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pisode 08.芥蒂

　　「說實話，看到遙那個樣子真是被嚇了一跳。雖然說了會和大家好好遊接力，但總還是有些擔心他。」
　　
　　「這樣啊……不過都已經這樣了，真琴你們還是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接力。相信自己和團隊！不管今天的成果怎麼樣，明天一定會成功的。」
　　
　　少女在安慰人上還算有一套，在平靜好友情緒的同時也能將自己擺放在一個安然若素的狀態。
　　
　　在聽到真琴說了今天去找七瀨遙的事情後，葉山也算是瞭解了些許情況。自從地區大賽以來，周圍人對遙的期望無疑成了他游泳的一種負擔。
　　
　　對於七瀨遙來說，水不是一種維持人生命延續的簡單東西，只有在水中他才能夠做到真正的自由，呈現最自由的狀態，物極必反，享受水的目的被加上了各種各樣虛偽的裝飾也只能變成一種累贅。
　　
　　「遙的話，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我想，他應該會明白自己想做什麼的，現在只是因為迷茫而痛苦，可以的話，小遙開導一下他也不錯。」
　　
　　「我？我就算了吧。遙是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啦，開導什麼的完全不行！」
　　
　　「說起來，小遙不去找遙嗎？」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是平時的話，你肯定會因為遙什麼事情都不給你說才來拜託我吧，和遙發生了什麼事嗎？」
　　
　　明明是男生，觀察力卻是異常的敏銳。
　　
　　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忽然被這麼問道，而且對方和自己一直都有著如此親密的關係，葉山遙微微一愣，打著哈哈就準備把這件事情敷衍過去：「能、能發生什麼事啦！是真琴你的錯覺，今天就這樣了我們都回去吧！」
　　
　　真琴的體貼就在於不會強求葉山遙說出不想說的事。
　　
　　這種敷衍方式某種意義上就是直白地暴露了她和七瀨遙明顯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
　　
　　兩個這段時間有什麼不對真琴看得一清二楚。表面上兩個人還是平時的那副相處模式，可仔細回憶的話會發現葉山遙有時候會故意避開七瀨遙，除此之外，表現出來給別人的印象還是遙對於她來說已經不像平時那樣重要。
　　
　　「呐，小遙。」
　　
　　「嗯？」
　　
　　「如果有想要的傾述的事，就對我說吧。」
　　
　　和少年並肩走回入住地點的少女腳步突然停下，右前方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影在她臉上的光線照耀出臉上的輪廓，打出一道道陰影。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她忽然又笑起來跟上好友的步伐：「我知道了，作為回報，真琴有事的話也不能瞞著我，作為親友我好歹有知道的權利不是嘛！」
　　
　　「嗨嗨。」
　　
　　「關於我這次的事，你們贏了比賽我再說！」
　　
　　不知道她到底再賣什麼關子，真琴也算是笑著答應了。
　　
　　*
　　
　　這次地區大賽的接力岩鳶贏得了小組第一，成功踏進全國大賽的門檻。
　　
　　帶著這個喜訊回家，在回去的車上葉月渚一直很激動，和他坐在一起的龍崎憐負責吐槽工作，鬧哄哄的車廂也絲毫沒有打攪葉山遙在一旁昏昏欲睡。
　　
　　隨著車的搖晃，頭忽然撞在玻璃上發出響亮的聲音，捂著頭叫疼的葉山遙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的同時還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頓。
　　
　　不過這也沒有影響她再次入睡。
　　
　　有一種人在長途車上特別容易睡著，葉山遙剛好就是這種體質。
　　
　　坐在她身旁的松岡江看著少女隨著車身微微搖晃的睡姿，正想著辦法怎麼讓她舒服點，隔著過道的橘真琴就突然要求和她換位置。
　　
　　車型是類似大巴的中型車，坐在最前方和司機並排的單人座的是天方美帆，在後面就是兩個兩個的位置，中間有一個供通行的過道，葉山遙和松岡江還有真琴和遙坐在一排。
　　
　　知道真琴的想法，江很樂意地和少年換了位。
　　
　　坐到葉山遙身邊，真琴細心地將少女抵在車窗上的頭枕到他這邊，不過由於兩個人的身高差，小遙沒能把頭靠在真琴的肩膀上，不過好歹能夠稍微舒服一點地靠在他的手臂上。
　　
　　輕輕翕動的睫毛被外面傳來的光線投影到臉頰上，呈現兩瓣小小的扇狀，少女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上了點點紅暈，不再像剛才一樣因為難受的睡姿而抖動著睫毛，葉山遙此時已慢慢入睡。
　　
　　「誒……遙遙睡著了啊，明明想讓她一起來玩呢。」
　　
　　在葉山遙座位後背處伸出一顆腦袋，葉月渚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搖晃自己的頭。
　　
　　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真琴示意葉月渚安靜下來，少年則是露出一副沒勁臉。
　　
　　坐在第一排另一邊窗邊的七瀨遙收回注視著那邊的眼神，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事物。遠方的景色也如過眼雲煙，沒有一會就變了一個樣。
　　
　　他在逃避剛才所看到的場景。
　　
　　在拒絕葉山遙的時候，天真地懷抱著一種如果他拒絕了小遙真琴也會陪著她的想法，理應在看到葉山遙枕著真琴的手睡覺時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可遙在真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後，他又覺得那似乎又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有那麼一瞬間，遙想如果主動和江換位置的是他就好了。
　　
　　仔細考慮一下，都做出了拒絕小遙的決定，此時還有這樣的奢望，還真是有些不像他。口口聲聲暗示著自己要脫離這些麻煩，可是思維又不斷將自己推向這無限的麻煩中去，七瀨遙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怎麼了。像是走進了一個怪圈，死死地陷入了這個圈子的魔咒，無法從中脫離出來。
　　
　　什麼時候，他竟然也會考慮除了水以外這麼多的事情。
　　更是何時，埋下了讓他對自己做出決定而產生動搖的因素。
　　如果他的決斷，能夠讓真琴和小遙在一起——這是他之前一直認為的，可是現在，卻懼怕著這件事的發生。
　　
　　*
　　
　　達到岩鳶以後已經到了傍晚。
　　
　　和大家道別，三個人一貫一起前行，沒有睡醒的葉山遙跟在兩個男生身後，時不時地打著哈欠來表達她的倦意。
　　
　　走過睦月橋，和煦的風和冬季強勁的大風不同，只是微微揚起披散開來的頭髮。視線被長髮給擋住，小遙手忙腳亂地打理著她及腰的大卷髮，折騰了一會，她才把頭發給打理好。
　　
　　看看時間，葉山遙停下腳步，表示自己需要買一些東西回去，讓兩人先離開。真琴在走時也突然想到自己有東西要帶回家，就成了葉山遙和他一起的狀態。
　　
　　從便利店走出來點著口袋中需要的東西，再三考慮以後發現沒有什麼落下的，葉山遙忽然間就開口說道：「真琴，還記得我之前說你們贏了以後就告訴你我發生的事嗎？」
　　
　　「嗯，當然還記得了。」
　　
　　「那我問一下，你之前應該也有問過遙同樣的問題吧。」
　　
　　「……的確是這樣。不過遙還是和平時一樣，只說著『沒什麼』呢。」
　　
　　「也是啊，這樣回答才是他的風格。話說，如果我告訴真琴我喜歡遙的話，真琴的反應會是什麼。」
　　
　　臉上的笑容在少女出口的瞬間呈現出裂縫，真琴慢慢收回臉上的苦笑，輕聲『嗯』了一下以後，卻遲遲沒有回復。
　　
　　這種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可在葉山遙親口說出來以後，心中還是感覺被什麼人狠狠敲擊了一下，憋得難受但是又無處可以發洩。
　　
　　葉山遙喜歡七瀨遙，他一直都明白。
　　
　　「小遙喜歡遙，很正常呢。遙不管想幹什麼都可以做的很好，成績很不錯，自由泳也遊得那麼棒，人也很溫柔，只是有時候有些遲鈍啦。」
　　
　　「是啊，還會料理，雖然嘴上說著麻煩也會耐心地幫忙，很有自己的主見，從來都不隨波逐流。」重點是，他是七瀨遙。
　　
　　真琴看著少女笑著補充他的話，夕陽的光映在她的臉上，眯著眼睛的笑顏不知道是真的開心還是故意在臉上展現出來的。那一瞬間，真琴有些許奢望葉山遙口中所談論的是他就好了。
　　
　　「可是不管遙有再多的優點，抑或是再多的缺點，他都拒絕我了。」
　　
　　或許是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真琴竟然沒有感到意外。近段時間來兩個人微妙的關係讓他能夠察覺些許不對勁，如果是聯繫到這件事來考慮的話，那完全就是在情理之中。葉山遙並不是什麼驕傲的人，但是也不會去為了追自己喜歡的男生而放下所有自尊，在被七瀨遙拒絕以後，或許她選擇的是一定距離上的疏遠他，以此來恢復她的傷口。
　　
　　……真是的，要是他早點察覺到小遙的不對勁就好了。
　　
　　用手拍拍葉山遙的頭，真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和少女在這條回家的路上前進。
　　
　　「其實之前有想過給真琴說這件事，又怕說出來以後會難過得哭出來，所以想著乾脆等能夠放下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你，並不是有意要瞞著真琴的。
　　「現在我還是很有信心地給真琴說清這件事的緣由，不會掉一滴眼淚！」
　　
　　「小遙，有些時候沒有必要這樣壓抑自己，哭是人類基本的能力，因為這種事而傷心，沒有人會責怪你的。上帝既然賦予了我們這樣的能力，就是讓我們去使用它來處理自己的情緒的。」
　　
　　「果然真琴安慰人超級有一套啦！」
　　
　　「所以說，現在小遙和遙那邊……」
　　
　　「也沒有什麼啦，都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做朋友就好。」
　　
　　「真的是朋友嗎？」
　　
　　下意識地問出口，真琴看到女生露出愣怔的模樣，隨即臉上泛起陣陣愁容，簡單直白地點明存在的問題，對方卻遲遲不說話。
　　
　　現在她和七瀨遙的關係，說起來是朋友，實際上只是必要地做著以前別人所看見的表面工作而已。沒有了那種你生病時督促你吃藥的關心，沒有了碰壁時無聲的支持陪伴，葉山遙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表現她和七瀨遙還是朋友的一種應付罷了。
　　
　　被這樣一針見血地拆穿，少女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卻無法反駁。
　　
　　「是不是朋友，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吧。總之，就這樣。」
　　
　　在和真琴道別以後葉山遙回到家，知道今天女兒要回來的葉山立花早就準備好了晚餐等她，走進屋子裡迎面撲來的就是飯菜的香味。
　　
　　和自家母親來了一個大大的熊抱，少女一下就蹭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就開始進食，不免被葉山立花吐槽『其實重要的還是飯菜吧』。
　　
　　「哪有，明明做飯的媽媽也一樣重要。」
　　
　　「不重要的話就白白養你了！遙遙，之前媽媽給你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唔……差不多啦，就選擇東京好了，反正如果你要嫁到那邊去的話，我在那裡也方便。然後……這裡的房子準備賣掉嗎？」
　　
　　「沒有什麼用的話賣掉也可以。遙遙，如果到時候和遙不在一個地方的話，見面會很難了呢，不會再像以前在澳大利亞的那樣，假期回來隨時可以看到對方。」
　　
　　「媽媽你就別擔心了啦，既然我決定要放棄就一定不會後悔此時做的決定，難道你巴不得讓我嫁出去不和你一起生活嗎？」
　　
　　少女咬著筷子一臉不悅，像小孩子一樣撒嬌的語氣不但讓葉山立花沒有放下心，反而開始擔憂起來。
　　
　　「遙遙，不要把放棄說得那麼簡單，有時候，一點小事會讓你所構造的明天發生巨變的。不過是你自己選擇的話，我就沒有必要說些什麼了。倒是我今天見到你爸爸了。」
　　
　　「爸爸……是嗎？說了什麼嗎？」
　　
　　提到自己的父親，葉山遙只是微微皺眉，也沒有露出多激烈的反應。隨著時光的推移，心中對曾經發生的事也有了淡淡的化解，在意的程度也沒有之前那麼濃烈。
　　
　　「就說了你可能會和我一起去東京生活，他大概會來看看你什麼的，如果可以，和他見上一面吧。」
　　
　　「我知道了。畢竟以後能夠見上幾面都還不知道。」
　　
　　葉山遙覺得，距離並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真正可怕的，其實是橫亙在人心那看不見的芥蒂。或許，在未來，她就會因為這樣的芥蒂，和七瀨遙變為見面都是難事的狀態。
　　
　　
第29章 Episode 09.抗拒

　　岩鳶多年以來終於又有闖進了全國大賽的項目，學校自然不會忘記在地區大賽結束後為游泳部掛上慶祝他們成功進入全國大賽的慶祝橫幅。來到學校，同班同學在看到真琴和遙以後都紛紛祝賀游泳部給學校及他們帶來的榮譽。
　　
　　來到班級上，也有不少人笑著對他們說『蠻行的嘛』。
　　
　　對大家的誇獎不以為意，七瀨遙還是一貫用著『輸贏對於我來說無所謂』的藉口來回應每一個人。
　　
　　課間休息的時間，七瀨遙托著下巴無聊地看向窗外，夏季的陽光正好，風也帶著陣陣暖意，樹葉應著風的方向隨意飄動發出嘩啦啦的響聲。真琴因為有事離開了班上，此時遙的身邊並沒有人和他說話。
　　
　　坐在前座的兩個男生嘻嘻笑笑地從門口走到位置上，用著再正常不過的分貝交流，由於和遙相距對的位置太近，對方說的話毫無保留地被他一一聽進：
　　
　　「呐，你覺得我剛才的想法怎麼樣，是個女生都會為那種告白方式折服吧。」
　　
　　「的確是很不錯啦，不過對方可是那個玖山誒，人那麼漂亮，學習又好，家裡又有錢，會看上你嗎？」
　　
　　「別那樣說嘛，三年級了，總要去試試不是嗎？你之前不是還說對葉山很有興趣嗎，身材很有料什麼的。」
　　
　　「別露出那種眼神，你敢說你不喜歡胸大的女人？」
　　
　　熟悉的姓氏傳入耳中，即使對周圍的事情再怎麼不感興趣，青梅竹馬被別人談論到身材這件事七瀨遙心中自然生出些許不爽，心生些許惱意，遙瞥過斜著上身坐在位置上的前桌，驀地覺得這張印象不深的嘴臉在心中怎樣都看不爽，肆無忌憚地討論著女孩子身材這種行為，只讓他覺得噁心。
　　
　　另外，除了對同學產生的厭惡以外，還有微微的惱怒，七瀨遙想去開口讓他們停止這個煩人的對話，可天生不願陷入麻煩的性格卻又讓他只能如此煩悶而不能付諸行動。每當聽到『葉山』這個姓氏時，心中好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一下，不允許別人肆意拿她來當做話題。
　　
　　「哦對了~七瀨，你和葉山的關係不是很好嗎？她沒有男朋友對吧？」
　　
　　最終話題轉移到七瀨遙的身上，少年平靜地看著同學的臉龐，好看的眉頭微微一皺，卻又立刻恢復到平時的那副模樣。
　　
　　「這個和你無關。」
　　
　　「別這麼冷淡嘛，如果她沒有男朋友的話幫一下忙好吧？」嘿嘿地笑了兩聲，前桌的同學伸手拍拍七瀨遙的肩膀，卻被對方用手給拍打了下去。
　　
　　「我拒絕。」此時七瀨遙的心情，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覬覦了一般，感到微微的不安和對對方的排斥。
　　
　　「就幫一下……」
　　
　　「遙~」清晰的女音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聲音的主人小跑到七瀨遙身邊，手上還拿著數學書和作業本，「呐，你知道真琴去哪了嗎？」
　　
　　「有什麼事嗎？」
　　
　　「有一道不會的數學題，想問阿一來著，但是她去找老師了，所以想拿來問問真琴，沒想到他也不在。嘛~下節課下了以後我去問阿一好了。」
　　
　　「葉山イモ，不介意的話我教你吧。」
　　
　　看到七瀨遙前面的人開口，葉山遙在腦袋裡搜尋了一遍，並沒有對對方深刻的印象，就連名字也是想了一會才勉強對上號的。
　　
　　「謝謝，我還是去找阿一吧，就不麻煩您了。」
　　
　　「嘛嘛~都是同學葉山イモ你就別客……」
　　
　　「遙，我教你。」黑髮少年忽然拉過女生的手，正要轉身離開的葉山手上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今早起來感覺到不適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直身子。
　　
　　七瀨遙抬頭看到少女不同于其他時候紅潤的臉頰，略顯蒼白的臉上透露著些許疲憊，被他抓住的手泛著絲絲涼意，即使是夏天，手涼成這樣也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那一分鐘，七瀨遙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快速從少年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葉山遙笑了笑。
　　
　　「還是算了吧，我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一會好了。」
　　
　　「……」
　　
　　不知道她的拒絕是在意料之中還是在意料之外。
　　
　　自從拒絕她的那天過後，七瀨遙對葉山這種時不時將他拒之於千里之外的行為已經感到不陌生了。不論發生了什麼事，葉山遙絕對不會首先去找到他請求幫忙或者給他說，甚至在那天比賽後，少女也沒來詢問他的情況。
　　
　　昔日葉山遙一直圍繞在身旁的熟悉感忽然消失，遙也說不清楚這種滋味。
　　
　　……稍微有點不爽。
　　
　　*
　　
　　關上門走出志願指導室，葉山遙捂著肚子走了兩步後停下喘了會氣，每次親戚來探望的時候她總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要被扯了出來，疼痛難耐。這樣的日子還選擇來上學，葉山遙覺得自己現在對學習簡直就是愛得深沉。
　　
　　一段時間沒有和真琴他們一起離開，葉山遙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想著要不要去游泳部看一看，不過估計一下時間這個時候已經部活結束了，而且腹部還不停地傳來疼痛，她更應該選擇回家。畢竟家中還有葉山立花照顧自己，這段時間她還可以像個公主一樣的使喚一下自己的媽媽。
　　
　　即使這樣想著，她還是改變了自己前行的路徑，轉而向游泳部的方向。
　　
　　……這個樣子，就像是拿定了去那裡不會看到任何一個人才行動一般。
　　
　　可在走上連接到泳池邊的樓梯時，細微的劃水聲讓葉山遙認識到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在樓梯下探出頭看向前方，從她的角度勉強可以看到水中的人觸摸到池壁起身的那一刻。
　　
　　即使對方戴著泳帽和泳鏡，多年的關係讓少女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七瀨遙。
　　
　　——竟然一個人在這裡練習。
　　
　　早已經過了訓練的時間，七瀨遙不論再怎麼愛水，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也不會一直待在學校的泳池裡。看到遙的這一刻，女生忽然想到了地區大賽時他游一百米發生的那場意外，不禁覺得這是造成他還在學校遲遲沒有回家的原因。
　　
　　手觸碰著前方的牆壁，用手指不停地上下摩擦著，小遙露出猶豫的神情體現著她此刻的心情。
　　
　　——關心著七瀨遙的情況卻又不上前去詢問任何事。
　　
　　之前說著要放棄七瀨遙，減少自己對那個少年的關心程度，可一段時間下來葉山遙發現想要做到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就算她不對黑髮少年開口，也會時不時地從真琴那裡詢問關於遙的情況，現在也是，本該是不需要猶豫轉身就走的情況她卻在這裡踟躕不前。
　　
　　咬咬牙轉身離開，葉山遙加快了腳步離開游泳部，興許是走得過快，稍微消停了點的腹部又開始劇烈得疼痛起來。
　　
　　一搖一晃地走到大道兩旁的樹幹旁扶著樹幹蹲下.身，葉山遙掏出保溫瓶將裡面僅剩下的紅糖姜糖水全給喝了下去。
　　
　　早知道就聽她媽媽的，請假好了。
　　
　　每個月的這麼幾天，葉山遙總覺得自己就像從鬼門關闖了一圈回來一樣。
　　
　　把衣服換好離開部室的遙走出來以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葉山遙。
　　
　　這一段時間他都一個人在訓練結束後遊一會才會離開，僅僅也只是用這段時間來思考一下關於未來的事而已。
　　
　　也是這樣，他放學時都不會遇到被玖山一輔導功課的葉山遙，更別說兩個人在一起回家，今天一走出來在道路的綠化帶上看著蹲在地上的少女，那標緻的棕色長大卷髮讓七瀨遙一眼就認出了她。
　　
　　走到女生身邊叫了她一聲，遙看著她見自己以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後慢騰騰地站起來，還不忘說著『真巧啊』。
　　
　　——明明都是該在家裡吃晚飯的時間了，能在學校遇到還能不巧麼？
　　
　　遙瞥了一眼她捂著肚子的手，還是那副淡然從容的模樣，表情並不像心中感到的無奈而有任何波動。
　　
　　「不行的話，就請假好了。」
　　
　　「呃……大概過了今天會舒服一點。」
　　
　　「真是麻煩，我扶你走一段……」
　　
　　說著，遙拉過女生的手，但幾乎是在用時，對方手輕輕一抬，將觸碰到她的那只手給甩開了，還不忘說著：「別碰我！」
　　
　　藍色的眼眸忽然瞪大，遙看著小遙頗為激動的反應，隨即她露出了一副尷尬的模樣，躲開他的眼神看向另一個地方，往後退了兩步靠著大樹，低聲開口：「遙你先回去好了，不用管我。」
　　
　　七瀨遙雖然嘴上會經常說著麻煩，但是在面對別人有困難的時候絕對不會視而不見，更何況還是這種情況下。
　　
　　只是她沒有料到，葉山遙會如此反抗他。平時不再關心他也好，不會向他求助也罷，遙並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抵制著自己。心頭泛上苦澀的情緒，七瀨遙同樣把頭扭向一邊，不再去看棕色頭髮的女生，卻又一面做出下一步行動：蹲下.身，對著女生開口：「我背你。」
　　
　　「我都說了遙你不用……管我。」
　　
　　責備的語氣在看到少年的動作以後瞬間軟下來，葉山遙愣了一下，忽然感覺到鼻頭一陣泛酸，淚水快速地就噙在了眼眶中——她也說不出來這樣的反應是為什麼。
　　
　　于葉山來說，她並不理解拒絕了她的七瀨遙為何要這樣做；
　　於七瀨來說，他不可能放任葉山遙不管。
　　
　　抿抿嘴唇，少女挪動了一下位置，還是趴在了自家青梅竹馬的背上。
　　
　　不知道被他背過多少次，只有這一次讓她如此忐忑不安。
　　
　　單薄的夏季校服在背上女生後立刻暴露出來它的缺點，背上感覺到屬於女孩子身上的那份柔軟，七瀨遙驀地想起了自己前桌談論葉山遙身材的事。
　　
　　臉頰上微微浮上可疑的紅暈，肩膀上忽然感受到了她的頭靠上來的重量，身上像是竄入一道電流，七瀨遙的每一步動作都顯得略微僵硬。
　　
　　沒有一會，肩膀上透過衣物傳來的微微濕潤的觸感，告訴七瀨遙背上的人此時哭了。
　　
　　認識她這麼多年來，見她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上次她因為發高燒情緒失控落淚以外，不論是小時候她的父母離婚分開，還是離開日本去一個不熟悉的國度，七瀨遙都沒有見女生掉過一滴眼淚。
　　
　　此刻，遙不知道怎麼開口，天生沉默的性格更是決定了他此時不會再說些什麼。
　　
　　直到到了葉山遙的家。少女離開他的背站在地上的瞬間，輕聲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在拒絕我以後還這樣做；
　　為什麼在拒絕我以後還這麼溫柔；
　　為什麼在我決定放棄以後還要這樣對我。
　　
　　太多話想問出口，卻在那一瞬間沒有勇氣說出去。
　　
　　遙看著站在他跟前沒有動靜的女生，她額前的劉海因為低著頭的緣故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臉上的神情。過了一會，她抬起頭對著遙笑了笑，道了『晚安』就轉身走進家裡，好像剛才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一般。


第30章 Episode 10.陪伴
　　
　　期末之後則是中學的最後一個暑假。在這個高中生活即將劃上句號的夏天並沒有讓葉山遙覺得有什麼新奇，稍微有點變化的則是三年級之後有點回升的成績在期末的測試當中體現出來了，本就名列前茅的英語這次依舊高居年級榜首，一向苦手的數學也迎來了第一次及格。
　　
　　雖然總體成績還是不那麼理想，但也是達到了最佳水準。
　　
　　夏天一來，葉山遙的生活便成穿著一套簡單又涼快的居家服趴在地板上看電視劇的場景。時不時抱著真琴媽媽送給她家的西瓜用勺子舀著吃，或者在庭院裡用涼水泡腳時還吃著冰棒。
　　
　　一直閑在家裡沒有去幹其他事的葉山立花在看到女兒如此放縱的生活以後不止一次說了女孩子要保重身子，或者痛經不會好這樣的話。女生顧著享受生活，自然也忘記了每個月那幾天身體所遭受的痛楚。
　　
　　一晃到了盂蘭盆節，岩鳶照例有煙火大會。
　　
　　還沒有回到日本上學的時候，每一年的暑假她都有回到岩鳶，這裡舉辦的煙火大會也參加過不少次。興許是對於這種氣氛的一種熱愛，即使這樣的晚會已經參加過很多次，她也絲毫不覺得無聊。
　　
　　和玖山一約好當天一起去煙火大會，葉山立花在女兒準備出門的時候精心為她打扮了一番。換上了特意為這天準備的浴衣，把長長的大卷髮盤成一個髮髻用簪子固定在頭上，葉山遙看了看時間便出發了。
　　
　　今晚的岩鳶尤其熱鬧，從神社參道的石階上走下，少女就看到了和自己一樣身著浴衣的玖山一。黑髮少女的短髮因為無法紮起還是和平時一樣的髮型，只是在頭上別上了一個和身上繁花相配的櫻花別針，將少女內斂可愛的氣息襯托得更甚。比起葉山遙藍色的浴衣，阿一身著的粉色為主色的衣物更顯嬌嫩。
　　
　　和女生走過小路，就聽到了海潮發出的聲音，遠遠地兩人就看見了飄在海面上星星點點的亮光。
　　
　　逐漸靠近海邊，和他們一樣身著浴衣的人越來越多，和一些熟人打著招呼，少女還扯著在暑假發生的事情，沒有一會就到了海邊。
　　
　　周圍掛著的燈籠照亮了這個夜晚，整個岩鳶都沉浸在一股熱鬧的氣氛中，就連不遠處的漁船上面也掛著小小的燈籠。
　　
　　正和玖山一商量好去放一盞燈，葉月渚叫著『遙遙』的聲音在她們行動之前響起。
　　
　　看到一起出現在煙火大會上的五個人，目光率先落到那個黑色頭髮的少年身上，他還是一副對周圍都不以為意的模樣，在看到葉山遙以後也是看向另一個方向。
　　……說實話，竟然能在這樣的晚會看到他還真是不容易。
　　
　　要是以前的話肯定都是用一句『好麻煩』拒絕後一個人在家裡的浴缸裡泡著。
　　
　　「沒想到小遙也來了。」在葉月渚和葉山遙搭上話後，真琴見了少女，也笑著說，還不忘和葉山身邊的阿一打一個招呼。
　　
　　「嗯，和阿一隨便來逛逛，真琴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嗎？」
　　
　　「大概隨便走走吧。」
　　
　　「那我和阿一先撤，就不打擾你們了。」對幾個人揮了揮手，葉山遙拉著身邊女生的手轉身就走，絲毫不給大家再說些什麼的機會。
　　
　　一轉身，玖山一就忍不住開啟自己的吐槽技能，張口就說：「還真是冷淡啊葉山イモ。」
　　
　　「啊？怎麼了嗎？」
　　
　　「完全沒和七瀨君說一句話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葉山遙嗎？」
　　
　　「這個啊，說實話，剛才是忘了。考慮到你和大家又不熟，而且他們在一起肯定又會說游泳的事我也插不上嘴才撤的。」
　　
　　葉山遙這句話不像騙人，但又並不是完全的實話。
　　
　　歎了一口氣，玖山一在和葉山遙一人拿了一盞燈以後走到海邊放在水上，輕輕推了推旁邊的水，試圖能夠讓水的移動帶走眼前這個矩形框小船上點著的燈火。
　　
　　眼見自己放的燈隨著水的方向飄遠了，玖山一忽然一笑，開口問好友：「如果此時讓你許願的話，你會許什麼呢？」
　　
　　「唔……稍微還有點多呢，比如新爸爸一直對媽媽好啦；學習成績能夠上升；游泳部能夠獲得全國優勝……還有，七瀨遙能夠喜歡上葉山遙。」
　　
　　微微一愣，玖山一看著和自己同樣蹲著的女生。她藍色的眼眸眺望著遠處飄遠了的燈火，側臉因為燈籠的照耀覆上一層暖暖的橙色，洋溢在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沒有開玩笑時那種狡黠的意味，反而是滿臉認真。
　　
　　雖然說著要放棄，但是在內心深處卻如此渴望這樣的結局。
　　
　　「願望說出來以後會不靈的。」
　　
　　「臥槽那你還問我！你故意的吧混蛋！」
　　
　　「不過這對笨蛋可能不奏效，特別是那種口上說著拒絕心裡還在奢望的笨蛋。」
　　
　　還真是屬於玖山一安慰人的方式。
　　
　　不會說什麼撫慰別人情緒的話，只是用另一種表達內心美好祝願的方式。
　　
　　突然，葉山遙有些想笑。
　　
　　「不但覺得我是笨蛋，還覺得我很虛偽對吧？」
　　
　　「相反，小遙很真實。能夠勇敢說出自己的決意，也能夠勇敢說出內心的希冀。在被七瀨君拒絕以後決定放棄他的事情其實根本沒有仔細好好想吧，只是覺得應該那樣做所以才把它作為自己的決定，但是，卻又是渴望著七瀨君喜歡上你。
　　「小遙最致命的錯誤就是，在被拒絕以後就遠遠地推開七瀨君，既然想要他喜歡上你，為什麼不去努力努力？而是這樣什麼也不做，就拉遠了和七瀨君的距離。」
　　
　　一針見血。
　　
　　她第一次發現，玖山一是那麼瞭解自己。
　　
　　瞭解她的逃避、錯誤和軟弱。
　　
　　她說的這句話，太過正確讓葉山遙根本找不到回復的餘地。
　　
　　「不說這些了，我們去上面看看海吧。」
　　
　　起身理理衣服上的褶皺，棕色頭髮的女生無所謂地笑笑。見她這幅神情，玖山一也只好無奈聳肩，和她一起走上樓梯，朝著神社的方向走去。
　　
　　連接著大海是走向神社的樓梯，在中部鳥居修出來的一個看臺是岩鳶最好的觀海地點，能夠將岩鳶一望無際的海全部納入視線內，煙火大會時來這裡看煙花更是一個不二選擇。
　　
　　兩個女生一前一後走上看臺，寂靜的環境中只能聽到風吹動樹葉帶來的聲音。
　　
　　細小的說話聲夾雜著風吹傳入耳中，走在前面的葉山遙走完樓梯，就看到了已經在看臺上的兩個聲影——橘真琴和七瀨遙。
　　
　　不知道怎麼想的，她拉住玖山一，就躲到了一邊鳥居的柱子後面。
　　
　　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玖山一被葉山這麼一拽，還是及時拉住了棕發少女才站直了身體。在她身後向前方看了看，她才明白女生做出這麼鬼鬼祟祟的動作的原因。
　　
　　……明明和那兩個少年是青梅竹馬，卻還像遇到仇人一樣躲起來，這傢伙到底什麼思維啊。
　　
　　「小遙……」
　　
　　「阿一，有什麼等會再說。」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葉山遙看著七瀨遙準備離開，卻被真琴拉住了手。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能在一旁看著，聽他們的對話來揣度著此時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從她的角度看來，此時兩個人的情況不容樂觀，遙似乎有些火大，一向性格不溫不火的他態度並不好。這兩個人之間因為性格上的原因從小就沒有發生過什麼矛盾，此時看到兩人有如此大的摩擦，葉山遙還真是有些意外。
　　
　　站在柱子後聽著真琴告訴遙他決定去東京的消息，同時第一響煙花在空中綻放。兩個少年背後的景色被煙火的光芒給照耀得錚亮，墨藍色的天空中承載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葉山遙微微瞪大了眼睛，心裡登時感到幾分複雜。並不是因為一向親密的好友沒有將這個決意告訴自己，而是為遙感覺到有些擔憂。
　　
　　是遙的話，肯定會不開心的吧。
　　
　　在真琴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沒有及時告訴遙之後，只見黑色頭髮的少年扔下一句『隨你的便』有些生氣的跑開了，絲毫不顧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真琴。
　　
　　少女藍色的眼眸看著七瀨遙離開的路線，方才從柱子後面走出來。
　　
　　興許沒有猜到會在此時看到葉山遙，真琴露出驚訝的模樣，視線中紮著好看髮髻的女生將頭側著看向七瀨遙離開的方向，在他輕輕喚出她的名字以後，她卻邁開腳步跟在七瀨遙身後跑去。
　　
　　不管和遙之間有了多大的矛盾和摩擦，葉山遙的目光總會注視著七瀨遙。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葉山遙就不會是葉山遙了。
　　
　　目光忽然被一層暗淡的光線包裹，原本體現著訝異的面容被一種失落所代替，先後被兩種不同的打擊刺傷，真琴總感覺有些心累。
　　
　　「橘君，真抱歉，和小遙偷聽了你們的談話。」同小遙一起出現的玖山一笑著給真琴道了歉，同時還不忘鞠一個躬以此來示意自己內心的歉意。
　　
　　「啊……這個沒關係。」
　　
　　「這樣放任小遙去追真的好嗎？如果喜歡小遙的話，現在是最好的發展時期吧。」女生的眼眸忽然轉悠了一圈，一向帶著公式化的笑臉上染上些許俏皮，真琴在聽到她的話微微發愣，伴隨著沖進腦袋裡的萬千思緒，他忽然有些不敢去看玖山一的眼睛。
　　
　　好像此時在想什麼都會被這個女生發現一樣。
　　
　　像是笑場一樣大笑出來，玖山一看著一臉複雜的真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想笑。
　　
　　「小遙的事情我都知道啦，而且我又不想小遙和七瀨君那樣感情遲鈍，在橘君看到小遙離開後的神情代表著什麼又不是猜不出來。」用浴衣的袖子遮住嘴，少女彎彎的眼角給真琴記憶中那個禮貌謙遜的玖山完全不一樣。
　　
　　回憶起剛才少年露出那般難受，結合日常生活中觀察到橘真琴對葉山遙的關心，玖山一早就料到了七八分。
　　
　　「雖然的確是玖山イモ你這樣說的沒錯，但是現在對小遙出手才是趁虛而入吧。更何況，遙不可能對小遙沒有其他感覺。」
　　
　　「七瀨君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不清楚，但是趁虛而入這種事情，我倒覺得是橘君你想多了，拒絕小遙的是七瀨君，是他自己沒能抓住，是他給小遙帶來痛苦的，怪誰呢！」
　　
　　「玖山イモ還真是關心小遙呢。」
　　
　　「不是哦，我關心的是，橘君你啊。」
　　
　　關心你因為小遙而難受的心情；
　　關心你因為小遙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更關心你因為朋友而猶豫不前的抉擇。
　　
　　從始到終，我都是在關心你啊。
　　
　　*
　　
　　煙花綻放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耳邊響起，街道被各異的光亮給覆蓋。七瀨遙沿著小路一直向前走，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回家的那條石階路上。
　　
　　藍色的眼眸看向點著燈的參道，投影下來微弱的光線照亮了道路，從這裡走上去可以達到真琴家、他家以及葉山遙家。
　　
　　心中被煩悶的情緒所掩蓋，遙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看來並不想回去。
　　
　　剛才和真琴那般一鬧騰，他的心此時很難平復下來，不僅是因為對未來的迷茫、對夢想的沒有方向，甚至還有真琴選擇了東京卻沒有向自己開口的責備。交織起來的情愫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根本無法應對。
　　
　　……也無處發洩。
　　
　　腳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清脆的響聲，七瀨遙撿起在地上的一枚花型簪子，以藍色為主調的花周圍鑲嵌著幾枚珍珠，點綴在簪子上的白色流蘇將這枚小小的簪子體現得更有韻味。遙覺得，自己似乎在那裡見過這個東西，但是卻想不起來了。
　　
　　不過還保存得這麼好……應該是弄掉了吧。
　　
　　不想管這檔子事，七瀨遙準備把簪子放到原處——如果是弄丟的話會回來找的吧。
　　
　　此時他還因為自己的心情煩悶著，根本沒有心情去管別人的事。
　　
　　這樣想著，身後傳來木屐踩在地上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循著聲音看去，剛好和來人顏色的眼眸四目相對，少女臉上染上了點點紅暈，小喘著粗氣，她棕色的長髮高高地在右邊盤了一個髮髻，但是卻散下來大半，頭髮的形狀已經面目全非。
　　
　　——來找我的？
　　——不可能吧。
　　
　　筆直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葉山遙，遙翕動了一下嘴唇，但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遙不確定，葉山遙是否還會像之前那樣拒他於千里之外，僅僅把他當做一個認識的人來看待。
　　
　　抓著那只簪子的手突然收緊，七瀨遙不去看拉近和他之間距離的葉山遙。儘管面部情緒依舊和往日一樣沒有什麼波動，可內心卻開始漸漸翻滾起來。
　　
　　他不知道，葉山遙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意義何在。
　　
　　不管是上次試膽大會迷路了也好，還是這次的事情也罷，出現在他面前的總是葉山遙。這一瞬間，遙覺得自己不但對未來迷茫，就連自己拒絕葉山遙的事，他也產生了後悔的想法。
　　
　　……如果，她能陪著自己就好了。
　　
　　「遙。」
　　
　　女生率先開口。
　　
　　「你手上的簪子，能給我看一下嗎？」
　　
　　微微一愣，七瀨遙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剛才還含有對葉山遙是來找自己的希冀，現在想想還真是覺得有些愚蠢。
　　
　　「太好了，我還以為弄丟了呢，沒想到被遙撿到，真是謝謝你。」
　　
　　「沒什麼，一個人？」
　　
　　他記得之前她是和玖山一在一起。
　　
　　「誒……嗯……阿一回去了。」
　　隨口撒了一個謊，葉山遙並不想暴露自己是為了他才來到的事。之前跟了七瀨遙沒有就跟丟了，葉山遙不停在神社周圍跑著就是沒有找到七瀨遙，不但如此就連簪子也給弄丟，本想就此去之前離開的地方找玖山一一起回去，卻沒有料到從神社下來時遇到了七瀨遙，以及她丟了的簪子。
　　
　　兩人之間有些僵硬的氣氛幾乎是難以將對話進行下去，葉山遙用手撩下自己散下來的那些頭髮，想重新把簪子給插回去，不過一向不擅長打理頭髮的她在想著法子把簪子固定時卻被七瀨遙一手奪過了那枚淺藍色的簪子。
　　
　　「我幫你。」
　　
　　少年似乎尤為擅長手工類的東西，就連女孩子的頭髮也能相當流暢地打理。
　　
　　站在少女的面前兩隻手抬起來挽起她的長髮，七瀨遙的動作就像是把女生給圈到懷中一樣。
　　
　　「遙，之前我聽到你和真琴的談話了。」
　　
　　聽到這句話，七瀨遙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斂下眼眸看著和他距離不過一個拳頭的女生，他還是一貫的態度：「我不想談論這件事。」
　　
　　「也是啊，因為這件事和真琴吵架了，不得不說是很嚴重呢。」感覺簪子已經被鑲入發中，葉山遙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沒有帶著任何感情波動的臉龐異常平靜。
　　
　　「你到底想說什麼。」
　　
　　「只是突然想到，從今以後，我不會在遙覺得心情不好的時候陪著你了，我們之間因為我的緣故，似乎改變了太多，要是我沒有喜歡上遙的話，我們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伴隨著她說的話，女生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好像是琢磨許久才對他露出這樣的微笑，其間帶著的苦澀與無奈展現地淋漓盡致。
　　
　　這個兩個人早就察覺的情況被女生這麼當面說出來，七瀨遙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只是反問著自己：那真的是因為葉山遙嗎？
　　如果未來果真就如她所說，她的存在已經不再耀眼的話，他能夠接受嗎？
　　
　　「遙。」
　　
　　喚了一下她的名字，對方卻像是遮罩了外界的一切，扭頭就朝著石階的方向走去，沒有回頭。

第31章 Episode 11.答案

　　「哦不寶貝你那一定是告白了告白了沒話說！」
　　
　　「操蛋葉山遙你要我說幾次我真的沒有告白！！」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真琴對你說『會考慮玖山イモ的話』是幾個意思？」
　　
　　「那叫給我面子，你以為誰都會像七瀨君一樣張口就拒絕的啊……」
　　
　　「……」
　　
　　「說起來，那天你和七瀨君有說了些什麼嗎？」搖晃的秋千停下來，玖山一看向左邊還在秋千上搖晃的葉山遙，黑色的大眼睛倒映出少女不斷向前向後的狀態，最終還是把話題繞回到了盂蘭盆節那天的煙火大會。
　　
　　「擺明瞭我和他之間完了啦。」
　　
　　同樣停下自己的秋千，葉山遙從上面起身走到前面插在地上的鐵杆邊，一隻腳踩在鐵杆上站起身，還不忘用雙手打直保持自己的平衡。
　　
　　說實話，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對七瀨遙說出那些話的現在已經不想去記起了。那天她的心情其實並不怎麼好，在看到七瀨遙和橘真琴吵架跑開的那一刻，的的確確是懷有要去陪著他的心情。可在之後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她這樣做，之前所暗示自己放棄七瀨遙的決意便會在一瞬間崩塌。
　　
　　那個少年是怎樣的人她自己清楚，遙一向是一個做事堅決果斷的人，他拒絕了自己，那葉山遙認為也沒有必要再讓這樣糾纏下去。
　　
　　或許過程會有些痛苦，但真的等到放下七瀨遙的那一天，她就解放了。
　　
　　「真是搞不懂你。」
　　
　　「比起我來我還是比較在意你怎麼就突然給真琴告白了。」
　　
　　「混蛋要我說多少次我那不算告白。」
　　
　　反駁完以後玖山一重重地歎了口氣，已經不想再繼續強調下去。早知道她就不告訴葉山遙那天和橘君發生的事，現在只要提到關於感情的事，這傢伙一定要強調下她給真琴『告白』的事。
　　
　　真不知道橘君喜歡上她是幸還是不幸。
　　
　　玖山一搖著頭看了女生一眼，驀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在煙花爆炸聲的干擾下，玖山一的話清清楚楚地傳達到了真琴的耳中。
　　
　　「其實我一直都像橘君關心小遙那樣關心橘君，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玖……玖山イモ……」
　　
　　「別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這件事我其實並不想說的，不過看到你露出這種神情總有些想幫你打氣，如果能讓人你有一瞬『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關心著我』的舒坦就好了。」
　　
　　在真琴的心中，玖山一是一個印象很深刻的同學，不僅是因為她和葉山遙關係好，還有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在一個班這莫名有緣分的聯繫。真琴和她一直都是很正常的同學關係，沒有因為葉山遙的原因而有過親近半分。
　　
　　突然聽到如此理性表達著內心喜歡的話語，真琴並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個女生。有時候，思維太過成熟的人反而會很難應對。
　　
　　這就是真琴目前的狀況。
　　
　　「也請橘君放心好了，我也不會因為你喜歡小遙而和她有矛盾，只是現在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啊……玖山イモ有什麼事嗎？」
　　
　　「能不能請你擔當一下護花使者的角色，把我送回家呢？被小遙扔在這裡我其實很不爽誒。」
　　
　　明明是該正經的氣氛，在聽到少女這句話以後卻完全讓人感到一陣放鬆。真琴在看到阿一因為被好友拋下了的這件事而嘟起嘴的樣子，突然間笑了起來，下垂的八字眉好似一瞬間就發揮了他的特點，將原本還陰鬱的臉龐點綴上了滿滿的笑意。
　　
　　直到把玖山一安全送回家，真琴才對她說了關於自己考慮很久以後的回復——
　　
　　「關於玖山イモ給我說的話，我會回去好好考慮，給玖山イモ一個答覆的。」
　　
　　或許那時出於責任的一句話，但在此時的玖山一眼中看來也不過是一句禮貌的回應罷了。
　　
　　……在察覺到真琴喜歡小遙的那一刻，就沒有期待過能夠得到想要的回復啊。
　　
　　*
　　
　　時光消逝得總是比想像中要快，之前一直準備著的全國大賽已經結束，回憶起之前迷茫的時期，一切都似過眼雲煙消散不見。
　　
　　岩鳶的接力在全國大賽上驚人的成績自然決定了它的傳播速度，在遙他們回到岩鳶以後，見到的同校生紛紛給他們表示祝賀。
　　
　　大家照例回了學校一趟，在天方美帆老師對這次的勝利做了一個總結與誇獎後幾個人便結伴回家。還未走出校門，在學校裡進行著社團活動結束的同學也熟絡地和真琴還有遙打招呼，經過真琴提醒，遙才記得小學同學中似乎有這麼幾號人物。
　　
　　「不愧在全國大賽上面獲得佳績的社團，幹得不錯啊橘、七瀨。」
　　
　　對著已經忘了名字的同學微微點頭示意，七瀨遙面對這種情況通常不會去理會，都是交給真琴來處理。
　　
　　「誒，平時都看到野崎和你們在一起，這次怎麼沒有看到她啊。」
　　
　　「她好像有一些事呢。」
　　
　　「從小學開始就看到你們三人經常在一起，關係還真好啊。到時候見到野崎記得幫我打個招呼，我們先走了啊。」同學對著回答他話語的真琴揮揮手，離開的時候松岡江就問道他們口中說的『野崎』是誰。
　　
　　大家訓練的時候也經常在一起，也沒有見哪個不認識的人物來找過七瀨遙和橘真琴。
　　
　　「是遙，野崎是她以前的姓氏。」
　　
　　「說起來，小遙的確是離異家庭呢。」松岡江伸出中指放在嘴邊，一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
　　
　　剛說到這個話題，七瀨遙在走出校門以後，轉過頭就看見了站在校門口的男子。
　　
　　是葉山遙的父親。
　　
　　對於這個人，七瀨遙的印象僅僅止步於小時候腦海中界定的『老好人的叔叔』，除此之外，大概還有一些他對葉山遙特別好的零散記憶。在葉山遙的媽媽和他離婚以後，七瀨遙也甚少見到這個人，有時候和小遙一起出門的時候會碰面，但是都被那個少女拉著手繞道給躲開了。
　　
　　此時葉山遙不在這裡，七瀨遙也不會有少女那種敏感的神經去避開對方，本想禮貌地打了招呼以後離開，卻沒有料到對方卻上來和他搭話。
　　
　　和記憶中相同，葉山遙的父親習慣在開口前撓撓後腦勺，然後露出一臉淳樸的微笑，從口中傳出雄渾低沉的聲線：「那個，遙，你現在有時間嗎？」
　　
　　駐足站在男人面前點點頭，和七瀨遙一起離開的游泳部眾人除了真琴以外都互相示意一下先行離開。
　　
　　「叔叔你有什麼事嗎？」
　　
　　「稍微有件小事想要麻煩你一下。你也知道，小遙一直不太願意見我，所以想讓你幫我轉交一樣東西給她。前段時間聽立花說她大學要去東京，以後也很少回岩鳶來了，現在有些東西想給她，可是怕她不見我，只好來拜託你了。」
　　
　　把手中大約三十釐米高的盒子遞到七瀨遙面前，男人臉上的笑容透露出些許無奈，已經沾上了皺紋的面容在此時看起來讓人感覺有些心傷。
　　
　　即使多年沒有和女兒一起生活，即使一直都遭到女兒的排斥，他還是惦記著葉山遙。
　　
　　不過，七瀨遙並沒有在意這些事，反而是注意到了葉山遙父親所提到的『葉山遙要去東京讀大學』這件事。
　　
　　「您說……遙要去東京嗎？」
　　
　　「是啊，難道她沒有給你說？」
　　
　　「沒有。」
　　
　　「真是奇怪，我一直以為你和小遙在交往，她竟然連這件事也沒有告訴你。」
　　
　　「我們沒有交往。」
　　
　　被別人這樣誤解已經不是第一次，七瀨遙不明白大家為什麼總是認為他和葉山遙是一對情侶。
　　
　　「是嗎……那看來是我誤會了，之前碰到過你們兩個人，還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不過如果你是小遙的男朋友的話，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就放心了呢。」
　　
　　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跳動的速度漸漸加快，七瀨遙不知道怎麼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距離上一次和葉山遙見面已經過去了好幾天，那日少女對她說出那段絕決的話歷歷在目，甚至就連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都還在眼前重播。
　　
　　和葉山遙的父親道了別以後，七瀨遙拿著即將交給少女的盒子，看了一會將視線轉移到身邊的好友身上。
　　
　　「真琴，遙給你說過她已經決定出路的事情了嗎？」
　　
　　「如果連遙都沒有告訴的話，那小遙肯定就沒有給其他人說起了吧。」
　　
　　「是時候不要再拿我來判斷那傢伙的做事標準了。
　　
　　少年並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但是由於天生傲嬌的性格，很難判斷他這樣的話語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僅僅只是在口頭上說著。
　　
　　真琴用餘光打量著還是露出那張平靜面容的七瀨遙，多年的默契能夠讓他判斷少年這張淡然的臉孔下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遙，想像一下，如果你的世界裡沒有小遙你會怎麼辦？」
　　
　　「不怎麼辦。」
　　
　　「真的嗎？」
　　
　　「……」
　　
　　遙忽然有點煩真琴這樣類似逼問的口氣。
　　
　　「如果是真的不在意小遙的話，這一段時間肯定也不會因為她的事情煩悶了吧。」
　　
　　「並沒有因為她……」
　　
　　「遙如果是考慮到我的話，對小遙就太不公平了。」
　　
　　打斷了少年的話，真琴繼續說著，並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這些時日，雖然七瀨遙在應對葉山的事上面和平時差不多，但是他並不是感覺不出來好友的浮躁。之前七瀨遙如果是更多的是因為夢想的話，那肯定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葉山遙。
　　
　　「遙，你不可能不喜歡小遙吧。」
　　
　　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推斷，七瀨遙停下自己的腳步，目光停留在真琴的身上，遲遲沒有從口中說出一句話。
　　
　　他喜歡葉山遙嗎？
　　
　　他或許知道這個答案，只是沒能發現而已。
　　
　　確實，那個少女總是在他需要支援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笑著給他無限的勇氣。
　　
　　從小到大，葉山遙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件的常規的事一樣，遙沒有考慮過，萬一突然有一天身邊沒有了葉山遙怎麼辦。
　　
　　在知道葉山遙喜歡他的那一刻，七瀨遙考慮到的是喜歡葉山遙的橘真琴，並沒有詢問過自己的內心。
　　
　　「呐，真琴，那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才是喜歡。」
　　
　　忽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這種難以名狀的答案讓真琴忍不住笑了出來。
　　
　　眉眼彎彎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真琴停頓了一下：「遙回想一下，小遙帶給你的是什麼？你願意讓另外一個男人代替你和小遙度過那樣的時光嗎。」
　　
　　「遙，如果因為你的錯誤而失去了小遙的話，那是不可挽回的。」
　　
　　忽然睜大眼睛，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好友的模樣，七瀨遙的喉結微微動了動，欲言又止的樣子吧少年略微複雜的心情全都暴露出來。
　　
　　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的樣子，七瀨遙向前走了兩步拉近了真琴之間的距離：「真琴，答應我，在我和遙的事處理好之前，不要對她出手。」
　　
　　
第32章 Episode 12.喜歡

　　當七瀨遙去找葉山遙的時候少女似乎剛吃完晚餐。
　　
　　看到來人，她微微一笑，意外的情緒被快速地斂在眼下，詢問著七瀨遙前來是因為什麼。
　　
　　把今天碰到葉山遙父親的事給女生說了，七瀨遞給她被拜託送來的矩形盒。瞪著眼睛看著手裡的東西，沒有理會現在還站在外面，她倒是直接就拆開了包裝。
　　
　　從盒子裡面拿出一個三十釐米高的藍色海豚裝飾物。
　　
　　葉山遙看到以後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臉高興的模樣，還不忘感謝七瀨遙他特意把東西送過來。
　　
　　「對了，遙你進來坐坐吧，接過東西就完全忘了這件事。」
　　
　　大概是出於禮貌，葉山遙才這樣開口說。
　　
　　「不了，遙，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啊哈哈……真不巧啊，我要幫媽媽刷碗，有什麼事下次再說吧。」
　　
　　「碗我來刷就好了，遙遙你出門幫我買點蘋果回來。」
　　
　　葉山立花無疑是來添亂的。
　　
　　棕色頭髮的少女看著半個身子探出客廳看著她一臉壞笑的女人，有點想抓狂。她拼命地躲開七瀨遙已經很累了，現在自家母親還不和她站在一條戰線上這是幾個意思？還是親媽嗎！
　　
　　「不要去附近的便利店，幫我去我經常去的那家水果店買吧。遙可以陪著遙遙一起嗎？順便幫我送她回來。」水果店的距離大於便利店。
　　
　　「走吧。」七瀨遙率先轉身離開，葉山遙此時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對著自家母親做了一個鬼臉，換上鞋跟在七瀨遙的身後。
　　
　　和少年拉開一定的距離一前一後走著，葉山遙偷偷打量著他的背影。
　　
　　在男生當中，七瀨遙並不算高大，比起真琴來說，少年明顯要顯得纖細很多。看著他的短髮因為微風拂過輕輕晃動，葉山遙藍色的雙眸忽然像是失去了光亮一般黯淡下來，低下頭看著腳下的石階，此時的環境讓她本來就有些低沉的情緒更加陰鬱。尤其是在那次盂蘭盆節的煙火大會過後，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和七瀨遙這樣獨處了。
　　
　　只要和他在一起，總會懷疑自己那樣的做法是否正確。
　　
　　葉山遙已經忘了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少年的，兒時就一直很在意七瀨遙的看法，等到自己察覺的時候已經清楚地明白她對他不同的感情，現在想想，也至少有一個七八年了，一直埋藏在心裡的感情，說放棄就放棄，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怎樣的勇氣去選擇的。
　　
　　走到便利店門口的時候，葉山遙停下自己的腳步，想起葉山立花給她說的話也只能歎了口氣。不在這裡買蘋果的話，她去買點自己用品總得了吧。
　　
　　「遙，我去買點東西，如果等不了我的話你先回去好了。」叫住前方的少年，葉山遙歪著頭笑了笑，即使是說出這般深層意思是『不用陪我』的話，對方似乎並不在意，跟著她一起走進便利店，一切都像是非常自然的進行一樣。
　　
　　見他這樣，葉山遙也放棄了掙扎。直接走到零食去選購自己想要的東西，把一些曲奇扔進購物籃以後，少年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有青花魚味的嗎。」
　　
　　「……」
　　
　　除了青花魚你還會想些什麼啊！
　　
　　要是以前葉山遙肯定會這樣吐槽著。
　　
　　「遙對青花魚還真是執著啊……」
　　
　　「啊，這裡有青花魚。」發現在曲奇邊的罐頭區裡有青花魚罐頭，葉山遙抽了抽嘴角，舉舉手中的籃子示意讓他扔進來。
　　
　　在把東西放到購物籃的同時七瀨將籃子接過，只聽到購物架突然被什麼東西給碰到，擺在上面的東西晃了晃，在最上面的擱置的物品突然間掉了下來。
　　
　　在掉下來的東西下面，站的剛好就是葉山遙。眼疾手快地拉過小遙的手臂，遙把女生向自己的方向一扯，接著又用手環住少女的腰，順利讓她躲過了這個東西的災害。
　　
　　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被少年一隻手環著腰抱在懷中，鼻腔內竄入衣服洗淨後帶來清香的味道，葉山遙只感覺到大腦像是被吸幹了一般，伴隨著湧到臉上的熱感，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呼吸不能。
　　
　　眨了眨眼睛連忙退出少年的懷抱，腳後跟碰到掉下來的貨物，耳旁便響起了一道弱弱的道歉聲。
　　
　　注意到走過來的少女，葉山遙笑著說了聲沒事，對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是那天的學姐！」
　　
　　女生話一出，葉山遙微微皺了皺眉頭，在腦袋裡面搜尋了一下關於此人的資訊才想起了上次自己碰見的那場校園暴力事件被欺負的就是這個女生。
　　
　　「總是給您添麻煩真是對不起，都怪我不小心碰到了置物架。」鞠了一個躬，女生擔心的面容帶著些許懊惱，看樣子她的確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的不便而真的感到了歉意。
　　
　　本來就沒有發生什麼事，葉山遙也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笑著叫女生不要擔心，她便彎下腰撿起東西準備放回置物架，卻因為身高沒有達到標準，踮起腳都沒能將東西放到上面。
　　
　　忽然感覺手上的東西被人奪過，緊接著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葉山遙的身體在一瞬間顫抖了一下，看著屬於少年的手拿著貨物將它放回原處，葉山遙想要趕緊拉開和七瀨遙的拒絕，卻怎麼也動不了。
　　
　　在買好了東西離開便利店時，少女覺得此時的氣氛更加凝重。
　　
　　她不明白，七瀨遙此時和她還保持著這樣的關係到底算是什麼意思。
　　
　　不論是從他拒絕自己的角度，還是那天明明白白告訴他兩個人就此止步的角度來看，兩個人之間只要做很普通的朋友就好。或許七瀨遙對他的行為沒有察覺到什麼，但那足以讓葉山遙亂了分寸。
　　
　　「遙，你之前說有話要給我說，是指什麼事？」
　　
　　想到之前七瀨遙說過的話，葉山遙突然開口問道。
　　
　　「大學準備去東京嗎？」
　　
　　「……誒，你怎麼……」關於這件事，葉山遙沒有給任何人提起過，就連把調查表交給老師以後她都要求對方給自己保密，照例來說，七瀨遙是不知道才對。
　　
　　「今天見到了叔叔，他給我說的。」
　　
　　「這樣啊……的確是這樣決定的，畢竟我媽媽再婚的話男方是在東京生活，到時候等我媽媽嫁過去我還要更改姓氏呢想想就覺得好麻煩啊。」
　　
　　乾笑了兩聲，葉山遙試圖轉移話題，但是明顯沒有成功。
　　
　　「你之前說過大學時想和我在一個地方對吧。」
　　
　　「怎麼突然提這個，那也只是之前的想法，現在什麼都好，我也沒有必要因為遙來選擇我的未來，之前遙也不是這麼說的嗎？」
　　
　　「遙，這次和凜去澳大利亞以後我也做出了決定，我已經給大家說了會繼續追求輸贏和時間，關於學校的選擇問題上，我也會去東京繼續游泳，我希望遙知道這件事後不要改變自己的想法，不要去其他城市。」
　　
　　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來和葉山遙面對面交流，站在那道彎彎的海岸線旁，周圍的光只能讓葉山遙模糊地看到七瀨遙的面容，比起視線來說，海潮的聲音才更加清晰。
　　
　　風在此時忽然起來，視線內出現幾縷被吹亂的長髮，葉山遙用手捋了捋，嘴角浮上一絲微笑，不知道代表著什麼：「那……那還真是恭喜遙終於確定下來了，我也不會隨便更改我的決定的啦，畢竟到了大學大家也還有自己的事情不是嗎。」
　　
　　「遙，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即使是到了大學，我還是想經常見到你。」
　　「我似乎有些沒法接受，沒有你的生活。」
　　
　　風聲帶著話語一起傳入耳中，葉山遙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聽到的話。七瀨遙不論怎麼拒絕她，不論怎麼表示對她沒有任何感情，葉山遙都不會覺得奇怪半分，可現在少年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復。
　　
　　這種感覺，好似在被告知得了絕症後卻又突然發現那是醫生弄錯的感覺，在欣喜之前的，是冗長的驚訝和詫異。不過比起突然得知這件事的感動，葉山遙此時心中的感覺卻是說不出來的複雜。
　　
　　既然之前拒絕了她，此時又要給她希望，這種做法，她無法理解。
　　
　　「遙，沒有誰的生活是少了誰就不能生活的，以前我在澳大利亞的時候，你不也一樣過來了嗎？」
　　
　　「這個時候和那個時候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
　　
　　自從被七瀨遙拒絕以來，她不知道祈禱過多少次如果能讓七瀨遙喜歡上自己，也不知道暗示過自己多少次要放棄這個少年，一直交織在心中的感情讓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拼命地理性下來，將思維擺放到一個讓自己相對少一點痛苦的位置上來。
　　
　　可是在她決定放棄以後，卻聽到對方這樣的話語，葉山遙心中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想要責備：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這些話。
　　
　　但她問不出口。
　　
　　轉身跑開，手臂突然被少年拉住，一瞬間壓抑在心中的委屈找到出口傾瀉出來，奪眶而出的淚水劃過臉頰，葉山遙將手上提著的塑膠袋摔向七瀨遙的身上，盒裝的曲奇從口袋中劃出來打在少年的肩膀上，只見女生用手揩著臉上的淚水，邊哭邊說：「現在為什麼還要給我說這些？明明我已經決定放棄你了，當初是你拒絕我的，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
　　
　　掙脫少年的手，葉山遙向後退了兩步，雙手捂著臉蹲在地上像一個孩子般的嗚咽起來。
　　
　　少女的哭聲和海潮的聲音連成一片，七瀨遙走上前拉近女生之間的距離，蹲下.身子伸手觸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遙，對不起。」沉默了一會，他開口，「之前因為其他的事情沒能考慮到我的心意，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想，我拒絕你是不是對的，也好好想過我對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沒有其他感情。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是正確的，直到你和我疏遠、甚至是不再像以前那樣陪伴我以後，才發現我對拒絕你的事感到很後悔。」
　　
　　「可是……為什麼要到現在才說出來？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之前有多麼期待你能喜歡上我，你也不知道我為了說服自己放棄你做了多大的努力，你根本就不知道！遙，你現在要我怎麼回答你，我覺得自己沒法答應你，也沒法拒絕你。」
　　
　　努力表達著心中所想的意思，擦著眼淚的少女將頭低著不去看七瀨遙。
　　
　　她一直記得葉山立花給她說的一句話：在你喜歡上她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了。
　　
　　輕歎一口氣，七瀨遙伸出手將少女的頭帶到懷中。對方也沒有排斥他的這一行為，反而用雙手抱住了少年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處小聲的抽泣著。
　　
　　她明白自己的膽小和懦弱，在七瀨遙面前，她一輩子都做不了強勢的那一方。
　　
　　「遙，沒能將我的心意傳達給你真是抱歉，我果然還是無法接受有人代替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我喜歡你，我喜歡葉山遙。」
　　
　　期盼已久的話語猶如夢境裡的囈語一般響起，葉山遙忽然抓緊遙的衣服，眼睛中的淚水又一次從眼眶中湧出，像斷了線的珠子停也停不下來。或許那是因為高興、驚喜，或許又是因為一種感動和無法名狀的喜悅。
　　
　　「我也喜歡你，一直一直都，最喜歡你了。」

　　
第33章 Episode 13.交往
　　
　　停下腳步，目光從鳥居轉移到少年的身上，抿抿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樣將她糾結的心理暴露無疑。
　　
　　沉默了一會，黑髮少年看向矮了他一個個頭的女生，平靜的模樣完全讓人想不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輕聲說了一句『晚安』，鬆開和女生拉著的手準備離開，袖口卻被對方給拉住了。
　　
　　對方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面龐，大大的上提眼把她看似冷淡的面部特徵體現得尤為明顯。七瀨遙轉身面對葉山遙，並沒有說些什麼，反而是等著對方開口的樣子。
　　
　　聆聽著夏日夜晚特有的蟲鳴，葉山遙用手把二旁的頭髮別到耳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唔……我現在和遙是在交往麼？」
　　
　　「你要是這樣認為也可以。」
　　
　　這、這是什麼回答啦！
　　
　　有些生氣地癟癟嘴，葉山遙對七瀨遙這樣的回應只感到陣陣無奈，剛才明明還如此直白地說了喜歡她，現在面對這個問題卻又像平時那樣，還真是讓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再怎麼傲嬌這個時候也不該讓女孩子覺得尷尬吧。
　　
　　「遙覺得怎樣才是交往？」
　　
　　男生的話語讓葉山遙忽然一愣，條件反射地發出一聲『哈』，她揉了揉腦袋：「我、我怎麼會知道啦，我又沒有談過戀愛。」
　　
　　「那你希望什麼方式的交往？」
　　
　　「什麼方式？完全沒有想過呢。」以前只是一心想著要是七瀨遙能夠喜歡上她就好了，小遙從來沒有考慮過和七瀨遙交往是什麼樣子。
　　
　　淺淺的一笑，女生褪去了剛才的那種無奈，眉眼也舒展開來。
　　
　　「我喜歡遙，所以我會用我的方式去喜歡你。」
　　
　　七瀨遙一直都是很特立獨行的人，說著符合自己性格特點的發言，葉山遙聽後眼睛忽然一轉，歪著頭開口：「那我以後做遙的新娘吧。」
　　
　　兒時常開的玩笑再一次說出口，結合此時的狀況不知道其中有幾分真假。葉山遙還是像平時說這個玩笑時有些壞壞的笑容，藍色的眼睛閃爍著點點光芒，帶著幾分雀躍。
　　
　　把頭看向一邊不去注視少女的眼睛，遙沒有立刻回答她。沒有說『不要』也沒有說『隨你』，一段短暫的寂靜以後，他則開口道：「反正年齡已經到了，畢業以後結婚也可以。」
　　
　　結、結婚？！
　　
　　等等！她就連談戀愛的癮都沒過呢，就提到結婚，這也太快了吧！讓她消化一下。
　　
　　臉上露出窘迫的神色，葉山遙乾笑兩聲以掩蓋自己略顯尷尬的內心。她剛才真的只是隨口一問而已，順便試探試探七瀨遙的回答，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少年口中聽到距離她如此遙遠的詞語。雖然她的確已經過了法定的結婚年齡，但是……還是想作為葉山遙多生活一下。
　　
　　看出了少女此時的心情，遙依舊保持一種冷靜的態度，這樣淡然的反應讓甚至讓葉山遙開始亂了陣腳。
　　
　　她這是被七瀨遙調戲了的節奏吧？！
　　
　　不行了太驚悚了！
　　
　　「今天就到這吧，回去了。」
　　
　　少年斂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轉身朝著家的方向離開。點點頭，葉山遙朝著相反的方向回家。
　　
　　——這樣才像遙。
　　
　　秉持著自己的行事方式，不會故意靠近，也不疏離，即使是在告白之後也不會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膩歪到讓別人覺得在秀恩愛，一切就像昔日的那樣開展、發生，用著最日常的狀態來應對每一天的生活。
　　
　　葉山遙，可能這就是她和七瀨遙的交往方式。
　　
　　*
　　
　　回到家以後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葉山立花，正在看電視的女人露出一臉壞笑，還在口中調侃著這次幹得不錯。
　　
　　「是遙主動的又不是我啦！」
　　
　　「那傢伙還真看不出來！不過這麼簡單就把你搞到手，你也太沒志氣了。」
　　
　　「這是親媽說的話嗎！我嚴重懷疑我是不是你充話費送的！」
　　
　　「充話費送的哪會送長得這麼像我的啊，今天還是我給你創造機會，去感謝一下你買來的那堆蘋果。」說得頭頭是道，「說起來，以後嫁給遙的話，一家子就有兩個七瀨遙了。」
　　
　　「唔……這才什麼時候你就想把我嫁出去。」
　　
　　「哎，女兒大了，留不住了。」
　　
　　完全就是你在自我幻想吧！！
　　
　　起身回到書房，葉山遙覺得再繼續這段對話的話，她肯定會被自家母親逼瘋的。
　　
　　一頭栽到那床藍色的床鋪上，抱過床上海豚枕套的枕頭，葉山遙蜷成一個球，在上面滾了幾個滾，隨機嘿嘿地傻笑了兩聲。聽到七瀨遙說喜歡她，不高興是假的，之前一直隱藏起來的喜悅在只有她的時候放下那層忍耐的壁壘，小遙此時的行為只讓人覺得有些蠢，不過也沒有什麼，只要她高興就好。沒有什麼能夠比和七瀨遙在一起能然她欣喜的了，這麼多的暗戀在被告終失敗後又迎來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少女忽然覺得，上天是如此眷戀她。
　　
　　滾了一會從床上起身在床頭的櫃子裡翻出一個小小的相簿，盤腿坐在床上她開始翻閱起裡面的照片，都是她小學時候拍的。
　　
　　葉山遙把自己的照片分了幾個類：和家人的、小學時、中學時還有和七瀨遙的合照。
　　
　　但是最後一個類別少得可憐，只好和小學時的放到一個相簿，在那本相簿的最前方。
　　
　　從小的時候開始那個少年就並不喜歡照相，除了小時候自己還沒有記憶時的合照除外，其他照片上男孩不是繃著臉就是將頭扭向另外一個方向。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張七瀨遙看鏡頭的照片，他卻是一臉不悅，和笑得一臉開心的她還真是鮮明的對比。
　　
　　看著照片露出一副懷念的笑容，葉山遙輕聲默念了少年的名字。
　　
　　從小就一直存在於心中的暗戀，終於在這個夏天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
　　
　　真琴來找七瀨遙的時候，那個黑髮少年正在浴缸裡穿著泳褲泡澡。見他不緊不慢地從浴缸裡出來用浴巾擦拭身子，真琴只好無奈吐槽『明明是夏天還這樣』。
　　
　　對於好友的吐槽不以為意，七瀨遙換好衣服走到客廳，開口就問對方來找他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只是出門回來順便過來看看而已。」
　　
　　「……哦。」沉默了以後，遙又說道，「我已經給遙說了。」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真琴微微愣怔，用一聲拖著尾音的『這樣啊』來回應遙。
　　
　　明明早就預料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心裡還是會覺得難受。一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面是喜歡的女孩，真琴有些感歎上天的不公為什麼是他遇到了這樣的事。
　　
　　不過當初開導遙的是她，希望小遙能夠開心快樂的是他，對這樣的結局，他已經感到滿足。
　　
　　……畢竟，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做法發生的。
　　
　　「真琴，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
　　
　　「我拒絕遙以後，你完全可以給她告白的吧，為什麼沒有給她說你喜歡她的事？」
　　
　　七瀨遙瞭解橘真琴，亦瞭解葉山遙。如果真琴告訴那個少女這件事的話，小遙恐怕會選擇真琴而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如果遙是真的不喜歡小遙的話，我自然也不會遲遲沒有告訴她。實際上，我還是很害怕，萬一說了以後我和小遙的關係變成你們之前的樣子。」在電燈下飛的蚊子投影出小小的影子到牆壁上，寂靜的環境中響起少年的聲線，低沉的聲音和他寫滿了陰鬱的面容相互映襯，遙看到了這樣的真琴心裡忽然覺得有些不好受。
　　
　　但他這樣的做法，也是最正確的選擇了吧。
　　
　　如果說了，可能就會陷入尷尬的境地，與其讓葉山遙添加痛苦，還不如就此放手。遙想，如果是他，他也會這樣做。
　　
　　與其說這種事情做出決定的是葉山遙，但是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卻會給當事人帶來無限的干擾。
　　
　　這一瞬間，七瀨遙忽然有些感謝自己的情敵是真琴，而不是其他人。

第34章 Episode 14.未來
　　
　　「打擾了——」
　　
　　七瀨家的門打開以後，葉山遙見到七瀨惠美，先是愣了愣，然後鞠了一躬問好。
　　
　　看到好友的女兒一早來拜訪，七瀨惠美倒是沒有決定任何不適，笑著招呼葉山遙趕緊進來。
　　
　　「阿姨，遙他現在在幹什麼？」表明來意。
　　
　　「遙還在吃早餐，小遙也一起吧，嘗嘗阿姨做的手藝。」
　　
　　「啊……不用了，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吃了，我只是來等遙的。」
　　
　　說著，七瀨遙正從客廳裡面走出來，看到站在玄關的葉山遙，則是走到她身邊淡淡地說了一句『走吧』。
　　
　　自家兒子和葉山遙關係好七瀨惠美早就知道了，只是從小到大沒怎麼見這兩個人一大早就出門。怪不得今天早上遙晨練回來以後只泡了那麼短時間的澡。
　　
　　越發覺得兩個人有些不對勁，屬於女人的直覺告訴七瀨惠美他們兩個不只是出門這麼簡單。
　　
　　在遙開門以後叫住他，七瀨惠美露出一臉壞笑：「這麼早你們兩個去幹什麼啊？」
　　
　　「海洋館。」
　　
　　「約會。」
　　
　　不一樣的回答。
　　
　　葉山遙看了一眼如此直白的黑髮少年，再看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的七瀨惠美，臉一紅趕緊別開了臉。這種微妙的感覺……總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嗯~幹得不錯嘛遙。」
　　
　　「沒什麼。遙，走了。」拉過葉山遙的手，七瀨遙似乎也能猜到再這樣下去他母親肯定會窮追不捨，在七瀨惠美那句抱怨著『竟然讓小遙來等你』的話語中踏步離開。
　　
　　今天的約會，是幾天前七瀨遙主動提出的，說實話，在聽到對方說出約會這個字眼時，葉山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此檢驗她並不是在做夢。在一陣結結巴巴沒有好好說出一段話之後，她和七瀨遙把約會的地點定在了近期市裡面新開的水族館，但由於葉山遙對於水族館看海豚必須找個好地點的龜毛性格，兩個人在一大早就出了門——也就是為了在水族館開館的時候進去。
　　
　　所以才有了今早葉山遙就去找七瀨遙的一幕。
　　
　　「說起來，叔叔阿姨都回來了嗎？之前看到阿姨的時候嚇了一跳。」
　　
　　「嗯，之前沒有給你說嗎？兩個人夏末的時候回來。」
　　
　　「完全沒有說過啦。」
　　
　　少女用余光看著站在自己左邊的男生，又低下頭看向從七瀨家離開時就一直拉著的手，心裡忽然就像吃了蜜一般，甜的有些不像話。
　　
　　幾天前平淡的日子還讓她給玖山一抱怨了一點都沒有交往了的感覺，而現在卻和七瀨遙拉著手在車站等車，這樣的差距，一度讓她以為是不是活在自己的幻想裡。她就連奢望也沒有去期待過的畫面，此時竟然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發生了。
　　
　　想到這裡，少女微微一笑。
　　
　　如願以償地，葉山遙今天又看著海豚開心了一上午，不過同她一起去的人重點似乎都在水上，如果不是在觀眾席，七瀨遙明顯一副把要把衣服脫了然後跳到水裡的狀態。
　　
　　一直到了中午的時間，兩個人找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吃午餐，剛拿起菜單，七瀨遙張口就問：「有鹽焗青花魚嗎？」
　　
　　「……」葉山遙想了想，今早七瀨家的早餐是七瀨媽媽準備的，所以很有可能不是七瀨遙習慣的青花魚加麵包的搭配。所以說這傢伙是多愛青花魚啊。
　　
　　流覽了一遍功能表，葉山遙並沒有看到七瀨遙所期待的鹽焗青花魚，只好讓他點了其他口味的青花魚將就一下。黑髮少年表示，只要是青花魚什麼口味的都可以，他不挑，對此，葉山遙感到了深深的擔憂。
　　
　　「遙……你一日三餐吃青花魚吃不膩嗎？」還是試著問了出口。
　　
　　「也可以配鳳梨和蘋果。」
　　
　　「……」葉山遙嘴角一抽，「遙的口味……似乎有點奇特？」
　　
　　「遙你不喜歡嗎？」
　　
　　「唔……有點吃不慣。」
　　
　　「吃不慣的話以後結婚可以按照你喜歡的來，只要有青花魚就好。」
　　
　　等等……結婚……
　　
　　葉山遙覺得她需要去寫兩張數學卷子冷靜一下，對方竟然能夠臉紅心不跳地就說出這種話，還真是讓她不知道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總覺得……很驚訝。那個看起來冷淡又對其他事情不感興趣的七瀨遙竟然會如此淡然地說出他們今後將會面對的問題。
　　
　　雖說是將會面對，但葉山遙並沒有怎麼考慮過，經過少年這樣一說，她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
　　
　　「遙，有想過未來嗎？」
　　
　　「沒有，」七瀨遙微微斂下眼眸，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的風景上面，不知道他在眺望著什麼，「不過我確信的是，我的未來，會有你。」
　　
　　兩雙藍色的眼眸相對，他篤定的口氣讓少女心臟似乎就像漏了一拍一般，心跳漸漸加速起來，同時臉似乎沖上一陣強烈的熱感，少女白皙的臉頰上也漸漸被潮紅所代替。鼻頭忽然一酸，感動的同時，小遙忽然覺得有些想哭。
　　
　　深刻地感受到被別人看重的感覺，萬千的情愫霎時在心中膨脹開來，葉山遙雙手托著腮，淺笑開口：「一定會的。」
　　
　　*
　　
　　吃完午餐剛走出料理店，有人叫七瀨遙的聲音迫使兩人停住腳步，在剛才進餐的店裡走出來一個帶著爽朗微笑的少年和七瀨遙熟絡的打著招呼。
　　
　　「真是好久不見了啊遙~」少年走過來一手搭在七瀨遙的身上，臉上還是笑得一臉燦爛，在七瀨平淡的一聲『好久不見』後少年注意到一邊的葉山遙，眼睛突然閃了一下，並沒有看到熟人和沒有見過的女生在一起時的意外之感，反倒是以一種很自然的語氣開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就是遙和真琴的青梅竹馬吧，初次見面，我是鴫野，遙的初中同學。」
　　
　　「鴫野君好，我是葉山，請多指教。」
　　
　　對方似乎是一個相當活潑開朗的人，第一次和葉山遙見面也體現出了他相當健談的一面：「不愧是青梅竹馬，你和遙關係還真是好呢，以前從來都是只看到他和真琴在一起。」
　　
　　「不要說得你和我很熟一樣。」
　　
　　「誒？國中的時候關係不是很好嗎？」
　　
　　「一點也不好。」
　　
　　遙拍下對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這樣的發言讓自稱為鴫野的少年忽然皺了皺眉頭，喜悅和苦惱的模樣在臉上交織，不禁讓人感到有些想笑。
　　
　　「真是，遙你別這麼冷淡嘛~」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今天是我和遙的約會。」
　　
　　言下之意似乎是不想別人打擾。
　　
　　聽到這句話的鴫野貴澄微微瞪大眼睛，隨即一笑，臉上透露出來的愉悅不知道是代表著什麼，口中說著的『這樣啊』倒是很準確地將他有些意外的心情給表達了出來。
　　
　　沒有理會對方的笑，七瀨遙就像他說的那樣，轉身離開。給今天第一次見面了的少年點頭示意一下，葉山遙跟上七瀨遙的腳步，主動拉上對方的手，十指相扣。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今天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因為那是和七瀨遙交往後的第一次約會，而是對方用言語和行動向她表達的心意。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遙傳達到的感情。
　　
　　和其他情侶不同，接下來兩個人的約會地點並不是什麼遊樂園、電影院，而是游泳俱樂部。
　　
　　這是葉山遙突然提出來的。
　　
　　在兩個人一起來到俱樂部的時候，少女還沒有說清楚自己的來意，只見身邊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脫掉衣服就跳進了泳池裡面。這幕場景在面前上演的時候，她還是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隨即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選擇在一邊等七瀨遙。
　　
　　這樣和平常無差的生活，才是她所期待的交往方式。
　　不刻意、不強求，只要視線能夠觸碰到對方的所在，就是葉山遙滿意的交往方式。
　　
　　然而在等到今天下午的『俱樂部約會』告一段落時已經到了日落的時候。
　　
　　在夕陽下，每一個人的影子都被拉得特別長，搭上公車回家，還是走著那條熟悉的路，踏上那條熟悉的神社參道，在前往鄂崎神社的石階中央是兩個人分道揚鑣的鳥居。分別往右往左走就可以到達七瀨家和葉山家。
　　
　　道了別向左轉的時候，葉山遙忽然停住腳步，還是轉回了剛才的方向，叫了一下少年的名字。
　　
　　七瀨遙側過身子，目光落在穿著連衣裙的少女身上。夕陽的橙色讓她身上橘粉色的長裙失去了原本的顏色，紮起的高馬尾隨著微風飄動，她把雙手背在身後，站直身子，抿了抿嘴唇，對七瀨遙開口：「我想做遙的新娘。」
　　
　　從小到大，她的這句話七瀨遙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以前他都是把它當做玩笑而忽略掉，現在回憶起來那到底是真是假，恐怕只有葉山遙一個人知道了吧。
　　
　　嘴角忽然噙起一抹不易發現的弧度，少年常年都沒有表情變化的面容在此時陽光的映襯下看起來異常柔和。
　　
　　拉近和葉山遙之間的距離，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讓少女微微抬起頭才能直視他的雙眼。
　　
　　忽然低下頭在女生的額頭下印下一個吻，七瀨遙輕聲道：「我知道。」
　　
　　我知道，
　　在未來只有你可能是我的新娘。
　　
　　End


番外

第35章 番外/維予二人

　　番外/維予二人
　　
　　在那段冗長的夢境被驚醒時是在下午五點四十。
　　
　　葉山遙從床上起身，揉了一下那頭棕色的短髮，蓬鬆的髮絲因睡覺的緣故顯得相當淩亂。敲門聲還在響起，赤腳踩在木地板上，那透徹到身體每一個地方的涼意瞬間讓她清醒了些，把腳放到棉拖鞋裡面，她才離開床鋪去開門。
　　
　　打開門看到真琴那張和善的笑顏，葉山遙拉下防盜鏈，才不管此時是不是穿著睡衣、抑或是一副睡眼惺忪的形象，在真琴面前，她還是和小時候那樣，並沒有在外人面前的講究。
　　
　　比起外面寒冷的環境，葉山遙居住的這件充滿暖氣的公寓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把外衣脫掉掛在玄關處掛衣服的地方，穿上拖鞋真琴跟在葉山遙的身後走到了客廳，找到凳子就坐，真琴的行動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自然。
　　
　　「喝什麼？」
　　
　　「白開水就好。」
　　
　　女生聞言給褐綠色頭髮的青年倒了一杯白開水，指指盥洗室，她要去洗漱。
　　
　　沒有多久，剛才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葉山遙換了一副面貌就走了出來。
　　
　　比起高中時期的她，大學三年級的葉山遙多了些成熟和簡練，那頭長長的大卷髮在上了大學以後就成了俐落的短髮，把少女那張不苟言笑的面容襯得更加成熟標誌，大大的上提眼和以前一樣總是散發出一種不易接近的氣息，不過外表的改變並不能帶來些什麼，葉山遙還是葉山遙，即使外人看來不容易相處，但依舊會時不時犯二、時不時露出真誠的笑容。
　　
　　真琴看到葉山遙走出來，從包中拿出來時給她帶的包子，棕發女子看到以後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接過包子還不忘在口中說：「睡了大半天真是餓壞我了。」
　　
　　「就知道你餓了，所以來的時候就幫你帶了吃的。」
　　
　　「這種事情怎麼會知道啦。」
　　
　　「打了你的電話你不接，所以就在猜你肯定又是黑白顛倒了。」
　　
　　「放假嘛~難免的，而且平安夜什麼的只有白天睡飽了晚上通宵才對得起它的尊嚴。」
　　
　　「嗨嗨。不過女孩子還是不要熬夜的好，對身體傷害很大。」
　　
　　「話說真琴你不回岩鳶嗎？難得的假期啊。」
　　
　　轉移開話題，葉山遙咬了一口包子，肚子裡強烈的餓感在此時突然有東西填了進去瞬間感到一陣滿足，從之前開始壓抑著她比較低沉的情緒在吃了東西以後稍微得到了一點緩解。
　　
　　「這次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處理完再回去過新年。」
　　
　　「這樣啊，說起來好久都沒有回去看了呢，怪想念那邊的。」
　　
　　「有空去看看吧，畢竟也是充滿回憶的地方。」
　　
　　說到這裡，葉山遙的雙眸突然間黯淡下來，吃著包子的動作也漸漸停下。她何嘗不知道，岩鳶是充滿回憶的地方。不管是開心的、還是痛苦的，那都承載著她的過往。
　　
　　氣氛在一瞬間冷下來，葉山遙吃完包子站起身走到窗邊，天空中紛紛揚揚的大雪讓她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給真琴說著下雪了。
　　
　　橘真琴聽到女子的話，起身走到窗邊，同她一起看著今年遲遲才來的第一場雪。
　　
　　自從到了東京，就沒有在岩鳶那時常見的大雪了。
　　
　　「凜給你說了嗎？他和艾莉亞要訂婚了。」想到昨天夜裡看到小初艾莉亞發來的郵件，葉山遙開口，「艾莉亞真幸福啊，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屬於她的幸福。」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微笑，像是在自嘲。葉山遙這樣的神情，在上了大學以後變得很常見了，真琴知道那是為什麼，自從高三時被七瀨遙拒絕以後，葉山遙在某些方面的確是發生了變化，和遙的關係疏遠了是其一，其次就是她總愛陷入一種自嘲的境地，這樣的葉山遙讓他感到很無奈。
　　
　　「畢竟他們也在一起三年多了，也到訂婚的時候，倒是小遙你怎麼辦？」
　　
　　「誒……我怎麼辦？和男朋友分手我也沒辦法啊。」
　　
　　在被遙拒絕以後，葉山遙在三年級的第二個學期時答應了同一個年級的同學交往，卻在畢業後分手，到了大學時也有幾段戀情，但都由於各種原因而告終。
　　
　　「小遙現在的戀情太不穩定了，比起這樣不考慮就和對方來往，還不如好好找一個能託付終生的人吧。」
　　
　　「我也想啊！每次和男生交往的時候都懷著一種這次不能分手的想法，可是到了後來不是說我和你走得太近，就是說我太暴躁還有更過分的動不動就有生理上面的要求，柏拉圖式有什麼不好，真是搞不懂男人這種生物。」
　　
　　「那是因為小遙不懂得為對方而改變吧。」
　　
　　「我是我就好，為什麼要改變。」
　　
　　「如果對方是遙呢。」
　　
　　「……」
　　
　　Haru。熟悉的稱呼響起，葉山遙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瞬間啞口無言。
　　
　　她沒有料到，真琴會提起七瀨遙。不知道怎樣去反駁對方，她只能抬起雙眸看向真琴，青年的臉上並沒有笑容，但是八字眉和下垂眼依舊透露著一股溫柔的氣息，正是這樣溫柔的面容，讓葉山遙亂了節奏，心跳變得越發加速起來。
　　
　　為什麼要提起遙。
　　
　　她想這麼問，但是說不出口。
　　
　　動了一下改變姿勢靠在牆上，棕發女生微微低著頭，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她此時的表情。
　　
　　「歸根究底，還是小遙你不喜歡對方罷了，比起你不喜歡對方，其實更放不下遙吧。」
　　
　　「我的問題就到此為止吧，真琴你現在不也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嗎？才沒資格說我。」
　　
　　「沒有哦，我已經決定了：明天給喜歡的人告白。」
　　
　　「啊……」條件反射地從口中蹦出這個字，葉山遙抬頭看向高出她不少的青年，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個回答。和橘真琴來往這些年，她都沒有聽說過他喜歡誰，在心裡抱怨著都不告訴她的同時，她還感覺到有些落寞與酸澀。
　　
　　原來……只有她的時間是停滯不前的。
　　
　　遙選擇追求時間和成績去游泳；艾莉亞和凜已經要訂婚了；到了大學以後聯繫最密切的真琴也要去尋找屬於他另一半的歸宿。
　　
　　頓時，葉山遙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感。有些悔恨，這麼停滯不前的自己；有些討厭，這麼琢磨不定的自己，甚至找不到，她現在活著的方向。
　　
　　回憶起自己的大學生活，平淡無奇的日子就連回想起來都覺得沒有什麼意義，沒有高中時一直和兩位青梅竹馬在一起的快樂與愉悅，葉山遙只能從那上千的日子中尋找到有時和真琴一起去廟會、過節，或者和大家在一起時還算開心的時光。
　　
　　——少之又少。
　　
　　「哎……那真琴有了女朋友以後和你見面的時間又更少了呢，到時候不能讓你女朋友誤會我們，還得把握好關係才行。」
　　
　　「還真是像小遙會考慮的事呢。」
　　
　　橘真琴伸手揉了揉葉山遙的頭，臉上又恢復到了那副和善的微笑。
　　
　　*
　　
　　東京的街頭一眼看起都是五顏六色的燈和各異的聖誕樹，裝扮成聖誕老人的人們給路過的孩子發著小禮物，總覺得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一種熱鬧裡面。
　　
　　和真琴聊了一會天后，對方因為有事先行離開，葉山遙則是嫌麻煩沒有在家中做晚飯而是選擇到餐廳裡來吃。
　　
　　在付款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幹了一件蠢事——忘了帶錢包。
　　
　　不知道當時怎麼了，拿了手機出來卻把最重要的錢包給忘在了家中。
　　
　　非常不好意思地給服務員說了稍等，這種窘迫的情況讓女子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翻著手機上的通訊錄，把大學認識的人一個個排掉，最後選項就在七瀨遙、橘真琴、玖山一這三個人的身上。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她可不好意思給任何人說自己出門忘掉錢包需要對方過來救場。
　　
　　其中，玖山一回了岩鳶，只剩兩位青梅竹馬了。要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七瀨遙，可是現在，她卻決定這是一道已經決定了答案的選擇題——她沒有任何理由再去讓七瀨遙幫助自己了。
　　
　　只好麻煩真琴。
　　
　　在褐綠色頭髮的男子趕到她所在的餐廳時，葉山遙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等到真琴付了款以後，拉著他一趟就跑出了餐廳。
　　
　　理由是：感覺太丟臉了。
　　
　　青年對於她的這一行為，倒是笑了好久，直到她惡狠狠地說了一聲『不要笑了』以後，對方才算停了下來。
　　
　　「小遙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迷糊呢。」
　　
　　「哪裡迷糊了！我明明很機智的！」
　　
　　「那下次出門一定要記得帶錢包。」
　　
　　「唔……不好意思啦，害你跑一趟。你肯定還要準備明天給喜歡的女生告白吧，卻被我叫過來。」
　　
　　「告白又不是考試，不需要這麼長時間去準備的。」
　　
　　聽到他這樣說，葉山遙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呐，真琴，今天我任性一下，你陪我多逛逛好不好？」
　　
　　看向葉山遙，她那張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面容下看似平靜，其實內心卻充滿著波瀾。
　　
　　真琴點點頭，答應了她。
　　
　　他沒有理由拒絕。
　　
　　即使說了明天要去給喜歡的人告白，他現在也沒法拒絕葉山遙此時的請求。
　　
　　因為，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都喜歡著葉山遙。高三時沒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從那以後他便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真琴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葉山遙放縱她的情緒，用她的辦法去忘掉七瀨遙，就是沒有給她說過他的心意。
　　
　　恍恍惚惚過去三年，看到幾乎是在原地沒有前行的葉山遙，橘真琴覺得他不能放任不管。他不知道在說出以後是怎樣的結果，但是他必須去嘗試。
　　
　　兩個人並肩走在街上，偶爾搭上一兩句話，氣氛略顯冷清。
　　
　　拿著花走過來的小女孩到真琴面前停下，露出甜甜的笑容，笑著說：「大哥哥給你女朋友買一束花吧。」
　　
　　兩人微微一愣，對視一眼，沒等葉山遙說些什麼，真琴掏出錢選了一束紅色的玫瑰。
　　
　　遞給葉山遙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結果以後不忘說教：「真琴沒有必要在這種東西上花錢啦。」而且，你應該送給你的女朋友才對。
　　
　　「只是覺得小遙很適合而已。」
　　
　　「是嗎？」
　　
　　隨口一說，葉山遙苦笑一下。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怎麼了，似乎幹什麼都不在狀態，就連和真琴走在一起，也總愛想起他明天即將去告白的事。
　　
　　……好糟心。
　　
　　為了結束這種有些煎熬的獨處，葉山遙選擇了回家。
　　
　　在公寓樓底下和青年揮手告別，葉山遙離開的時候忽然被真琴叫住，青年還是像平時一樣揉揉她的頭髮，然後叮囑她注意安全。
　　
　　「真琴你擔心過頭啦，都到我家樓下了。」
　　
　　「嗯，快上去吧。」
　　
　　揮揮手，葉山遙轉身朝著家的方向離開，腦海中突然竄出自己上了大學後的無數記憶，真琴這樣送自己回家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不過……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吧。如果他明天的告白能夠成功，那他一定會把精力放到女朋友的身上，就算她身上還有青梅竹馬這一標籤，也沒有任何作用。
　　
　　想到這裡，葉山遙就覺得疼得無法呼吸，甚至有些想哭。
　　
　　忽然手腕被什麼人拽住，熟悉的聲線喚著『小遙』的聲音傳入耳膜，視線內剛出現真琴的臉，下一秒她就被拉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腦袋在一瞬間缺氧，葉山遙覺得自己已經思考不能。
　　
　　「小遙，先不要推開我，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我果然，還是沒法忍耐到明天了，看到你一個人的離開的背影，腦袋裡就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讓我上去拉住你，如果不拉住你好像就會失去你一樣。原本計畫在明天把所有都告訴你，可我覺得現在不給你說，就沒有機會了。」
　　「在遙拒絕你以後，我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你我的心意，但我害怕小遙你會離我越來越遠，每次小遙在交男朋友的時候，我都想到只要你幸福就好，可是小遙的回應卻讓我感覺不到你幸福。」
　　「現在，我想自己來給你幸福，如果我問小遙，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生活，你的回應會是什麼？」
　　
　　青年微低的嗓音傳入在葉山遙腦海裡回蕩，一直壓抑的感情在一瞬間決堤，淚水奪眶而出。
　　
　　葉山遙抱住眼前的青年，將頭死死地埋到他的懷裡，遲遲沒有回答。
　　
　　剛才一直卡在心中的事找到了傾瀉口，找到了可以發洩的地方，心中的情緒儘管充斥著痛苦，但是卻在一點一點被治癒。
　　
　　現在她腦海裡的，全是上了大學這三年間真琴和她一起度過的畫面：節日、廟會、週末甚至是一些零散的休息時間。
　　
　　就像剛才一樣，在她需要幫助時，出現在她身邊的總會是橘真琴。
　　
　　或許，她一直在期待著今天真琴的這番話。
　　或許，她一直在渴望著今後陪伴她的是橘真琴。
　　
　　「可是我不會為別人改變，我也很暴躁，可能做不好一個妻子、母親甚至是更多的角色，即使是這樣，真琴你還是想和我一起生活嗎？」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只因為你是葉山遙。」
　　
　　
第36章 番外/但留君心
　　
　　爺爺的屋子和我想像中的相差無幾。
　　秉持了他一貫冷清的風格，並沒有其他老年人一樣滿屋藏書，也沒有擺放著他年輕時所獲得的獎盃獎牌，簡潔乾淨的屋子內我認為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
　　其實……我也不想去動這間房間，仔細回想一下，小時候在這間屋子裡留下關於爺爺奶奶的回憶並不少，不管是奶奶抱著我玩還是爺爺坐在一旁看著我的場景幾乎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一聲，可那的的確確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我也再回不去那樣的時光了。
　　
　　想到奶奶去世時心裡的悲傷，現在轉移到爺爺的身上，此時我還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的心情。
　　
　　多麼希望，這間臥室就如我小時候的記憶中的一樣不會改變就好。
　　
　　走到書桌旁拉開凳子坐下，看到乾乾淨淨沒有擺放任何東西的書桌，心裡有些莫名的哀傷起來，葬禮那日沉浸在心中的悲傷感又一次湧上，身處在這熟悉的地方時，我才真切地感到爺爺奶奶是真的從我的生活中走出去了。
　　
　　在我的未來，不會再有奶奶溫柔地揉著我的頭耐心地安慰我，也不會再有爺爺鼓勵著我在水中繼續游泳。
　　
　　一個人在屋子裡面，手機的鈴聲就顯得尤其突兀。
　　
　　我拿起螢幕閃著的手機，點進剛收到的郵件，那是優醬發給我的。
　　
　　『小淳，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都等你回來呢。』
　　
　　真是的，事情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才給我說。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還是很開心優醬能夠想著我，沒有在我感到最悲傷的發來這條短信。
　　
　　過去了這些天，爺爺的離開給我帶來的傷痛也算是消散了點。
　　
　　所以還是讓優醬她們放心一下好了。
　　
　　『你不等我回去還有誰會等我啊混蛋！我可是七瀨淳，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能站起來的七瀨淳！』
　　
　　編輯了郵件發過去，我把手機放回包中，隨手拉開了書桌的抽屜，就看到了裡面的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和手機。
　　
　　本以為不會找到任何東西，卻沒有想到會翻出這兩樣玩意。
　　
　　不過……爺爺好像不用手機的吧。
　　
　　我還記得，媽媽經常給爸爸抱怨有事找爺爺時完全就在抓瞎的狀態，就連奶奶在以前也說過，爺爺在年輕時也沒有用手機的習慣。
　　
　　……可能不是爺爺的吧。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拿起手機摁了開機鍵，所幸還有不多的電量，能夠讓我看看手機裡的情況。
　　
　　率先點開了通話記錄，裡面都是清一色的撥出記載，時間幾乎都控制在晚上九點到十點之間，最後一通的日期是在爺爺離開的三天前。按照記錄來看，他撥出的電話中卻沒有一通是通了的。
　　
　　有點奇怪。
　　
　　原本就不常用電話的爺爺有什麼一定要每天都打的電話嗎？看了一眼那個號碼，我反反復複讀了幾次，總感覺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那是誰的了。
　　乾脆拿出手機查找一下通訊錄，最終確定在了一個我一直捨不得刪的號碼上
　　——奶奶。
　　
　　是我已經離世兩年多的奶奶。
　　
　　心裡忽然一陣抽疼，我的鼻頭一酸，眼眶瞬間就感覺到噙起了淚水。
　　
　　奶奶離世這些時間，我沒有動過我手機裡她的號碼，一來是因為我忘卻了它，其次就是我捨不得將奶奶留給我的這點記憶給刪除。那個老人已經離開了我的世界，我當時留下電話號碼的想法就是能夠多留下一些關於她的記憶。
　　
　　在這一點上，爺爺和我一樣。只是，在爺爺的通訊錄中沒有任何人的足跡，他通話記錄上顯示的只有一串號碼。我想，對於爺爺來說，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掉曾經屬於奶奶的這一串數字。
　　
　　我無法想像他是如何在一個人的時候撥出這個不會有人回應的號碼的。
　　
　　放下手機，我拿起那本厚厚的牛皮筆記本，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的原因，筆記本的邊角已經有些破損了。
　　既然是和手機放在一塊的，那應該也是爺爺的東西。現在看來，應該算是遺物了。
　　
　　這樣想著，我翻開了第一頁，雪白的紙張上從上到下寫著一排名字：七瀨遙、七瀨遙、七瀨光……七瀨淳。
　　我家一家人的名字。
　　在爸爸的名字後面是媽媽的名字，接下來是姑姑的，姑姑後面又緊跟著姑父和表弟的，接下來再是我的。
　　
　　關於爺爺奶奶的名字，這個就有很多故事要說了。
　　聽爸爸和姑姑說過，爺爺奶奶不僅是青梅竹馬，就連名也是一樣的，在嫁進七瀨家之前，奶奶的原姓是葉山，後來嫁給了爺爺改了姓氏。據說在兩個人年輕的時候因為名字的事情發生過很多烏龍。
　　
　　仔細考慮一下，爺爺奶奶的青春肯定也發生過不少事呢。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的時候我忽然有些想笑，一邊翻著手上的筆記本，一邊流覽上面的內容，大概記載的是關於奶奶在生下姑姑以後發生的一些事，依照字跡來看，這並不是出於爺爺之手，看來，爺爺只是保存了奶奶的東西而已。
　　
　　筆記本上的內容零零散散，僅僅只是記下了家中一些比較重要的事，前面的的日期都還算緊密，到了中間，甚至有一兩年的空缺。
　　一直翻閱到後面，內容變得越發的短，寥寥草草的掃了一遍，我大致翻閱了一下日期，從一開始的密集到後面的稀疏，以至於在他們兩老獨自回到岩鳶生活時日的記載只有寥寥幾頁，畢竟那個時候兩個人都一直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再記上去的價值了吧，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翻完了寫著字的篇章，後面的紙張也因為沒有再記上去東西看起來更新一些，我注意到下一頁背面透過來的字跡，繼續向下翻了一頁，發現上面還有這一段話。
　　
　　——遙，請代替我再多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後面還有一個日期。
　　
　　是在奶奶離世的前一晚。
　　
　　那簡單的一段話寫得歪歪扭扭，和前面那些看起來清晰有力的筆跡不同，這一段話的視覺感受瞬間就能讓我想起奶奶病逝之前的那一段時間，原本就年邁的她看起來非常病弱。在那種情況下寫下這種話，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讓爺爺代替她去看這個世界，而是希望爺爺能夠長壽一些。
　　
　　刹那間，一股強烈的悲痛向我襲來，之前噙在眼眶裡的眼淚已經不再受我的控制，瘋狂地奪眶而出，難受得難以言喻，不過我感受到的這種痛苦和失去摯愛之人的爺爺比起來，那才真是不值得一提吧。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見證了爺爺奶奶的這段感情而已，我看見的是奶奶對爺爺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心和祈禱、爺爺對奶奶那永遠不會被時光磨滅的思念。
　　
　　究竟與深愛之人分別帶來的傷痛有多深，我想我無法揣摩。
　　
　　不過……現在的話，兩個人又能在一個世界了吧。
　　
　　如果奶奶在天國等著爺爺的話，那麼爺爺也不會再孤單下去。
　　也沒有什麼力量能夠再讓兩個人分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