡,是否會有心理陰影之類。那才是多餘的煩惱呢。

  瓊安娜在門口就遇到了隔壁給花澆水的漢尼拔。

  她看到他很精心的擺弄那些植物,午後的陽光讓漢尼拔看上去很溫暖。

  喬安禮貌的問了聲好,哪怕她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鬼,但人皮賞心悅目,遠觀就好,何必越過藩籬?

  「下午好,萊克特醫生。」

  醫生微微點頭,和瓊安娜寒暄了幾句。

  「準備搬回來了嗎?這兩天的貝克街確實很有意思···」他們這些人對有意思的理解和常人大有不同。

  ——有意思是多方面的,圍繞著221B的陰謀已經鋪開。四個殺手圍繞在夏洛克房子的周圍。最遠的一個殺手住在瓊安娜的對面。

  瓊安娜和漢尼拔一同看向馬路對面行色匆匆的俄國住客。搖了搖頭,提醒道:「倫敦的地圖很有意思,有空的時候,我很樂意帶你四處逛逛。但···有些規則是不能破壞的。」

  他們關注了對面的女殺手一會兒,看那個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園林裡的觀賞類動物。

  沉浸在對夏洛克監視任務中的殺手並沒有意識到對面兩個住戶的窺探。她警惕的回到自己的房子裡,所有的窗簾都緊緊的拉上,不露出一點縫隙來。

  瓊安娜回到自己的房子裡。

  所有的傢俱完好無損,好像是有人施展了什麼時光倒退的魔法一樣。

  但終極的秘密其實只有一個——普通人無法殺死她。她像是被遺忘了一樣的活著。

  停頓的時間不久,麥克羅夫特的電話再次打過來。瓊安娜估計自己在通信公司的的手機通話記錄裡,福爾摩斯的手機號會佔據很大的份額。···僅僅從記錄上看,他們簡直像是要熱戀了一樣!

  但這只是錯覺而已。

  手機響了三次,瓊安娜接通了電話。

  「回到貝克街了?希望你對新的住戶沒有太大的看法。」麥克羅夫特並不想一直和瓊安娜談話。瓊安娜的口風比蚌殼還要堅硬,來路不明,至今撲朔迷離。

  甚至可以說,等莫里亞蒂的事情被解決掉之後,瓊安娜的問題一定會被他列入章程,作為最需要解決的隱患。

  「四個殺手圍繞你的弟弟,我的看法有什麼值得發表的。」瓊安娜走到書架邊上拿下一本書。她看著自己書架,表情稍微變了變,繼續說:「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讓華生好好看著夏洛克的嗎?···啊!你是已經找過他了嗎!」

  瓊安娜取書的手頓了頓。她一邊講電話,一邊把書重新推回書架上。

  「你還記我的們的交易嗎?」

  「交易?」瓊安娜撇了撇嘴,這只是她情緒的一種表達,即使麥克羅夫特看不到她的表情,估計也能從停頓當中聽出端倪來。

  但瓊安娜還是解釋了一下:「我是為了我父親的安定才和你達成交易的。他的危機我已經全部解決了。現在···已經不存在什麼交易了。」

  漢尼拔放棄對父親動手之後,麥克羅夫特那裡的保證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更何況···麥克路否特也是有不守諾言的先例的。瓊安娜如果幫了夏洛克,她才要擔心來自莫里亞蒂的手段。

  根本沒有這個必要。這些事情還是只要看著就好了。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下。

  麥克羅夫特只是沉默,他更多的像是一台精密的機器,權衡利弊,而不是出現氣憤之類的多餘感情。——瓊安娜做出這種事情是預料之中的,她要是這個時候還兢兢業業的保護夏洛克,反而是要讓他懷疑的了。

  兩個互相猜忌的人如何走到一起。他們要堅持試探彼此,事情就不存在什麼人情味兒。

  「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掛斷了,···佔用你的時間,也是很罪過的事情。」瓊安娜的手機已經離開了耳邊。

  但電話裡隱約傳來的聲音,讓她不得不重新聽福爾摩斯說下去。

  「你和我的弟弟完全不一樣···瓊安娜···你的手機裡只有我和你父親的手機號碼。這不是因為你有多孤獨,而是你認識的那些人,都永遠不能在陽光下。這是你要走的道路嗎?你···」

  瓊安娜笑了一下,「我想我的手機裡還會有華生的電話。我選擇的朋友是我的事情。當你想要利用我的消息的時候,就不要含情脈脈的指責我選擇什麼朋友。如果審問莫里亞蒂失敗,成為了你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想要得到消息的理由,那麼也請不要這麼做。」她不是適合煽情的對象,早就不是了。

  瓊安娜掛斷了電話。

  她突然回頭,對著房間裡喊道:「福爾摩斯先生!有事情你可以出來和我說!」

  另一位福爾摩斯先生從瓊安娜的沙發後面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夏洛克還穿著一件風衣,帶著皮手套。想來在登堂入室之前,他沒有想到瓊安娜會突然回家。

  「你和其他的秘密主義者不太一樣。」夏洛克從容的坐在了瓊安娜的沙發上。值得一提的是,他做的位置就是那個接線工人死掉的位置。瓊安娜稍微移動過屍體,而現在,這個位置被夏洛克還原了。

  「你是說不喜歡把秘密放在自己的房子裡?」瓊安娜冷笑,她指了指自己的書牆:「但你已經要到了你想要的部分了,不是嗎?」

  夏洛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證據袋。——就是那種探員在案發現場收集證據的袋子。

  這個袋子曾經屬於瓊安娜,她把關於報喪鳥的幾頁筆記放在了裡面,然後藏在了書牆裡。

  「你已經看過了。有什麼感想嗎?」瓊安娜被夏洛克的行為氣笑了。她知道要他奉還是不可能事情。更何況,被一個福爾摩斯看過的東西,基本就等於牢牢的印刻在他的腦海裡了。記憶是無法搶奪的東西,但這種行為本身無法讓人推崇!

  「我最初以為報喪鳥是一個靈異事件的代稱。但事實上,這是個倫敦勢力的代號。查理隸屬於報喪鳥,也就是說,他曾經是你的手下。」

  在看到這份東西之前,夏洛克所擁有的都只是一些線索和片段,但當他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他才真正看清了瓊安娜的一部分。

  「所以···?」

  「你確實有殺死查理的動機了。」

  「他不是我殺的。還有就是,你什麼時候在意這些問題了?」瓊安娜雖然是這麼問的,但她知道,夏洛克始終都是在意這些的。

  這是他們之間最本質的區別。

  「五年之前,麥克羅夫特和希爾德聯手打擊倫敦的勢力。他在西區的一個倉庫裡找到我···除了我意外,還有一個女生也被帶走了···」

  「我猜你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敢賣給你那些藥品了?」瓊安娜不否認。

  於是夏洛克下了結論——「那個被帶走的女生是你,你當時也在那裡!」

  甚至有可能是瓊安娜舉報了自己和夏洛克的所在,她讓兩位大家長憤怒,讓他們動手摧毀各種私下的組織和團體。瓊安娜趁著這個過程中,建立自己的王國。

  瓊安娜不是個受害者,而是個籌畫者。

  瓊安娜點頭承認,「我確實在那裡。我當時也有些迷糊···不過我看到你的哥哥從你的身邊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你服用的劑量。」

  不用問了,這一定是來自福爾摩斯家的傳統,只要劑量被記錄下來,麥克羅夫特總有辦法配置對應的解藥。

  這只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瓊安娜都不能夠理解夏洛克那種玩命的消遣。

  他就不怕自己的智慧永遠的遺落在那些藥品所搭建的泥沼裡了?

  「那次你是真的快要死了···前所未有的接近死亡,這種記憶,我猜你不會那麼容易忘記的?」

  但即使沒有忘記,夏洛克也一定把這段深鎖在記憶宮殿中,以至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想起,自己曾經見到過瓊安娜!


chapter32

  但他現在想起來了。夏洛克沒有理會瓊安娜的這句話。——他在想,瓊安娜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才幾歲?當時她就瞞過了麥克羅夫特和希爾德。這麼多年過去了,報喪鳥又稱為了一個什麼樣子的名字?

  夏洛克不說話,瓊安娜就一個人繼續說下去:「你該注意安全的,夏洛克。」

  在對她的瞭解程度上,夏洛克已經超過了麥克羅夫特。他領先的非常危險,讓瓊安娜不得不地方他了。福爾摩斯總是很有殺傷力,但如果知道了他們要什麼,或許就···

  瓊安娜在思索夏洛克沒有立即離開的理由。

  夏洛克就主動提出了這個問題:「我需要你保證他們的安全。」

  「他們?」瓊安娜問道。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瓊安娜當初是這麼威脅麥克羅夫特的。而夏洛克現在就是這麼威脅她的。

  對了,他們把這個叫做交易。

  「我周圍的人。」夏洛克補充。

  瓊安娜因為他的這句話而露出一個微笑。更多的時候,區分兩個福爾摩斯之間的區別,就是大的那個太穩定,而小的那個充滿了不確定性。

  「這樣,你就不會說和我有關的事情了嗎?」

  「只要你不成為第二個莫里亞蒂!」夏洛克已經走到了門邊。這個莫里亞蒂教授發誓要殺死的對手,此時或許還不知道計畫的全部,但他顯然隱隱有所知覺,並且開始了一些委託和部署。

  如果,夏洛克是這樣的話,或許他真的有可能會活下去呢···

  「你是讓我不要成為你的敵人?」

  「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做超出底線的事情!

  瓊安娜還想要說什麼。但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自希爾德先生的電話,他在上班過程中聽到女兒再次離開的消息,一番怒氣顯然還無法發洩。

  「怎麼又回去了!你還記得我是怎麼警告你的嗎!」作為瓊安娜的父親,希爾德先生此時深切的感受到了麥克羅夫特的心塞之處。他或許要感謝瓊安娜這麼多年來都和你低調,而不是和夏洛克一樣弄的盡人皆知。

  可就算是這樣,他要操的心還是一樣的!希爾德先生不確定自己的女兒是否知道她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她需要一個人指引,而不是這麼盲目的走下去。

  「我讓卡圖來接你。你最好待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路法斯·布魯爾的兒女被人綁架了。我不希望你是下一個!」

  瓊安娜愣了一下,她不是太確定的問:「那個人是誰?」

  「他是駐美大使!」

  父親大人果斷的掛掉了電話。留下了一個對瓊安娜來說不算是好消息的通知。

  瓊安娜掛斷電話之後,夏洛克早就已經正正當當的下樓離開了。她有些遺憾的從陽臺上看到夏洛克走出去的身影,對面的住客的窗戶上被陽光反射的閃爍了一下,那是□□。

  瓊安娜重新拉上窗簾,她走到自己的書牆邊上。在那本藏著報喪鳥消息的筆記本邊上,再數三本書的位置,就是威爾的那本《海岸線》。

  她或許應該慶倖,在夏洛克斬獲一條重要線索的同時,他遺漏了另外一條。也因此,沒有把瓊安娜的部署弄亂。

  瓊安娜的目光停留在那本裝訂仔細,但封面灰黑一片的出版讀物上。書脊上的廣告字體像是要破紙而出,真的重現那片海岸和···當時威爾所經歷的事情一樣。

  *

  麥克羅夫特統籌身邊的很多事情,他的工作絕非華生在第歐根尼俱樂部看到的那麼簡單——喝喝紅茶,隨口分派任務?女王給他的工作若是清閒至此,那也就不會有相對應的,讓人敬畏的權利了。

  每天會有數不清的資訊從MI6輸入輸出。麥克羅夫特負責做一些人工的判斷,精確、並且深謀遠慮。

  他的萬能女助手會為他篩選一部分無關的資訊。這會確保他的工作很高效,也能分處更多的精力,處理計畫以外的事情。

  有一部分人是始終在監視名單上的——經過專業評估,證明了他們的危險性和危害性。麥克羅夫特派人對他們進行監控,每天報告都會匯總到他這裡,日日如此,但對待特定的人群,效果總是微乎其微的。

  對莫里亞蒂的監控報告,每天都會缺少幾個小時,他存在在報告裡的所有時間,都是遵紀守法的模範公民。但除此之外的那些時刻,則是所有危機的來源。這群人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監控更多的是寄希望於能夠抓到他們的一時疏漏,而不是收集什麼證據。

  相比較而言,瓊安娜的監控報告會更加詳實而···良心。她不常失去行蹤。唯一的一次是幾天前的深夜,十五分鐘的監控空白,不知道她和什麼人溝通過。

  這一點會造成的威脅還未曾可知。麥克羅夫特簽字授權,調高了瓊安娜的監控等級。她是所有人員中最棘手的一個。

  想一想,如果希爾德知道自己的女兒被監視了,那個男人會不惜代價的和他翻臉。而希爾德先生,確實有顛覆他的能力。

  他們在一個陣營···順便交流一下監管夏洛克或者瓊安娜的經驗···真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麥克羅夫特喝了口咖啡。他打開了桌面上關於瓊安娜的檔。簡單的翻看之後,他皺起了眉頭。

  「這份報告是誰寫的?讓他過來見我!」平靜的語氣之下,蘊藏了不滿。已經很熟悉他工作模式的辛西婭,在呈上報告之前,就確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用最快的速度接通了內線,叫來了專門負責這一項的特工。

  「福爾摩斯先生。」工作多年的特工被分配了這麼一個不算太精彩的工作。他或許應該慶倖自己跟蹤的不是什麼整天出席活動的名媛,相比之下,深居簡出的希爾德小姐讓他節省了不少工作量。

  但現在可不是慶倖的時候,面前的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一個大寫M——master或者my lord可以隨意理解。他的召喚絕對不是為了表揚他的工作,稍有不慎,可能前程也就沒有了。

  「是的,先生。」特工在麥克羅夫特那雙冰藍的眼睛的注視下,不是太自信的回答。

  「以前監視蒙塔古的特工,都會去翻閱郵箱,貼身尾隨,甚至在必要的時刻,翻找每天倒出來的垃圾。你是否因為監視物件是個女性,所以放鬆了這些環節?」報告裡只寫了每天起床和睡覺的事件,大片的空行空段,在這麼關鍵時刻,瓊安娜根本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我是嚴格按照章程做的。」特工有些委屈。這位瓊安娜·希爾德小姐絕對是個當之無愧的環保主義者。

  她在生活中幾乎不製造出任何的垃圾——廚房裡有廚餘垃圾粉碎的設備,大多數的有機垃圾都是粉碎之後直接沖進下水道的。她熱衷於下廚,因此連外賣的單據都無從保存整理。至於信件,那大概真的是維多利亞時期的事情了。時下的年輕人很少有用紙質信件的,瓊安娜自己都不檢查郵箱,反而是他作為監控人員,每天都會去打開看看——毫無所得。

  特工的這些表情都寫在了他的臉上。

  某種意義上,瓊安娜比夏洛克還要難弄。關於她的監控工作是所有特工的噩夢、資源的浪費、領導人的碌碌無為!

  麥克羅夫特沒有放過可憐的特工。

  「一周前的淩晨,監控空白,而你的報告也是空白的。」

  特工被他看的汗如雨下,他有些倉皇的看了辛西婭一眼。

  女秘書難得開口為他解釋說:「另一份報告裡,關於特工遭受襲擊的事情,先生。」

  麥克羅夫特聽後微微一頓,他示意可憐的特工可以先離開了。

  「希望你能夠對得起你家族的名聲,卡圖先生。」

  這是另外一個卡圖。

  麥克羅夫特想用這個卡圖來牽制希爾德身邊的卡圖先生。他們年齡相差不大,但卻是叔侄的關係···想對應的,能力也是差別巨大。

  「卡圖先生預約了之後的十五分鐘···關於答覆的事情。」

  辛西婭和麥克羅夫特合演了一出震懾卡圖的戲碼。相關的報告麥克羅夫特早就爛熟於心。這麼做是為了招攬安德列·卡圖。希望他能夠在選擇站位的時候,多考慮一下自己···稍顯遜色的叔叔。

  「讓他進來。」麥克羅夫特收起了上一份文件。他對站在一邊的辛西婭問道:「你覺得他會站在哪一邊?」

  「我想您已經有答案了,先生。」女秘書嚴謹的不曾發表自己的看法。

  很少有人會謝絕麥克羅夫特的招攬。

  *

  半個小時之後,瓊安娜等到了安德列·卡圖的電話。

  瓊安娜不意外自己的父親會給卡圖手機號。或者他是從別的途徑得到,對於有心人來說,這從來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在電話裡,年輕的卡圖先生很高興的告知瓊安娜。

  『謝謝您的建議,我想希爾德先生,會是個很好的老師的。』

  他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最終拒絕了福爾摩斯先生的橄欖枝。

  瓊安娜一邊聽著,一邊從自己的平板上調閱了一份檔案,檔案上的姓名是——本·卡圖。

  「明智的做法。」她笑著回答,她愉快的關掉了手上的平板。


chapter33

  有一段時間,瓊安娜再次選擇閉門不出。一方面是因為時機還沒有成熟,夏洛克尚未觸發周圍的機關,根本就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情發生。而另一方面,瓊安娜有了一種危機感,似乎有什麼陰影在她的周圍暗自窺伺。

  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瓊安娜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守在家裡,日常的生活在超市和家庭當中兩點一線。所有的資訊通過互聯網和新聞媒體來得知。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時候,自媒體能夠輸出的信息量,無論是從品質還是速度上來說,都不比專業資料庫裡的差勁。

  尤其是一些獨家爆料。

  瓊安娜在平板上讀到了一則很有趣的消息——大使的兩個孩子都已經在夏洛克的幫助下獲救。女孩子受到了嚴重的心靈創傷,而男孩子則還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報導的最後,別有深意的拍攝了一張夏洛克側臉的圖片,邊上的文字寫的是——小女孩在看到夏洛克的時候情緒激動,疑似夏洛克和綁架者有體征上的共同點。

  時候快要到了。

  瓊安娜記了一下寫文章的人的帳號名稱。她把自己收拾妥當,給自己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我想要見一見那位大使的孩子。」

  電話那頭的希爾德先生頭一下大了,他非常無奈的問瓊安娜:「你又有什麼新主意了?這種事情不要去插手。」

  「那個叫克勞黛的孩子。我想見見她。或許···我可以和她分享一下如何度過這個難關。」瓊安娜這番話難得示弱。

  以希爾德先生所處的位置,他不至於要靠瓊安娜來連接和大使之間的關係。按照希爾德先生的本意,他不希望瓊安娜和這些事情有牽扯···但瓊安娜說到了過去。

  她曾經也被人綁架過,即便營救及時,希爾德先生也不確定,自己的女兒是否已經從那段過往當中走出來了。

  瓊安娜從來不提起當初的事情。她這次願意主動面對,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情。

  希爾德先生猶豫了一下,對瓊安娜說:「你可以去···但我要安排一個人陪著你。」

  「誰?···你不會又要把卡圖先生推給我吧!」瓊安娜對自己父親孜孜不倦的推銷有些無奈。不過,卡圖現在也算是自己陣營裡的人了,這樣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你和他去,或者你不去。」希爾德先生的態度非常堅決。

  瓊安娜半推半就的答應道:「既然他是你的人,那就讓他一起吧!」

  *

  接送的專車在十分鐘之後就到達了221B的門前。

  瓊安娜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衣服沒有扣起來,長衣擺被風一吹,往兩邊,氣勢十足。她上了車,看到坐在後排的卡圖先生。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紅箱。瓊安娜盯著那個箱子看了一眼,她很熟悉這裡面的流程,憑藉卡圖的地位,他還沒有許可權打開這個箱子,應該只是負責運送。

  「希望沒有干擾到你的工作。」瓊安娜隨口客氣了一下。她關上車門,指了指卡圖懷裡的紅箱:「祝你早日得到打開的許可權。」

  這種祝福委婉的可怕,卡圖始終不能適應瓊安娜的風格。他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你和我父親工作還適應嗎?我想你很快就會發現,你做出的決定是真確的。」瓊安娜看了一眼開車的司機,然後轉身往車尾看。

  卡圖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的這一連串動作。起初,他以為是有什麼人跟蹤專車,也不免緊張了一下,但回頭看到時候,發現後面的車子始終變換,並沒有車子在跟蹤。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瓊安娜面色不變的轉回頭來。

  她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瓊安娜重新把話題轉回到卡圖的工作問題上來。「我想你的決定,應該不會影響你在麥克羅夫特面前的狀態吧!」

  瓊安娜沒有指望卡圖作為父親接任者的開始,就可以和父親一樣,做到與福爾摩斯分庭抗禮。她不意外下一個階段,權利的格局會發生變化,對此她也做出了一些安排。

  ——卡圖需要做的是保持足夠的理智,關鍵的時候不出錯誤。其餘的部分,瓊安娜自然找了人來分擔壓力的。

  「我想是的。」卡圖的回答還算乾脆。他聽瓊安娜談論麥克羅夫特的時候非常熟稔,就有些好奇的問:「你叫他···麥克羅夫特?」

  「不然呢?」瓊安娜反問,「難道你覺得我應該叫他麥克?」

  卡圖並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驚悚的看著瓊安娜,覺得她的這個『麥克』簡直是神來之筆。

  瓊安娜卻是毫不動搖。她指了指這輛車,「臨時調遣過來的車輛?反正我們的談話也不可能涉及機密不是嗎?如果真有竊聽設備之類的···你覺得我們的麥克會不會做這種事情?」

  卡圖被瓊安娜弄的有些緊張。他心中一直有這一個排行···希爾德先生還是比較好說話的,福爾摩斯相對難纏,而最摸不清底細則是瓊安娜。

  好在煎熬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汽車停在了一家高級私立醫院門口,卡圖迅速的下車,像是已經害怕和瓊安娜停留在同一個空間裡了。

  瓊安娜在醫院的門口看到了從裡面走出來的華生。她遠遠的和軍醫打了個招呼——看到華生的時候,她還以為夏洛克就在附近。

  卡圖站在邊上完美的充當佈景板。他看到了這位約翰·華生先生好奇的打量,但瓊安娜不介紹,他就當做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夏洛克又來了?···我看了媒體的報導,他在這個案件裡還是功勞很大的,只不過還沒有抓到兇手,請務必不要太著急了。」

  華生笑的有些勉強。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瓊安娜沒有繼續問他,她和卡圖兩個人找到了克勞黛的病房。有著一頭漂亮金色卷髮的克勞黛抿著嘴,一言不發。那張漂亮的小臉要是笑起來的話,一定像是個小天使一樣。但此時這個孩子被恐懼所困擾。她的神情有些發木,眼神非常空洞。

  「瓊安娜!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克勞黛不接受任何詢問!」辦完公務的雷斯垂德看到瓊安娜,態度並不是太和善。

  事實證明,但凡被瓊安娜插手的案件,最後都是不明不白且不了了之。雷斯垂德願意使用夏洛克,這證明了他不走尋常路,但這並不代表他總是能接受,兇手死了。

  這一切應該交給司法來判決,而不是瓊安娜和某個人獨處之後,那個人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瓊安娜像是沒有聽見雷斯垂德的話一樣,她隔著一層玻璃和百葉窗,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裡面病床上的孩子。

  站在她身邊的卡圖看到這樣的情況,體貼的對探長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卡圖一點都不想要知道,為什麼瓊安娜和這裡的人都很熟悉,但他的義務是陪同瓊安娜,幫她解決一些麻煩。

  「我們已經和大使溝通過了。克勞黛的父親允許我們探訪他的女兒···」卡圖猶豫了一下,他飛快的看了在發呆的瓊安娜一眼,補充道:「瓊安娜以前也有過相似的經歷。我們想,她或許能夠安慰到克勞黛。」

  雷斯垂德被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給震住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追究瓊安娜的身份帶來的特權,就從卡圖的後半句話裡,腦補出一個很經典的故事。

  不是沒有猜測過瓊安娜家世出眾,為什麼會成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年幼的時候被綁架過,這是個很完美的解答。

  瓊安娜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探長的臉上有一種不知道同情,還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想了想之前雷斯垂德和卡圖說了些什麼。用帶有警告性質的眼神看了卡圖一眼:「議論別人的過去,並非紳士美德。」

  瓊安娜走到病房門口,她的手已經碰到了門把手。想了想,又不太甘心的回頭對探長補充道:「···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沒有這麼戲劇化的事情!」

  推門而入的瞬間,瓊安娜又升起了那種被窺伺的可怕感受。仿佛有黏膩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她迅速的回頭。走廊裡依然只有雷斯垂德,他的手下和卡圖。走廊上的幾個病人沒有什麼嫌疑,臉也是全然陌生的。

  瓊安娜壓下自己心頭的不安,和顏悅色的走進了克勞黛的病房。

  小姑娘往後瑟縮了一下。

  瓊安娜不太喜歡和孩子溝通,但如果這個孩子是所有事情的關鍵的話,她也不至於因為討厭而不繼續下去。童年被綁架的創傷,這只是對外的一種說辭,瓊安娜並非為此,才成長成了現在這樣。

  而面前的小孩子,也不會因為一次綁架,而改變她的人生。

  瓊安娜蹲在克勞黛的病床前,儘量和顏悅色的問她:「克勞黛···你好呀!」

  「啊——啊——啊——!」克勞黛的眼睛裡,呆滯的部分稍稍退去,轉而成為巨大的驚恐表情。瓊安娜和她出於非常接近的距離。她差點被尖銳的童聲給震聾。

  雷斯垂德迅速從病房外進來。他有些為難的叫住瓊安娜:「她受到了驚嚇···你可以先出來嗎?」

  瓊安娜垂下眼瞼,她一言不發的和雷斯垂德走出病房。

  走廊上的病人都很習慣病房裡的尖叫聲。

  瓊安娜靠在一面走廊的牆邊,鼻翼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用一種極其冷靜的語氣追問雷斯垂德:「我看了相關的報導,大家都暗示是夏洛克為了揚名,自導自演了這一出。你們不讓他追問小孩子,因此他無法澄清這一點···這個孩子真的是因為認出了夏洛克而尖叫的嗎?還是只是衣服的款式觸發了她的反應?——你們呢?真的是因為小孩的尖叫才懷疑夏洛克嗎?還是···出自嫉妒?」

  雷斯垂德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有立刻說話。

  雷斯垂德邊上的一個女性探員看不慣瓊安娜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她打斷了瓊安娜的質問:「你不是來安慰這個孩子的!你只是要做一個實驗嗎?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情,你還來刺激她!」

  瓊安娜不置可否的停止逼問。她把手插在口袋裡。

  她已經明瞭了她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這個時候,瓊安娜難得語重心長的提醒雷斯垂德:「時刻想明白,自己處在什麼位置上,探長。」

  瓊安娜示意卡圖,她們應該離開了。

  卡圖沉默的跟在瓊安娜的身後。他手裡的紅箱在色調冷清的醫院裡分外顯眼。從一開始,卡圖帶著箱子就不是要傳遞什麼資訊···只是霍爾特先生作為父親,希望自己女兒探病的過程中,不要遇到什麼阻礙。

  卡圖拎著這個箱子,他跟在瓊安娜的身後。覺得心跳的有些快。

  他們進入了電梯,電梯的門關閉。瓊安娜有些心裡不安看著閃爍不定的電梯燈。這或許只是因為電壓不穩定,但···這樣密閉的空間裡,被尾隨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你有什麼要問我的?」瓊安娜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轉頭看到保持沉默的卡圖。

  「您確實不是來探望這個孩子的。···如果大使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希爾德先生?」

  卡圖知道自己不應該問瓊安娜這些問題。瓊安娜不屬於體制之內,她只是在不計後果的做事情而已。卡圖也知道,這個時候,正常人的立場,應該是和那位女探員一起,指責瓊安娜喪心病狂的對待孩子。

  可是從他從政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出賣立場的事情,總有一天是要發生的。卡圖原本以為會是希爾德先生,或者麥克羅夫特逼迫他確定自己的立場。他唯獨沒有想到瓊安娜,她給他上了一課···從沒有一個時刻,卡圖覺得,手裡的紅箱,如此沉重。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一樓。瓊安娜先一步跨出了電梯。

  她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但還是回答了卡圖一句:「提早總結出真相,對那個孩子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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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4

  黑夜,警笛聲在貝克街上回蕩。瓊安娜放下手上正在閱讀的書,走到了窗邊。

  貝克街這幾天和往常都不太一樣。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最明顯的變化,那就是家家戶戶的窗簾都拉上了,就像是···無數雙被蒙住的眼睛。

  突然之間,樓下街面上的喧囂都停了下來。接著是三聲鳴木倉示警,夏洛克就真的順從莫里亞蒂的安排,做了個逃犯。

  今夜的貝克街分外刺激,每一個轉角都有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人。瓊安娜靠在床邊,她閉上眼睛,想像夏洛克和華生會往哪一個方向逃跑。

  而這,註定是無解的事情。

  默數三分鐘,瓊安娜穿好衣服出門。她遇到了一個問題,可能只有夏洛克能幫她解決···鑒於他們之間確實有合作的關係。

  出門之前,瓊安娜的手機再次響起——來自父親的電話。

  她沒有猶豫的關機。出門右轉,在漢尼拔的門口放下一個信封,然後大步往街口可以最快攔到計程車的地方跑去。

  ——留給漢尼拔的是一個很有趣的解密遊戲。如何找到威爾·格雷厄姆幾乎要成為一門專業的學科了。上一次瓊安娜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之後,她的人就追丟了威爾。

  這是很罕見的情況,對於一個精心打理過的,消息幾乎隨時更新媲美國家機器的情報網絡來說,這是奇恥大辱!

  瓊安娜暫時沒有功夫整理威爾的事情。但是,她整理了這些線索,在夏洛克鬧出亂子的時候,這些線索會讓漢尼拔分散精力,只要他不是一門心思的充實菜譜,那倫敦的勢力,瓊安娜還是有信心可以平衡好的。

  「巴茨醫院。」瓊安娜攔到了輛車。

  盲目的圍堵沒有任何的意義,等夏洛克搞明白自己所處的情況,他自然會去尋找茉莉。如果夏洛克是雄鷹的話,那巴茨醫院就是他的棲木,他最後的歸屬。

  *

  茉莉在離開前總會檢查一下所有的設備。她今天還有些工作沒有完成,比如為一場倫敦西區的謀殺案寫一份屍檢報告。

  大多數的工作內容都是無趣而重複,從停屍櫃裡抽出屍體,放在操作臺上,剖開他的胸腔,檢查他的內臟。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機械化的重複工作,唯一能把謀殺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夏洛克也不在這裡。

  茉莉一邊想著,一邊戴上手套。

  ——科爾·理查。不知幾線的小演員,維琪上甚至沒有關於他的介紹。唯一的有點是還年輕,至於本人的演技···這不是能夠從屍體上看出來的東西。

  茉莉拉開了停屍櫃。

  她習慣性的動手搬動,接觸到的手感卻是柔軟而溫暖的。

  「啊!」這就是精神不集中的壞處了。

  不過,就算茉莉工作的時候精神再如何集中,她大概也永遠無法接受,自己從停屍櫃里拉出來的不是屍體。

  確切的說,是個黑髮黑衣的女人——皮膚很白,人很高挑。她一下就半坐了起來,轉頭看著茉莉——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別害怕···我叫瓊安娜·希爾德。我們可以認識一下的。」

  瓊安娜來的有些早了。

  巴茨的停屍間在地下,即使設備都非常先進,消毒水的味道還是比上面的樓層更重,而溫度,也更加陰冷。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瓊安娜在這裡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是被跟蹤的。她從不害怕黑暗和寂靜,但在沒有威脅,並且窮極無聊的情況下——她就鑽進來停屍櫃···

  「你···你是誰?在櫃子裡幹什麼?」茉莉謹慎的後退了半步。她現在有些懷疑,瓊安娜是不是從樓上精神病區逃下來的了。

  「我是···夏洛克的一個競爭對手吧。當然,我也是私家偵探。」瓊安娜從擔架上下來。坦白說那個逼仄的櫃子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太好。櫃子的設計是完全密閉的···因此,瓊安娜在爬進去之後,很謹慎的給自己留了一個通風口。

  「原來的···那具屍體呢?」聽到夏洛克的名字,茉莉不可避免的放鬆了一些。

  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似乎在普通人的認知當中,像是私家偵探這種接近義警的工作,總是很能夠產生安全感的。

  不管這種看法是否正確,至少這方便了瓊安娜和茉莉攀談。

  「那邊的那個裹屍袋裡。我都已經就檢查過了。死者是嗆水窒息死亡的。水質分析報告表明,死在泰晤士河的上游。那裡的一家垂釣用品店,兼顧一些魚餌的生意。死者胸腔裡的魚蟲品種獨特,我也算是幫你減少工作量了。」

  瓊安娜真的等了很長的時間了。她窮極無聊的研究了巴茨停屍間裡的現存屍體。各種類型死因的都有,驗屍得出的結論基本全都是正確的。

  ——在這裡工作的人有幾把刷子。

  茉莉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瓊安娜。她按照瓊安娜手指的方向找到了她寫的報告和裹屍袋。打開袋子之後,沒有料想當中腸子掉出來的情況。瓊安娜已經很體貼的把解剖的刀口重新縫紉回去了。而且縫合的技巧都是為活人準備的,線頭細緻,如果這位先生還活著的話,估計傷口癒合的會非常迅速。

  這樣的技巧,在任何時候都是不會讓人討厭的。

  茉莉抬頭,好奇的問瓊安娜:「你是···在哪家醫院裡工作的?」

  她沒有指責瓊安娜的行為違反規定,在確認了瓊安娜的專業性之後,也沒有對她的貿然插手表達厭惡。雖然這可能和瓊安娜提到夏洛克分不開干係,但瓊安娜還是很喜歡茉莉的態度。

  「這是···業餘愛好吧。」瓊安娜避重就輕的回答:「你別忘了,我的本職可是私家偵探!」

  「那麼···瓊安娜,你來找我幹什麼?我想你知道和我有關的一切,可是我對你一無所知。」茉莉把話題重新拉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夏洛克認識的大多是殺人犯。這點認知,茉莉還是有的。

  「我在等夏洛克···你還沒有看今天的報紙吧···我想你可以看看的。」瓊安娜遞給茉莉兩份報紙——一份是已經刊登的,今天的內容。另一份是某位元記者小姐人生的第一份獨家爆料,會刊登在明天的報紙上,內容···相當有趣。

  茉莉滿腹疑問的快速閱讀了一遍。當天的報紙讓她憤怒,而瓊安娜提供的明日報紙,則讓她不敢置信——怎麼可能!莫里亞蒂是個演員?誰會去相信這種報導!

  瓊安娜看到茉莉拿著報紙的手有些發抖。她擔心自己是否對茉莉的刺激過度了。

  但很快,當茉莉放下報紙之後,她眼中傳遞出的對夏洛克的信任,則讓瓊安娜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姑娘。

  茉莉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你是要幫夏洛克的吧,這就是為什麼你把這份報紙給我看。···我能為他做什麼呢?」

  「這要看他需要你做什麼了。」瓊安娜微笑,她的視線越過茉莉,注視著門口的位置,遙遙的對著夏洛克,解釋自己的來意:「我還是為我自己的事情來的,需要大偵探為我解答一個疑問···」

  茉莉回頭,她看到站在門邊的夏洛克。

  此時,夏洛克的出現,無異於證明了報紙上的內容確實對他產生了困擾。茉莉有些擔憂的的看著夏洛克,低低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夏洛克···」

  夏洛克隻身一人前來。他本來確實有很多事情要拜託茉莉的幫忙,但瓊安娜站在茉莉的身邊,她的存在,擋掉了他大半的退路。

  「你在這裡幹什麼?」瓊安娜不可能和莫里亞蒂沒有聯繫。夏洛克看到茉莉手上拿著的報紙,他剛在女記者的家裡看到過這些。

  瓊安娜的消息靈通的讓人覺得詭異。而現在,她所扮演的角色,對之後即將發生的事情,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肯定不是為了莫里亞蒂工作。」瓊安娜舉起雙手,比了個投降的姿勢。

  她是個很驕傲的人,但絕對不到用自己的生命自負的地步。她原先的計畫確實是目睹所有悲劇的發生,趁機會還能掠奪一些地盤。但最近被跟蹤的感覺太強烈了,瓊安娜仔細的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求助夏洛克,看看大偵探臨死之前,是否能夠為她解決這個困擾。

  「茉莉,你能先離開一下嗎?」夏洛克放緩語氣,難得溫柔的對茉莉提出了要求。

  茉莉抿了抿嘴,不太放心,但還是沒有拒絕夏洛克的提議。

  臨走之前,她還對夏洛克確定的說:「我一直在這裡。」

  停屍間的門被關掉了。

  瓊安娜似笑非笑的看了夏洛克一眼,她坐在一張解剖桌上,拍著手感歎:「茉莉真的是個好姑娘···」

  「你來找我是因為什麼事情?」

  「我需要求助於你的智慧。」瓊安娜開始陳述自己遇到的麻煩。她知道,不管夏洛克如何糾結莫里亞蒂的動作,他還是會仔細的把她的求助都聽進去,因為夏洛克已經意識到,瓊安娜活著,對他的朋友,是多麼有力的保護。

  「我有一個條件···」

  「華生、茉莉、哈德森太太、還有雷斯垂德。我可以答應你,看著他們,到你···回歸的時候為止。」

  「你不確定我是否會回歸,卻來求助我了?」夏洛克抓住了瓊安娜的一個漏洞,他專注的看著瓊安娜,在多次的見面之後,這是瓊安娜第一次露出了一點破綻。在她平靜的表面之下,至少也是慌張的。

  這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chapter35

  「想像一下,當你站在高處,俯覽大地的時候,或許會為我帶來一些啟示的···就算沒有,那也不是我的損失。」瓊安娜意識到自己過分著急了,她迅速的調整了策略,沒有給夏洛克深入研究她的機會。甚至,瓊安娜還很有戲劇性的捂住嘴,「啊!我是不是提前告訴你什麼了?」

  夏洛克沒有因為瓊安娜的誇張表演而有絲毫的動搖。這一點一直維持到瓊安娜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橡膠球遞給他。毫不掩飾的質疑:「你知道你自己快要死了嗎?」

  「所以呢?」

  「如果你決定在遊戲裡作弊的話,我猜你會需要這個的。」放在腋下,可以暫時停止手臂上的脈搏——也就是,偽裝死亡。

  夏洛克接過了瓊安娜的小玩意兒。他在桌面上拍了拍這個小球——彈性不錯。

  諸事已畢,瓊安娜把手插進口袋裡,她愉快往停屍間外走去,把之後的時間,留個夏洛克和茉莉,他們或許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為了···最終的死亡。

  夏洛克長久的站在房間的一角,瓊安娜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陪配著華生。」

  瓊安娜乘坐電梯回到一樓。她才走出巴茨醫院的自動大門,被人尾隨的感覺就再次出現。

  這種緊迫感是日益明顯的,有時候瓊安娜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青蛙,慢慢的被溫水煮著,最後的結果無外乎是最淒慘的那種。

  瓊安娜不死心的又一次四下張望。這次,她在拐角處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瓊安娜本來應該去跟上去查看的,但她的手機再次響了。

  來自父親的電話。貝克街上接連不斷的壞消息大概已經讓他要急瘋了。已經一整夜失聯的瓊安娜,這個時候也不敢挑戰自己父親的耐心。她圍著巴茨醫院兜圈子,一邊接通了電話。

  除去最開始來自父親的咆哮和質問之外,瓊安娜確實感受到了希爾德先生語氣當中的顫抖。如果不是她有自己必須弄明白的事情,她真心願意做一個聽話的乖女兒。

  但路是自己選擇的。既然已經做了,享受了這條路帶來的利益,就絕無可能規避隨之而來的風險。

  瓊安娜在度過了最初無法接話的部分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說話的好時機,她打斷了希爾德先生,帶著歎息的說:「我不會往危險的地方跑的。我現在在很安全的地方。」

  一邊說著這話,瓊安娜就看到了巴茨醫院附近的一棟建築物二樓,有反光鏡的光斑一閃而過。

  這些狙擊手不是針對她來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還是安全的。

  瓊安娜毫不違心的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這種時候,她過往的良好信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希爾德先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是在說謊,他總算在這個問題上暫時的放過了瓊安娜。

  但瓊安娜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在能夠趁勝追擊的時候放棄行使權力的。唯一的解釋只有,希爾德也做了一些理虧的事情。

  瓊安娜稍微排除了一下些可能發生的事情,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升起,她試探著,小心翼翼的問自己的父親:「咳···你是不是對福爾摩斯做了什麼?」

  希爾德先生也乾咳了一聲。

  他想要拒絕自己女兒的這個問題,也確實用很多毫無關聯的從句搪塞了瓊安娜,就像他慣常寫在報告裡搪塞首相的那樣。

  但瓊安娜不是他愚蠢的同僚。

  她太熟悉自己父親的行為方式了,根據父親的反應,她更一步的排除了一些選項,帶著笑意詢問希爾德先生:「你把他堵在白廳,好好的教訓過了?」

  「當然沒有!我的天啊!瓊安娜,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們可不是未經開化的野蠻人!」

  希爾德先生的聲音越大,就越發表明了他的心虛來。

  「所以,您···」

  「只是警告了他幾句而已。他弟弟的事情不能牽扯到你。你現在不在貝克街也是一件好事!麥克羅夫特竟然一直隱瞞著,貝克街有四個狙擊手的事情···」

  然而現在,四個狙擊手都已經在自己的附近了。

  瓊安娜想到福爾摩斯先生被父親質問的樣子,她有些後悔自己沒有能夠看到如此有趣的場景。

  哪怕,理智上,瓊安娜完全明白,父親永遠不可能和福爾摩斯用未經修飾的言論互相質問,現實一定是枯燥乏味,並且充滿隱喻和暗示的,但只要把麥克羅夫特這個名字和被質問這個單詞放在一起,瓊安娜就會很愉快了。

  安撫好父親之後,瓊安娜掛斷了電話。她暗自記下了幾個狙擊手的位置,對於巴茨醫院附近的地形,也有了比較鮮明的瞭解。

  *

  在見過瓊安娜之後,威爾·格雷厄姆轉眼就忘記了這個詭異的女人的存在。

  那天晚上,他跑到了三條街之外,最後還是捉到了那只灰色皮毛的流浪狗。威爾帶著那條狗,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裡。

  倫敦的放假超乎他想像的貴,剛到的時候,他銀行卡裡的所有存款,只能支付他一個多月的房租。相對應的,他所能夠租住到的住處也是極端的破舊逼仄。唯一的好處是沒有人會來干預他和他收養的寵物。

  這只威爾明明為提提的串種狗,是他收養的第三只狗了。

  起先,威爾猜測這只狗的毛色是純白的,或者微黃的。當他用清水沖洗第三遍的時候,從提提身上流淌下來的水流已經非常清澈了。但狗狗的毛色依舊是灰濛濛的。

  ——這就是這只狗的本來顏色了!

  威爾非常無奈的看著這只狗吃過狗糧之後,在他的腳邊磨蹭的樣子。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起什麼『提提』這種名字的。這只狗就應該叫『拖把頭』!

  但也是差不多的時候,威爾想起了自己口袋裡的,瓊安娜給他的名片。

  這個女人知道他共情的能力,她也可能知道自己的過去,而且從瓊安娜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上看,她還不會像傑克那樣,對他的過去語焉不詳。

  可對於威爾來說,有另外的一些事情,瓊安娜是不知道的。

  他有時候閉上眼睛,就能在腦海中看到一個建築的輪廓——威爾曾經試圖把腦海中的一些圖像描繪出來,他也確實通過互聯網搜索了其中的一些信息——土耳其的著名博物館、伊斯坦布爾的托普卡珀宮、還有最明顯的,也是威爾唯一可以進入的前廳,那是巴勒莫的諾曼式小教堂。

  威爾由此確認,記憶中那座尚且年輕的宮殿確實可以進入,只是他在他失憶的同時,也失去了打開宮殿的鑰匙···。

  出於好奇,威爾在互聯網上搜索了瓊安娜的名字。一個嘗試各種新鮮玩法的網路紅人,在社交媒體上有不少的粉絲,寫作的風格總是在變化,出過幾本書,卻沒有什麼特定的風格。

  最有趣的一點是——瓊安娜出生於倫敦,也生長在倫敦。她既然從來沒有離開過英國,又怎麼可能和過去的他有多麼密切的聯繫呢?

  威爾的滑鼠暫停在了一張瓊安娜的街拍上。在他翻閱的大量照片裡,唯獨這一張,瓊安娜是沒有微笑的。

  於是,威爾閉上了眼睛。

  看不見的光束在黑暗中刷過一次,再刷過一次。

  他的視線重新變的清晰起來。電腦螢幕裡的瓊安娜在某一瞬間變的生動了起來。她如同往日一樣行走在大街上,她四下張望,似乎在人群中尋找什麼···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威爾跟在瓊安娜的後面,他小心的保持一定的距離,保證自己的蹤跡不會被瓊安娜發現。此外,威爾還要小心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無比仰慕這個女人,但這就和戀愛一樣···感情必須循序漸進的表現出來···一點都不能···被瓊安娜發現。

  他欣賞瓊安娜黑色的秀髮,仿佛那是最精美而富有光澤的綢緞。瓊安娜準備過馬路的時候,街角的風吹起了她的一角···。

  他終於忍不住,拍下了手中的一幕。當然···他非常的小心,小心的不讓任何人看到,幸運的是,他總是很擅長做這種事情。

  「篤篤篤——」

  威爾是被敲門的聲音打斷的共情。狹小的出租屋裡,他收養的幾隻狗都爭先恐後的叫了起來。這是對陌生人的不安···不過話說回來,威爾在倫敦也沒有什麼熟悉的人了。

  他看向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螢幕早已待機,預設成了一片黑色。漆黑而光亮的電子屏只照出了他自己的臉來——鬍子拉碴,而且還有一條疤痕貫穿始終,消瘦且多疑。

  威爾沒有在自己的臉上多耗費心思。他動了動滑鼠,螢幕亮起,重新出現瓊安娜的照片。

  現在,威爾不相信這只是一張普通的照片了。

  一張普通的照片不可能讓他被迫共情。他本來只是想要同步一下瓊安娜的所思所想,研究一下寫出那些無病呻吟的句子,卻又莫名洞悉一切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但他卻被捲入了照片拍攝者的思維裡去,造成這種情況的唯一可能,只可能因為,拍攝者是個不安定的因素——而威爾,總是習慣性地的被這種不安定所牽扯。

  『篤篤篤——』禮貌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這次,威爾看看螢幕上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跟蹤的瓊安娜。

  他沒有要管瓊安娜事情的想法。如果說失去的那些記憶給了他什麼啟示的話,那就是,多管閒事的人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反正瓊安娜遲早會意識到自己被跟蹤,因為跟蹤者遲早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而無論威爾還有沒有再看到瓊安娜的機會,時間都會證明這一切的。

  威爾停止了思考,他無法再忍受門口那個鍥而不捨的敲門聲了。他從折疊椅上坐起來,走到門邊,打開了房門。


chapter36

  等華生趕到醫院,慌張的找到遭遇襲擊的哈德森太太的所謂病床,他就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謊言。

  「瓊安娜,你怎麼在這裡?是你讓護工打的電話!」

  「當然不。」瓊安娜坐在空蕩蕩的病床前面,搖頭否認:「我只是恰巧知道你會在這裡而已。夏洛克想要單獨待一會兒。」

  「你們···什麼時候···?」華生狐疑的看著瓊安娜。瓊安娜和夏洛克之間的默契讓他想到了那個女人——愛琳艾德勒。全世界都好像在瞞著他,這是最讓他討厭的。

  「只是一些約定而已——他讓我看著你,確保你的安全。」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見鬼!他也沒有!」華生很生氣的轉身往回走。當他發現夏洛克是在支開他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這是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而放任夏洛克一個人孤獨的呆在巴茨醫院,是他自己的錯誤。

  「我不想攔著你···我們總要給他們留下一點時間···」瓊安娜幽幽的在華生背後說著。她仿佛有一種獨特的能力,華生想要離開,卻非常疑惑的停頓了一下。

  「他們?他和誰?」

  「莫里亞蒂!」華生看瓊安娜的表情儼然是她是個瘋子了。

  瓊安娜聳聳肩,她從病床邊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最終做出判斷:「其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去找他們,或許你還有機會能夠看到···」

  瓊安娜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對華生來說太殘忍了。

  華生一言不發的打開病房的大門,他甚至來不及等待電梯到達樓層,就著急忙慌的往樓梯的方向跑去。跑出醫院之後,他很不要命的在街上攔下了一輛的士。

  瓊安娜不得不跟在他的後面。

  她看到華生確實叫到了車子,才在他的後面喊道:「你還不知道要去哪裡!」

  華生暫停的動作讓瓊安娜有機會追上他。

  難道不是去巴茨醫院嗎?還是夏洛克一進來離開了那裡?

  本來對此非常確定的華生,這個時候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瓊安娜。但一直到兩個人都坐進了的士裡,瓊安娜才慢條斯理的對的士司機說:「巴茨醫院。」

  華生做出的判斷是對的。

  他只是有些迷惑了。

  氣鼓鼓的軍醫拒絕和瓊安娜溝通。在不久之前,他從麥克羅夫特那裡得知,是他把夏洛克的弱點一手送給了莫里亞蒂。至於瓊安娜,和她獨處過的人似乎都遭遇了不幸,這足夠讓人警惕了。

  同樣的,瓊安娜也沒有太多和華生聊天的心思。她把視線投向窗外,所有的流言蜚語有一天都會如同烏雲一樣被風吹散,但有些決定不會。而恰恰是那些關於生死的決定,永遠如同日月一樣,成為永恆的考驗。

  夏洛克終將迎來他的墜落。對他來說這只是幾秒鐘的事情,對於華生···他必定要遭受很長時間的折磨了。

  「我們到了。」瓊安娜讓司機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華生的手機在同一時間亮了起來。夏洛克總是在發短信,但這次他打了電話···是有什麼話要說?

  瓊安娜看著軍醫顫抖著手,接通來電,她聽不到夏洛克的聲音,卻能夠看見華生沖出的士的狼狽樣子。

  瓊安娜和花生不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她能看到華生身上的數字依然鮮活,他還會在這個世上平安喜樂的度過很長一段歲月。但這也可以說明···夏洛克做出了他的選擇。

  瓊安娜想到她在巴茨醫院的時候,夏洛克頭頂忽明忽暗的數字。他絕對有機會能夠活下來,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會就此離開人世。

  瓊安娜聽著華生在樓下對著樓頂的那個人大喊。

  「夏洛克——!夏洛克···」無雲的天空成為了夏洛克不變的背景,那個位置其實很好,可以看到遠處的倫敦眼,也能看到大本鐘的鐘面。夏洛克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站在樓層的邊緣。不知怎麼的,瓊安娜就聯想到了萊辛巴赫,她仿佛看到站在懸崖邊緣的夏洛克。

  莫里亞蒂不在他的邊上,這是今天發生的第一個好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瓊安娜看到拿著手機的華生,臉色越來越難看。華生幾乎就想要衝過去了,然而他的動作又戛然而止。顯然夏洛克叫住了他,瓊安娜私下張望,試圖找到夏洛克設置的逃生線索。

  「我調查了你,在我們見面之前,我就調查了關於你的所有事情,這樣我才能打動你···這只是一些小把戲而已···」

  「站在那裡,不要動,好好的看著我···」

  「這通電話,是我的一眼,人們都是這麼做的,不是嗎?留下自己的遺言···」

  瓊安娜的視線最後回到了站在高處的那個男人身上,那些對白只是她所能夠想猜到的,但夏洛克和華生具體說了什麼,他是否能夠解開自己的謎團,關於這些,瓊安娜依然忐忑。

  她在心裡默默的推算時間,一切分散的線索最後走向了同一個焦點,如同繪畫中透視的技巧。瓊安娜幾乎和夏洛克同時說:「——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看到夏洛克從高樓上墜落下來,黑色的風衣從來沒有如此張揚的時候。冷風灌進了他的衣服,袍子獵獵作響。

  華生往夏洛克的方向沖了過去。一輛自行車撞倒了他。而瓊安娜看到了所有的經過。

  一具屍體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屍體的姿勢並非太美,這個結局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華生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他沖到夏洛克的身邊,大喊著『我是他的朋友!』,救護車也來了。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瞬間傾覆。

  但瓊安娜看到一些別的東西,夏洛克頭上的數字並非歸零,而是憑空消失。他真是個天生的逃生魔術師,從這麼縝密的計畫當中逃過了一劫。而這也恰好意味著,久遠的將來,他們還會再次見面。

  醫院附近的狙擊手收回了自己的武器,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會隨著夏洛克的離開,自此失去蹤跡。瓊安娜見證過早年希爾德和麥克羅夫特的合作,她明白這兩個人的手段···或者說,她漸漸的能夠理解,福爾摩斯們的風格了。

  *

  倫敦某家偏僻的咖啡店。

  瓊安娜從車上下來,位於兩個地鐵站中間的咖啡店,地理位置不算最好,而瓊安娜本身也不喜歡甜食。

  她非常意外,在這麼寶貴的時候,能夠得到麥克羅夫特的邀請。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次的邀請是因為什麼原因。

  「下午好,福爾摩斯先生。」瓊安娜按照手機上收到的地址,推開了這家咖啡店的門。店鋪內部的裝修成就,看著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空氣中沒有一點咖啡的香味,冰冷而沒有人情味,顯然是很久沒有營業過了。

  瓊安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店鋪中間卡座上的麥克羅夫特。他背對大門,被昏暗的光線弄的充滿神秘色彩,或者說,是充滿了反派的情調。

  店裡只有麥克羅夫特一個人,但說不好是否有什麼監視的設備。

  瓊安娜走到他的對面,她抽出椅子坐下。有些年頭的桌椅發出了難承重負的可怕噪音,而這些用具天然的設計缺陷,也讓瓊安娜和麥克羅夫特之間的距離被拉進到一個不讓人感覺舒適的距離上。

  「福爾摩斯先生···節哀。」

  瓊安娜還在評估這次談話的主題。她敢確信,這家店裡沒有一袋即溶咖啡粉,更不用說能否喝到咖啡了!

  「你和夏洛克達成了什麼協定?」麥克羅夫特穿了一件深色的西裝,他的領帶也是暗色的,說話的聲調中透露出了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死寂。

  「照顧好華生···還有他周圍的其他幾個人。」

  「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我想要夏洛克和華生之間的最後一通電話錄音。」瓊安娜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為什麼要給你?」麥克羅夫特不否認這東西確實存在。

  「我總會拿到的。」瓊安娜皺眉。

  「但那個時候,你可能已經沒有命了。」

  ——麥克羅夫特的這句話透露了不少的資訊。瓊安娜做了個深呼吸,她開始敬佩夏洛克,能夠被莫里亞蒂連續多年的針對跟蹤了。但這對於她來說,還是會讓人神經衰弱的事情。

  「所以他確實說了一些關於我的事情?」瓊安娜不願意放棄。

  「你為什麼不問問華生呢?」

  「他···對我有些誤會。我認為這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夠解釋清楚。」瓊安娜一點都不想回憶起華生崩潰的樣子。他聽不進任何的勸說,他身體裡的一個部分死去了,或者說,是隨著夏洛克的假死,而暫時沉寂下去了。

  「你被人跟蹤了,瓊安娜。小心你看到的所有攝像頭,那些路人、遊客···你遇到了麻煩,那個傢伙很擅長於偽裝自己。」麥克羅夫特審視了瓊安娜一番。他還是錯估了希爾德父女之間的連接,被希爾德堵在白廳的走廊上,這並不是很麼光彩的事情。

  尤其是現在,他有一個招搖撞騙的弟弟,而他的同事和手下,私下裡還會傳出一些,瓊安娜和夏洛克之間愛恨故事來。

  瓊安娜下意識的聽著麥克羅夫特的話,她轉頭往街頭看去。這次,她看到一個舉著攝像機的男人對著她,微笑著按了下快門。

  「我想,你有了一個仰慕者。並且,我很好奇,你身邊的人,真的沒有人受到傷害嗎?」

  瓊安娜被問的愣了一下。一瞬間,一長串的名單從她的腦海當中略過。明面上的人一個都沒有出事···但是···

  瓊安娜有了不祥的預感。

  「沒有人是與世隔絕的孤島。ヾ不要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境地去,瓊安娜。夏洛克就是這麼死的。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麥克羅夫特回到了他談話的本來意義上,他需要確,瓊安娜不會向任何人說出夏洛克的死亡,這個保密的範圍,包括華生在內!

  瓊安娜把耳畔這個還算好聽的男聲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她有很多話可以反擊,但隨著更加仔細的思索,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

  麥克羅夫特不知道走了多久,瓊安娜才從空曠無人的咖啡店裡站起來。要在人海當中找到這麼一個人並不容易,他能夠騙過她的視線,普通人根本難尋他的蹤跡。

  瓊安娜扶著桌子慢慢的站起來,過於低矮的桌高讓她不得不一直蜷著腿坐著,現在,她的腿有些麻了。瓊安娜有聽到桌子椅子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聲音。就這些聲音是從她自己身上發出來的一樣。

  而當她推開咖啡店的門,門口有一輛轉車等著她。辛西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能讓福爾摩斯先生的萬能秘書接送,也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瓊安娜試圖扯出一個微笑,表示自己不需要接送。但女秘書搖下了車窗,表情充滿理解的對她說:「和福爾摩斯先生聊完天,能這麼走出來,並不是很難堪的事情。」

  瓊安娜聽了之後搖搖頭。她輕聲解釋說:「我只是在擔心我的一個朋友而已···」

  ——她終於意識到,威爾並不是自己失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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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麥克羅夫特的提醒是對的。瓊安娜在盤點過自己手下的人員情況之後,統計到有三個手下確認失蹤。但這還遠遠不是問題的全部。跟蹤者並不是如此純良的人。除了瓊安娜的手下,近來的好幾件案件,受害者的相貌都和瓊安娜非常相似。

  最開始的受害者只是五官和瓊安娜相似,後來的被害人,身材也開始和她相仿。跟蹤者在他所不滿意的地方動刀子,他切割掉那些部位,力圖讓死者和瓊安娜乍見完全相同。

  瓊安娜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了屍體。她像夏洛克一樣,認真的檢查所有的邊邊角角,多次的出現和檢查,也讓蘇格蘭場的探員們看出了她和受害人之間的共同之處。

  終於有一天,雷斯垂德探長狐疑的叫住了瓊安娜:「嘿!我們需要談談。這是第三個受害人的家屬,悲傷之下把你認為是他們的孩子了。這麼高的相似度,你是否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們的?」

  「你應該去找兇手解釋,而不是讓我來做這種事情。」瓊安娜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被跟蹤的時間日益減少。可這不是個好消息,跟蹤者在籌畫什麼大事情。瓊安娜不確定下一個受害的人,是不是就成了她本人了。

  「但我開始懷疑,兇手是不是在針對你。聽著,瓊安娜,雖然我們沒有夏洛克這麼善於斷案,只要看一個鞋子就能找到兇手。但我們也是有經驗的探員,總能找到你的把柄的。」

  瓊安娜有些奇怪的看著突然插進她和雷斯垂德談話中的多諾萬。這位女警官似乎總是這麼憤怒,但瓊安娜並不大算承受這種沒有來由的攻擊。

  「不管兇手有沒有針對我。你們調查不能總是用猜測來解決問題。還有···不要把夏洛克的死遷怒給任何人,我沒有義務承受你們的憤怒。」

  瓊安娜沒有給這些探員回答的時間。她有一陣子沒有見到華生了。這個時候太忙,也沒有空去干涉華生心裡層面的事情。只是,再好的心理醫生,都不太可能把他從夏洛克離開的陰影裡裡面拯救出來的。

  凶案現場的所有探員和工作人員都聽到了瓊安娜和多諾萬的這番話。檢查指紋的工作人員假裝還在揮動手裡的小刷子,負責安保的人假裝心無雜念的在站著發呆。但他們都把瓊安娜的回答給聽進去了。夏洛克的死對很多人都有影響,並沒有大眾想當然的那樣,逐漸沒有聲息。

  多諾萬被瓊安娜搞得在同事面前有些難堪。她的老搭檔安德森引咎辭職,她不想讓自己去承擔哪些罪過,但似乎···已經無法擺脫這個漩渦了。

  「別太在意這些了。瓊安娜她···壓力應該也很大。」

  雷斯垂德不得不出面安慰了自己有些迷茫的手下。他還記得瓊安娜那天在醫院裡提醒過他的話,她早就提醒過他了,但夏洛克還是死了!

  「不去提及之前的事情,我敢打賭,瓊安娜肯定知道些什麼的!」

  但瓊安娜什麼也都不會說。

  *

  倫敦郊區的一座教堂,不算廢棄,但也確實沒有多少人前來拜訪。時間漸漸的將這個地方遺忘在了腦後,於是青苔慢慢的長滿了古老的階梯,建築的磚瓦縫隙之間落滿了塵埃。當老神父離開人世的時候,一小片自留地裡的花草再也沒有人照顧,漸漸的枯萎腐爛,被新生的雜草所代替。

  瓊安娜花費了不小的代價才找到這個地方。她徒步走了兩三公里,才走到教堂的跟前。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些『大人物』總是特別會挑選地方,要走到這裡都快要把腿給走斷了。

  因為確定兇手就在這裡,因此瓊安娜特意在身上藏了一把刀子。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傷害到她,否則所有的惡意都會『反彈』到加害者自己的身上。就好像上次死在她家裡的那個接線工人一樣。

  本來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子|彈才會反彈到他的身上,但在瓊安娜身上,這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事情。

  瓊安娜不確定威爾是否還活著。最好的可能性是威爾被嚴刑拷打,損失了一些身體上的小部件,但還頑強的活著。最壞的打算是,威爾已經死了,成為了一件作品。如果是這樣的話,瓊安娜就只能為他報仇,···之後,想辦法承受漢尼拔的怒火了。

  想到漢尼拔,瓊安娜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沉了一下。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對付的了漢尼拔,畢竟他就是那部分可以把她殺死的『特定人物』。

  瓊安娜走到教堂附近的時候,看到了一些非常隱蔽的攝像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這世道已經不是上個世紀了。一個聰明的腦袋如果沒有加上過硬的技術,是很容易被時代所淘汰的。

  但瓊安娜沒有理會那些攝像頭。她正大光明的往裡走,仔細的觀察房間裡的細節。

  窺探者還在暗處。從他過往的行動軌跡來看,他並不是一個甘願一直處在幕後的人。

  瓊安娜走進教堂。教堂裡的燈光灰暗,十九世紀的彩色玻璃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但紅色的玻璃都被擦得很乾淨,因此,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地面上就有一些瑣碎的紅色光點,單調而讓人緊張。

  兩排木頭已經完全腐爛,瓊安娜在木頭上看到了一些蘑菇。毒蘑菇的顏色顯眼,那些斑點就像是眼睛,也只有它們在聆聽上帝的旨意了。

  最後,瓊安娜看到了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那個人。

  ——威爾·格雷厄姆。

  她後退了半步,一瞬間不是很確定,這個男人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接著,瓊安娜才想起來,要看看威爾身上是數字——危險的紅色。狀態是失血過多。

  瓊安娜拿出了手機——但教堂裡面沒有信號。

  威爾·格雷厄姆的四肢都在淌血。跟蹤者不知什麼原因留下了他,但一定不是出於好意才讓他活著的。

  瓊安娜把他從十字架上解放了下來。過程中威爾短暫的蘇醒了一下,他不知有沒有認出瓊安娜,但卻嗓音沙啞的提醒她——「他在後面。」

  瓊安娜為他做了簡單的止血。這讓她的襯衣下擺撕掉了一大截。

  她小心的往教堂的後面走。

  一個小小的暗門,就在懺悔室的旁邊。

  瓊安娜朦朦朧朧的看到懺悔室裡有一個模型被吊在了頂端。她想了想,終於反應過來,這個兇手的作案風格是有規律的!他的探索非常笨拙,但確實逐漸的往漢尼拔的手法靠攏。——或許兇手不殺死威爾,只是不希望觸怒到萊克特而已,但這似乎也不是太說的通。

  瓊安娜推開了暗門。房間裡都是薰衣草的味道。

  她看清了這個現代化的房間的佈置,一塵不染,她的一個好友家裡也有這麼一個房間,用來幫他思考。

  房間裡有一把折疊椅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他長大的很普通,放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讓人遺忘過去。但他就是瓊安娜在咖啡店門口看到過的人,瓊安娜第一眼就確定,這個人就是她的跟蹤者了!

  「我們終於見面了。···我很好奇,你做這些事情,動機是什麼?」

  「我想先邀請你看一樣東西。」兇手表現的非常淡定。他拿出機關按了一下,房間裡影藏的投影儀亮了起來。房間裡不止一個投影儀,而白色則很適合作為投影的幕布。

  瓊安娜一瞬間被無數的照片所包圍了。她吃飯,她睡覺,甚至在她認為極其機密的時候。有些照片拍攝的距離很接近,有些則相對遙遠。唯一的共同點是,這個男人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趁著瓊安娜無提防的時候動手,他不知道自己不會成功,但他一次都沒有襲擊過瓊安娜。

  「你是怎麼稱呼我的?」

  「跟蹤者。」瓊安娜看著他的眼睛,毫不遲疑的回答:「你是我的跟蹤者。」

  「不,我是你的愛慕者,希爾德小姐。」

  「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值得你愛慕的地方?我還以為你的愛慕物件是漢尼拔·萊克特?」瓊安娜諷刺的說道。

  「不不不,我想你誤會了。我本來是不知道萊克特先生的。但···你似乎很喜歡他的風格···然後我才在研究他的過程中,逐漸的對他的手法產生了興趣的。」

  「那你也吃人嗎?」

  「我只想吃你···瓊安娜。」

  瓊安娜被噁心的不行!

  面前的這個傢伙說不定是在倫敦西區長大的,舉手投足都有一種舞臺效果。可惜這還是個看臉看才華的世界。他的行為絕對不討喜···還是個英國男人。

  是!英國男人!像華生至於夏洛克,瓊安娜還能舉出很多這樣的例子來了。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兄弟感情···真摯的好朋友之類的···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不至於彎掉,但也絕對不直。無意識的秀恩愛,讓人覺得他們還不如在一起的好。

  瓊安娜的思維發散了一下。如果這位跟蹤者先生沒有去動威爾,而是繼續這麼作案。那麼有一天,漢尼拔會找上他,把他當做暫時的朋友、有趣的觀察對象,或者是一盤美味。

  可是他動了威爾·格雷厄姆。

  瓊安娜已經沒有要和一盤菜溝通的念頭了。

  她算算時間,知道漢尼拔快要到了。

  於是,瓊安娜遺憾的對她的仰慕者說,「我想,我們該給故事一個結尾了。」

  「是的。再見了,瓊安娜小姐。」

  他們兩個都表現的足夠胸有成竹。直到兇手按了個按鈕,瓊安娜感覺有異樣的氣味混雜在空氣裡。

  她意外的看著對面捂住鼻子的跟蹤者。這下,她終於知道那些被害者任人宰割的原因了。並非那顆致死的子|彈,而是揮發性的迷藥。只是···她也沒有躲過去而已。

  瓊安娜摔倒,在她那雙眼睛將閉未閉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

  但瓊安娜只看到了一雙腳做工精緻的手工牛津鞋。

  她苦笑著想,這下危險了,她竟然把自己留給了漢尼拔···


chapter38

  威爾當初打開那扇門的時候,沒有想到門後會有一個對他不利的人。他被人從背後敲了一棍子,這種不拘一格的手法讓他立時三刻陷入了昏迷當中。

  攻擊出現的猝不及防,一瞬間有一個名字從威爾的腦中閃過,連同那個穿著西裝,對他微笑的形象一起,伴隨他進入了昏迷以後的世界。

  而威爾所不知道的是,他在昏迷之前確實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漢尼拔。」

  正準備把威爾拖到角落裡,立刻解決掉的兇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拿刀子的手稍微頓了頓。

  他特別喜歡站在陰暗面的瓊安娜,那樣的罕見而強大。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之後,他就無法避免的愛上了瓊安娜,確切的說,是愛上了瓊安娜的黑暗部分。

  在他看來,瓊安娜所表現出的陽光面都是偽裝。她肯定也很不耐煩要應付那些日常的對象,因此那些人不是他的敵人。但威爾是敵人,瓊安娜還給了這個人名片!

  嫉妒促使跟蹤者倉促的抓住威爾。他在動手之前,其實還沒有要想好怎麼處置這個男人。也因此,威爾很幸運的得到了更多的生存時間。

  *

  在那之後,威爾的不確定自己是否看到有人跟在瓊安娜後面,進入了教堂的後面。他認為不只有一個人走了進去,但那也有可能處於失血過多之後產生的幻覺。

  威爾在醫院裡醒過來。他從來都不喜歡醫院的味道,這個地方曾經無數次對讓他失去···艾比蓋爾、他自己的記憶···。但這一次,至少他是幸運的,他又活了下來,並且,重新找到了自己。

  「病人的身體還很虛弱。我們需要給他補水,並且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你知道他的臉是怎麼回事嗎?」

  「他的身份證還在,你們為什麼不通過檔案庫查詢呢!」

  威爾的意識先於直覺蘇醒,他決定先不說話,裝作還昏迷的樣子,聽聽這兩個人會透露出一些什麼來。

  「我們當然調查過···他以前是個可敬的探員,只是···」蒙上了一點污點。雷斯垂德看著臉色青白,昏迷兩天還沒有恢復一絲血色的威爾,他想到這個男人過去輝煌的履歷,也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威爾·格雷厄姆,過去有過被構陷入獄的經歷。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就是開膛手和模仿犯。這段歲月對他來說應當是不可磨滅的。但他在美國的最後一段診斷記錄,表明他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住院的原因是和漢尼拔·萊克特一起墜入了大海。

  同樣的被人懷疑誣陷、同樣的從高處落下···還有同樣的卷髮,這讓雷斯垂德很難不把威爾聯想成第二個夏洛克。

  他看著這個躺在病床上,形銷骨立的男人,歎了口氣,和主治醫生一前一後的離開了病房。

  雷斯垂德並沒有立刻離開醫院。他走過了重症病房的走廊,來到普通病房的門前。

  瓊安娜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在案發現場被人找到,各種對她不利的線索集中在她的身上。但她也可能是受害者,因為她中了一種神經毒素,被發現的時候也是危在旦夕。

  雷斯垂德推門進來的時候,瓊安娜已經清醒了。

  她看著病房窗外的藍天,昏迷之前的記憶漸漸的復蘇,所有的一切都是恥辱,而導致這一切的是她自己的疏忽大意。瓊安娜無法不慶倖漢尼拔留下了她的命,但她也無法不憎惡,自己的失敗和現在尷尬的境地。

  雷斯垂德是來審問她的。

  「瓊安娜···」他試圖讓瓊安娜看著他,聽他說話。但瓊安娜明顯是不會配合的樣子。雷斯垂德坐在了她的病床邊上:「我需要你做筆錄。」

  瓊安娜轉過頭來。

  「威爾還好嗎?」——這是她的第一個問題。

  「格雷厄姆先生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瓊安娜···我問你,你在那座教堂幹什麼?」

  「我去救格雷厄姆先生的。他是個作家,你會發現,我也是。我在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把我的名片給了他。」

  「這和你在教堂有什麼關係?」

  「有個人一直跟蹤我。他殺死和我長相相似的人,也殺死我給聯繫方式的人···我給了名片的威爾。」

  「你只給了威爾聯繫方式?」雷斯垂德並不完全相信瓊安娜的話。

  瓊安娜點頭:「我可以保證,只有威爾。如果你和我一樣查過威爾的資料的話,你會發現,威爾和食人醫生漢尼拔有過很密切的關聯,我承認,這是我對他感興趣的原因。···跟蹤者最後給我留了一張紙條,指引我去教堂找他。」

  「你為什麼不報警?」

  「我不相信你們···比如夏洛克的事情···」

  「不要用夏洛克的事情來刺激我!他的事情無論對錯,都和你的事情沒有關係!瓊安娜,回答我,你為什麼不報警?!」雷斯垂德提高了音量,即使這對一個病人來說不是很禮貌的行為。

  「在我收到紙條之前,麥克羅夫特聯繫過我,他透露了威爾可能被綁架的消息。你或許可以問問他為什麼不叫員警來幫我···我也只是一個被操縱的可憐人而已。」

  滿分!

  瓊安娜看著雷斯垂德由憤怒轉變為錯愕的表情。她說的當然都是假的···邀請字條可以偽造,麥克羅夫特可以誣陷···至於靈感···來自莫里亞蒂教授。

  「這不是真的···」雷斯垂德覺得問題瞬間棘手了起來。他不懷疑瓊安娜說麥克羅夫特找她的事情,甚至不懷疑麥克羅夫特沒有報警。但這一定有原因,而不是瓊安娜引導他相信的那樣。

  「你還是只願意相信你自己理解中的那些事情。」瓊安娜歎息。這給了雷斯垂德很沉重的打擊,甚至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但探長並非一個大腦空空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斷,雖然動搖,但根本的立場還在。臨走之前,他凝視瓊安娜,說道:「你知道狼來了的故事···瓊安娜,你的事情太多,讓我們很難相信,這次是真的狼來了。」

  「但你總會知道的。」瓊安娜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和雷斯垂德相比,麥克羅夫特的行為更難判斷。而對瓊安娜來說,她只是需要拖延一些時間,好偽裝好所有的證據。

  她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時機,留給了福爾摩斯一個絕佳的把柄。

  *

  難得幾天的晴朗之後,倫敦再次開始下雨。一陣雷雨之後,天色已晚,雷斯垂德在辦公室裡整理剩下的檔。他的同事大多已經下班了。但愧疚還在牽絆他,威爾的出現更加激發了他的這種情緒,讓他以加班的方式逃避這些事情。

  夏洛克···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麥克羅夫特走了進來,他手上沒有那把總是出現的黑傘,應該是濕了之後被放在門口的水桶裡了。雷斯垂德知道那把雨傘價值不菲,但現在看來,那把傘也不是如同下屬們一直猜測的那樣,裡面藏著重要情報之類的。

  他看著麥克羅夫特坐下。他穿了一套深色的西裝,但口袋巾是顯眼的紅色。這套衣服並不是適合一個悲傷的兄長,而且從福爾摩斯的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悲色了。

  才過了不到兩周而已!雷斯垂德為麥克羅夫特的冷漠而震驚。

  「福爾摩斯先生。」

  「雷斯垂德探長。」麥克羅夫特在探長辦公桌對面坐下,他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來看看跟蹤者的卷宗。順便···問候一下近況。」

  雷斯垂德沒有拒絕的理由。卷宗就在他的桌上,他遞給了福爾摩斯。

  「我下午去看望了瓊安娜,醫生說她的神經性毒素有一定的麻痹性。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正常活動,但···生命是沒有危險的。」

  「她吃了什麼?」麥克羅夫特看著卷宗。仿佛對這一切都還不瞭解對於樣子。但他應該知道些什麼,一個高層,還是個情報頭子,可不應該這麼一無所知。

  「是教堂裡的毒蘑菇。現場有大量樣本,所以她才被救下來的。」

  雷斯垂德把卷宗的最後一頁抽出來,裡面是關於現場的照片。跟蹤者被綁在了十字架上,心臟裡種滿了毒蘑菇。

  「他的心臟,你們還沒有找到?」

  「兇手帶走了他的心臟。」雷斯垂德說道。

  麥克羅夫特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他的記憶宮殿開始運作,有些房間的門被打開,但很快他就發現,那些訊息沒有太大的作用,於是那些門就被關閉了。其中只有一扇門沒有被關上,瓊安娜之前突然的求助,她之後的反悔,還有死者身上的作案模式。

  麥克羅夫特打開了房間裡的一個抽屜,裡面只有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曾經貼滿全美——是漢尼拔·萊克特的照片。他真的確認死亡了嗎?還是以別的方式,隱藏在所有人當中···甚至,接觸了瓊安娜的父親?這才是瓊安娜緊張的根源,她藏的很好,夏洛克也知道,但是他不說。

  「所以瓊安娜的嫌疑還沒有洗清?」麥克羅夫特退出自己的記憶宮殿。他需要再拖延一段瓊安娜的時間,他才能找人把瓊安娜的勢力一網打盡。

  雷斯垂德聽懂了這句話。他心跳漏了一拍,差一點,他就要相信瓊安娜的話了。

  「威爾·格雷厄姆醒過來了。他的傷口是瓊安娜做的急救,而在瓊安娜進去之後,還有兩個人進去了——這是他的口供。」

  「但這說不通不是嗎?瓊安娜既然是為了救格雷厄姆,她為什麼還要見到兇手?還有格雷厄姆先生···我們都知道,瀕臨死亡的時候人是會出現錯覺的,他說的兩個人,確實存在嗎?」

  麥克羅夫特說中了探長的懷疑之處。但這也讓他的憤怒在滋長,這一次瓊安娜有蹊蹺的地方,但她受傷嚴重,她是兇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多也只是自衛過度而已。雷斯垂德質問起了麥克羅夫特:「你是···在暗示我,瓊安娜是有罪的嗎?」

  雷斯垂德警惕的看著對面的這個男人。

  天邊的驚雷響起。房間裡閃了一下,仿佛把所有潛藏的懷疑,也都照亮了。

  倖存者歸來完。


chapter39

  漢尼拔在瓊安娜昏迷的時候,還留下了瓊安娜的生命,這是最讓瓊安娜最意外的事情。可能對漢尼拔來說,他有無數殺死瓊安娜的機會,因此沒有必要佔用搶救威爾的時間。

  這是瓊安娜認為可能性最大的結論。至少她不能自我感覺良好的認定,自己已經不在漢尼拔先生的食譜上了。

  ——所有的人都是食材,只有威爾·格雷厄姆不被包括在內···他是私房菜。

  瓊安娜差不多能動的時候,她也看到了案發現場的照片。

  兇手的心臟被人取走,手法是精湛的外科手術技巧。瓊安娜吃了沾染鮮血的毒蘑菇,這在她昏迷之後發生,險些要了她的命!

  同時,瓊安娜終於注意到了一些她所忽略的細節。比如懺悔室裡的被懸掛的模型,擺弄成了上吊的姿勢。兇手的行為模式裡沒有這麼有趣的表達方式,現場是否還有人存在呢?

  瓊安娜這麼詢問自己。

  她在卷宗的最下方看到了威爾的筆錄報告。他說他昏迷的間隙中還有兩個人的出現。正是這份報告讓瓊安娜擺脫了嫌疑。

  很好,其中的一個是漢尼拔···另一個···瓊安娜想到了一個人。

  如此明顯的漏洞,而她卻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遺漏掉了——知道跟蹤者的人不多,麥克羅夫特永遠是那個站著看好戲的,但瓊安娜委託了夏洛克。

  是的,夏洛克在他『死後』依然很忠誠的幫助瓊安娜解開了謎團。他根本沒有在和華生的通話裡提到這件事情,麥克羅夫特是誤導者,而夏洛克則是幫了忙。

  「瓊安娜?」雷斯垂德的探望已經成為了日常的行為之一。

  希爾德的父親在瓊安娜擺脫嫌疑之後,第一時間為瓊安娜更換了病房。對於女兒終於把自己玩到差點沒命的這件事上。瓊安娜的父親表現出了驚人的鎮定和冷靜。

  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對希爾德先生隱瞞事情的始末了。就連麥克羅夫特也不敢隱瞞全部,或者只告訴希爾德先生一些延時的資訊。

  希爾德先生在知道女兒被人跟蹤和窺探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之後,表現出了出乎意料的冷靜。他就想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時間越久,就會聚集更加多的能量。

  對此,瓊安娜非常害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秉持逃避的態度,在憤怒沒有爆炸之前,當做這一切都不存在。

  探長已經來到了瓊安娜的病床前。他不被允許再盤問瓊安娜任何一個問題。但也因此,他很機敏的想到了另一種取巧的辦法——他作為瓊安娜的『朋友』,在下班的時候到訪,時不時的和瓊安娜談談,借此來側寫瓊安娜這個人的性格。

  「你在看什麼?」

  瓊安娜收起來手上的檔,她只把檔放在了邊上的桌子上,篤定雷斯垂德不會冒昧的沖過去打開。

  「今天又是送百合花?我不喜歡這種花!為什麼不試試玫瑰呢?百合花是掃墓的人才用的!」瓊安娜假裝自己在抱怨。

  她還假裝自己住院以後有過很多看望的人。但事實就如麥克羅夫特那個死胖子所預言的一樣,她幾乎沒有可以在陽光下生活的朋友。醫院裡有人送來各種快遞,鮮花和水果讓看護的護士和醫生以為她是什麼大明星。但事實上她還是乏人問津——自從吃了那個毒蘑菇之後,也像蘑菇一樣快要發黴了!

  「我的薪水可沒有你們的那麼高。如果我送你玫瑰的話,你的父親絕對會把我弄死的!」

  ——很好。瓊安娜翻了個白眼。探長始終不能明白,他的每次到訪並不是在分析瓊安娜,而是不斷的把他自己送給瓊安娜解讀。現在瓊安娜至少知道,自己的父親也和探長聯繫過了。他可能終於發現自己對女兒的監控必須滲透到方方面面去,而不是相信瓊安娜的自律性。

  這簡直就是另一個麥克羅夫特的成長日記!

  瓊安娜絕望的表情完全表露在了她的臉上,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父親終究還是要發飆的,這個爆炸點在越來越接近。

  「你們總是對的。」瓊安娜有氣無力的說。

  她開始有些喜歡雷斯垂德探長了。比如他在坐下之後,眼睛就一直盯著瓊安娜床頭的兩瓶紅酒。這兩瓶紅酒的價值昂貴,是瓊安娜的一個暗地裡的朋友送的。認識很多三教九流的人,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你在特定的時候會發現,其中一些人,竟然連『生病的人不能喝酒』這種常識都不願意理會。

  「不要看著了。我的櫃子裡還有人送了高腳杯,你可以自己給自己倒一杯,或者全部喝掉。」現在是探長的下班時間,他完全可以這麼做。

  「你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這很好。」探長語氣輕快的照瓊安娜說的做了。總體來說瓊安娜不是個讓人喜歡的小姑娘,但她這次的行為除外。

  「你很難過他們送的不是威士卡。」瓊安娜說中了探長的心思。

  「這至少說明,送酒的人沒有想把你給弄死。」雷斯垂德喝了一口,把話題轉移到了更加有意義的事情上——「我需要和你談談華生的事情,你們以前認識的話,我想你或許能幫到他···」

  瓊安娜有些意外,她遲疑的回答:「那件事之後,我和華生聯繫過一次···」

  *

  持續的陰天讓華生的腿上復發了。他或許不應該怪罪天氣,事實是——夏洛克死了,讓他無處安放。

  在看到夏洛克的墓碑之前,華生沒有清晰的認知到夏洛克已經死了。那個男人,那個總是在不斷創造奇跡的男人,他已經被埋葬在大理石的墓碑下面了。

  有無數個瞬間,華生都先要挖開夏洛克的墓,他不相信那是真的。非常矛盾的是,他周圍的所有人都相信並且很輕易的接受了這一點,他們告訴他,夏洛克死了!

  就好像···他們在跟著一個無形的劇本走,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拿到劇本,所以他不知道怎麼走完這個故事。他是如此孤獨的站在舞臺中間···他有些想念夏洛克了。

  這之後,麥克羅夫特又陪著他談論了一次,他說了一些夏洛克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他告訴莫里亞蒂的那些。這對兄弟真的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不是他所想像的爭奪一個毛絨玩具、或者一個士兵模型,那樣的猜測太平庸了。

  那次談話,是華生第一次一個福爾摩斯打開心扉,或許麥克羅夫特只是為了讓他好受一些,才編造了這些看起來像是真實的故事。但華生願意接受這一切,這些故事會讓他鈍痛的心臟好受一些,讓他的腿不要那麼的僵直麻木,或許有一天,這些故事還能讓他走出失去夏洛克的痛苦當中。

  終於,麥克羅夫特講完了他的故事。

  他閉上了嘴巴,華生就無法再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任何一點點的悲傷痕跡了。

  某一個瞬間,華生產生了一種錯覺——麥克羅夫特並不曾被夏洛克的死所影響過。

  不過很快,他就不去糾結這些有沒有的話題了。他搬出了貝克街——不只是出於對夏洛克哀悼,不只是他無法承受一個人承擔兩個人的回憶,更現實的原因是,他無法承擔雙人份的房租,哪怕所有的人都告訴他,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一直住著。

  華生在麥克羅夫特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單人的公寓。他終於能夠把所有的擺設都弄的整整齊齊,桌面上不會有腐爛的蛋糕,打開冰箱也不會有任何一部分的人體器官。

  他的生活回歸到最正常的狀態,他上班的時候沒有人會沖進來告訴他:「華生!快和我走,我們有案子要辦了···」

  但這真的是正常的嗎?華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青色的胡茬已經長了出來,他摸了摸,只覺得紮的手疼。就留著吧,總要有和過去不一樣的地方。

  華生拒絕了麥克羅夫特給他安排的心理醫生。

  他想起夏洛克還在的時候,瓊安娜曾經在超市和分享過關于心理醫生的看法。

  「很多時候,我們並不需要心理醫生,現存的理論無法概括大量的沒有被研究妥當的病症。這樣只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醫生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誤診,第二種,是他們在不斷的做實驗,去滿足那些論文的論據。這都很可悲···」

  所以瓊安娜當時的結論是,「我從來都不相信心理醫生。我們都能自我調節,或者有一天,遇到一個可以幫助我們調節的人。」

  華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對於瓊安娜的判斷了。他在超市里,手裡拿了一顆捲心菜,聽著瓊安娜的話,就像是看在一個諱疾忌醫的精神病人。

  她說的或許不全對,但確實是有值得借鑒的部分的。

  華生在猶豫了一段時間之後,給瓊安娜打了個電話。他希望自不要表現的像是個找人哭訴的孩子。當然也沒有人會這麼認為。

  「我怎麼樣才能讓麥克羅夫特不再給我介紹心理醫生了?」——這是華生的問題。

  「那種傢伙總是充滿控制欲···」瓊安娜諷刺,她幾乎不假思索的給出了答案:「很簡單,他只是認為你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你可以給自己找一個。他能確保你活著,就不會繼續找你麻煩了。」

  這聽起來像是兩個病友在私下討論如何鑽空子。但華生從沒有如此愛過瓊安娜的點子。

  他確實開始了自己的行動,並且這一次,他不準備給自己找一個總是讓他寫博客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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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一個錯誤的勸告可能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當瓊安娜收到來自麥克羅夫特的短信之後,她不得不為自己的錯誤而提早出院。

  『——為什麼不是你照料華生?QX』

  『——他是你的鄰居。MH』

  麥克羅夫特已經知道漢尼拔的事情了,他選擇按兵不動的唯一原因,是漢尼拔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

  瓊安娜必須做到止損。華生和漢尼拔的這對組合已經足夠讓人頭疼,而更麻煩的是福爾摩斯先生的目的。瓊安娜必須保證華生的安全——華生不會吃到任何成分不明的事物,也不會自己成為功能表上的一員。

  聽上去有些困難。

  可是漢尼拔離家出走的私房菜已經失而復得,一段時間之內,他應該會忙於和威爾調整感情···瓊安娜從來沒有如此生成的希望兩位男士之間能夠摩擦出什麼火花來···咳咳。

  辛西婭在監控報告中看到瓊安娜穿著病人的衣服離開了醫院。她迅速的把這個結果通報給了上司。

  瓊安娜的監控等級在她住院期間已經被提升到了最高檔。

  一開始誰都沒有把這件事情重視起來,相當一部分人認為麥克羅夫特的這個決策是錯誤的——麥克羅夫特是在針對一個同事的家屬進行破壞,或者是在為自己的弟弟出氣。

  敷衍的調查態度並不為麥克羅夫特所接受,他要的並不是瓊安娜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每日一拍。把這種報告上交的人在第一周就被辭退。替換上來的人硬著頭皮開始對瓊安娜的過往展開調查。

  ——調查的結果觸目驚心。

  瓊安娜就像是被打過蠟的水果,外表光鮮亮麗純然無害,但隨著調查的深入,她一些空白的時間被檢索出了痕跡,各類總很交錯的黑暗交易,徹頭徹尾的違法亂紀。調查進程過半之後,是徹頭徹尾的內部醜聞。MI6的特工被證實和瓊安娜有特定的聯繫,一個叫卡圖的特工首當其衝。

  但他被自己的親人給交換出來了。沒有人知道麥克羅夫特在其中得到了什麼樣的利益。在情報機構的眼皮子底下存在這麼大的一顆毒瘤,所有人都緊張的對瓊安娜的勢力展開清洗活動。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瓊安娜的住院,如同莫里亞蒂的死亡一樣,他們的勢力都陷入了短暫的混亂當中,她的手下無法有組織的抵擋追擊,最後紛紛落網。

  辛西婭為此已經加了一周以上的班了。大部分的報告都從她的手上經過,她對瓊安娜已經有了非常充分的認識——如果她沒有意外被跟蹤者盯上的話,麥克羅夫特拿她是沒有辦法的。

  瓊安娜的父親是她的天然·保·護·傘。

  為了防止瓊安娜護短的父親出來橫加阻撓,所有的事情嚴格保密,工作的壓力日益增加。

  「她出院對我們不是一件壞事。」麥克羅夫特只是看了一眼報告。「瓊安娜的危險已經解除了。她現在的任務是為我們看好華生。——降低對華生的監控等級,我們敏銳的軍醫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刺探!」

  辛西婭偷偷看了一眼工作中的麥克羅夫特。他的弟弟剛剛劫後餘生,在倫敦躲藏了幾天,兄弟之間發生了巨大的分歧,夏洛克從安全無逃離,解救瓊安娜,一定程度上是影響了麥克羅夫特的計畫的。

  此後,兄弟之間關係緊張,夏洛克被送到了中東清掃莫里亞蒂的殘餘勢力。麥克羅夫特留守,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辛西婭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天,兩位福爾摩斯先生在辦公室裡呆了很長的時間,等夏洛克奪門而出之後,房間裡的大部分擺設都已經被砸爛了,麥克羅夫特背後那面牆上的畫框也翻倒在地上。現場慘烈,但更讓人畢生難忘的是麥克羅夫特的臉色,陰鬱的像是公園裡的銅質雕塑。

  *

  在醫院休整的這段時間,讓瓊安娜感覺自己就要和這個世界脫離關係了。她沒有想到天氣會是這麼見鬼的冷,薄薄的病服讓她看上去像是個超級大傻瓜。

  如果說第一個壞消息是華生的心理醫生的話。那麼瓊安娜出院之後,才發現,自己幾乎所有勢力都被福爾摩斯給剷除掉了。

  這才是福爾摩斯這麼確定,瓊安娜會保護好華生的原因,因為這是個交換,也是瓊安娜最後的安全籌碼。

  瓊安娜恨得牙根癢癢。這個消息的滯後,讓她像是個傻子一樣站在一家酒吧的門口,身上沒有一分錢,抱著身體瑟瑟發抖。而她借了手機打給卡圖,對方也長久的沒有接起。

  瓊安娜距離醫院已經有兩個街區了,她回到貝克街也不過是再走過兩個街區而已。沒有計劃的情況下,如此狼狽的造訪漢尼拔簡直是在向他示威。上一次的倉促造訪幾乎是災難性的,她絕對沒有要重蹈覆轍的意思。

  瓊安娜抱著胳膊在酒吧的屋簷下麵躲雨。透過一層薄薄的茶色玻璃,她很清楚的就能看到坐在裡面喝酒的男人們。

  ——這不是一家很高檔的酒吧···名字似乎是『黑王子』之類的,有些乏善可陳。在大門被打開的時候,瓊安娜感受到了酒吧裡透出的暖氣。

  在這裡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麥克羅夫特幾乎不留餘地的做清理工作的情況下,就算真的認識人,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給瓊安娜提供幫助。瓊安娜心不在焉的透過玻璃窗觀察裡面的客人。她穿著的衣服讓她看上去像是個從醫院逃出來的神經病人,情況已經糟糕透頂了——也差不多到了觸底反彈的時候。

  瓊安娜在吧台邊上看到兩個穿著奇特的男士。奇特是相對而言的,在整個酒吧裡的其他顧客都穿著夾克皮衣和羽絨服的情況下,有兩位元先生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坐在裡面,哪怕他們喝的也是黑啤酒,還是和周遭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更加巧合的是,瓊安娜單方面的認識這兩位元先生。

  現在,她覺得自己的運氣來了,免費的接送車輛,可能也已經來了。

  *

  威爾在醫院的第三天,被人通知他已經可以出院了。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威爾也知道這是有違常理的情況。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恢復了全部的記憶,他只是社交障礙,不是判定障礙!

  威爾換上了探員從他住處拿來的衣服,布料有些褶皺,剪裁也不夠貼身,但純棉的質地和洗衣粉的味道,讓聞夠消毒水氣味的威爾感受到了一絲偎貼。

  他走出醫院,並不意外等待他的人是漢尼拔·萊克特。——一個陌生的漢尼拔·萊克特。

  威爾曾經望著漢尼拔的眼睛褐色的眼睛,認真的答應漢尼拔,他會及時的回到他的身邊。

  流亡的日子讓人難忘,紅龍的鮮血還溫暖著彼此的身體,合作殺死的這個兇手讓他們雙方之間的聯結更加緊密,深夜遠離城市燈火,相擁墜入大海則是最浪漫的告白。他們隨著海浪漂浮,帶著傷痛潛泳,一起活下來,用了漫長的幾周時間治療好身上的傷口。

  隨著事情的自然發展,威爾和漢尼拔成功組成一個狩獵的家庭,他們會是最好的搭檔,唯一能夠造成分離的只有一方的死亡。

  這種分離在一次不可預知的情況下達成。在兩人聯手捕獵一個強壯的獵物的時候,威爾的身體受了嚴重的傷害,他需要在醫院裡得到治療,而漢尼拔早已經不是那個可以站在一旁,簽署證明的合適人選了。他甚至不能夠出現在公共的視野當中,否則監牢將會是阻隔他和威爾之間麻煩障礙。

  漢尼拔被迫忍受放走威爾的痛苦,把他的威爾送進了醫院。

  威爾向他保證了會在康復後去找他,口頭的保證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契約。這一次,漢尼拔決定,如果威爾違約的話,他一定會親自找到他,並且殺死他。

  等待從來都不是最長情的告白。對於一個早已跨越藩籬的狩獵者來說,漢尼拔更傾向於在等待的過程中完成一些改變。

  他耗費重金找到了一家整容醫院,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但依然願意冒險為他從事面部的改動手術。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漢尼拔拒絕了醫生對他使用的半身麻醉,他如同野獸一樣抵禦痛覺,而幫助他度過手術的是記憶宮殿裡的威爾。

  威爾的痕跡在幾年間遍佈漢尼拔的宮殿。他們如此的切合,以至於漢尼拔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把改變這個男人,列為了他的一項事業。

  這項事業可能要用很漫長的年月來改變,但這也沒有關係。漢尼拔自信,在他廣闊無垠的記憶宮殿當中,總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安防他和威爾之間的記憶,甚至···他們的記憶宮殿有所交融,總會有這麼一天,他們在教堂當中結合,如同從來沒有區分過個體。

  面部手術之後的恢復期足夠的漫長而焦急。漢尼拔給了威爾足夠的信任,他甚至沒有施展手段來探知威爾的行為。他對威爾抱有最大程度的信任,同時,也是最後一次的信任。

  可是,當漢尼拔可以拆下臉上的紗布的時候,威爾依然沒有到來。


chapter41

  失去記憶的時間對於威爾來說就像是短暫的流覽一段膠片電影。當過往的記憶在瀕臨死亡的壓力之下復蘇的時候,它們瞬間壓制了平淡無奇的失憶時光。人類大腦絕對是個未知的領域,威爾的時間感還有待調整,從他自身的角度出發,他並不覺得自己罪惡深重。

  失憶並不是他的錯!漢尼拔應該更主動的過來找他的!

  威爾想過很多開場的臺詞。病房裡的四面白牆對他來說是絕佳的暢想場所。他封閉掉的記憶宮殿正在逐漸恢復,他能夠走進那間教堂,看到站在骷髏紋飾前方的漢尼拔。或者他只要隨便打開一扇門,就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醫生的存在。

  而現在,在真的看到漢尼拔之後,威爾決定推翻自己之前所有愚蠢的腹稿,有些錯愕的說了一句:「真是···始料未及。」

  漢尼拔整容了——這是他現在能站在監控下方的唯一原因。

  「但我就站在你的面前。」漢尼拔非常刻意的在威爾的面前轉了一圈。他沒有他特意去染髮,威爾確定這不符合漢尼拔對於精緻的標準,他的心理醫生並不是那麼喜歡一些純自然的東西。

  漢尼拔的鬢角有些發白,這無損他的氣質,威爾依然覺得漢尼拔無比的熟悉,那張陌生的臉逐漸開始變的熟悉起來——漢尼拔只是在臉上做了一些微調。那些小玩意兒並沒有改變他整體給人的感覺,也沒有太多的違和感。

  威爾覺得自己的適應能力飛快。他只需要把記憶宮殿裡的漢尼拔也做一些調整,整件事情就不能更完美了。

  兩個人沒有在醫院裡停留太久,他們一起走了出去。漢尼拔體貼的為威爾打了雨傘,威爾非常意外的在醫院的門口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撐著傘往漢尼拔這邊走過來。

  這個人的腿腳似乎不太方便,他一隻手拄著拐杖,另外一隻手撐著雨傘。

  當威爾意識到這個人一直都在等待漢尼拔,他可能是漢尼拔的新朋友的時候,對方已經客氣的對威爾做了自我介紹:「約翰·華生。」

  威爾覺得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倫敦濕噠噠的陰冷天氣,沒有陽光也沒有空曠的住處。高樓遮蔽了一切,而現在,漢尼拔帶著一個男人來接他出院!威爾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他莫名焦躁,卻又無法遷怒。威爾意識到自己的社交恐懼依然存在,他沒有直視華生真誠的眼睛,有些慶倖這個男人已經無法再多出一個手來和自己握手了。

  但漢尼拔從華生的手裡接過了雨傘,為他撐了起來。

  威爾為他的這個舉動感到不滿。漢尼拔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初次見面的完美禮節了?!

  但華生已經空出了手,威爾沒有理由拒絕,他倉促的握手,對方溫暖的手心讓他感覺像是要被燙傷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車子已經叫到了···」

  威爾的質問和華生的通知聲撞在了一起。他有些懊惱的看著華生和漢尼拔站在同一把黑傘的下麵。但威爾無法欺騙自己,說華生只是漢尼拔一道菜肴。他知道漢尼拔不是這麼定義華生的,至少現在不是!

  華生並不知道漢尼拔和威爾之間的確切關係,他因此糾結於如何回答威爾稍顯咄咄逼人的質問。漢尼拔已經體貼的幫他解決了這個麻煩。「他來找我諮詢心理狀況,我認為他無需心理治療。」

  華生通過同為退伍軍人的朋友被介紹到了漢尼拔這裡。對於漢尼拔這位醫生,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他是個良好的傾聽者、聰明睿智,並且不會用那些愚蠢的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的心裡治療方法來做無意義的嘗試。

  華生需要的就是這樣的醫生,他從朋友那裡拿到漢尼拔的位址之後,有些驚訝於漢尼拔竟然也居住在貝克街,並且已經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

  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一度讓華生產生了動搖。一方面,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找到另一個如此符合心意的心理醫生,另一方面,也如同漢尼拔所說的,他被判定無需做治療。

  『確切的說是你無需一對一的進行治療。』漢尼拔認為花生需要一些朋友,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華生對這個建議毫不重視,直到他在交談的末尾,得知漢尼拔也有一個記憶宮殿。

  『記憶宮殿』——這個詞語讓華生聯想到了夏洛克,幾乎是反射性的,那些他刻意壓制的回憶再次佔據了他的思維,所有的一切讓他痛苦無奈。但在無望的情緒過後,華生決定接受漢尼拔的治療。

  只要漢尼拔不是個與世隔絕的怪人,他讀過報紙,就會知道華生的問題所在。

  ——顯然,漢尼拔是個體面的人,他確實知道。

  三個成年男人坐到了的士裡。漢尼拔在倫敦並沒有購置汽車,他有足夠的理由那麼做,但他和威爾約在倫敦的時間不長,這裡只是個中轉站,他不買車,是一種態度。

  威爾在這樣的情況變學會了沉默。他的自信受到了打擊,他開始對自己的認知產生懷疑。因為這位華生先生看起來也是破碎而精緻的,威爾開始擔心,他不是漢尼拔唯一的一個茶杯了。

  *

  哈瑞和艾爾西——KINGS|MAN的特工。瓊安娜有太多的機會主義到這個獨立於體制之外,自我調配的機構。最近的一次是在父親同事舉辦的宴會上,哈瑞出外勤保護某位重要的人物。他在宴會上吸引了很多男士女士的目光,要知道即使是倫敦,把西裝穿出小丑樣子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王的男人們是標準的紳士。瓊安娜在那次宴會的走廊裡看到了哈瑞打架的樣子——兩個健壯的保安不敵他的一擊之力。

  神秘而自治的組織,如果你仔細觀察會發現倫敦什麼地方都有他們的標誌。

  瓊安娜的求助得到了很熱忱的回復,但這未必出自真心。紳士們或許很樂意幫助一個遭遇了尷尬的女士,但他們一定不願意幫助一個地下勢力的頭子。瓊安娜能夠感覺到哈瑞在通過他的軍需官得到一些訊息,然後他眼睛裡的閒適就迅速的冷卻了下來。

  「我們知道您的遭遇了。瓊安娜小姐,我們可以幫您叫車回去。」哈瑞從吧台的高腳凳上站了起來。他表情有些凝重,這讓本來好奇打量狀況的艾爾西也站了起來。

  「真是太感謝了。」瓊安娜沒有說會回報之類的事情。

  但在這次狼狽之後,她確實要衡量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是否真的都是正確的了。

  「我們的榮幸。」

  哈瑞和艾爾西把瓊安娜送到了酒吧的門口。門外停著的的士看上去只是路邊隨意攔下的,但實際上,門把的內側有kings/man的標誌,這是一輛專用車。

  瓊安娜打開車門,車子裡還有一把黑色的雨傘。所有的一切都準備的非常貼心,算是她糟糕透頂的一天最大的慰藉。

  等載著瓊安娜的的士開上道路之後。哈瑞和艾爾西也不得不提前結束了在酒吧的短暫享受。

  此時艾爾西還處在一頭霧水的狀態。他有些奇怪的通過內線詢問梅林——他們的軍需官:「那個瓊安娜小姐是誰?以前的保護目標?」

  內線的梅林沉默不語。而哈瑞的表情則有些凝重。「收起你那副吃醋的樣子來!這個人很危險,她曾經長官了半個倫敦的地下勢力,算是我們的老鄰居了!」

  艾爾西被哈瑞的語氣和傳遞出的資訊嚇了一跳。這年頭的反派怎麼越來越年輕了,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全然無害,穿著醫院病服的小姑娘。

  「···可是你接受了她的求助,還有···你剛才用了過去式?」雖然驚訝。但艾爾西還是聰明的抓住了哈瑞想要表達的。

  「幾天前她手下的勢力都被人清洗掉了。MI6的人終於意識到了他們眼皮子底下的威脅,開始賣力的工作了。不然你以為最近你怎麼有空天天賴床,等你導師給你準備早餐呢!」

  艾爾西被哈瑞的話嗆得有些無言以對。尤其是在對方指出他賴床的情況下。

  這個時候,內線裡的梅林乾咳了一聲,語氣不滿的表示了自己的存在感。「我還線上上,亞瑟,你不應該在內線還開著的情況下抱怨你和艾爾西的生活細節的!」梅林可沒有心情聽這些細節。

  「梅林!」被點名的艾爾西更加窘迫了。

  他和哈瑞各自打開雨傘準備回裁縫鋪。關於瓊安娜的話題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了。但艾爾西還是有些糾結。

  艾爾西已經不是剛開始做特工的菜鳥了。他知道手下的勢力被清理都意味著什麼。瓊安娜可能活不了太久了。那個年輕的小姑娘一定積累了很多對手,而那些人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向她復仇。

  哪怕她向哈瑞求助了,哈瑞也幫助了她這一次,也同樣無法改變她既定的命運了。艾爾西小心的避開了腳下的水塘,無聲的跟上了哈瑞的腳步。

  走在前面的哈瑞只要看艾爾西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都在想什麼了。艾爾西沒有問,哈瑞也就沒有告訴他瓊安娜的背景。她就算再落魄,命總還是能保住的,尤其是瓊安娜做事總是留著餘地,她作為反派,得罪的人也不算太多。

  但這一次之後,瓊安娜如果能夠有所改變,走到陽光下,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chapter42

  瓊安娜乘坐的的士停在貝克街上。她和開車的特工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鑒於此前她的行為也給這些特工帶來過不少的麻煩,這個時候瓊安娜儘量不多說話。

  瓊安娜的手已經放到了的士的門把上。她突然看到前面的一輛的士裡走出來三位男士。大雨把視線弄得有些朦朧,但瓊安娜的司機不吝嗇于使用雨刷,她辨認出了那幾個男人的輪廓特徵,有些吃驚於事情的進展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誰能告訴她——威爾、華生、漢尼拔究竟是一種多麼詭異的組合方式

  軍醫看起來已經和漢尼拔成了不錯的朋友。即使華生總是否認,但事實依然是,他總是被一些非凡的人所以吸引。

  瓊安娜等三位男士都走進了她家隔壁的房子,才松了口氣,準備離開。

  駕駛位上的司機一直通過後視鏡在觀察瓊安娜的狀態。他突然開口問:「他們是你認識的人?」

  「這可都是報紙上常出現的知名人物啊!」瓊安娜回答了這個問題,她對著司機點頭致意,然後打開了車門:「謝謝護送。」

  瓊安娜打著傘回到自己的公寓裡。

  有一個人在她的公寓裡等待著,瓊安娜把雨傘放到玄關處的傘架上,對這個不接她電話的男人打招呼:「下午好,卡圖先生。」

  一直在等待瓊安娜的卡圖慢慢的走過來,他對瓊安娜點了點頭,直接了當的問出了自己的疑問:「那麼···您打算怎麼樣呢,報喪鳥小姐?」

  「一起上樓喝杯茶嗎?我要先回房間換一件衣服。」瓊安娜哆嗦著往樓上跑。她已經猜到了卡圖的確切來意,因此不急著和他討論相關的問題。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卡圖忙著拒絕。

  「還是要的吧···我還沒有和你說我之後的打算呢!」瓊安娜的聲音從二樓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換衣服的時候發出的不了摩擦聲。卡圖站在原地沒有動,但瓊安娜的聲音持續的傳過來:「我的父親一直希望我到他的手下工作,我覺得是時候這麼做了。」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實際操作性。」卡圖皺眉。瓊安娜的學歷決定了她不太有希望走到高位,就算有希爾德先生的幫助,她和某位福爾摩斯先生之間的宿怨也很難讓人信服。卡圖勉強壓下心裡的厭惡,補充道:「況且希爾德先生還不知道···」

  「他永遠不會知道的!」瓊安娜扣著風衣的紐扣,她從樓梯上走下來。認真的看著卡圖重複:「麥克羅夫特不會讓他知道這些的。···你是怎麼看我的?」

  「我不得不說,您的面目讓我感覺害怕!」——卡圖有理由憤怒。他的叔叔被瓊安娜買通,而瓊安娜又沒有保證他的安全隱秘性,福爾摩斯發現了他叔叔的背叛。最後,卡圖用希爾德先生的一些消息保住了自己的家人,但這讓他成為了一個背叛者!

  「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瓊安娜走到卡圖的身邊,她拍了拍卡圖的肩膀:「我們這樣的人,不會只給自己留一條路走的。」非常狼狽,但還遠遠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對瓊安娜來說,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真正的局限。她喜歡在私下結交一些有野心的人,不同於莫里亞蒂專心致志的聯結犯罪網路,瓊安娜因為家學淵源總會結交一些名流。她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的後手,那些人的弱點和秘密,成為絕佳的操縱手段。

  「我叔叔的前途被你給毀了!」

  「別這麼對我說話!」瓊安娜不緊不慢的提醒卡圖。「你的叔叔給自己選擇了一條很愚蠢的道路,或者說,你們家出來的兩個人,不應該想著同時服務兩個部門的。總有一個人要犧牲的,這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的!」

  「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幫助你這種···」

  瓊安娜歎了口氣,卡圖的憤怒始終不在重點上,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收件箱裡有一條短信,瓊安娜看的氣笑了:「你的叔叔不是一開始就為我工作的,我買通的他,所以他是麥克羅夫特的叛徒。至於你···出賣我父親的消息?你做了個叛徒!」

  卡圖的質問戛然而止,他沒有想到這麼隱秘的事情會被瓊安娜發現。原本的立場瞬間轉變,他站在那裡啞口無言。就像是那天和麥克羅夫特談交易的時候一樣,他們用『交易』這個詞語來粉飾太平,實際上是卡圖單方面的損兵折將。

  現在,站在瓊安娜的面前,這種感覺捲土重來。

  瓊安娜不該有這些人脈的,她的勢力都被麥克羅夫特給沖散了···怎麼會有MI6都無法擊潰的敵人呢?

  「你們也會這麼做的···沒有別的方法···」卡圖重新認識到站在他面前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不懷疑瓊安娜手裡有多少條人命,只是開始懷疑自己,來的時候怎麼會覺得瓊安娜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我們?你說我和麥克羅夫特?」

  「他會為了他那個反社會的弟弟出賣一切!」卡圖給了個完整的觀點。

  「他不會的。」瓊安娜幾乎要歎息了。福爾摩斯兄弟充分體現出了造物的神奇之處。幾乎所有的人都人為麥克羅夫特是那個三觀正直,能夠說通道理的人,而夏洛克是那個無法捉摸的不確定存在。

  為什麼不是恰恰相反的呢?

  麥克羅夫特會勸說自己的弟弟不要以身犯險,普通人的死亡無關緊要···他會把夏洛克送到生死未蔔的中東去,更遑論福爾摩斯家的另一位先生,他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兄弟的呢?這個男人的恐怖在於他會平衡一切,哪怕是再重要的東西,他也有可能捨棄。

  至於夏洛克···他會為了華生和其他朋友的安全跳樓,反而是最安全不過的。

  「麥克羅夫特送走了他的弟弟——夏洛克還活著。」瓊安娜扶額,卡圖不是個適合栽培的對象,她大概能理解希爾德先生的考量,卡圖的優勢在於聽話,他是個很合適的女婿人絢··

  見鬼的女婿人選!

  就是因為瓊安娜明白自己父親的想法,她才會有一種想要罵人的衝動。卡圖的天真已經到拖後腿的程度了,他如果還以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人的話,真的會造成很嚴重的損害!

  「卡圖先生···」瓊安娜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把卡圖判定為還可以搶救的範疇之內。畢竟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很多傻甜白的行為。

  「我想再給您一個選擇的機會···我需要您回去和麥克羅夫特做一筆交易···」

  卡圖和瓊安娜之間的距離非常接近,他幾乎能感受到瓊安娜的髮絲和呼吸。但這個女人和麥克羅夫特是同類,瓊安娜的耳語一點都不浪漫,她給卡圖安排了一個絕對會觸怒麥克羅夫特的任務。

  卡圖僵硬的站在原地聽著瓊安娜的交代,一直到瓊安娜說到:「這樣···夏洛克就會暴露出來···」

  卡圖兒額頭上的汗水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有些驚恐的看著敢於挑戰福爾摩斯的瓊安娜,而他看到的,只有瓊安娜冷酷的表情。

  「是的。我會這麼做的···」

  「就這樣吧。」瓊安娜終於放過了可憐的卡圖,她今天流落街頭的怒氣暫時消解掉了一部分。瓊安娜把卡圖送到門外。

  倫敦的暴雨積聚而來,雲層很低,就像是要人都壓倒在地上一樣。天色差不多全黑了,隔壁漢尼拔門前的盆栽被風吹的七零八落,送走卡圖的瓊安娜看到有個男人從漢尼拔的房子裡走出來。她起初以為是華生,但那個人抬頭的時候,瓊安娜看到的卻是威爾。

  「格雷厄姆先生?」威爾的眸色在灰暗的光線下依然漂亮。唯一的問題在於他的眼睛裡有些水汽,瓊安娜不確定他是不是哭了。

  「瓊安娜?」回復記憶的威爾確定自己沒有見過瓊安娜。這或許又是個被漢尼拔所吸引的人,又或許像是漢尼拔的同類。

  「先不要站在雨裡了。到我家來坐坐嗎?」瓊安娜猶豫了一下,她並沒有太想把漢尼拔和威爾之間的事情重合到自己的生活當中來。但真的看到威爾的這種狀態,瓊安娜卻忍不住好奇,威爾和漢尼拔之間發生了什麼。

  「不用了···謝謝···」威爾還要拒絕,就被瓊安娜拖進了自己的家裡。

  *

  從瓊安娜家裡走出來的卡圖有些失魂落魄。他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還有一份檔沒有帶出來。不得不讓司機返回白廳。

  路程中,坐在車上的卡圖拿著手機無比煎熬,瓊安娜讓他蒙蔽麥克羅夫特,他知道這可能造成極端危險的後果,如果瓊安娜的計畫成功,夏洛克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

  但卡圖最後還是編輯好了短信,他從瓊安娜那裡走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心裡的天平,已經完全轉向瓊安娜這邊了。

  卡圖按下了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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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3

  這一晚上過去之後,瓊安娜終於找到機會詢問威爾,他和漢尼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從當事人迷茫的表情來看,他自己也不是太明白狀況。

  瓊安娜給威爾找了一杯威士卡。得益于鄰居總是光顧,瓊安娜家裡的酒櫃早已經不是個擺設了。

  她端著酒杯坐到了威爾的邊上,兩個人保持一種相對接近的距離。從上次有人在瓊安娜的公寓裡血濺當場之後,瓊安娜就真的沒有把沙發擺放成面對面的格局了。

  「別這麼愁眉苦臉的,雖然倫敦的天氣確實不太適合休養。」她說的是威爾臉上的傷疤,可能還不只是臉上的——威爾之前從事的工作,讓他受到過不少損傷。『破碎的茶杯』這種形容,不只是說說的。

  「我只是不太明白,漢尼拔究竟是怎麼了!」威爾曾經試圖共情瓊安娜。這次沒有什麼跟蹤者的干擾,但共情的狀態依然不盡如人意。瓊安娜的身上有驚人的潛力,但威爾每次看她的時候,視角裡總有一塊空落落的。

  「他等了你很長時間了。等待從來都不是讓人愉快的事情。」瓊安娜不太理解這兩位的矛盾之處。但有一點她很確定,並且再次提醒威爾:「倫敦不是太適合你們。」

  威爾沒有點頭表示贊同,但心裡還是充分贊同這句話的——漢尼拔的家裡沒有一個寬敞的封閉式廚房,威爾真心為他感覺惋惜。

  「你認識那個叫華生的男人?」威爾喝了口威士卡,辛辣的酒液流到喉嚨裡,他定了定心,問出了這個他非常在意,並且覺得一定會被瓊安娜恥笑的問題。

  但瓊安娜並沒有笑他。她看起來有些苦惱。

  「華生最近失去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需要一個心理醫生。漢尼拔···對於華生來說並不合適,不過沒有關係,我已經在處理這個問題了!」

  「『失去』?那個人離開了?還是他已經死了?」威爾抓住了重點。

  「就和你跟漢尼拔的狀態很像,不過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向很好。」瓊安娜沒有明確的回答這個問題。她已經告訴了卡圖,夏洛克還活著的事情,但卻沒有打算要告訴其他人。

  「我一直有個疑問···」

  「你問吧。」瓊安娜爽快的答應。

  「我們不認識,但你很瞭解我···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熱衷於我們之間的事情。我猜···那個華生,和我們也有共同之處。你只是熱衷於參與一類人的事情?」

  房間裡剛熱絡起來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而瞬間冷清了下來。瓊安娜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她好像被問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共情會讓你少了很多朋友···我也是一樣的。」

  「是你的某一項天賦?」威爾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哪怕他還是因為社交恐懼的問題,不願意看瓊安娜的眼睛,但這個時候,他已經能夠理清事情的經過了:「你的特長不會在我們的身上使用,就像我的共情並不能預知漢尼拔的行為···」一個人孤獨的時間久了,遇到一個不會作用的個體,哪怕失去一切,也還是想要衝上去。

  威爾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終於又看清了瓊安娜的一小部分,他表情有些凝重的對這牆壁,提醒瓊安娜:「你這樣是很危險的。」

  瓊安娜微笑。「以後不會了。」

  她給自己找了個很不錯對手——麥克羅夫特的行為已經到了瓊安娜所能容忍的極限。瓊安娜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計畫成功的時刻,福爾摩斯先生的表情是什麼樣的。···至於,漢尼拔和威爾之間的事情,她已經沒有那麼在意了。

  更何況···漢尼拔和威爾只是在互相彆扭而已。除去那些血腥和黑暗的部分,和時下的高中生的談戀愛,本質是差不多的···

  威爾與其擔心她的安全,不如想像怎麼回到漢尼拔的家裡,而不是蹭她家的沙發吧。

  威爾下意識的覺得瓊安娜那個朦朧而曖昧的微笑背後有什麼他不太想知道的觀點。並且,他覺得瓊安娜還有話說。

  等了好久,才聽到瓊安娜感慨道:「春天到了,你要加油啊!」

  威爾被自己喝下的最後一口酒給嗆住了。

  *

  幾天之後的下午,有一份沉重的快遞包裹送到了瓊安娜的家裡。

  接下快遞的人是威爾,他被包裹的沉重感所震驚,好不容易帶著包裹上了兩樓,瓊安娜正在廚房裡準備下午茶。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瓊安娜和漢尼拔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瓊安娜也善於烹飪,她的側重點雖然在於甜品,但主菜也能夠稱得上美味。

  最重要的是,瓊安娜知道他和漢尼拔之間的大部分事情。普通人或許會對自己的秘密失守而感到冒犯,威爾卻覺得這是很讓人放鬆的事情,瓊安娜是個很好的聊天夥伴,她知道什麼能說,而什麼是冒犯。就算偶爾她詢問自己的廚藝和漢尼拔相比如何,也算不上是很糟糕的體驗。

  威爾迅速的和這個陌生的女人建立的友誼。他甚至已經能夠直接的詢問瓊安娜:「這個盒子裡的是什麼?」

  瓊安娜從廚房裡探出個頭,她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晚上參加晚宴的禮服。」

  「你要參加晚宴?」

  「對啊!」肯定的答覆從瓊安娜的廚房裡傳出來。威爾還聽到烤箱『叮』的一聲,這讓他知道下午茶很快就要做好了。

  「我會去確保華生不會再和漢尼拔待在一起了。這樣你也就不用總是的睡我的沙發了。」瓊安娜端著一個託盤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黑森林蛋糕、布丁和紅茶。」

  瓊安娜端上來的絕對不是典型的英式下午茶。威爾有些發愁的看著超過兩人份的甜品。瓊安娜總是希望他吃掉不可能吃完的分量。作為一個失血過多、剛剛出院的虛弱人士,威爾都覺得自己補充的營養有些過頭了。

  「你知道我們只有兩個人,不可能吃掉這麼多東西的,對吧?」

  威爾愁雲慘澹的樣子讓瓊安娜心花怒放。看威爾熱鬧成為她最近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你怎麼不說這是女孩子吃的東西了?」

  威爾幾天前這麼說過,於是瓊安娜就請他享受了男孩子分量的牛排···威爾確定自己以後都不會再說那些廢話了!

  威爾看著瓊安娜拿出手機,對著蛋糕一陣擺拍。拍攝完成之後還喪心病狂的用P圖的軟體進行了大量的修飾。最後她才把圖片上傳在了推特上,愉快的感受自己超乎尋常的轉發量。

  這幾天的借住時間已經足夠讓威爾瞭解瓊安娜這個人的本質。他還補上了自己被抓期間的大部分資料,瓊安娜這裡甚至有蘇格蘭場內部的檔案,她不避諱讓威爾看到。

  因此,威爾不太能夠理解,瓊安娜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為什麼還會熱衷也做一個網路紅人,因為一些轉發而顯得躍躍欲試。

  當他終於得到允許,可以品嘗蛋糕的時候···這次瓊安娜沒有給他超出份額的食物,她貼心的準備了精緻的打包袋,並且認真的告訴威爾:「我今天可能不回來了···你把這些蛋糕帶去萊克特醫生那裡,看看能不能收買他,晚上直接住在他那裡···」

  威爾的眉頭跳了一下。

  瓊安娜一直在籌畫一件事情。威爾能夠感覺到這一點,她的目的是讓華生的那個朋友回到華生的身邊···肯定還不止這些,威爾總覺得瓊安娜的樣子像是個萬聖節期間,不給糖就搗蛋的調皮鬼。

  但瓊安娜的殺傷力肯定比要糖果的孩子要大的多。威爾吃了口蛋糕,櫻桃酒的味道彌漫在唇齒之間。漢尼拔不太會做這種東西···這些可不太適合他的菜單。——但威爾覺得,這種蛋糕還是很好吃的。

  他看著瓊安娜拆開快遞盒子,從來裡面拎出一條紫色的長裙,盒子裡還有高跟鞋和全套首飾。瓊安娜確實是要去參加一趟宴會,而且還是很隆重的那種。

  「這一套衣服多少錢?」威爾隨口問了一句。

  瓊安娜拿著衣服在衣服前面比了一下,她報出了一個數字。聽到價位的威爾認真的看了那條君子好久。——瓊安娜的這條裙子貴的有些離譜了,希望她今天晚上要闖的禍,能夠對得起套禮服的價值。

  「那···祝你成功。還有···紫色和你很搭···」

  聽到威爾的誇獎,這次輪到瓊安娜站立不安了,她見鬼一樣的回頭看了眼專心甜品的威爾,對於一個直男···哪怕,威爾並不直···,瓊安娜看看威爾穿著的純棉褶子襯衫和人造皮革夾克,突然有些懷疑,自己手上的裙子,是不是真的可以穿到宴會上去了···


chapter44

  然而無論如何,瓊安娜要參加的宴會還是如期展開了。

  在某家高級俱樂部展開的宴會,沒有媒體,只有很多的利益共同體參加。

  瓊安娜的男伴不出意料的是卡圖先生,這個搭配能夠有效的安撫希爾德先生已經快要崩潰的神經。但很顯然的,對卡圖來說,和瓊安娜組成搭檔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搭配——卡圖穿戴的和平時工作時候沒有什麼區別,他其實還是選了一副不錯的袖口的,只是寶藍色和紫色,讓她和卡圖看起來像是參加婚禮前的新郎和新娘,彼此選擇自己的衣服,互不干涉。

  「放鬆,安德列,你太緊張了。今天的晚宴裡可沒有誰是洪水猛獸。」瓊安娜突如其來的稱呼卡圖的教名,讓他整個人都跳了一下。

  「我簡直不知道也要怎麼面對福爾摩斯先生!」卡圖對著來往的熟人擠出勉強的微笑,他在瓊安娜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他不會放過我的!」

  「那就創造價值,這樣我就會照看好你了!」瓊安娜打斷了卡圖的話。

  她叫卡圖用許可權查找了麥克羅夫特安置夏洛克的地方。消息傳到莫里亞蒂殘黨的耳朵裡,夏洛克就在遙遠的中東展開了一場潛力逃殺。

  「瓊安娜!我真是高興,你終於吸取教訓了!」希爾德先生端著酒杯走到瓊安娜的身邊。即使他即將退休,依然是紅人,哪怕是相對休閒的宴會,大家的視線也都在希爾德先生周圍盤旋。誰都想要和這位位高權重的先生認識一下。因此,希爾德先生靠近瓊安娜的時候,大家的視線也都注意在了瓊安娜的身上。

  「···這個女人是誰?以前是不是沒有見過她?」

  「不管怎麼說,和卡圖先生走在一起的,可能是卡圖先生的女朋友吧。卡圖也不知道是怎麼攀上那兩位的,現在可是得罪不起了!」

  「你不覺得這個女人和希爾德先生有點···像嗎?」

  各種有關無關的議論環繞在瓊安娜的周圍。

  面對自己父親的質問,瓊安娜很無奈的點頭,可她總是沒有辦法在希爾德先生的面前示弱出來,頂撞他好像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我想我可能是神經毒素還沒有消退乾淨,否則我怎麼就出現在這場宴會裡了!」

  「別傻了瓊安娜!」希爾德先生不為瓊安娜的自嘲所動搖,他很俐落的回擊:「你來這裡是因為你接受了卡圖的邀請,如果你還是害羞的話,你寬容的父親可以先當做不知道···」

  瓊安娜和卡圖表情都稍顯詭異。尤其是瓊安娜,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能有力回擊。

  不過從情況看來,今天絕對是希爾德先生的主場,他拍了拍手,示意周圍的人稍微安靜一下。

  這麼做確實是有用的。大家都很樂意聽希爾德先生介紹一下瓊安娜的身份。

  「這是我的女兒,這是我的下屬——安德列·卡圖。年輕人之間相互認識,我想這是一件好事!」

  「父親!」瓊安娜錯愕的看著希爾德先生,但隨即,在她看到熟人的時候,還是表現的足夠鎮定。

  ——希爾德先生心滿意足的和瓊安娜又說了幾句,然後放鬆的對瓊安娜說:「享受今天的晚宴吧,瓊安娜。」

  希爾德先生還有很多應酬要做,這分散了瓊安娜這邊的火力,也讓瓊安娜松了口氣。

  「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的計畫···」卡圖看到瓊安娜吃癟,幸災樂禍的評價。

  「當然不會。」瓊安娜的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但她說出來的內容卻一點都不和顏悅色:「如果這種保護色真的很有用的話,我不排除會選擇政治婚姻。」

  卡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像是靠近爐火的糖畫一樣,融化都不成形狀了。

  瓊安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的扔下一句:「我是開玩笑的。」她的語氣半真半假,聽不出太多開玩笑應該有的善意。

  不過,瓊安娜的視線很快集中在了稍微遲到幾分鐘的福爾摩斯先生身上。

  麥克羅夫特的出現無疑是人群當中,除了希爾德先生之外的另外一個焦點。他的女伴已經等待有些時候了——不是辛西婭小姐,事實上女秘書從不兼職客串女伴一職。

  一個陌生的女人,長相不錯,但相對陌生。

  麥克羅夫特不太選擇重複的女伴。這也坐實了關於他是個冰人的言論。權利總是伴隨著女色,如果連女色都不在意的話,那一定是很有問題的。

  瓊安娜沒有停頓的走到麥克羅夫特的面前。

  宴會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發生的一切。幾乎是瓊安娜走上去的瞬間,本來想要湊到麥克羅夫特面前的男人就暫停了腳步。——他們給瓊安娜創造了一小片真空地帶,顯然都想要看看這兩個人之間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

  麥克羅夫特因為一些瑣事而遲到一整子。這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先前在中東的部署出現了一些小瑕疵。主要原因並不出在部門的內部,經過對瓊安娜的清洗之後,MI6的權利都已經集中在他的手上。

  造成麻煩的是周邊協同工作的部門。有些老傢伙故意克扣延誤資金和部署。這應該不是個巧合,但麥克羅夫特還沒有找到最根本的原因。

  給他造成麻煩的是兩個敵對部門,兩個老傢伙每次都會在上議院吵得不可開交,誰能把這兩個人安排在一起,聯手找他的麻煩呢?很難找到有人有動機需要這麼做。

  「遲到···這可不是美德啊···福爾摩斯先生。」瓊安娜端著酒杯走到麥克羅夫特的面前。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太過於明顯,以至於麥克羅夫特的女伴一臉戒備的看著瓊安娜。

  女伴的態度對瓊安娜來說實在是無關緊要。畢竟福爾摩斯的女伴在看到瓊安娜之前,總是一副敬畏有加的呆在麥克羅夫特的身邊。簡直是下屬在老闆面前謹小慎微的樣子。

  「這位小姐,我能請你去跳支舞嗎?」卡圖在合適的時候走過來,他為瓊安娜帶走了麥克羅夫特的女伴。

  瓊安娜事先沒有告訴過卡圖,她想要做什麼。卡圖卻覺得自己這麼做簡直是太善良了。——把一個不明真相的女人帶離福爾摩斯的身邊,只留下兩個互相針對的妖孽——他們想要同歸於盡也不會有人阻攔了。

  瓊安娜和麥克羅夫特很有默契的等這自己的宴會伴侶離開。他們的注意力重新落在彼此的身上。

  麥克羅夫特不否認今天的瓊安娜非常漂亮。但是他看瓊安娜,就像是在看一隻已經被剪掉利爪的小獸。如果瓊安娜足夠聰明的話,她就不該再站出來挑釁了。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希爾德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我要謝謝你在我住院期間對我朋友的照料。我在養病的時候沒有收到一個騷|擾電話,而更讓我感動的是,我現在要找一個熟人,可能都要到美國的監獄裡去了吧。」

  「如果你一定要感謝的話,我就接受了。」麥克羅夫特看著瓊安娜,她穿紫色的裙子很好看,但這更顯得她只是個孩子而已。

  「我是為了你好。這會讓你免受傷害。那麼···你會接受我的招攬請求嗎?」

  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麥克羅夫特提出招攬的要求?——瓊安娜是值得被雕琢的,經過訓練,她大概能夠成為看住夏洛克的良好人選。

  「這是個很好的建議···」瓊安娜眨了眨眼睛,「我有些東西想給您看。」

  麥克羅夫特同意了。

  瓊安娜的行為唐突與否並不重要。這可以幫他製造□□,讓更多的人忌憚他和希爾德之間的關係。 至於會不會有人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曖昧——這個念頭在麥克羅夫特的心裡短暫的劃過,稍縱即逝。

  *

  威爾帶著瓊安娜做的蛋糕,遲疑的在漢尼拔的門口徘徊。

  這不是漢尼拔在美國的房子,沒有特地為病人準備的前後門,一切都略顯粗糙。

  威爾不想直接敲門,這會影響到漢尼拔和他的病人之間的交流。但等待的過程實在讓人覺得焦急。他心浮氣躁的來回走動,深深的覺得街面上駛過的車輛,發出的噪音都是無法原諒的罪過。

  這樣一來,威爾也稍微能夠理解,在他音訊全無的時候,他的心理醫生,是多麼的暴躁和焦急。

  這不是共情,只是難得的換位思考而已。

  威爾這麼想著的時候,漢尼拔的門開了。那個病人一臉愉悅的和漢尼拔告別。

  很快,就只剩下威爾,他站在臺階下面,看著穿著淺藍色西裝的漢尼拔,他背後是房間裡溫暖的燈光。漢尼拔居高臨下的看著威爾,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來。

  但神使鬼差的,威爾就遞出了蛋糕,對著漢尼拔問:「我來送點宵夜···還有,我能進來嗎?」

  ——很好!真是傻甜白的開場!一定不能讓瓊安娜知道!否則他一定會被嘲笑到死的!

  威爾一瞬間有些洩氣,他的開場實在糟糕,並且完美的規避了所有能夠造成氣場的元素。

  但和威爾眼中一閃而過的沮喪不同的是,漢尼拔流露出了一絲愉悅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側了側身子,讓威爾走了進來。


chapter45

  在一個宴會的場合找到一個裝潢舒適的空房間不是問題。瓊安娜在來之前就做過功課,她知道哪一間房間裡有她所需要東西——一個投影儀。

  麥克羅夫特站在偏門口的位置,現在他已經知道瓊安娜有東西要讓他看了。

  在開始播放小電影之前,瓊安娜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她在尋找針孔攝像頭的位置。那些利慾薰心的傢伙為了獲取別人的秘密,恨不得在路燈裡也裝上竊聽器,瓊安娜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就翻出了兩個竊聽器。

  麥克羅夫特看她的動作非常熟練,是很有目的性的在翻找要找的東西。他觀察了一下房間的結構,從沙發邊上的裝飾燈底下抽出了一個小型的監控設備。

  「啊!我就覺得還有遺漏的···看來這家的主人也不是太好客。」瓊安娜從酒櫃裡給自己倒了杯金酒,她另外找了個空杯子,把三個監控原件都扔進了杯子裡。

  電器在杯子裡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昂貴的金酒酒液浸漬到精密儀器的內部。在兩位反跟蹤高手的努力下,這間房間裡的談話,成為了永久的隱秘。

  「好了。如果你有什麼要給我看的話,我們可以開始了。」麥克羅夫特坐在了瓊安娜的身邊。房間裡的燈被瓊安娜關掉了,這個地方儼然是個臨時的放映室。

  投影幕布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畫面,瓊安娜看了一眼時間,開始講解這個視頻:「這次的事情之後,我覺得我確實有和您學習的地方,比如···多認識一些能夠見光的人。不得不說,我在查詢了一些相關的資料,也就是這些視頻之後,成為了你的大粉絲呢···」

  不管這話聽起來有多彆扭。瓊安娜還是按照自己預期的說完了這些反派必備的臺詞。

  兩位福爾摩斯無論如何厲害,他們的家庭背景其實只能說是普通。母親是個數學家,父親也沒有什麼顯赫的背景。因此,麥克羅夫特的背後從來沒有太多的助理。他憑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的走上來,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他也是從特工開始做起的。

  螢幕上模模糊糊的出現了一個年輕收銀員的樣子。他站在櫃檯的後面,雖然監控解析度不算清楚,但還是能看到他身上穿著的愚蠢制服。

  ——一個年輕的麥克羅夫特,視角來自超市里的監控錄影。一般的監控視頻七天之後就會被覆蓋,但一個特工的工作記錄並不被計算在內。

  瓊安娜確定麥克羅夫特到了今時今日,不會沒事再把自己過去工作的視頻拿出來欣賞,所以她幫忙做了這些,算是···喚起老人家難得的回憶。

  「···我不喜歡跑腿的工作,尤其是幾分鐘之後,就有人死了。」

  「劇透是可恥的···福爾摩斯先生。哪怕我已經反復看了很多遍了···您扮演收銀員的時候很有天賦,那句臺詞也說的非常有趣!」

  像是要證明瓊安娜說的,投影上的福爾摩斯被匪徒威脅,極其弱氣的舉起雙手,委委屈屈的說了句:「不要殺我!」

  音效檔來自後勤的錄音記錄。福爾摩斯當時的角色設定是個同性戀收銀員,膽小如鼠的那種。

  「這是我在MI6從事的第一個任務。」麥克羅夫特微微皺眉,他思索著瓊安娜的視頻來源,這一定是清算的時候漏掉了某個角落。現在瓊安娜愚蠢的暴露出來了,相信這個漏洞很快就能被補充完好。相比之下,瓊安娜的炫耀這是暴露了她的底牌,這毫無意義。麥克羅夫特一點都不想對一個還在被父親催婚的女孩子計較什麼細節。

  「其實你當初的這個角色不需要這麼多的人設的。我是說···匪徒不會計較收銀員是個什麼性格的人。」而那個因為看福爾摩斯盛氣淩人的聰明樣子不順眼,而故意編造角色設定整他的上司,現在已經不知道在哪個邊緣的酒館喝酒發黴了。

  瓊安娜沒有等到福爾摩斯的回饋,她準備的第二段視頻就已經開始了。

  工作的時間長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黑歷史。

  監控的角度切換,這次的場景是個繁雜的夜場,麥克羅夫特站在吧台後面,勉強的接受一個老女人的醉酒哭訴。這不是他的目標人物,但作為調酒師,接受顧客的抱怨才是符合臥底身份的正確姿勢。

  這是麥克羅夫特的最後一個外勤案件,他確實為此付出了極大的犧牲。

  瓊安娜在處理視頻的時候,每次處理到這個細節,就會笑的不行。哪怕現在是坐在麥克羅夫特的邊上,當視頻裡的那個女人慢慢的伸手搭載了年輕版麥克羅夫特的手上,深情款款的看著調酒的福爾摩斯的時候,瓊安娜還是覺得很有喜感。

  值得一提的是,福爾摩斯穿著閃著亮片的衣服,黑色的深V領口···

  瓊安娜忍不住笑出了聲,而且是當著麥克羅夫特的面。光線暗淡的房間裡,瓊安娜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他們挨在一起坐著,於是瓊安娜調侃道:「我猜你修剪過···」

  「瓊安娜!」

  麥克羅夫特打斷了她荒謬的猜測。事情還是離譜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瓊安娜像是個自暴自棄的孩子,不顧一切的要繼續報復他的行為。

  「我不認為你這種幼稚的行為有什麼意義。如果我過去的出勤記錄能夠取悅你的話,你可以一個人留在這裡看完!」麥克羅夫特起身,在黑暗中往門口走去。

  瓊安娜又看了看時間。

  螢幕裡定格的福爾摩斯先生只畢業了幾年,那個時候的麥克羅夫特比現在的夏洛克還要年輕。瓊安娜確定夏洛克從來沒有見過他哥哥這種樣子的畫面。

  如果說最初剪取這些視頻是為了嘲諷福爾摩斯,那麼當瓊安娜仔細的閱讀了那些遲到許久的機密檔案的時候,她其實還是有些敬佩的。

  她知道這個視頻裡的男人此後的生涯。她能夠猜到麥克羅夫特失去了什麼,他交易掉的那些事物,他做出的那些選擇。瓊安娜閱讀文字資料的時候,她或許不能夠贊同,但一定也是敬佩的。

  如果她們當初就認識的話,或許會成為不錯的合作夥伴,或許還有機會成為朋友。但現在···福爾摩斯坑了她這麼多次的情況下,和解是不可能的。

  「請等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精確的跳轉到了晚上九點。這個時間對於一場宴會來說只能算開始不久,但對瓊安娜的部署來說,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我先接個電話。」麥克羅夫特沒有理會瓊安娜,他走出了房間。

  大廳裡的宴會還在繼續。今天似乎是所有人都約好了一樣,希爾德先生被很多的愚蠢問題所包圍著。那些多年不關心現狀,只在意分紅和順逆的上議院蛀蟲竟然都在意起了環保的問題。而最讓希爾德驚訝的是,他手下的兩個年輕人,工作上互不相讓互相坑害的,現在卻一唱一和的在問他一個關於語法的問題。

  一切都是這麼的詭異。

  希爾德先生警惕了起來。他在人群中搜索瓊安娜和卡圖的身影。他們可以成為他脫身的一個很好理由。

  但餘光所到之處,希爾德先生只看到卡圖和另外一個女士站在一起,兩個人有說有笑。

  那個女人是麥克羅夫特帶來的女伴,問題是——麥克羅夫特呢?

  希爾德先生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答案——福爾摩斯和瓊安娜在一起。

  希爾德對著正在說話的同僚簡單的敷衍了幾句,他帶著一點怒意的走到卡圖的面前,認真的問他:「瓊安娜呢?你讓她一個人待在宴會上?」

  卡圖有些驚恐的看到希爾德先生生氣的樣子。他意識到自己雖然不用面對福爾摩斯先生了,但希爾德的怒火他依然無法逃避。

  而最坑爹的事情,莫過於在希爾德先生的心目中,他那個純潔如白紙的女兒是被福爾摩斯所蒙蔽的。而與之相比,殘酷的現實是——福爾摩斯先生,大概要在瓊安娜的設計下,失去很重要東西了。

  麥克羅夫特聽到了來自女秘書的報告。辛西婭的聲音有些慌張,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辦公室裡整理檔。麥克羅夫特聽到一陣鍵盤敲打的聲音,十秒之後,辛西婭給出了解釋。

  「福爾摩斯先生,夏洛克在中東的臥底計畫暴露了身份。我們的線人已經和他失去了聯繫。」

  「和當地的政府聯繫過了嗎?」

  「需要外交部的批文。但負責的小組到現在還沒有拿到跟進的資料。」辛西婭儘量客觀的把消息傳達給宴會上的福爾摩斯先生。

  他們都知道事情的確切解釋是——那些雜碎在惡意的拖延時間,想要看看麥克羅夫特會給出什麼樣的妥協。

  甚囂塵上的輿論已經讓夏洛克·福爾摩斯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這次呢?難道要讓福爾摩斯先生眼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在中東,只因為一些政\治上的分歧嗎!

  萬能的女秘書看著一個個回復的絕密郵件,沒有一條好消息,這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嘗試讓線人再做一些努力,他要什麼都幫他拿到,只要他能救出夏洛克!」麥克羅夫特沒有多猶豫,就給出了可能耗費無數資源的決定。夏洛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回家之後,告訴自己的父母,他沒有照看好夏洛克,絕不!

  「外交部···」辛西婭試圖提醒自己的長官。

  「這不是部門之間的問題。我恐怕確實有人在背後動手腳,我們之前的預測是正確的。」可是卻沒有給出足夠的重視。

  麥克羅夫特知道問題並不是出在大臣的身上,如果找不到真正的癥結,事情也不會是回到大廳,在大臣耳邊說幾句這麼容易解決。還會有別的阻礙等著他的,如果他不妥協,最後夏洛克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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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6

  直接在走廊裡對著手機宣佈命令的事情並不常見,通常總有很多機密相關需要考慮。因此,福爾摩斯的這個舉動也讓站在走廊裡的侍者稍稍多看了他一眼。

  這些大人物的照片在宴會之前,服務生都是仔細辨認過的。推門確保這些人能夠得到第一流的服務,唯一的缺點就在於,這些人也會得到第一流的矚目。

  麥克羅夫特沒有在意這個細節,他在看到侍者的第一時間,就把這個人分析了個透徹。

  ——家庭貧困,學習成績中等,嚮往成為一個中學教師,現在是個半工半讀的大學生。這種人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各種繁雜的資訊在麥克羅夫特的腦海裡盤旋。他的記憶宮殿裡多個房間同時打開,保存完好的檔如同紙片一樣四處紛飛,但最後又如同紙牌一樣跌落在地上,都是無用的消息。他設法從中找到被藏起來的王牌,但結果一無所獲。

  能夠調動這些東西的人不多,和他交集最多的是希爾德先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兒做了什麼,也沒有動機做出這種事情來。

  麥克羅夫特就站在走廊上,他幾乎要喪氣的歎息了,突然靈光一閃,記憶宮殿裡一個關閉的房間被他的打開。

  一些最容易忽視的細節,人們總是會下意識的略過自己的手下敗將,好像拋在腦後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再造成威脅了一樣。

  麥克羅夫特聯想到了今天瓊安娜堪稱詭異的舉止。她幾乎是在有準備的觸怒他,唯一有動機做這一切的,也只有瓊安娜一個人而已。

  麥克羅夫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現在的每一分鐘對夏洛克來說都是很煎熬的,如果他猜錯了,就是在瓊安娜的身上浪費了無意義的時間。但即使如此,麥克羅夫特還是決定的去和瓊安娜繼續談話,他無法支付輕視瓊安娜的代價——對他來說,夏洛克是無價的。

  房間裡的燈已經被打開了。瓊安娜改動了一些佈置,她關掉了投影儀,重新給杯子裡倒滿酒。瓊安娜坐在沙發上,捧著一台平板,在螢幕上勾畫一些細節。

  她並不意外麥克羅夫特會重新回來。之前的那些是玩笑,而現在的是報復,瓊安娜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帶給她兩次生命威脅。她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發誓,他絕對不會第三次栽在福爾摩斯的手上了。

  「請坐,先生。」

  麥克羅夫特的表情陰鬱。他一言不發的走到瓊安娜的身邊坐下。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倫敦,從我出生之後一直到現在。坦白說,我不太能理解在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不過從夏洛克的狀況來看,可能這一切都沒有我想像中的好。」

  瓊安娜直接的承認了夏洛克的事情。她的語氣裡□□裸的炫耀。這是有理由的,因為她的佈局已經把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先生給坑進去了。

  「你想要什麼?」

  「被你關在世界各個角落裡的那些人,我要他們都回來。」

  瓊安娜的要求有些出乎麥克羅夫特的意料。越是這樣的時候,麥克羅夫特越需要看清瓊安娜每一個舉動背後的目的。

  她要求放出一群敗類?哪怕那些人對她不可能產生任何幫助。

  「我看不出你這樣做的意義。」

  「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瓊安娜無時無刻不需要一些炮灰。她一直擔心某一天的到來,比如對她非常重要的什麼人,進入了死亡倒計時。那麼瓊安娜必須確保,他的周圍都是一些敗類,他們被替代死亡,就不是什麼讓人覺得惋惜的事情了。

  「其他的要求呢?」

  「你可以先確定一下夏洛克的情況,這樣我們才能更愉快的談下去。」瓊安娜把平板解鎖,上面直接建立了視頻聊天。螢幕那一頭的夏洛克看上去的狼狽不堪,他佝僂著坐在椅子上,嘴角的鮮血剛剛乾涸。

  麥克羅夫特試圖做出一副自己不在意的樣子。他對大多數威脅夏洛克的人都是這麼做的,但瓊安娜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他也就沒有必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了。

  「說出你的第二個條件。」

  「夏洛克回來之後···威爾·格雷厄姆和他的心理醫生也還是安全的。你們不會對他們採取行動。」

  「這個沒有問題。」麥克羅夫特已經把問題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他不知道瓊安娜是怎麼成功策反卡圖的,但這個失誤是造成今天局面的最大原因。

  「你認識我的很多同事。」他通知辛西婭達成瓊安娜的要求,同時把回饋展示給瓊安娜。

  「當然,但這也是不能見光的。關係鏈這種東西,如果讓人知道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瓊安娜示意麥克羅夫特和她乾杯,「聽著,我不去做莫里亞蒂那樣的事情,你也不是我宿命的敵人。」

  「那你的敵人是誰?」

  瓊安娜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她沒有提出第三個要求。而是爽快的在通知視頻另一頭的人,「可以放人了。」庫爾德語,對於瓊安娜這種沒有出過倫敦的人來說,涉獵的有些太廣了。

  「我的敵人啊···相親吧。」他們都知道瓊安娜的回答不是真的。

  麥克羅夫特看著視頻裡被人扶起來的夏洛克,他很擔心夏洛克的狀態,但在瓊安娜的面前,還是強硬的說:「提前回來吧。看來你並不能適應那裡的環境。」

  夏洛克垂著的頭動了動,他被人架起來,拖了出去。

  視頻中斷。

  瓊安娜再次給麥克羅夫特倒酒,兩個人乾杯,瓊安娜突然笑了出來,她對著還在試圖演繹她的福爾摩斯說:「放鬆,這只是個玩笑而已。」

  能騙過福爾摩斯的只有另一個福爾摩斯。

  哪怕麥克羅夫特現在還一臉凝重的看著他,但等他走出這個房間,花一點時間吹吹風透透氣,讓自己稍微冷靜來一點,他就會意識到,自己上了個小當。

  遙遠的中東,在視頻最後一秒還垂著腦袋,瀕臨死亡的夏洛克,走出鏡頭,神清氣爽的接過一個女人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把臉之後,毛巾上全是紅色的顏料,而夏洛克『虛弱不堪』的臉上,已經乾淨了很多。

  「瓊安娜竟然能找到你來幫忙?」——愛琳·艾德勒此時就站在夏洛克的面前,告訴他潛伏任務需要暫停。在她說明瓊安娜的名字之前,夏洛克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和瓊安娜有關的。

  「她會找人來接替你的工作的。你可以早點回到你室友的身邊,否則他或許就有新的搭檔了···」愛琳看著夏洛克俐落的換上正裝,毫無避諱的意思。

  「希望瓊安娜不會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來。」

  「你可以監督她。」

  「她給了你什麼好處?」夏洛克聽到愛琳·艾德勒不斷的為瓊安娜說話。

  「這是另一個交易了。」愛琳也是語氣輕快的回答。她紅色的唇膏格外的引人注意,夏洛克定神看了她一會兒,才確定,愛琳有了新的合作物件。

  直升飛機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候了。螺旋槳刮起的大風讓兩個人的風衣都往後揚起,夏洛克這只墜樓的飛鳥重新起飛,他已經開始期待回到倫敦,宣佈自己死而復生之後,他的華生驚喜的樣子了。

  更何況···能夠騙到麥克羅夫特那個胖子,也算是少有的成就。夏洛克一想到胖子也遇到了自己的對手,就難以抑制一種名為幸災樂禍的心情。

  卡圖在宴會大廳堅持的時間並不長,他試圖用一些繁複的從句來拖延時間。可希爾德先生顯然比他更加擅長這些文字遊戲。

  三兩下的,他就丟盔卸甲,被套出了瓊安娜離開的方向。

  看著希爾德先生憤怒離開的背影,卡圖只覺得自己的工作無比艱難。他所認為的,那個始終被蒙在鼓裡,平日裡只需要從事文職工作的上司,在遇到關係利害的問題的時候,果決的不遜色於福爾摩斯。卡圖毫不懷疑,如果他還要再拖延的話,可能就不會有前途可言了。

  這三個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神,他夾在中間是最難做的。

  卡圖重重的歎了口氣。想到自己把這三個人都得罪個遍,就覺得前路暗淡。站在他身邊的福爾摩斯的女伴雖然沒有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她也感知到了希爾德先生的氣場,連貫的問題直面本質,尤其是作為父親對女兒的擔憂,淩厲的攻勢不是誰都能招架的。

  無比氣憤的希爾德先生拉住了走廊上的一個侍者,「你有沒有見到過福爾摩斯先生,我有一些事情要找他!」

  在宴會現場尋找瓊安娜肯定是不理智的做法。瓊安娜的面孔對這些服務生來說還很陌生,況且這麼尋找,對瓊安娜的名聲也不是什麼好事。

  被問到的年輕服務生有些手足無措。他知道希爾德先生是貴客,而他問的問題,他還恰好知道答案:「福爾摩斯先生···剛才還在走廊裡站了一會兒,他接了個電話···」

  「往哪個方向離開的?」希爾德先生稍稍松了口氣。

  「不···事實上···他還在這裡。」侍者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這總讓他有一種出賣另一位貴客的感覺,而他,也不確定自己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希爾德塞給侍者一張大面值的英鎊,他儘量不要表現的太焦躁,循循善誘的問道:「你可以告訴我,沒有人知道是你說的···」

  侍者扣下手上的紙鈔。他在這裡工作雖然薪資高昂,但嚴格來說沒有太多的小費。這一次的已經很客觀了。

  「事實上,他們就在我們身後的房間裡。」

  出賣完福爾摩斯先生,侍者隨便找了個誰也不會在意的藉口,飛快的離開了。就算只是通過常識判斷,福爾摩斯先生和一位小姐呆在一個房間,那位小姐的父親找上門來,這絕對是有好戲要發生的···

  至於麥克羅夫特,他卻不會知道,被自己判定為無害的服務生,會在這種問題上,出了岔子。


chapter47

  被瓊安娜設計的挫敗感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麥克羅夫特看到瓊安娜手上的的金酒酒瓶裡已經空了一半。如果麥克羅夫特沒有記錯的話,瓊安娜並不是一個很擅長喝酒的人。

  事實上,瓊安娜的臉色也證明了這件事情。她的臉頰微紅,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時柔軟了一些。但有些事情還是沒有改變,比如她此時晶晶亮亮的眼睛,眼珠子靈活的轉動,全然是在預告著,她懷有一些不好的盤算。

  麥克羅夫特沒有趁著這個機會套話。他相信此時無論他詢問了什麼,得到的回答也是不足以採信的。瓊安娜是個騙術大師,她在這點上從來不遜色于她的父親。

  「我其實很欣賞你。」瓊安娜自己也承認,酒精的作用下,她有些口無遮攔。

  但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內容,她安慰自己,這只是在享受勝利的果實而已。有了這樣的自我安慰,瓊安娜就更加理所當然的談論自己的一些想法了。

  「你喝醉了。」麥克羅夫特無奈。他深深的覺得,瓊安娜的存在就是為了刷新他對於『麻煩』的定義的。

  或許應該讓這個女人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個念頭很短暫的從福爾摩斯的腦海中略過,上一次是這個念頭是針對莫里亞蒂。他意識到自己開始把瓊安娜當做一個對手,而不只是同事的女兒。

  「只是你認為而已。」

  這個時候瓊安娜在想什麼呢?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和夏洛克導演了一場好戲,只是為了把他從中東弄回來?或許還有其他的···她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可是這本身就是很幼稚的事情,她想要證明的,一定是她從前沒有的。

  「你現在還能說出什麼符合邏輯的話嗎?」麥克羅夫特頭疼的看著瓊安娜,他在思考怎麼處理這個醉鬼,才不會出問題。

  「我會在父親的手下工作,他為我安排了一個部門···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瓊安娜宣佈了另外一個對麥克羅夫特來說的壞消息。

  而瓊安娜此時,有些昏昏欲睡,她正壓抑著往麥克羅夫特身上靠過去的衝動。

  「瓊安娜?」麥克羅夫特感覺到有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時候,腦海裡空白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希爾德小姐的心是有多大,她剛害的夏洛克暴露,現在就可以心無旁騖的睡著?!

  還在當機的時候,房間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人打開,質地精良的門板重重的和牆面碰撞在一起。希爾德先生憤怒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你們兩個人在幹什麼?」

  「希爾德小姐有些煩惱,她找我談論一下而已。」麥克羅夫特試圖用普通的交涉,讓暴怒狀態的希爾德先生冷靜下來。他努力不去從陰謀論考慮這對父女之間的行為,因為希爾德先生在面對瓊安娜的問題的時候,本身就是沒有理智的。——沒有理智,就沒有陰謀。

  某一瞬間,麥克羅夫特覺得自己是房間裡唯一一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他竭力忽略掉自己腦海中一切關於捉女幹的想法。把這一切看成是正常的交涉。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你們談論的內容是什麼?」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總是讓人無知無覺的。

  麥克羅夫特思考著有什麼可以說的,「瓊安娜似乎不太想要被安排相親···」

  「你是在解釋,為什麼瓊安娜的男伴會被你的女伴帶走嗎?」

  「我認為你弄錯了主次。」麥克羅夫特想從沙發上站起來。但瓊安娜的頭還靠在他的肩膀上。——今晚發生的這一切都不能更加亂套了。麥克羅夫特越是著急要撇清自己和瓊安娜的關係,所產生的效果就越消極。

  哪怕他百分之一百的確定,此時靠在他肩膀上的瓊安娜是在裝睡的,但事實在印證一句常說的話——『你永遠沒有辦法叫醒一個在裝睡的人。』

  瓊安娜就是那個在裝睡的人。或者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面,只是她計畫當中的一部分。

  「你先站起來。這樣我們才能好好的溝通,不是嗎!」希爾德先生看麥克羅夫特的表情,無異於在看一個欺負了他女兒的混蛋。

  這就是希爾德父女最有意思的地方。麥克羅夫特站了起來,他也很好奇,瓊安娜是不是真的會一頭栽在沙發上,做一個永遠裝睡的人。

  好在瓊安娜沒有。

  她只是稍微神遊了一會兒,兩位男士後半段的爭論,她全都聽到了。

  卡圖簡直不能更加不靠譜了。他沒有攔住她的父親,讓局面變的有些小慌張了。

  「我們只是在談論一些事情而已。」瓊安娜鎮定了一下,她不以裝睡為恥,但鑒於她和福爾摩斯之間有無數無法互相揭穿的理由。所以她迅速的略過這個話題,轉而摸索著提出:「我試圖從福爾摩斯先生這裡,摸索出一些工作的訣竅來。」

  「然後你們喝酒了?瓊安娜,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但你的工作是安全的···並且,和福爾摩斯也不在同一個範圍內。我不認為他能夠給你什麼建議。」

  希爾德先生知道瓊安娜和福爾摩斯都在說謊。這兩個人湊在一起讓他非常不安——瓊安娜不是麥克羅夫特的對手,他會擔心瓊安娜被騙!

  這些擔心全都被希爾德先生寫在臉上。

  瓊安娜需要給自己的父親一個更加合乎邏輯的回答。但整件事情本身就沒有可以見光的地方。大腦空白一片之後,瓊安娜還是支支吾吾,無法回答。

  「希爾德小姐確實沒有說明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我想她已經通過語言和行為,表達了她的含義了···」麥克羅夫特比瓊安娜更早的想到了回答的對策,他的停頓讓瓊安娜有一種等待審判的過程。而更可怕的是,她已經想到福爾摩斯會說出什麼駭人聽聞的話來了。

  「她喜歡我···」

  果然!

  瓊安娜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個男人陷害她

  *

  同樣的夜色之下,沒有收到麥克羅夫特回饋,依然試圖營救夏洛克的辛西婭,意外的接到了來自陌生號碼的來電。

  電話裡傳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聲音。辛西婭的手一抖,差點掛斷了電話。她第一反應是,福爾摩斯先生憑藉自己的能力擺脫了危機。但這並不是太能說得通,辛西婭竭力鎮定,不去把這些聯想成陰謀論。

  「福爾摩斯先生?」

  「是的,是我。」

  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幾乎完好無損,辛西婭沉默片刻,換上另一個稱呼:「夏洛克?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直升飛機···我在回倫敦的路上!」

  這怎麼可能!辛西婭想到夏洛克被流放出去的時候,麥克羅夫特下達的命令。「沒有我的同意,夏洛克不能回國!」

  記憶裡的那個儼然是個殘酷的大家長,而電話那頭的夏洛克,就像是個坐上回程巴士,興高采烈的小學生。

  「你好奇我是否得到了胖子的允許?——答案是肯定的,辛西婭小姐,我需要你給我們在倫敦安排一個停機坪——我還帶了一個朋友回來,她是一位挑剔的客人。」

  夏洛克聲音背後的螺旋槳聲,也印證了他關於自己位置的說法的

  「···這些我需要請示福爾摩斯先生···」

  通訊中斷。

  辛西婭愣了一下,立刻編輯了一條短信傳給麥克羅夫特。

  回到那個逼仄的小房間裡。希爾德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沙發上的平板上。

  「這是什麼?」瓊安娜為不可查的松了口氣,她感謝自己的父親沒有相信福爾摩斯為了脫身而說的鬼話!這該死的報復精神,他就不覺得自己太過自戀了嗎!

  「平板電腦···我猜的。」瓊安娜乾巴巴的回答。

  「私人物品。」麥克羅夫特順著瓊安娜的話來編織謊言。他知道諸如高級機密之類的詞語無法讓希爾德信服,反而是一句『私人物品』讓接受過良好教育,標榜不窺探別人隱私的希爾德先生沒有辦法追問下去。

  「那麼收拾好你自己的私人物品。不要讓我看到你和瓊安娜分享什麼不好的消息。」希爾德先生沒有繼續追問。他給兩個人安排好了先後:「我回到大廳之後三分鐘,瓊安娜出來。再過五分鐘,您可以隨意。」

  典型的撇開關係!這讓瓊安娜猜測,父親此時的平靜只是流於表面的。她順從點點頭。

  等房間的門重新被關上後,瓊安娜離開拿出手機檢查自己收到的消息——來自威爾的消息。

  ——我想我不用住在你那裡了:-D。

  就算不加上文字後面的微笑表情,瓊安娜也已經看出他措辭當中妥妥的炫耀了。

  瓊安娜猶豫了一會兒,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短信,作為回復。

  ——沙發還是床?

  瓊安娜的消息一發送回去,她就沒有持續的觀察。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威爾看到她的這條短信,一定會氣的從沙發上跳起來的。

  當然是沙發了。還能有什麼指望呢?

  瓊安娜的注意力回到麥克羅夫特的身上,他早早的閱讀完了短消息。此時正盯著瓊安娜看。

  「夏洛克臥底的地方被炸了。而他現在在直升飛機上,安然無恙。」

  語氣中強調的『安然無恙』幾個字怎麼聽怎麼咬牙切齒。麥克羅夫特只需要細微的提示,就能從關心則亂的圈子裡逃脫出來。他當然會氣憤于自己被弟弟給欺騙了。

  瓊安娜聳聳肩,「這對你來說還是個好消息。你原本打算讓夏洛克在那裡停留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他原本已經答應了!」

  「他答應你,是因為他沒有其他的選擇了。你猜你在他的眼中是什麼樣的角色?□□的大魔王?或許還更加嚴重!」瓊安娜加快了語速,在她聯繫到夏洛克,制定計劃的時候,一些回饋回來的消息,讓她非常驚訝。麥克羅夫特這麼精明的人,竟然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兄弟相處,他完全有辦法不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那麼緊張的,比如···

  「不要!插手我和夏洛克之間的事情!」

  麥克羅夫特打斷了瓊安娜的教導。他第一次在瓊安娜的面前露出了壓迫性的一面,幾乎是一字一句的重複:「我和夏洛克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瓊安娜退後了半步,她的背後就是房門了。

  此時時間剛好三分鐘,瓊安娜並不是真被嚇到了,但她覺得這個問題上最好還是不要挑釁福爾摩斯的權威。瓊安娜壓低了音量最後說:「你不該和他這麼吵的···還有,祝你好運。」

  房間的門被打開,瓊安娜走了出去。

  只留下麥克羅夫特一個人,沉默許久。


chapter48

  瓊安娜的工作地點在衛生部。隔壁就是就業及退休金部。把她安排在這個位置是希爾德先生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首先,絕對要讓瓊安娜遠離蘇格蘭場,希爾德先生絕對有理由相信,瓊安娜的工作地點離那些紛紛擾擾過於接近的話,她絕對會忍不住和探員們坐到一輛車上,趕往案發地點。

  其次,要讓瓊安娜遠離部署類的機構和部門。希爾德先生多年的敏銳觸覺告訴他,他周圍的人都在瞞著他一些事情——一些關於瓊安娜的事情。晚宴那天的情況引起了他充分的驚覺,瓊安娜是個聰明的姑娘,如果她真的在做什麼···希爾德覺得還是避開一點的好。

  最後一點,也是瓊安娜在坐在辦公室裡,看到地圖的時候,才發現的——她的工作樓外不遠就是和平紀念碑。位置剛剛好,以至於每天中午吃飯她都要經過這裡。

  ——嗯,充滿教育意義的安排,父親真是用心良苦。

  瓊安娜開始在這個小職員的位置上矜矜業業的工作。日常的細節瑣碎的讓人心酸,瓊安娜的同事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背景如何。但部長是知道的,他總能給瓊安娜開一些方便之門,又或許是誤解了什麼,偶爾還會帶瓊安娜參加一些重要的會議。

  「瓊安娜,我下午有一個會議,哈默先生沒有辦法陪同,我需要你在我邊上記錄。」

  瓊安娜接到從內線打來的電話,她最近已經深刻的體會到父親工作的不容易——要和一些說話漏洞百出的人一起工作,重心總是會落在給這些人收拾爛攤子上。

  「我擔心我的許可權···」

  「只是帶你去看看,如果有超出許可權的部分,你不會接觸到那些的···」部長顯然是想要賣個人情給瓊安娜。

  瓊安娜從善如流——「那麼···地點是在什麼地方?」

  部長笑眯眯的說出了一個開會的位址。瓊安娜不意外他的目的是要見見自己的父親,在他面前展示,他是如何善待瓊安娜的。

  *

  但這些人從來都不會去思考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當瓊安娜抱著一些檔案站在走廊裡的時候,她充分體會到了有一個愚蠢上司會帶來的後果。還有她自己的愚蠢——『不會有超出許可權的部分』···她被人攔在了會議室之外!

  那個把她帶到這裡來的男人,其實是沒有許可權讓她參與相關會議的。

  瓊安娜站在會議室前外的走廊上,古典的建築空曠大氣。她的所有通信設施都在進入這棟建築物之前的安檢模式中被寄存。

  百無聊賴的等待當中,唯一的樂趣是看看來往於此的人。一些是天生貴族老爺的面孔,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所有人。這類通常都是有家族企業的有錢少爺,犯錯誤最多的也是這類人。瓊安娜當做不知道那些好奇的視線在她的身上來回穿梭,有個男人因從她的面前走過第三次了,這種重複幾乎是在藐視瓊安娜的智商和忍耐力。

  「這位先生,您是迷路了嗎?」第四次的時候,瓊安娜忍不住提出了看法。

  男人沒有想到瓊安娜會說話,他被嚇了一跳。隨即,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這和他身上的潮牌休閒西裝有些不太搭調,更違和的是他猶豫的語氣:「我想是的。或許你願意帶我熟悉一下這裡?」

  「那我就很抱歉了。這裡是機密所在,您還是說明您想要去的位置,我盡可能的提供幫助。」

  「你是什麼部門的?」

  「衛生部。」

  「職位呢?」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秘書而已。」瓊安娜的父親總是喜歡用『卑微』『微不足道』這樣的詞語來反諷。無獨有偶,麥克羅夫特在介紹自己職位的時候時常也會用到『官居末職』這樣的詞語。

  現在瓊安娜知道了。這種修辭手法確實很有作用。對方在聽到她的職位之後,明顯放鬆了下來。

  「我想我的目的地是會議室,我來代替我的父親參加一個會議。」

  父親!見鬼的又是父親!

  瓊安娜的眉毛跳了一下,她重新觀察面前的這個男人——她很快發現,這個男人和她的年紀相仿,明顯的家境優厚,也就是說,他完全符合希爾德先生心目中的『年輕有為』的標籤。

  真是災難性的!

  瓊安娜開始思索逃避被撮合的一百種方法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個是罕見的大麻煩,最好不要讓他進入會議室···至少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

  打定主意,瓊安娜在男人擔憂的表情中回答:「這裡有很多會議室。我想我們可以找一下。」她抱著檔走在了前面。瓊安娜決定要帶著他走最遠的路,最好的結果是,他們走完一圈的時候,裡面的會議正好結束。

  「那真是謝謝了。對了,我叫埃文·伯頓。」

  埃文·伯頓···這個名字在瓊安娜的腦海裡粗略的滾動了一下,她不認識這個花哨的男人,但她知道伯頓這個姓氏。「大名鼎鼎的伯頓家族?您的父親是為出色的一位銀行家啊!」

  她熱忱的語氣似乎讓伯頓先生誤會了什麼。對方看著瓊安娜的表情越發殷勤,甚至拿出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繫方式···」

  「···」瓊安娜帶著這個找不到重點的男人走到樓下,她接過了這張名片。思索著如何讓這位伯頓先生明白,她對他沒有任何多餘的意思。

  這裡的男人不是太聰明就是太傻!

  瓊安娜正在心裡抱怨著,她突然看見從樓上某個房間裡走出來的男人。——麥克羅夫特也在這裡,這裡一定有他的一個辦公室,也確實是他工作地方之一。

  某人自從陷害過她之後,就沒有主動的出現了。不過就算他消失無蹤,關於『希爾德小姐和福爾摩斯先生之前可能達成政治婚姻的一百種方法』也在圈內廣為流傳。

  瓊安娜被自家部長用了然的眼神看的心裡發毛。

  她忍受著來自伯頓先生的各種殷勤,心不在焉的聽著,冷不防聽到伯頓先生說:「您的父親···」

  「你知道我的父親?」

  「我在宴會上看到過您,您是希爾德小姐。當時我沒有上前來打擾您,但今天看來···您確實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姑娘。」

  好姑娘···姑娘···娘···瓊安娜很想問問這位先生是否知道她的教名,不過這其實也沒有太多意義,對方只需要知道她的姓氏就可以了。

  樓上的麥克羅夫特看到了瓊安娜這裡發生的事情,瓊安娜可以發誓,她有看到那個胖子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來,極其細微的,但確實存在。

  不可否認的,整件事情確實有它可笑的地方,比如瓊安娜現在穿著保守到過膝蓋的半步群,活像是體制裡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盤起來的頭髮讓脖子這裡涼颼颼的,化妝的方式保守到西伯利亞去了!

  這都是為了向希爾德先生證明,瓊安娜已經一心向善,絕對不會做一個叛逆少女了!

  但這些都被麥克羅夫特看到了。比衣著更能難堪的是,她在被一個試圖玩弄權術的草包搭訕!

  瓊安娜試圖在麥克羅夫特的著裝上找到一些疏漏,以此作為嘲笑的證據,她也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唯一難堪的人了。

  可是麥克羅夫特幾乎表現的完美無缺。他今天穿了一件修身的西裝,經典並且正式,條紋西裝的線條流暢,如同鎧甲一般的武裝了他,領帶是暗紅色的,在經典當中展現出了一些明亮的色彩。瓊安娜從樓下往上看的時候,還能注意到一些自己以前忽視掉的細節,麥克羅夫特竟然有一雙大長腿,這一點在西褲的修飾之下更加明顯。

  ——瓊安娜的結論是,她幾乎沒有辦法昧著良心給這麼個男人打出低分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講究的讓人懷疑,他每天會花費數小時的時間在鏡子面前梳妝打扮。

  但該死的!就是古典的讓人無法心生厭惡!

  耳邊的伯頓先生尚且還在喋喋不休。瓊安娜和麥克羅夫特交換了一個眼神,某一瞬間,她看到麥克羅夫特的時候腦海裡空白一片,只有一個念頭閃過——她立即抓住了這個想法——送上門來的福爾摩斯,幾乎是絕佳的盾牌,為什麼不用起來呢!

  瓊安娜簡單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承認』自己喜歡麥克羅夫特。優勢在於她的父親不會再給她安排一些卡圖、伯頓這樣可怕的物件。似乎唯一倒楣的只有麥克羅夫特,他要從神壇上走下來,還要承擔父親的圍追堵截——但···他倒楣和瓊安娜有什麼關係呢?

  至於利用麥克羅夫特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她們可以私下討論這個交易的確切價位,這反而不是什麼太嚴重的問題。

  就這麼定了!

  瓊安娜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誠的微笑。她對著樓上看好戲的男人招了招手,旁若無人的在議會大廳裡叫出了麥克羅夫特的名字。

  或許叫『麥克』的效果會更好?可惜瓊安娜還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麥克羅夫特!」她遙遙的喊著,表情瞬間切換到了熱戀的模式。雖然沒有真的墜入愛河過,但瓊安娜賭上自己過去二十幾年的生活,她相信自己這個時候一定表演的非常到位!

  「···你認識···福爾摩斯先生?」伯頓溫和的表情差點沒有掛住,露出自己的盤算來。

  「我們一起經歷過一些事情···」瓊安娜笑容更大了,她在心裡放肆大笑,無論是誰,都應該出來看看麥克羅夫特此時錯愕的表情。瓊安娜發誓,她一定要把這附近的監控抽出來,把福爾摩斯的表情一幀幀的截取出來!

  從看好戲的人變成好戲的一部分總是會有些猝不及防的。瓊安娜嫌棄場面還不夠壯觀,她的畫風一轉,有些遲疑的小聲說:「他其實知道我喜歡他。」

  ——咳咳,這句話可是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先生親口說的,如假包換。

  站在樓上的麥克羅夫特有一瞬間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二樓,可是只有他清楚的看到瓊安娜微微泛紅的表情之下,那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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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9

  殘酷的現實卻是,除了麥克羅夫特之外的所有人,在看到這樣的場景的時候,都先入為主的思考了很多陰謀論的可能性。

  而在這群人當中,最吃驚的應該是在會議間隙出來拿文件的卡圖了。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瓊安娜,而在他順便看到麥克羅夫特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根據他總結出來的經驗,任何站在福爾摩斯和希爾德之間的人,都很難不變成炮灰。

  ——埃文·伯頓先生勇氣可嘉。希望明年的今天不是他崩潰一周年的紀念日!

  掉頭回去告訴希爾德先生,他的女兒就在外面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卡圖確定自己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和瓊安娜對著幹,哪怕她現在的穿著和職位看起來都不是太有攻擊性。卡圖試圖從邊上悄悄的離開。

  「卡圖先生!」眼看就要走到門口的卡圖,被眼尖卻沒有眼色的伯頓先生給叫住了。

  卡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嚇到了伯頓:「什麼事情?伯頓先生。如果您找會議室的話,我想希爾德小姐能夠為您提供充分的幫助。希爾德先生現在急需一份檔,我恐怕要先離開了。」

  「卡圖也知道這件事的,他是我父親最得力的助手。」

  瓊安娜在伯頓的身邊輕聲解釋。她不可能忘記卡圖背叛過自己父親的事情,現在時不時的把卡圖拿起來,放在火架上烘烤,也只是讓他記住教訓而已。

  「是···」卡圖很想說事情其實不是這樣的。瓊安娜的每句話裡都是陷阱,她有意要誤導伯頓,讓他誤會麥克羅夫特和她的關係。雖然他不知道瓊安娜在想什麼,但還是不要揭穿的好。

  「是這樣的嗎?」麥克羅夫特沒有一直站在樓上。他浪費一些時間,來插手瓊安娜的事情,以防止瓊安娜在他不在的時候弄出什麼特大新聞。

  昨天夏洛克已經順利的返回倫敦。他希望夏洛克在中東停留幾年的想法成功破滅。期待中給夏洛克的磨練機會並沒有達成。換句話來說,沒有夏洛克的出國,就沒有他段時間的輕鬆。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瓊安娜。她手裡握著巨大的權利,卻從來不做同等級應該做的事情,迄今為止,瓊安娜所有的貢獻都只是小孩的惡作劇——麻煩卻不致命。

  尤其是瓊安娜還歪打正著的把夏洛克從即將爆炸的基地裡面救了出來,這一切都讓麥克羅夫特哭笑不得。

  當然,或許基地的爆炸不是意外,夏洛克欠了瓊安娜一條命,也是有可能的。

  無論如何,伯頓先生是個炮灰,這是在場各位都共同擁有的一個共識。

  他們都決定不要告訴伯頓先生本人這個悲傷的消息。

  「看來大家都認識···我還要去會議室···父親叫我來參加討論···提供一些資料。」伯頓的表情有些難看,他相信了瓊安娜的話,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沒有人會膽大包天的用麥克羅夫特編故事。

  ——希爾德小姐是麥克羅夫特的女人。

  這算是他今天最大的收穫了。一想到自己差點和福爾摩斯先生搶了女人!伯頓就覺得恐懼攥住了自己的心臟。

  好不容易等到伯頓和卡圖都走了。麥克羅夫特無奈的低聲詢問瓊安娜:「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瓊安娜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不太理想的答案:「我突然覺得我喜歡你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只是在讓別人以為『你喜歡我』。」麥克羅夫特糾正瓊安娜的形容。「這麼做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

  「或許還是有的···至少我不需要再去見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了。」瓊安娜看著會議室裡魚貫而出的高層人物,她的部長一臉諂媚的在父親的身邊說一些瑣碎的事情,看來年輕的伯頓先生錯過了這次的會議。

  「但你必須花費很大的心血,讓所有人相信,你真的喜歡我。希爾德先生並沒有這麼容易糊弄,瓊安娜,你這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麥克羅夫特試圖打消瓊安娜這種可怕的想法。

  但在瓊安娜看來,這只是一個不需要被催婚的長子,對她的嘲諷而已。

  「我想未必。」瓊安娜微妙的停頓了一下,她換了一個切入點,試圖反過來說服麥克羅夫特:「這麼做對你來說也不全都是壞處。你會——」

  瓊安娜認真的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現在,她只是出於一種玩笑的意味在討論這些問題。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瓊安娜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希爾德先生的時候,她突然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麥克羅夫特清晰的感覺到瓊安娜的顫抖,他們站在非常接近的距離上。瓊安娜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全部退去,她的瞳孔因為緊張而收縮,整個人緊繃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人的一些本能是無法偽裝的。麥克羅夫特順著瓊安娜的視線往樓梯上看去。——只是希爾德先生和衛生部長。這兩個人無論是誰都不應該讓瓊安娜恐懼到這種地步。

  「你在害怕什麼?」

  麥克羅夫特本來不應該這麼直截了當的提出問題的。但他很確定,瓊安娜在剛才不到一分鐘之內,做出了某個重要決定,然後她放棄了這個決定。

  瓊安娜很快平靜了下來。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的可怕,但她不再顫抖。她調整的速度很快,然後瓊安娜說話了,「我收回我之前的話。」

  希爾德先生近了站在大廳正中間的兩個人。

  他對瓊安娜和麥克羅夫特的組合相當不滿。尤其是這一次,瓊安娜真是太過分了!她在這種場合站在福爾摩斯的邊上,從來都沒有想過背後的意義嗎!

  希爾德想先生心裡暗自抱怨衛生部長把瓊安娜帶來的愚蠢舉動。這個蠢貨把他小心保護的珍寶暴露在了一群豺狼中間,看看周圍的這些與會者露出的心照不宣的表情吧,都在無聲的詢問著,瓊安娜和福爾摩斯是什麼關係呢!

  「父親。」瓊安娜在希爾德先生介紹她之前,就說出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她往前走了幾步,公事公辦的站在了希爾德先生的面前。

  「你應該在樓上好好等著的,如果你的部長是這麼要求你的話!」希爾德先生語氣嚴厲。他好像才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麥克羅夫特,「我想福爾摩斯先生也在教導你這一點,不是嗎?」

  這次,希爾德先生參加的會議等級顯然不低,大家都知道麥克羅夫特的存在,也都小心的看著這裡好戲的發展。

  「是這樣的。」瓊安娜順從的回答。希爾德先生尚且還在憤怒之中。但麥克羅夫特卻清楚的看到,瓊安娜在用一種極其憂傷的眼神看著她的父親。同樣的眼神他在華生的眼睛裡看到過,那是夏洛克死後的談話中,華生是因為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才會如此傷感,那麼瓊安娜呢?

  ——瓊安娜意識到她就要失去自己的父親了。

  希爾德先生的身上碩大的生命倒計時,三個月的時光實在是太短暫了。而他的死亡方式,目前是車禍。

  一種平常而又可以規避的方式。

  瓊安娜不確定自己能否把自己的父親從這種威脅當中拯救出來。但她知道,無論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她都願意毫不猶豫的去做。而在這之前,她需要清除一切外界的干擾因素,比如她和麥克羅夫特之間的小玩笑。

  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了!

  *

  夏洛克在一間偏僻的出租屋裡見到了華生。這棟房子看上去岌岌可危即將報廢,狹窄的走到和過多的住客,導致入目所見的一切都擁擠不堪。夏洛克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進入了一個小人國,華生的身高並沒有低於平均表順,他住在這裡,未免也太壓抑了一些。

  夏洛克順著樓梯走到了3樓,——這裡遠遠遜色於貝克街,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走進房間,然後告訴自己的軍醫,他回來了。

  他會很驚喜的。

  ——這是當然的。

  夏洛克沒有花費超過一分鐘,就打開了華生住處的大門。房間收拾的還算是乾淨,但約翰本人並不在這裡。

  對於這一點,夏洛克並不覺得十分意外,麥克羅夫特故意克扣了他的一些樂趣,這是他慣常的小把戲。

  夏洛克在華生的出租屋裡轉了一圈。

  這裡確實是軍醫的風格,華生筆記型電腦裡的一些照片也確實如同瓊安娜所說的,他在認識一些新的朋友。

  不過···有偷竊癖的超市收銀員?善解人意性格怯懦的公司白領?華生最近選擇女朋友的標準真是每況愈下。

  夏洛克的記憶宮殿裡一直都有一間以華生明明的房子。佈局···有些類似他們在221B的住處,有華生常坐的沙發上,房間裡的書架上有他們一起偵破的每一件案件,他理性的記憶和華生博客上的版本。至於華生和自動結款機吵架之類的事情,也被單獨的分類在一個特定的資料夾當中。

  這些都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如同夏洛克從華生的風格當中看到了一個

  夏洛克不太習慣做假設,但某一個瞬間,他突然懷疑,如果自己晚幾年回來,華生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chapter50

  從大廳裡的問候之後,關於瓊安娜和福爾摩斯的故事迅速的傳遍了所有有人的地方。沒有人真的相信福爾摩斯會和希爾德小姐真的發生什麼。但流傳這種不可言說的緋聞,去討論一下日常生活當中不能接觸到的高層,是很容易上癮的事情。

  麥克羅夫特每天有無數太多的事情要完成。和瓊安娜相關的事情只佔據了他很小的一部分時間。沒有人敢當面去求證整個故事的真相,就連首相也只是在私下裡八卦一下,工作和生活畢竟是要分開的,不是嗎?

  希爾德先生倒是前所未有的舒心。雖然不知道那天麥克羅夫特和瓊安娜到底說了一些什麼,瓊安娜終於安分下來,她甚至計畫要從貝克街上搬出來,和父親住在一起了。

  清晨,貝克街上就停了一輛大型的搬運卡車。著名搬家公司的logo無聲的宣告了瓊安娜要離開貝克街的消息。

  搬家的動作不小,威爾第一時間關注到了瓊安娜的離開:「租約到期了?還是你要去別的地方?」

  兩周不見,瓊安娜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她的臉色看上去比原本更加蒼白了,整體的氣質卻柔軟了很多,穿著風格也偏向了常見的淑女風格。

  威爾有些遲疑的問:「發生了什麼?」

  他默默咽下了關於瓊安娜戀愛的猜測,她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才收斂起來的。

  瓊安娜聽了他的話,笑了一下。「我準備搬回去和父親住了···你和漢尼拔應該也快要離開倫敦了吧?」她相信威爾能夠看好漢尼拔,至少在倫敦範圍內不要出現下什麼可怕的紕漏。而就算不能···瓊安娜也兼顧不了這麼多事情了。

  「你看起來不是很好···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

  「我沒事。」瓊安娜搖頭。她指揮搬家公司的人把最後一件傢俱放在了卡車的一個角落。

  瓊安娜從上到下從新打量了威爾一遍。和漢尼拔同居之後就是不一樣,那些廉價的夾克衫和可怕的之褶皺襯衫都已經不翼而飛,威爾終於把自己打扮的精緻了起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你知道貝克街上的那位私家偵探嗎?」威爾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你說的是夏洛克?」瓊安娜有些意外:「他和他的室友回來了嗎?」

  「不,我想他的室友並沒有回來。但他和一個男人爭吵的很厲害,昨天半夜裡燈一直亮著,後半夜他的就開始拉小提琴了。」威爾和這位偵探先生在搶奪的士的時候見了一面。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見到的是一個高功能反社會的傢伙,而對方也給出了一些評價。

  而想到昨天晚上的噪音,威爾忍不住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現在,他有些佩服起約翰·華生了。那個傢伙竟然能忍耐這麼一個同居的室友?!

  「所以···你見過他了?」瓊安娜為自己想像當中的畫面而感覺到一絲笑意。她最近在草擬一份名單,神經有些過度緊張了。「我假設你們沒有在一起討論如何讓頭髮卷的更加有風格?」

  典型的瓊安娜式揶揄。威爾被瓊安娜說的有些無奈。「···我只是覺得,如果福爾摩斯是在美國的話,可能···」漢尼拔就沒有機會做下那麼多的案子了。

  瓊安娜愣了一下。她意識到威爾正在用漢尼拔和夏洛克做比較。同樣的事情她曾經也猜想過,但結果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我只能說···他們不是一類人。」這也恰好說明,威爾和漢尼拔是時候該要離開倫敦了。

  「那麼你知道他是在和誰爭吵了?」

  威爾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瓊安娜已經走到了一輛黑色的汽車邊上。她好像沒有聽到這個問題,最後和威爾揮了揮手,「替我向醫生問好。」

  關上車門,瓊安娜對著副駕駛位置上的辛西婭歎了口氣。

  「裝作沒有看到我,並不能改變我存在的事實。」麥克羅夫特對瓊安娜故意無視的態度略微無奈。他不得不出聲證明自己的存在,讓瓊安娜無法視而不見。

  「我只是在想,我們最近幾次是不是都坐的有些過於接近了。···以及,你總是這麼有空,可以隨時找人約談嗎?」瓊安娜轉過頭,一本正經的回答。後座的設計本身就是雙人位,其實距離感還好,只是逼仄的車廂比較強調私密性。

  「只是開會的間隙有些時間,我們需要交流一下,這樣不容易產生誤會。」

  「比如?」瓊安娜認真的問道。

  麥克羅夫特注意到她身上那些桀驁不馴的特質在逐漸消失。從上次之後,她的變化很大,而至今為止,他還是不能瞭解,瓊安娜到底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你的態度變了,我很好奇原因。」

  「我不是你控制的物件,更何況,難道真的要我追求你,才是正確的態度嗎?」瓊安娜打起精神,試圖應付麥克羅夫特的提問。

  在前排努力做出事不關己樣子的辛西婭,默默的為瓊安娜的膽子喝彩,這麼和福爾摩斯先生說話是,也沒有誰了!

  「我猜測是希爾德先生出了什麼問題?所以你這麼急著要離開?」麥克羅夫特的語氣平和,他很體貼的在瓊安娜的身邊,好像她說什麼心事出來,他都能在一旁出謀劃策。

  可這些都是錯覺!

  「家庭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那是我們最後的陣地了。」瓊安娜近距離的觀察麥克羅夫特——麥克羅夫特是瓊安娜見過最難琢磨的男人,他除了家人之外,就沒有任何漏洞了。

  「這點我同意。」

  「如果我提前知道我的父親會因為車禍而喪命,我就會不計一切代價的讓他逃脫。」瓊安娜看著麥克羅夫特,語氣認真:「而我的所有努力,也是為這一天準備的!」

  「比如卡圖?一開始就你的計畫裡沒有這個人,但你已經為你的父親物色好了合適的接班人。」

  坐在前排的辛西婭因為麥克羅夫特的這個的問題而微微側目,但她想,福爾摩斯總是對的。

  「卡圖?」瓊安娜靠在汽車的椅背上,「是啊,不管是誰,都要考慮一下接班人的問題的。我確實看中了國防部的一位先生,但卡圖也並非沒有打磨的潛力。總是要遵從父親的決定的。你和夏洛克呢?昨天晚上你們又吵了一次?」

  話題轉移到麥克羅夫特的身上,他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

  夏洛克在抱怨他讓華生以身犯險,貝克街上有兩個非常危險的鄰居,其中一個竟然在他被派到中東之後,成為了華生的心理醫生。華生到現在都沒有原諒夏洛克,夏洛克手上的幾個案子也因為許可權問題,被麥克羅夫特給扣留了下來。

  幾件事情累加在一起,讓本來還能夠粉飾太平的兄弟關係變的異常微妙。夏洛克做出了一些很極端的威脅,他的這種行為讓麥克羅夫特非常生氣。

  福爾摩斯兄弟之間從來沒有正常兄弟的縱容。麥克羅夫特可以給夏洛克高級許可權,但他必須控制夏洛克,他開始擔心,夏洛克有一天,會真的站在案發現場了。

  「這是我和夏洛克之間的事情。」

  「儘量避免吧。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瓊安娜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麥克羅夫特,但她的目光透過的他背後的車窗玻璃,好像又看到他所有的想法。「但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夏洛克會理解你的。」

  「這是個許諾?」

  「是的。」瓊安娜點頭。

  汽車也在差不多的時候停在了路邊。繁華街道上的一個十字路口,面前的道路燈是綠色的,瓊安娜知道這是要下車的時候了。

  她最後轉頭看了一眼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他坐在那裡,閉上了眼睛。有很多時候,你看到這個男人,會只注意到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但這個時候,瓊安娜看到了他眼下的一片青黑。而無論昨天晚上他們兄弟之間的爭執有多激烈。到了第二天,他還是趕在參加會議的路上。

  瓊安娜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偽裝的笑容,她從麥克羅夫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掙扎過的影子,很多人都說她像夏洛克,但事實上,在保護家人的問題上,她和福爾摩斯才是一類人。

  「請照顧好自己。」瓊安娜把車門關上。她下車的地方,到她家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但難得這次瓊安娜說的不是抱怨,而是極其真誠的的祝福。

  辛西婭這個時候一點玩手機的心思都沒有了。她小心的從後視鏡裡觀察坐在後座的麥克羅夫特——他還閉著眼睛,好像根本沒有聽到瓊安娜的告別。

  車子外面的瓊安娜很快融入了人群,這次她再也沒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而是如同一個普通人一樣,消失在了交叉路口。

  這是否是一種隱喻?象徵了的抉擇和結局?辛西婭說不清楚,她還想到關於瓊安娜的一些絕密資料,只有麥克羅夫特一個人經手看過,至於那份厚厚的文檔當中到底寫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了。

  「開車吧。」

  綠燈跳轉紅燈,紅燈再次翻轉為綠燈。這些由程式控制的規則和顏色變換了一輪,偶有示弱的麥克羅夫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司機照常執行這個要求,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chapter51

  走出麥克羅夫特專車的瓊安娜並沒有立刻走遠。她站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觀察麥克羅夫特車子緩緩離開,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

  ——麥克羅夫特的頭上也有一個相同的倒計時,他的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而這種症狀就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這個還有精力和自己弟弟爭吵的男人,會比希爾德更早的離開,麥克羅夫特的倒計時只有七天了。瓊安娜通過剛才的談話,幾乎可以確定,麥克羅夫特對自己即將面對的危險一無所覺。

  真是太有意思了。有什麼人盯上了他們,瓊安娜意識到自己苦心準備的那張犧牲者名單,在解決這個謎團之前,一點用處都不會有了。

  她在繁華的馬路上攔了一輛的士,並要求司機返回貝克街。

  道路兩旁的景色迅速的變換。的士裡的廣告播放機在播放各種廣告。瓊安娜看到一個卡通的宣傳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這讓她聯想起一個童話故事——睡美人的父親為了防止睡美人被縫紉針給刺傷,下令毀掉了所有的縫紉機,瓊安娜甚至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父親拿著童話書抑揚頓挫念誦的樣子,但瓊安娜卻不可能毀掉倫敦數以百萬計的車輛。

  的士重新停在貝克街上,就在瓊安娜家的門口停下。

  這棟漂亮的公寓已經重新貼上了出租的牌子。隔壁是正在給盆栽澆水的漢尼拔——這個男人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是一道風景,瓊安娜能看到馬路對面,前來觀光的遊客在偷偷的拍照,漢尼拔也沒有特別的動作,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

  「你們也準備搬走了?」

  「我在倫敦的事情都已經完成了。但我在美國還有些未完成的事業,我和威爾會回去看看。」

  未完成的事業。瓊安娜更傾向於漢尼拔指的是逃走的食材。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究的沒完沒了,最後她還有一件事情要託付漢尼拔:「我幫你把威爾找回來了。能請您幫個忙嗎?」

  「幫忙?」

  漢尼拔站直了身體,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瓊安娜就是覺得他是在索要報酬。漢尼拔人皮之下藏著的魔鬼,瓊安娜所要求的幫助,也是向那個危險的魔鬼去的。

  「我沒有記錯的話,一個多月之前,這裡還有幾個住客呢,他們可以算是定金嗎?我在你們的事情上也沒有少幫忙···」瓊安娜吃不准漢尼拔這樣的人會如何反應,但她需要爭取到這份説明。

  「我很樂意提供幫助。」漢尼拔笑了。他表現的像是從來沒有要求過瓊安娜的報酬。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個心理學上的小技巧,就像是瓊安娜還知道,那幾個失蹤的狙擊手,現在應該是漢尼拔廚餘垃圾的一部分。

  她提著的裙子上了臺階,控制好距離,確保這些話只有她和漢尼拔兩個人能夠聽見。

  囑託完了,瓊安娜恭恭敬敬的退後了幾步,認真的說:「這件事情真的只有拜託你們了。但最好的結果,是這種情況可以不要發生。」

  漢尼拔微微點頭,一副答應了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

  這種反應最讓人安心,瓊安娜揮了揮手:「那麼我就預祝你們逃亡愉快了!」

  逃亡是另一種冒險,而且帶著威爾上路的漢尼拔,這次應該也不會過於失控了。

  半晚時分,夕陽西下,貝克街上方的天空層層疊疊的晚霞,漢尼拔酒紅色的西裝被暈染出了漸變的顏色。瓊安娜看他同樣點頭致意,回到房間,等門關上的時候,瓊安娜知道,她該去找夏洛克了。

  瓊安娜只是在執行一個很簡單的流程——在知道麥克羅夫特和希爾德先生都在死亡名單上之後,夏洛克是否在名單上就能說明很多問題。而在拜訪完夏洛克,週一上班的時候,瓊安娜看到自己的部長,和那些與會的高層,她就會知道,父親所要遭遇的,是危險還是個意外了。

  221B死一樣的安靜。要不是瓊安娜知道夏洛克手上沒有任何的工作可以接觸,而且為了讓華生不那麼生氣,他應該會呆在221B不會外出。

  但真的在哈德森太太默認下進入這個房子之後,瓊安娜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有些太天真了。

  「夏洛克昨天晚上非常暴躁,我從來沒有看到他那種樣子。」哈德森太太並不太相信瓊安娜,這點瓊安娜能夠從她眼神中透出的懷疑感受到。但至少哈德森太太認為瓊安娜的到訪可以轉移一下夏洛克的注意力。這才是她讓瓊安娜進來的根本原因。

  「我正是來和他說說這件事情的。」

  「如果可以的話那最好了!我真是懷念夏洛克和華生同居的時候!雖然他們偶爾也會有些小麻煩,但可不是現在這樣的。夏洛克的哥哥昨天···」

  哈德森太太貌似想起麥克羅夫特的存在並不能告訴太多的人,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但這也是對瓊安娜的一些考驗,房東太太頗有小心思的想要試探瓊安娜的底細。

  瓊安娜點點頭,她當做自己沒有發現這個明顯的小試探,順水推舟的回答說:「是這樣的,可是兄弟兩個都不容易···麥克羅夫特是在控制夏洛克遭遇的危險程度,夏洛克確實需要這樣的説明。」

  「你知道麥克羅夫特的事情?」

  瓊安娜已經走上了臺階,她沒有回頭,但很篤定的說,「我知道關於你們的,大多數的事情。」

  二樓的環境比瓊安娜想像中的要慘烈很多。她還沒有看到夏洛克,就在樓梯口看到了幾本掉在地上的大部頭書籍,可能是夏洛克書架上的。往前走幾步,到了門框邊上,即使瓊安娜努力躲避,她還是踩到了幾塊碎玻璃。

  如果夏洛克現在跑出來告訴瓊安娜,昨天晚上麥克羅夫特沒有來過,而是這裡被炸過了,瓊安娜也不會覺得太奇怪。

  在繞過了一些障礙物之後,瓊安娜才看到把自己窩在單人沙發裡的夏洛克。大偵探背對著門,窗外昏暗下來的天色映襯的他的臉色也非常暗淡。

  「你來幹什麼?」

  瓊安娜的視線在觀察玩夏洛克之後,稍稍看了一下房間裡的狀況。門外的那些小碎片只算是這場大混亂的一個縮影,夏洛克的書架倒在地上,沙發也翻掉一個。茶几上的玻璃碎了,上面的杯子盤子連同過期的食物都掉在地上。

  這根本不像是麥克羅夫特可以製造出來的亂局!瓊安娜眯了眯眼睛,試圖從這片亂象當中看出一些端倪。這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比如瓊安娜看到地上的書架有一層斷掉的時候,她就能想像夏洛克把他的哥哥壓在上面的樣子。

  構建這麼一個場景,瓊安娜都為麥克羅夫特感覺到背上一痛。那個胖子的背後肯定青了一大片,沒有肋骨骨折就是天大的幸運。

  「我···很意外。」瓊安娜語氣古怪,她有些幸災樂禍的說:「你們兄弟之間竟然還有打戲?」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夏洛克語速飛快的打斷了瓊安娜的措辭。

  「什麼眼神?」

  「你覺得我是辯論不過麥克羅夫特,所以才和他打架的!」

  「夏洛克!」瓊安娜誇張的歎氣:「你會的是基本演繹法,而不是讀心術!我根本不是這麼想的!我相信是麥克羅夫特限制了你的發揮,或者是你沒有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你們才打了起來,只不過他的技巧不過關,所以···」

  想像到畫面的時候還是覺得很有喜感。瓊安娜不能否認,面前的場景讓她稍微輕鬆了一些。福爾摩斯家的兄弟爭端在各個情況下都是非常有名的——但加上打戲?這還是太誇張了。

  「你來幹什麼?」

  總不能是來幫你出主意追回華生的吧。瓊安娜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夏洛克,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死亡的危險,但這並不足以確定,麥克羅夫特的死亡究竟會是什麼引起的。

  「我來看看你是否還活著。」

  「我還活得很好,不謝!」夏洛克變動了一下坐姿,他的上半身幾乎完全埋在了沙發裡,這就讓他那雙大長腿顯得非常突出。

  瓊安娜神使鬼差的想到了麥克羅夫特。大約是這裡的種種痕跡都···表現出了那個男人不擅長戰鬥的部分。瓊安娜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如果想要嘲笑那個胖子的話,就盡情的嘲笑吧。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夏洛克露出了一個非常福爾摩斯的表情。好像瓊安娜如果真的嘲笑了的話,那就和外面的金魚沒有什麼區別了。

  「好吧···這確實很有趣。但我不是來嘲笑麥克羅夫特的。你的頭蓋骨先生也掉在地上了,我想他的顱骨快要被書架給壓裂了。還有就是···」

  瓊安娜吞掉了自己的後半句話。她驚覺現在的氣氛太好,以至於她剛才竟然想要提醒夏洛克,注意麥克羅夫特的安全。

  但這從理智的角度思考,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麥克羅夫特的死亡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這會讓其他人都警惕起來,不管怎麼說,父親身邊的安保增加一分,他遇到危機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你想說什麼?我想你今天不只是來確定我活著與否的。把你要說的給說出來!」夏洛克第一時間關注到了瓊安娜欲言又止的細節,他細細的觀察瓊安娜,最後一臉唾棄的得出結論:「你竟然剛從麥克羅夫特的車上下來?他就把你放在市中心讓你自己打的回來的?」

  瓊安娜被注視的時候,有一瞬間希望夏洛克自己可以把始末推斷出來。但不可否認的,夏洛克說出來的話讓她松了口氣。

  「你總是對的。」

  瓊安娜敷衍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聽她這麼說了,夏洛克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出現了錯誤。但瓊安娜突然的到來,這個時候已經頭也不回的下樓去了。

  走到一樓的時候,在哈德森太太奇怪眼神中,樓上傳來了幾聲木倉響聲。牆壁跟著一起顫動,哈德森太太有憤怒的對著樓上大喊:「夏洛克!!!」

  此時,瓊安娜已經走出了房子。她知道木倉的聲音是夏洛克憤怒的表現。

  瓊安娜還能確定,夏洛克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曾經錯過了一個提示——一個可以挽救麥克羅夫特的提示。

  有些計畫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這樣就好。

  瓊安娜的身影融入到街面上昏沉的夜色當中,此時她心裡所想的,也都只是一些陰暗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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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2

  普通的週一,瓊安娜在看到自家部長的時候認認真真的打了招呼。這周包括上周,部長大人始終對瓊安娜和麥克羅夫特之間的關係好奇萬分。

  但他不敢問,這是唯一讓瓊安娜覺得愉悅的地方。

  此外還有第二個好消息。部長的死亡日期也排在了希爾德先生之前。以他作為標準,瓊安娜在下班之後特地等待自己父親下班。希爾德先生的那些同事們,頭頂也不約而同的出現很多或先或後的倒計時。

  都是一個月之內的事情。

  瓊安娜心裡默默的給這些人排上了序列。

  她現在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案件——一定是人為製造的各種意外。這個結論反而讓瓊安娜放心了一些,父親不是最早死去的一批人,想想倒楣的福爾摩斯先生,他的離開會成為一種警告,父親所有同僚的死去都會是一種警告,這樣瓊安娜幫助父親逃生的安排就會更加的有操作性。

  希爾德先生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馬路對過,安保之外最近位置上的瓊安娜。他發現自己的女兒似乎陷入了沉思,神情非常沮喪。這種反常的表現讓希爾德先生有些在意,可當他遠遠的叫了瓊安娜的名字之後,只是一眨眼之間,瓊安娜看起來就一切正常了。

  「瓊安娜?」

  「父親。」瓊安娜快步走了過去。附近的安保其實都知道瓊安娜的身份,只是職責所在,希爾德先生示意他們讓瓊安娜靠近。

  他很意外瓊安娜給他打包了一份甜品。

  「生日快樂。」一個瓊安娜絕對不會遺忘的日子。

  希爾德先生的同僚非常意外的看著希爾德,他們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呢?努力回憶一下希爾德先生今天一天做下的決定,想著這個道貌岸然的老傢伙在自己生日的這一天,下手也沒有客氣一點點。

  但不管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面上還是要很驚訝的表達對希爾德的生日祝福。希爾德的生日連同他的家庭關係、個人愛好,都十分神秘,可以想見,他的同事們回去之後都會默默的把這個日子給記在備忘錄上。

  「哦!瓊安娜···」希爾德被瓊安娜提醒,才想起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只是叫了一聲瓊安娜的名字,所有的感動都表露在了臉上。

  「好了希爾德,別在唐寧街上感動了。和你的女兒回去,好好慶祝一下這個日子吧!」一個和希爾德先生交好的大臣笑呵呵的推了希爾德一下。

  瓊安娜之前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這個人,現實中倒是比鏡頭裡要瘦一些。但這個紅光滿面的傢伙竟然也只剩下一個多月了,這麼想想,瓊安娜突然覺得,自己的父親存活的時間算是很長的了。

  一番寒暄之後,希爾德先生從瓊安娜的手上接過了蛋糕,他帶著瓊安娜一起坐上了專車,而原本和他同行的卡圖就被很『歉意』的留在路上。

  「怎麼會想到要到我工作的地方來找我的?」希爾德從來都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分的很開。此前的無數年,瓊安娜從來都沒有踏足過他工作的地方一步,最近一年她的態度頻繁變化,這不得不讓希爾德有些在意。

  「我只是第一次直觀的意識到,您把工作做的有多完美!」

  瓊安娜真心誇獎希爾德先生。她的父親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很容易被哄住。

  「我想這是我這些年收到最好的一句祝福了!」

  「比我小時候說的那句——『爸爸,我最喜歡你了』還要好嗎?」瓊安娜隨口問道。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向窗外,而聽到這句話的希爾德先生也被瓊安娜的溫情弄的不太適應。

  他乾咳了一聲,在這兩句話當中糾結了很久,最後彆彆扭扭的回答:「我收回之前的話,我還是喜歡你小時候的那句···」

  車子開到希爾德先生的公寓門口,瓊安娜走在希爾德先生的後面。她回頭看了一眼那輛緩緩開走的專車,神情複雜。

  如果真的要發生車禍的話,唯一可能發生的地點就只有那輛專車了。

  「瓊安娜?你在門口看什麼呢!」

  希爾德先生的聲音把瓊安娜從思索當中叫了出來。她迅速的走進自己的房子,決定先把車子的事情放在一邊。如果是有人策劃的話,本來也無所謂是不是在車子裡。

  「你竟然沒有買一塊大一點的蛋糕!」

  「你應該知道這家店的,這可是最後兩份了!那家店有限量,我請了半天的假才買到的。」瓊安娜捧著蛋糕嘟嘟囔囔的回復了一句。

  「味道還是不錯的!」希爾德先生在心裡默念了一邊瓊安娜說的那家店的名字,他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麼地方聽過,可是在甜品的問題上,希爾德先生並不是十分瞭解。

  *

  即使倫敦沒有了莫里亞蒂,沒有了瓊安娜的那些零碎事情。麥克羅夫特每天的工作量也沒有絲毫的減少。總有人會填上那些空缺,罪惡無處不在。

  下班之後的麥克羅夫特,總是喜歡在去第歐根尼俱樂部之前,讓司機『順路』往反方向開五個街區,到一家他長期光顧的甜品店購買蛋糕。

  哪怕麥克羅夫特光顧這裡的時間久了,總是會『偶遇』一些想要和他攀談,浪費他時間的同事,而蛋糕店又沒有第歐根尼不准說話的傳統,他總是要耗費一些時間才能夠圓滿脫身。即使是這樣,這裡甜點的甜蜜也能夠治癒一切。

  辛西婭的工作時間並不因為麥克羅夫特到達第歐根尼而結束。

  那家全倫敦族古怪的俱樂部預約是為麥克羅夫特獨身定做的,可憐的女秘書並不被包括在內。她還是要在第歐根尼俱樂部內部,或者是附近的某個安全屋,亦或是某間秘密辦公室裡完成接下來的工作,加班加點的為福爾摩斯先生工作到深夜。

  而對辛西婭來說,唯一能在過程中得到一絲寬慰的,也是面前的這家甜品店。

  他們總是能夠趕著買到最後兩塊蛋糕。說是每次都非常巧合,,可就連為麥克羅夫特開車的司機都知道,這兩塊蛋糕基本上是專門為福爾摩斯先生留的。

  兩塊蛋糕——辛西婭能分到一快。

  蛋糕帶來的卡路里對女秘書一天的消耗總量來說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至於···福爾摩斯先生,哪怕在營養師和健康團隊三番五次的重複說明之下,賭上多跑半個小時的訓練量,也沒有誰能阻止麥克羅夫特對這裡小蛋糕的熱愛!

  ——順便說,此處最貼心的是,夏洛克還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

  「真是抱歉,福爾摩斯先生,今天的蛋糕已經賣完了···」店裡的服務員對麥克羅夫特這個人也非常熟悉了。

  據上一任的服務員說,福爾摩斯先生就是這裡的老顧客了···若干的流言和傳承下來的告誡還包括——眼前這位身材正好的先生,早年是個如何如何可怕的大胖子,他是如何言辭犀利的把一些電視上常見的高級官員,三兩句話就輕易打發掉的。

  這些傳說因為店員工作的時間不長,還沒有體驗的機會。她印象當中的福爾摩斯先生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倫紳士。外在的條件是西裝三件套和隨身帶著的黑傘。帥氣的幾乎不用打開BBC看《傲慢與偏見》,都能感受到傳統英倫氛圍。

  而且不只是外在,福爾摩斯先生平易近人,偶爾的攀談都帶給她很多的啟示。如果有什麼簡短的問題向福爾摩斯求助的話,總是能得到最圓滿的答案。

  女店員說完售完的話之後,下意識的覺得周圍的氣壓略略降低。女店員之前一直猜測,這塊每天必買的蛋糕,是福爾摩斯先生買給自己女兒的。她並不能想像這位先生坐下品嘗甜品的樣子。

  「您可以試試我們這裡的甜甜圈···也還是不錯的。」女店員被辛西婭的表情給弄的有些不安。

  她有些懷疑的想著,自己店裡賣的應該還是甜品吧。為什麼只是一天沒有買到,福爾摩斯先生的同事表現出了那樣的表情來。

  「不用了。方便告訴我,是誰買走了蛋糕嗎?」

  「呃···是這樣,店主親自打包的蛋糕,據說來的人是個朋友。」在麥克羅夫特的注視之下,女店員哆哆嗦嗦的什麼都說了:「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輕小姐。她穿了一條···嗯···知更鳥刺繡的連衣裙。」

  「謝謝你了。幫我打包兩個甜甜圈吧。」

  走出甜皮店,辛西婭翻閱了一下檔案庫。「瓊安娜小姐今天穿的就是知更鳥的連衣裙。她之後去了唐寧街,和希爾德先生一起會的家···今天是希爾德先生的生日。」

  很短時間之內,兩塊蛋糕的去向迅速的被檢索了出來。事情的結果讓辛西婭松了口氣,如果是行事古怪的瓊安娜做的話,至少她們不用擔心這是麥克羅夫特身邊的安保問題,沒有漏洞,也就不需要進行第二次MI6的清洗了。

  感謝上天,這不會成為一塊蛋糕引發的血案了!

  但希爾德先生的生日,瓊安娜為什麼一定要到這家店裡來,搶走最後兩塊蛋糕!誰家的生日是用小蛋糕度過的!以希爾德先生的年紀來說,瓊安娜難道準備在這麼小的一塊蛋糕上插滿蠟燭嗎!

  女秘書的思維有些發散。福爾摩斯先生一言不發的坐在後排,被搶走了兩塊蛋糕這種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

  「是否重新調高瓊安娜的監控等級?」

  「為了兩塊蛋糕?」聽麥克路否特的語氣,他好像並不生氣,很快他又說:「取消對希爾德小姐的監控。」

  麥克羅夫特已經厭倦了瓊安娜孩子氣的惡作劇。他背後的淤青隱隱作痛,夏洛克幾乎失控,他對處理瓊安娜的惡作劇,有些厭倦了。

  瓊安娜不是夏洛克,麥克羅夫特並沒有給予她資格,頻繁做出這類挑釁的行為。


chapter53

  父親生日的最後一個小時,瓊安娜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裡播放的流行喜劇。這應該是一部比較早期的電視劇了。主演是幾個年輕的男演員,他們幾個人包乾了劇中所有的角色。

  瓊安娜看著其中的一個演員,他也有一雙煙灰色的眼睛,頭髮是亮眼的淡金色,不過不知道是否是為了角色需要特意挑染的。英國演員的髮際線總是在國際水準以下,這位頭上有個可愛的小發卷,稍稍挽救了一下整體形象。

  瓊安娜看著這個演員,就又想起了麥克羅夫特,哪怕整部電視劇表達的都不是這種含義,但當片尾打出《紳士聯盟》的劇名的時候,瓊安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希爾德先生端著一杯馬提尼走了出來,007的電影帶給英國的伏特加馬提尼:搖的,不是攪的。而希爾德手上的這杯顯然要傳統的多,而且希爾德先生更青睞在就酒杯裡放上檸檬片,這只能說是個人的愛好不同而已。

  「這電視劇都放了多少次了?」希爾德先生坐在瓊安娜的身邊,他手裡拿了一份檔,需要私下裡多看幾眼的文件,總是比較重要的東西。

  瓊安娜愣了一下:「你知道這片子放了很多次?」她不太能想像自己父親在電視機前面,不看新聞,而是看喜劇的場面。可瓊安娜很快就明白過來,她離開父親的這些年,他一個人看喜劇,也是無奈之舉。

  「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希爾德先生從檔當中抬頭,他看著電視新的一集開始,突然饒有趣味的對瓊安娜說:「我一直覺得這裡面的一個主演和麥克羅夫有些相似···你覺得呢···」

  「嗯···」瓊安娜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瓊安娜,看著我。」

  希爾德先生放下酒杯,他認真的把瓊安娜扳過來,面對他,如果連瓊安娜的思想也能一起扳正就好了:「你和麥克羅夫特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沒有關係···」

  「我要聽真話,瓊安娜!你的父親可以在白廳的走廊上堵住他的同事威逼利誘,但你至少要讓我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待麥克羅夫特的!」

  「····」瓊安娜一瞬間瑟縮了一下,她有些敬畏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當希爾德先生真心探究一件事情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總是要有個交代的。

  「···他很厲害,我認為他是一個很厲害的標杆和對手。」

  「對手?」

  「比如···你今天吃的蛋糕,我以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這麼熱衷於甜品了。」瓊安娜自暴自棄的回答。搶蛋糕是一件事情,但當瓊安娜把自己的行為說出來之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羞恥了。

  「你···搶了他的蛋糕?」希爾德先生不可置信的看著瓊安娜。他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瓊安娜,我不會去探究我的同僚是否喜歡吃甜食!什麼樣的人會去在意另一個人的的飲食愛好?我恐怕你對他的感情已經很微妙了!」

  「···」瓊安娜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她毫不遲疑的否定:「這是不可能的!客觀的因素比如年齡地位,我們都不匹配。至於主觀情感上···我也確定,我不會產生這種情感。」

  「逢場作戲和終身不渝之間的區別只在於逢場作戲稍微長一些。」

  瓊安娜被自己的父親逼迫的有些緊了,引用王爾德先生的名言也略微有些挑釁。她猛然停下解釋,反問道:「聽起來你開始支持我和那傢伙在一起了?」

  「怎麼可能!我絕對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希爾德先生直接否認,隨後,他舒緩下自己的語氣,補充說:「但是瓊安娜,這一點必須要自己想明白!」

  房間裡一下自己安靜了下來。瓊安娜花了一些時間把種種可能在腦海裡排演了一遍。父親生日的時候,她似乎不應該討論這些事情的。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瓊安娜,因為牆上的掛鐘,顯示的時間即將到達午夜十二點。

  瓊安娜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禮盒:「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她送了一塊手錶給希爾德先生——價值不菲,也完全符合希爾德先生的日常品味。除去少量如同麥克羅夫特那樣的重度古典愛好者,搭配西裝都用懷錶的復古派人士,大多數的人還是喜愛腕表這種符合時代潮流的發明。

  瓊安娜在希爾德的腕表裡做了一些小機關,可以平安混過過每一次重要會議之前的小安檢,也能在瓊安娜保護自己父親的事業上,多一些籌碼。

  希爾德先生拆開淺藍色包裝的禮物。他對這一類的物品已經很熟悉了,但因為這是瓊安娜送的,當下,他就把手上戴了六年的手錶摘了下來。

  「很不錯的禮物,謝謝。時間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我留下來把這一集看完就去。」瓊安娜微笑,她和父親說了晚安。看著希爾德先生回房間的背影,瓊安娜只有一個念頭——明年的今天,她的父親一定還要活著,活得好好的!

  *

  福爾摩斯兄弟爭吵之後的第四天,辛西婭帶著裝修隊敲響了221B的大門。

  麥克羅夫特不能讓夏洛克長期住在一個打架之後的廢墟裡。如果他真的這麼做的話,那下次媽媽去找夏洛克的時候,一定會看見,並且對他非常生氣。

  這麼明顯的把柄,麥克羅夫特當然不能親手送到夏洛克的手上。

  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他很關心夏洛克而已。

  「早上好,辛西婭小姐。我還在想你們什麼時候過來呢!」哈德森太太在看到辛西婭和她身後的維修隊伍之後,終於松了口氣。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貝克街發生爆炸之後,也是辛西婭帶人上門維修的。

  福爾摩斯兄弟之間的彆扭情況眾所周知,哈德森太太昨天還在想,麥克羅夫特可以晾著夏洛克幾天呢!

  「我帶人來做一下修繕工作。福爾摩斯先生說,他對於那天造成的損失,深表歉意。」

  辛西婭和她的人一起登堂入室,夏洛克早就收到了麥克羅夫特的短信,但他也沒有下樓,只是在樓上不滿的喊道:「不要讓他們上來,我這裡根本就不需要維修!」

  「但如果軍醫要搬回來住的話,我想他確實不能住在這麼糟糕的環境裡。」辛西婭在如何說服夏洛克的問題上做足了功課。

  三天的時間足夠麥克羅夫特把華生拉到什麼偏僻的角落裡去完成一次談話。他總有一些案件是可以託付給夏洛克的,前提是,夏洛克身邊有華生管著。

  「見鬼!胖子又去找他談話了!」

  「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案件,查詢一批失蹤的文物。華生需要你!」外勤是夏洛克的強項,而華生是調動夏洛克積極性最快速的方法。

  關於夏洛克事情,麥克羅夫特從來都不願意隨便找一個特工來解決。普通的特工無法應付夏洛克的各種層出不窮的麻煩。

  因此每次上門的人,都是辛西婭。

  女秘書的另外一個任務,是把221B被拆掉的監控,重新找人安上。

  「你們不覺得躲在監控後面觀察螢幕很無聊嗎?」夏洛克堅持在二樓看著工人處理亂局。他躲開了一片剛搬運上來的組裝木板,還不忘諷刺幾句。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辛西婭對待夏洛克的唯一方法就是保持沉默。好在夏洛克也從來沒有演繹過她。

  這次或許是個例外。

  「在他的手下工作可不容易吧。每天加班到深夜,沒有時間和家人聯絡。麥克羅夫特總有各種手段讓人感恩戴德,即使你是在給他買命,也還覺得欠了他很多···他···」

  華生不在身邊的夏洛克,尖銳的像是早年在蒙塔古街的樣子,一隻被逼到牆角的貓,除了炸毛之外還有可能施展各種攻擊的手段。他用言語和自己顯著的觀察天賦刺傷身邊的一切人,口無遮攔,也讓人有些心寒。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辛西婭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和夏洛克爭論。因為無論她說什麼,對於這對兄弟之間多年的宿怨都沒有根本的幫助。而且作為一個員工,她是來給夏洛克整修房間的,不是來干涉他和自己上司之間的兄弟情感的。

  但就算這道這一切,辛西婭還是說了:「福爾摩斯先生在協調這些問題上都已經竭盡全力了。」

  而且作為兄長,他也不知道多少次的,幫助夏洛克解決麻煩。

  『竭盡全力』這個用詞似乎刺激到了夏洛克的某一根神經。「你不知道麥克羅夫特竭盡全力是什麼樣子的,他是個大騙子!」他還是夏洛克心裡最大的反派。

  辛西婭不再跟夏洛克進行沒有意義的爭辯,她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雖然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但至少冷處理,能讓夏洛克冷靜下來。

  夏洛克的墜落改變了很多東西,他們都已經很努力的在適應了。


chapter54

  周日,瓊安娜休息在家。一個人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在互聯網已經這麼發達的如今,連希爾德先生都在唾棄瓊安娜用老套的方式追電視劇。

  「我下午要出門。」

  「第歐根尼俱樂部?···我真的不太能夠理解那個不能說話的地方有什麼好的!」

  「得了吧,你不是真的不明白!我有些事情要和同事討論一下,而且在那裡也能躲掉很多麻煩。」希爾德先生對著鏡子打領帶。在穿著的問題上,他比大多數的同僚都要開明,至少不是在家的時候都穿著西裝。「傳統限制了我們,但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便利,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比如不讓女性進入?你們認為自己還在維多利亞時期嗎?或許參加俱樂部的出門都是乘坐馬車的?」

  「時代確實不一樣了!現在可已經沒有禁止女性進入俱樂部的規定了,只是女士們都不太喜歡這種氛圍而已。」這話說的圓滑,但本質還是排斥的。

  「我記得你的司機今天請假了···不能不去嗎?」瓊安娜不死心的想要爭取一下。

  今天是麥克羅夫特出事情的日子。希爾德先生作為一個同樣紅名的人,他的出席,會讓瓊安娜擔心死亡提前。

  「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好吧,你路上小心。」弄走希爾德先生的司機都不能阻止希爾德先生離開。瓊安娜不太甘心的看了一眼父親頭上的數位,時間還長。瓊安娜試圖說服自己,她現在不能擔心過度,所有努力都要花費在最後的幾天上。

  「說起來,上個星期上議院還有有一位的追悼會剛結束。第歐根尼的傳統在慢慢淪喪啊!」希爾德先生折好口袋巾,他隨口開了個玩笑。

  瓊安娜心裡一緊,她跟著重複了一遍希爾德的話,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我怎麼沒有聽到過你說這些?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麥克羅夫特竟然不是第一個被盯上的人?

  「那可是個老傢伙了。說起來我從工作開始,就時不時的收到追悼會的邀請。這種行業裡發生的事情,誰知道呢!」希爾德先生不在意的對瓊安娜揮了揮手,「好好在家裡呆著,答應我不要去貝克街鬼混!」

  瓊安娜錯愕的站在房間裡。她被這個消息給震驚了,幾乎希爾德先生一走,她就沖向了自己的電腦。

  *

  夏洛克和華生因為麥克羅夫特佈置下來的任務而被集合在了一起。

  這次麥克羅夫特留給夏洛克的工作並不比在中東做臥底要安全多少。追查一個有後臺的器官販賣組織,這份工作裡推理的內容遠遠低於偵查的部分。

  但如果夏洛克不接受的話,麥克羅夫特真的會考慮招攬華生,或者···安排一個女性到華生的身邊。

  這就是夏洛克的軟肋——他害怕自己最好的搭檔成為了別人的丈夫。因為以他對華生的瞭解,軍醫對家庭的重視程度很有可能超越案子。

  夏洛克知道麥克羅夫特這次是來真的,因此他很不甘願的接下了這個案子。

  如果不考慮和兄長之間的私人恩怨的話,其實這個案件的挑戰度還是很高的。

  週四,夏洛克和華生配合默契的潛入了組織的內部,救下了兩個躺在手術臺上即將進行手術的孩子。潛入的部分主要是夏洛克帶頭,而救下則是華生的強項。

  首腦人物在現場被抓住,週五的報紙大篇幅的報導了夏洛克回歸之後的最新成就。

  哈德森和雷斯垂德看到報紙之後,才知道了夏洛克回來的消息。

  隨後的事情可想而知,用夏洛克措辭來說——就是一些降低整條街智商的人,在221B做客,他們猜測夏洛克死而復生的秘密,而夏洛克諷刺蘇格蘭場得知消息都要靠報紙。

  不管怎麼說,夏洛克和華生之間消失了將近半年的默契在這個案件當中充分的得到了恢復。軍醫直言不諱自己對於夏洛克的憤怒,他把夏洛克揍得鼻子流血了,但感情總是打出來的。

  麥克羅夫特的威脅,讓夏洛克把華生的感情問題列在了最急需解決的清單上。這個問題比案件要複雜的多,怎麼讓軍醫留在自己身邊幾乎要成為一項課題了!

  至於華生,他唯一的感覺就是,最近夏洛克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發毛。

  愉快的氣氛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張時間表,所有的事情都有條不紊的在往前推進。

  新聞報導的第二天,本周的週六,華生在去超市的路上失蹤了。他身上帶著的夏洛克的信用卡被人寄了回來,夏洛克在華生慣常走的路上看到一袋子花椰菜,他通過一些細節斷定,這是華生最後出現的位置。——關於案件的後半部分,器官售賣阻止的相關後圖案還沒有找到眉目。

  夏洛克怒不可遏的找到了第歐根尼俱樂部。

  週末的大好時光,只有麥克羅夫特這種只知道工作,連朋友都沒有的傢伙,才會躲在一個全是老男人的俱樂部裡,看報紙吃甜點——他當然又胖了!

  夏洛克大跨步的闖進來了俱樂部的閱覽室,安保人員對他的阻攔非常敷衍——都知道這是福爾摩斯先生的弟弟,阻攔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希爾德先生坐在俱樂部最靠裡的角落裡,這是他習慣的位置。可以看到整個房間的格局,卻又不是進門之後最容易被注意到的。

  無論瓊安娜對這個俱樂部的設計有多少抱怨和嫌棄。存在即是合理的。從維多利亞時期就存在的古老俱樂部,每一張椅子的擺放都象徵了權利遊戲當中的比重分佈。

  希爾德能夠看到吃著下午茶的福爾摩斯先生,意識到瓊安娜說麥克羅夫特喜歡吃甜食的消息並非沒有根據。但他更傾向於抱著一本古典文學一頁頁的閱讀,感受一些經典文化帶來的慰藉。

  總之還是不想要和瓊安娜一起看驚悚喜劇,那真是太奇怪了!

  大門被用力撞開的時候,房間裡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貿然闖入的人。當然,都只是秉承這看好戲的精神,誰也不會擔心自己的安全遭受到了什麼威脅,第歐根尼的安保措施做的比銀行嚴密百倍。也只有夏洛克這樣有連帶關係的人,才能半推半就的直接闖進來。

  但百無聊賴的高級官員們都擺出了一副驚恐的表情。好像他們都是外面養老院裡老無所依,已經智力衰退的退休老頭子。在這幅表情下難掩看好戲的心情。

  希爾德先生默默感慨自己今天是來對了。麥克羅夫特被人駁回的情況,通常只能在第歐根尼看到。

  不然,福爾摩斯兄弟不和的消息,最早又會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呢?

  ——這些不說話的老傢伙可愛看這些戲碼了!

  夏洛克知道第歐根尼俱樂部的規則,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麥克羅夫特沒有搭理他。夏洛克又知道這是個下馬威,但他不準備接受。

  「麥克羅夫特,你給我出來,我們需要談談!」語言如同銳利的劍一樣的打破了第歐根尼長久的寂靜。

  即使麥克羅夫特本人就在這裡,還是有人當機立斷的按下了牆壁上面的安保按鈕。這裡有他的同盟,就有他的敵人,看不慣福爾摩斯的人比比皆是,哪怕是細微的事情上,也有人像要讓麥克羅夫特難看的——比如,在公眾場合讓他的弟弟難堪。

  希爾德先生默默的記住了房間裡人們的反應。這些下意識的表情比言語更加能夠反應出來陣營的劃分。他知道別人也在看他的反應,互相評估,是不可缺少的必修課。大家都是熟人了。

  麥克羅夫特沒有等到安保到來,他不希望夏洛克這個時候再說出任何一個字。因此他妥協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和夏洛克一起走了出去。

  ——啊!兄弟!

  不知道多少人在心底暗自嘲諷此時的場景,麥克羅夫特的弱點在這一刻畢露無疑。或許現在,他們沒有機會和能力動到他的這根軟肋,但機會總是會出現的。

  希爾德先生翻過一頁,他無聲的歎了口氣,有些慶倖瓊安娜沒有給他來這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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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5

  第歐根尼俱樂部裡的某一間房間——會客室,允許談話,常年備有冰塊和美酒,這兩樣東西,能夠滿足大多數人傾訴的願望。

  房間的另外一個作用——是麥克羅夫特的辦公地點。偏僻而安靜,隸屬於他無數個安全屋當中的一個。

  他進門之後,接通內線,要求安保人員不要站在門口把守。按照經驗,和夏洛克之間的談話,音量總是很大的。第歐根尼不是個保守秘密的好地方。

  「我要你對約翰的監控資料。他失蹤了,但你還在正兒八經的吃你的下午茶!」夏洛克一手拍在了麥克羅夫特的桌子上,桌上的東西震動了一下,夏洛克的表情說不出的嫌惡,有點類似貓咪聞到到酸檸檬的味道。

  麥克羅夫特是夏洛克的兄長,但同樣也是他的宿敵。

  夏洛克並不如同旁人一樣認為,他們兄弟之間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他自己知道,他和麥克羅夫特的關係,不會因為他聽不聽話而有一點點的改善。

  「約翰失蹤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但監控視頻裡並沒有你要的東西,約翰的監控等級並不高。」麥克羅夫特心平氣和的安慰自己的弟弟,「對方寄給了你□□,應該還會有別的動作。你要冷靜下來,夏洛克!」

  麥克羅夫特的語氣和措辭當中高高在上的部分牽動了夏洛克的某一根神經。夏洛克意識到麥克羅夫特並沒有欺騙自己,還有他言語當中透露出來的資訊,幾乎是在夏洛克的神經邊緣跳踢踏舞。

  「許可權不夠?你有空監控瓊安娜·希爾德的作息生活,那種許可權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但麥克羅夫特卻沒有在華生的身上提供足夠的保障。「你讓他面臨那樣的危險,但卻不給他相應的保護!」夏洛克說出了麥克羅夫特印象當中從來沒有聽他說過的控訴。他的弟弟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的控訴,而不再是個彆扭的高功能反社會!

  「我很抱歉。」麥克羅夫特的語氣稍軟。他希望用冷處理幫助夏洛克冷靜下來,哪怕這會造成兄弟之間的矛盾激化。

  華生一度是他和夏洛克之間很好的調節劑。自從夏洛克搬到貝克街之後,有了華生的看護,麥克羅夫特著實安穩了一段時間。但現在他意識到,華生也是一劑依賴藥物,失去他會讓夏洛克瀕臨失控。

  「給我貝克街周圍的監控記錄。我需要調查綁走他的汽車蹤跡。」夏洛克迅速提出了第二個要求。推斷出華生是被汽車綁走的並不難,棘手之處在于,匪徒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這麼老套的方法綁走一個人,而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我看過貝克街附近的監控報告了。那兩個監控有短暫的壞損。那段視頻沒有被記錄下來。」

  「所以你什麼幫助都無法提供給我?!」夏洛克大聲的質問。這樣的音量,哪怕房間的隔音效果再怎樣突出,也無法阻止房間外面的人聽到隱隱約約的爭執聲音。

  「你要更耐心的等待,夏洛克。」

  「哪怕對方可能是你的某一位同僚?」夏洛克有些後悔在這個時候尋找麥克羅夫特了。他甚至擔心麥克羅夫特,他會故意把什麼線索藏起來。

  「那也只有等待而已。夏洛克,如果不是華生捲進了這件事情當中,我一定會禁止你參與其中的。現在我同意你橫衝直撞的調查,但你要記住,所有的事情都要建立在···」

  「你從來不能『許可』我做什麼事情!你認為我是為了什麼才接受那些案件的?我自己的興趣,你『許可』我參加愛琳·艾德勒的事情?還是『很抱歉』對莫里亞蒂洩露了我的消息!這都只是你作為一個陰謀家的幻想而已!」

  夏洛克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麥克羅夫特的這件辦公室裡,他座位背後的牆上掛著女王的畫像。麥克羅夫特確實是個女王的忠實擁護者,當然這也只是這裡傳統的配置之一。辦公室裡無一處不透露這麥克羅夫特操縱的痕跡。

  「耶誕節的時候一個人縮在沙發裡喝紅酒?什麼人會想要和你這種人交往,除去利益之外,你的血管裡還有多少注重家庭的成分!」

  激烈的言語總是最能夠產生破壞力的攻擊,縱容夏洛克試探愛琳·艾德勒,差點讓夏洛克一敗塗地,是麥克羅夫特的失誤之一。而把夏洛克的信息說給莫里亞蒂聽,險些害死夏洛克,則是麥克羅夫特無法彌補的錯漏。

  如果夏洛克在中東多臥底幾年,他的背後只有MI6的供給和支援,兄弟之間的交流更多,合作破獲莫里亞蒂的殘留勢力。合力完成一件事情,是修復感情的絕佳方式。麥克羅夫特不需要夏洛克多麼的愛戴他,他沒有想過耶誕節的時候兄弟勾肩搭背的談論各自的生活,只需要夏洛克沒有心結的活著,一些無傷大雅的衝突,一些無關緊要的錯誤,都是可以容忍的。

  這就夠了。

  但夏洛克的這些話明明白白的把所有的問題都暴露在了房間滯鬱的空氣當中。麥克羅夫特想要說什麼,他抬起手來,卻很快又放下了。

  因為他想要回答的人已經離開了房間。

  厚實復古的木門被『砰』的一聲大力關上。麥克羅夫特只看到夏洛克風衣衣擺浮動的短暫一瞬。夏洛克充滿怒氣的離開。而他,頹然坐在椅子上,想要給自己倒一杯威士卡。

  麥克羅夫特倒酒的手有些顫抖。——夏洛克的話讓他心碎。

  最傷心的莫過於夏洛克看他的眼神,他把自己看成了什麼?麥克羅夫特知道夏洛克未說盡的那些詞語,但他自己也不敢把那些傷人的話訴諸於心間。

  已經夠了。對兩個記憶宮殿的所有者來說,今天辦公室裡發生的一切,都將會永遠的被安置在記憶當中的某個房間裡,一生都不會忘記。

  *

  瓊安娜在看的電視劇已經放到了尾聲。周而復始的內容聯合成了一個妥善而工整的圓。劇中所有的角色都有一個安穩的讓人無心作序的結局。

  但瓊安娜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注意力正逐漸的從電視劇裡偏移出去。

  見鬼!她之前到底是怎麼想的!找了一個演員和麥克羅夫特有微妙相似的電視劇來看!

  自從擁有這樣一種特殊的能力之後,瓊安娜見過太多人的死亡,從馬路上擦肩而過的老太太,到翻車巴士上無一倖存的乘客。因此她拒絕離開倫敦,死亡將是她一生如影隨形的朋友,她不需要到更廣闊的地方去感受這位朋友的力量了。

  掛鐘準確的分割早已既定的時間。通常的流程是這樣的,如果你在等待一個朋友的話,你會在心裡默默做一個倒計時。就如同瓊安娜現在在做的一樣,她知道麥克羅夫特今天是最後一次看到倫敦的夕陽了。

  當然,如果他一直待在室內的話,可能連夕陽都無緣得見。

  對一個人的死亡如此心煩意亂,並不是瓊安娜的固有風格。

  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那種飄忽不定的心態,最後索性到房間裡找到紙和筆,寫下了救麥克羅夫特,或者不救他的種種理由。

  不救的理由有很多——麥克羅夫特和父親雖然短暫的達成了一致,但他們都在尋找另一方的破綻,他死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爭端了。麥克羅夫特是一個非常不確定的因素,他的存活可能連帶改變父親的三個月倒計時,而究竟會往什麼方向發展,都充滿了不確定性。

  瓊安娜一口氣寫了兩條,她想了想,又加上了自己和麥克羅夫特的積年恩怨:他把自己送到了即將爆炸的飯店裡。他讓自己險些死在跟蹤者的手裡。他毀掉了自己積累多年的勢力。他試圖對她進行操控。

  拯救的理由則相對缺少說服力——瓊安娜之前認為福爾摩斯被刺殺會有一種提示性的作用,但就現在而言,這種作用並非不可替代的,過去半個月,三位高級官員死亡,仔細調查的話,同樣能夠提早防備。

  紙上一條涇渭分明的分割線,所有寫出來的利弊幾乎早就在瓊安娜的腦海裡盤橫了許久,這些雜亂的念頭在紙張上得到的了極好的宣洩和整理。

  現在,瓊安娜看著白紙黑字。她意識到自己應該做出一個決定。

  ——幾乎不需要有什麼猶豫,資料是不會騙人的。瓊安娜把紙張揉成一團。她有些心煩意亂,手上的動作不太有章法。纖薄的紙張割破了她的食指,一點點紅色從為不可查的傷口上洇出。瓊安娜用拇指推了推,自暴自棄的把廢紙扔進了廢紙簍裡。

  *

  麥克羅夫特喝掉了他到給自己的威士卡。適當年份的酒液在心情不佳的情況下,就很難起到什麼撫慰的作用。

  而當烈酒流過喉頭的短暫瞬間過去之後。重歸現實的麥克羅夫特盯著託盤裡被灑出來的酒——這個明顯的細節恰恰說明了他剛才內心是如何的震動。

  如果夏洛克更理智一些的話,他就會意識到,麥克羅夫特通常不會在周日呆在第歐根尼俱樂部。這不符合麥克羅夫特的傳統,又或許夏洛克會認為麥克羅夫特是故意在這裡等著他的。

  事實並非如此。

  麥克羅夫特放好酒具。夏洛克的錯漏和他的言語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是如何的起伏。但麥克羅夫特在這裡的唯一原因——他確信,有證據表明,幕後的操縱者是第歐根尼俱樂部裡的常客,但具體指向誰還沒有定論。

  麥克羅夫特也需要觀察,某個老傢伙藏的實在是太深了。

  和夏洛克的談話加上後續的平復,時間一共過去了三十分鐘。

  麥克羅夫特整理了一下衣領,他還要回到俱樂部裡去,對方在夏洛克出現之後,或許會有一些細微的破綻。

  麥克羅夫特站起來,打開了房間的門,門上傳來的推力,讓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比往常遲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有人同時從外面推門進來!


chapter56

  危險關頭,麥克羅夫特調整了一下身體的重心。他唯一的優勢在於開門進來的這個傢伙和他一樣感到意外,他沒有想到房間裡的人正在往外走。但很明顯,對方訓練有素,並且從反應的時間上來看,也比麥克羅夫特要快上一些。

  沒有任何的交流,麥克羅夫特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對方高聳的鼻樑和銳利的顴骨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影響,但這並不能夠改變什麼,麥克羅夫特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人用冰冷的東西頂住了。

  他穿著厚厚的西裝,本來不應該感受到冷暖,但這個時刻,分外的寒冷。

  雙方都沒有猶豫,開門者乾脆俐落的扣動了扳機。一擊即中,做過消音處理的殺人武器沒有發出多少聲響。福爾摩斯先生倒在地上。鮮血慢慢的從他身上暈染到地板上,慢慢的暈開一個沒有規則的圖案。

  開門者順手關掉門,好像他只是走錯了房間而已,他對自己的手法極端自信,行動經過周祥的策劃,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要儘快撤離第歐根尼俱樂部。

  躺在地板上的麥克羅夫特在門被關上之後動了動,對方沒有一擊斃命,但他的狀態也不算太好。福爾摩斯兄弟都對人體的結構非常熟悉,麥克羅夫特此時能夠精確的說明對方使用的武器型號,但這對於他改變自身糟糕的狀況沒有任何的幫助!

  半個小時之前,是他親自打電話要求安保系統不要作用在他的門口。這意味著等保安發現他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失血過多,不治身亡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辛西婭從外面敲門進來···麥克羅夫特刪掉了這種可能性。今天是周日,發生重大事件的概率微乎其微。

  唯一的獲救可能性就只有自己,哪怕並不抱有多大希望,但躺在原地慢慢等死,也絕對不是福爾摩斯的選擇。

  麥克羅夫特伸手按壓住腹部的傷口,這個位置對他的行動能力產生了極大的損害,對方採用武器的口徑很大,近距離射擊直接在他的腹部開了個巨大的口子。

  他掙扎著往電話安置的地方爬去。在生命即將消失的最後時刻,即使是權勢通天的大英政府,似乎也只能用一種卑微的方式慢慢往前。

  三分鐘。麥克羅夫特很幸運的勾到了電話線,一個座機被他順著電話線從高出勾了下來。子、彈造成的傷口並非用手就能捂住的,麥克羅夫特的雙手都沾滿了自己的鮮血,他的手指在電話上按下了一串數位,意識在逐漸的遠離他——他只有一次求救的機會!

  如果電話在三聲之後還沒有人接起的話,可能他們就只能在辦公室裡,發現自己的屍體了。

  麥克羅夫特握著話筒的手慢慢的垂下,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電話那頭遲遲沒有人接通。極端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嘟嘟』的忙音,而在這一切的最後,連他握著電話的手,也落在了地上···

  夏洛克離開第歐根尼俱樂部之後,大步的往最接近的公車站走。第歐根尼俱樂部的門口不容易攔到的士,但夏洛克對交通工具的選擇並不局限於的士這一種,最節省時間的交通工具是巴士,步行也是一種緩解憤怒,調整思緒的良好方法。

  期間,夏洛克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三聲,他沒有理會這通電話。

  ——麥克羅夫特的電話。他總是有一些事情要在當面聊天之後,重新通過電話吩咐事情。這就像是他固有統治的一種手段,從小時候就是這樣,但夏洛克沒有心情接通。

  夏洛克沒有猶豫的走到公車站,和他計算中完全一致的時間,公車緩緩入站。

  夏洛克正決定換一種方式尋找華生,他需要動用自己的流浪消息網,但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一定對他的這種情報方式足夠的熟悉。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夏洛克決定去瓊安娜那裡詢問一下。她能說服愛琳·艾德勒為她工作。或許在她那裡,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和瓊安娜溝通比和麥克羅夫特溝通,要容易的多。

  夏洛克知道瓊安娜搬家之後的位址,這都只是細枝末節的東西,夏洛克是從瓊安娜搬家公司司機手上的文檔的看到的。

  瓊安娜這個時候肯定在家,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不明不白的出現離開,言辭當中表露的無非是希望收手不幹的暗示——要做一個乖乖女,沒有什麼比在家裡更加能夠表明決心的了。

  夏洛克把硬幣投入公車的投幣箱。如果華生在這裡的話,他會解決所有的問題。可當華生被綁走之後,夏洛克在計畫出行的時候,才不得不自己處理好所有的細節。

  公車裡還有很多空餘的座位,夏洛克沒有去找一個作為坐下來,他扶著欄杆看著窗外,構思的,卻是記憶宮殿裡那些翻來覆去的線索。

  公車剛剛開過兩站,夏洛克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這並不是麥克羅夫特的把戲,那個胖子這次竟然連電話都沒有多打一個!夏洛克壓下心頭的不滿,接通了電話。

  從手機裡傳來的只有一些衣料摩擦的聲音,如果是在現場的話,夏洛克應該能夠猜出布料的種類,但通過手機之後,聲音有些失真了,沒有更多的細節,對方只是在玩弄小手段,還謹小慎微的防止夏洛克發現端倪。

  夏洛克沒有說話,他試圖捕捉電話裡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過了大約三分鐘,才有一個帶著變聲器的男聲說:「還給你。」

  夏洛克想要提問,但對方掛斷了電話。

  還給你···什麼東西還給你?夏洛克皺著眉頭思索著,他心中隱約有一個很深刻的期盼,對方說的是——把華生還給你。

  但這說不通。

  夏洛克走到後車門的位置,拍了一下公交急停的按鈕。

  *

  房間裡的麥克羅夫特漸漸的失去意識。他鮮少遇到這麼危及生命的關卡,但是對於這種事情的發生,他卻並不感覺到非常意外。

  將去未去的時候,他聽到有人打開了房門,從腳步聲分析,進來的是一個情緒焦急的女人。麥克羅夫特看到一雙布洛克女鞋走到他的身邊,他遮擋傷口的手被人拉開,有紗布質地的東西擋在了他的傷口上。

  強烈的疼痛伴隨強烈的求神喜悅,這是獲救的徵兆,麥克羅夫特的神經隨之略微放鬆。隨著血液的流失,他的理智思維在離他遠去,沒有什麼能夠幫助他去研究關於這個女人更多的消息了。黑暗和寒冷,將他包圍了起來。

  匆忙找到第歐根尼俱樂部的瓊安娜臉色鐵青,她和夏洛克一樣,都屬於安保人員認識,阻攔只是稍微意思意思的『俱樂部成員家屬』。

  人生最丟臉的事情莫過於在糾結許久之後,最後還是自暴自棄的給自己攔了一輛的士,找人問了麥克羅夫特現在的位置,並且一路沖到第歐根尼俱樂部的門口。

  但真的做下決定之後,瓊安娜也就坦然的一路沖了進來。

  讓那張分析利弊的紙頭見鬼去吧!救一個人還需要這麼多理由嗎?至於救了麥克羅夫特之後,到底是哪一些倒楣蛋死掉了,這筆賬也應該被算在麥克羅夫特的身上,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細節了。

  瓊安娜在房間裡找到了一個緊急醫藥箱。這個規格的箱子應該足夠暫時應付所謂『失血過多』的情況。

  瓊安娜坐上的士的時候,還因為這個箱子,被人誤認為是去學校參加什麼醫療活動的。

  帶著這個玩意兒,都輕鬆的經過了第歐根尼的安保。瓊安娜幾乎是在進來的時候,心裡就微微的沉了一下。

  今天是周日,麥克羅夫特本來不應該在這裡的,這裡的安保力量沒有平時那麼周全。

  瓊安娜在找內部人員問詢之後,輕易的定位到了麥克羅夫特的蹤跡,其他人想要這麼做,也不是太難的事情。還有這裡的安保人員,今天根本就不在狀態···這些人無論知情與否,都在為刺殺創造條件。

  進入俱樂部之前,她打手語詢問了一下前臺,那位年過半百的老頭子見鬼的看不懂臉色,瓊安娜明明已經心急如焚了,還是不得不看他慢條斯理的比劃夏洛克的名字。

  很好,她真的來對了!

  麥克羅夫特在夏洛克離開之後被人刺殺身亡,這一件事情足夠毀掉兩個福爾摩斯。自殺身亡的莫里亞蒂先生真的應該好好的看看,有人比他更加具有天賦,這個計畫可比他見鬼的萊辛巴赫跳樓事件要精妙的多。

  瓊安娜打開了麥克羅夫特的房間,房門沒有鎖上,打開房門就能看到麥克羅夫特躺在牆邊的位置。地毯上的血跡鮮明的指出了運動的軌跡,麥克羅夫特最初倒下的位置是在門邊,血跡從門口掙扎往前,一直到他現在處在的位置,大約三到四米的距離。他的求生意志相當驚人。

  這說明麥克羅夫特避開了最關鍵的傷口,他掙扎的打了個電話出去。瓊安娜組合了一下電話上有血指印的數位——麥克羅夫特打了個內線電話,這是按鍵數量最少的號碼,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

  瓊安娜心裡閃過各種紛亂的念頭,但她手上卻是一點都沒有遲疑的打開了急救箱。——紗布和繃帶,填塞在傷口裡,不能立刻止血,但至少減緩血流的速度,子彈是醫生們的事情。瓊安娜走到麥克羅夫特身邊的時候,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瓊安娜沒有試圖呼喚他的名字,她皺著眉頭打了急救電話。

  當瓊安娜要從麥克羅夫特的身邊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他給緊緊的拉住了。

  瓊安娜愣了一下,她確信麥克羅夫特的倒計時暫時暫停在一個很小的數字上,但她的手探了探了麥克羅夫特的頸動脈,他的心跳已經很微弱了,生命的流失同樣能夠從他蒼白的臉色上面得以證實。

  或許這就是瓊安娜最後決定沖出家門的原因——她不想看到一個和他如此相似的靈魂,離開這個世界。

  僅此而已。


chapter57

  通過一些細微的喬裝,夏洛克混進了瓊安娜的住宅。

  ——住在高級公寓,家世斐然,這點從瓊安娜的衣著品味並不難看出。只有華生認為瓊安娜只是個普通而天真的姑娘,後來他也不那麼認為了,因為瓊安娜越來越懶得偽裝她自己。借用愛琳·艾德勒的一句話——這個時代厲害的人越來越多了,瓊安娜的好勝心起來了。

  風格精緻的豪華公寓裡空無一人,電視還開著,播放一些無聊的電視劇。夏洛克對此一晃而過,他看得出瓊安娜匆匆離開的軌跡,沙發已經恢復平整,客廳裝飾燈的溫度幾乎發散完畢,因此夏洛克推測,瓊安娜離開的時間應該和他從第歐根尼出來的時候基本一致。

  ——最完美的錯過。他錯過了瓊安娜,就回到貝克街去耐心等待。

  雷斯垂德其實也試圖做出一些努力,他調取更遙遠街區的監控錄影,但這其中的範圍太大,哪怕他和他手下的警員自願加班工作,也不會有任何的收穫。

  夏洛克依稀從這些一無所有的挫敗當中摸索到了對手的影子,這次他和麥克羅夫特的觀點剛好相反——他認為對方不是一個老謀深打算的傢伙,至少從年齡上看不是如此,這個人相當年輕,依然有炫耀之心。

  但這種演繹並不能夠說明什麼,麥克羅夫特不知道夏洛克接聽來電的事情,但他也一定有其他的線索,瞞著夏洛克沒有說出來。這導致兄弟之間的判斷的差異,就如同他們兒時熱衷的遊戲一樣,一番辯論之後,只有真相才能說服彼此。

  夏洛克既然到了瓊安娜的房間,他也沒有錯過這個觀察瓊安娜細節的機會。瓊安娜房門的門鎖比房間裡的任何一把都要繁瑣,這符合夏洛克最初對瓊安娜的描述——她是一個秘密主義者,不喜歡別人窺探她的細節。

  打開房門之後,夏洛克有些失望。房間裡簡陋到離譜,不是瓊安娜在貝克街那種北歐風格的裝修,和父母同住的房子總歸不會有太多個性可言。所謂的『離譜』說的是沒有更多隱秘的資訊,沒有隔層和小機關,連一台電腦都沒有。

  但夏洛克在瓊安娜的床頭櫃上看到了一張合照。照片上只有三四歲大的瓊安娜,抱著她的是她的父親,邊上站的是瓊安娜的母親。從這棟公寓的狀態來說,這裡的女主人應該已經離開人世很多年了。

  夏洛克把相框重新放在瓊安娜的床頭。他從瓊安娜的窗戶離開,留在窗框上的腳印應該足夠瓊安娜找到夏洛克,這就和瓊安娜某次被夏洛克看到,舉著牌子站在貝克街的監控之下,強硬的要求在交通高峰期找一輛私家車是一樣的。

  夏洛克必須承認這種手段非常有用,因為那次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他每次想要向麥克羅夫特表達不滿的時候,都會參考這種舉牌子的方式。

  大多數的要求當下就會被滿足,直到華生也躍躍欲試的說要去試試,百試百靈的監控求助模式才宣告破滅。

  那段時間貝克街的一部分居民對他們幾個這種舉牌之後心想事成的狀態相當不理解。但這些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離開華生,一切都變的無比漫長。

  夏洛克回到貝克街,他無視了哈德森太太擔憂的表情,獨自一人沉默的走上樓梯。

  「還沒有找到華生嗎?」房東太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夏洛克沒有停頓的往上走,裝作沉浸在自己的記憶宮殿裡。他迫切需要得到一個突破口。

  此時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樓上的窗簾拉著,所有的東西都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被夏洛克釘在書架上的拆信刀在黑夜當中顯得有刀鋒銳利,而書架上的頭骨先生,則依然睜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著夏洛克。

  夏洛克的手放在了燈光開關上。

  他突然在黑暗當中聽到了呼吸的聲音,如果不是這種呼吸他太過熟悉,以至於被當做本能一樣習慣了的話,夏洛克本來應該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這是華生的呼吸聲音。平靜而規律,像是睡著了一樣。

  夏洛克停頓了一會兒,哪怕此時安靜的只有呼吸聲,他的內心也泛起一陣滿足感。隨後他打開了燈,推開了臥室的門。

  華生穿著鞋子躺在床上,他確實睡著了,睡得如此平靜。

  滿世界都在找他,他卻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房間一樣。

  「哈德森太太!」夏洛克在短暫失而復得的喜悅之後,嘴角剛剛泛起的愉悅笑容迅速退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大聲的叫著房東太太的名字。

  「什麼事!我可不是你的管家!」哈德森太太在樓下喊著,她的聲音沒有夏洛克的大,聽起來有些隱隱約約的。

  哈德森太太還在奇怪夏洛克突然的動靜,下一秒,樓梯震動,她的租客從樓上飛快的跑下來,風衣還拿在手上,沒有來得及穿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哈德森太太在沙發上直起腰來,她有些擔心夏洛克的狀態。

  夏洛克已經沖出了221B的大門,留下了一句讓她驚詫莫名的話:「華生在樓上,照顧好他。聯繫雷斯垂德,讓他過來陪著你們!」

  「發生了什麼事情?」房東太太被夏洛克的吩咐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夏洛克已經跑的很遠了。

  「您說什麼?約翰在樓上?221B的樓上?!」等哈德森太太反應過來,在樓上發現華生,並且按照夏洛克的吩咐尋找雷斯垂德。

  電話裡探長的聲音也是緊張的像是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的天啊!華生找到了是嗎!夏洛克呢?算了,不管怎麼說,這是今天我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夏洛克的哥哥被人刺殺了,我馬上過來,華生還需要做個身體檢查···」

  在急救車上的急救人員沖進第歐根尼俱樂部之前,這裡的安保人員都還如同在夢中一樣,連同那些坐在俱樂部裡看報紙的大人物一起,做著第歐根尼固若金湯的美夢。

  急救車來的時候,希爾德先生剛剛把所有的個人物品放到公事包裡。他在這裡享受了一個很愉快並且無人打擾的下午。最近瓊安娜都在家下廚,他回家之後就能夠吃到準備好的美食。

  生活如此愜意,直到他在門口看到了急救車。

  「這是哪個老傢伙身體出了問題了?」希爾德先生語氣輕快的在俱樂部門外攔住一個人詢問。

  只有這種時刻,俱樂部不能說話的要求才會被暫時放寬。之前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幾十年前,希爾德先生還沒有資格進入俱樂部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位年事已高爵位在身的先生,在看書的過程中突發心臟病。

  後來搶救無效死亡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人在開玩笑說,這位先生的幽靈漂泊在俱樂部的書架之間,這也是個不錯的歸屬云云。

  這次不知道是誰又有了這種倒楣的經歷,希爾德先生心裡做了個猜想。

  但急救人員只是搖頭,公事公辦的要求他不要影響他們的工作。

  前臺的工作人員大步走了出來,這位已經在俱樂部的前臺工作了幾十年了。希爾德先生從來沒有聽到他說話過。他看著前臺的先生不顧傳統和禮儀的,拉住他的袖口,焦急的說:「福爾摩斯先生被刺殺了!您的安保人員呢?」

  希爾德先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但前臺的話恰恰解釋了他異樣的感覺從何而來。這裡的醫療人員沒有急著把人送到醫院裡去,擔架什麼的都沒有出現,但源源不斷的有醫療器械從車子上被放下來,並且往裡搬運。

  這個細節有些讓人茫然。希爾德先生一頭霧水的問:「他們在這裡直接治療嗎?這是麥克羅夫特的要求?」

  希爾德先生無法通過『刺殺』這個詞語,就去想像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奄奄一息的樣子,他還抱有極大地希望,認為福爾摩斯只是擦破了點皮之類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前臺為難的搖頭。

  「希爾德先生,請您和我來。我是福爾摩斯先生的秘書辛西婭,我來為您解釋這些問題···」一輛黑色的寶馬剛剛停在俱樂部的門口,車子還沒有挺穩,辛西婭就打開了車門,她在路上就瞭解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此時一臉嚴肅的對希爾德先生說「我可以解釋這裡發生的一切!」

  更多的車輛圍攏在了第歐根尼俱樂部的周圍。

  希爾德先生認識辛西婭——福爾摩斯的金牌女秘書。能讓她這麼嚴肅的事情看來非同一般,他心微微下沉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恐怕麥克羅夫特受傷非常嚴重。

  要知道,自然死亡是第歐根尼歷史中可以接受的部分,可是遭遇刺殺,還是安全部門的情報頭子被人刺殺,這就未免有些聳人聽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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