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這處的城市公園,幾乎沒什麼人。
本來公園的常客便是晨練的老人們與偶爾會聚集在一起的小孩——他們偶爾會拉上自己的父母出來閒逛,但肯定不是在工作日時分。
洛陽被放回了長椅上。皺在一起的面部訴說著她此時有多麼難受,讓面前的男人心情複雜。
「……痛……」
她捂著胸口,卻碰不到任何的傷口——大師兄是從身後刺入的匕首,雖然已經小心地不碰到她的傷處了,可不能避免與空氣接觸呼吸後產生的瘙癢與刺痛。
特別是在莫名地
反復發作時。
「……果然在癒合啊。」
他撥開洛陽的頭髮,扶著對方快要下落的上身,視線落在那處鮮血淋漓處。
洛陽今天不知道從哪裡扯了件駝色的針織衫,汩汩流淌的血跡被它吸收了大半以至於沒有噴濺而出,在針織衫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記,深一塊淺一塊的,倘若從遠處看上去,只會覺得它是衣物的花紋。
特別是在圍巾的掩飾下。
大師兄手指一碰到剛剛被他刺出來的傷口,就感覺搭在他肩上的人渾身一縮。喘氣也變得急促了許多,最終在喉嚨口化為一聲嗚咽:
「……嗚、好痛……」
洛陽額角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上下的牙齒打著顫。渾身的溫度不斷地被周圍的寒氣所籠罩,面色也在逐漸地由紅潤轉變成蒼白。
這副虛弱的模樣,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記憶中的洛陽一向都是蹦蹦跳跳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跟陌生人跑掉的讓人操心的小鬼。做事從來沒有條理想到一出是一出碰到挫折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幾乎所有評價人類性格的負面詞彙放在她身上都能適用。
但是,無論什麼事,她都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看來師父說的都是真的,」大師兄拿起旁邊的匕首,從腰間抽出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上方的血跡,「普通的刀具武器殺不死你們。」
「……」
「你們的傷口,在徹底被怪物的血液統治後,會以常人想像不到的速度癒合、疼痛也只會在瞬間產生。如果不是師父交給我的這把武器,這種輕傷……肯定不至於讓你這樣。」
「……」
「很痛對吧?」
大師兄蹲了下來,與趴在長椅上大口喘息的洛陽平視——說是平視,其實對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許多,能不能聽得到他的話還難說。
「它對你們而言,會產生幾十倍於普通人的痛苦。傷口無法痊癒,只能在癒合與開裂中反復迴圈。……你曾經那麼平安地成長了近二十年,我還以為怪物一詞從此與你無緣了。沒想到,……
「結果,還是怪物啊。」
他將那柄匕首收了起來,伸手幫洛陽抹平了凝聚成滴的冷汗。
他指尖的溫度總算與對方的體溫相似了。
「之後我還得回國去,給長安補上一刀。時間跟條件允許的話,應該能回來帶你的屍骨回國。」他站起了身,「就放在你以前住的小屋裡吧,那裡不會太暗,陽光也不至於——」
算算時間,就算他之前把長安折騰得有些厲害,再過段時間也該恢復原樣了。那種怪物、無論血脈多麼稀薄,在目標明確的情況下都不太好對付。
大師兄站了起來,剛想離開,在口袋中打算掏出手機的手就被扯住了衣袖。
他腳下一頓,微微側過腦袋。
「……長安他……什麼都不會做的……」
沙啞的聲音由耳畔傳入。
「……所以……」
「你覺得可能嗎?」他反問,「以他的常理,做出什麼事情都有可能。況且就算如你所說——我也不可能讓這種怪物留在世界上。」
「……」
「本來應該在知道你們體內有怪物血脈的時候,就把你們送去另外一個世界的,……師父仁慈,留你們長大成人。你們卻不知感恩,反而害死了他……」
大師兄說著說著便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當中——洛陽所知的不假,師兄妹三人中,唯有大師兄對師父言聽計從。
或者說,一般的徒弟都應該做到像他那樣。長安與洛陽才是不同尋常的徒弟。
洛陽隨著他的回憶也沉默了許久,最終咬緊了牙關,看不出她究竟是在強忍著身體裡絞肉般的疼還是:「……在你眼中,……我原來……一直都是……不應該活著的……怪物嗎?」
「……不然呢?」
洛陽的手鬆開了。
一遍又一遍的涼意幾乎沒有空當地襲擊了她的大腦,大師兄口中那「幾十倍」的疼痛讓她四肢無力,甚至沒法調動大腦深入思考。
然而一些東西在腦海中不斷地徘徊。宛若怨靈一樣無法消散,意圖分散她想壓下身體的苦痛的念頭。
「怪物」。
被指責為「怪物」的那段日子。
還有長安。
長安他不能死。
他要是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他是在四方道長的陰影下、唯一一個保護自己的人啊。
是在道長那絕對到過分的善惡觀下,告訴自己「她不是惡」的人。
洛陽撐著長椅,想要趕上那道已經要消失的背影。手上卻根本使不上力、或者說,四肢冰涼脫血到已經感知不到存在的程度。稍微移動一點都要費不少的力,更別提趕上對方了。
對長安可能消失的恐懼與大師兄的那番話產生的涼意——終於戰勝了她壘砌了多年的理智。
-
「哎你別哭了啊,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在這麼喜慶的日子裡發生這種事確實很讓人傷心啦,可是你也要學會展望未來——說不定以後還有好男人、對,你看看我怎麼樣……」
風順著店員指的方向一路向下,卻沒有看見任何洛陽的影子,長得像的人都沒有一個。他走了一路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緊接著回身朝後方走去。
在踏入一處無論談話還是行事都十分方便的公園後,望見了那邊長椅上躺著的一個人——以及立在長椅邊手忙腳亂的男人。
男人就是大路上隨處可見的款式。風在仔細中看見了那塊駝色的影子後,心中一緊,快步跑了過去。
「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別哭的更厲害了啊……哪裡會痛?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啊或者……」
「怎麼回事?」
長椅上的確實是洛陽——她還有意識這點讓擔心了一路的風稍微放了點心,可在看清她面上的淚痕後,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哭了?
那個……洛陽?
風沒想到再找到她時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也不知道啊,」被風質問的大眾款男子慌忙擺了擺手,「剛剛路過的時候就看她躺在這裡,一副被男朋友扔下的樣子,……問她也什麼都不說,就是捂著肚子。我猜大概是好姐妹來了吧——還在煩惱要不要給她叫醫院的電話呢。」
「……」
風腳步沉重,可也不得不抬起往前。他看了看讓男子起疑的血跡——紅色的血跡量並不多,在刷了一層暗紅色油漆的長椅上看得並不明顯。反倒是洛陽身上的駝色衣物上一塊大片的紅黑色與那個窟窿讓他瞬間明白了很多——
然而當他打算給對方做緊急包紮的時候,又愣住了。
那裡分明沒有傷口。
「你認識她?」
男子好奇地瞅著這個動作熟練的小嬰兒,同時蹲了下來,一副要搭把手的樣子。
風為眼下奇怪的局勢感到困惑,不知該從何下手。他用袖子幫對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與隱忍的冷汗,在碰到她捏得過緊顯得僵硬的指尖時,動作慢了下來。
「……嗯。」他望著洛陽糟糕的表情有些出神,「能幫忙,把她抱到一個地方嗎?」
「哦哦!沒問題!」
在情人節附近也很悠閒的大眾款義大利男子,不負義大利人熱情好客的本質,上前一手搭在洛陽的肩上,卻與大大咧咧的語氣不同,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
「這個方向。」
風抬起頭看著她——不由得暗自捏緊了拳頭。
他真的什麼都辦不到。
就連帶她到安全的地方去也是。
他究竟有什麼用。
☆、章十
「她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
面對迪諾的質問,Reborn隨口敷衍了過去。
沒辦法,他也不清楚這是發生了什麼。他本來已經準備好去與九代首領匯合了,卻突然收到洛陽受到重傷的報告。不得已才事先動身來了一趟,誰知道加百羅涅的醫生對她的情況束手無策。
他們只能檢測出對方體內的血壓不太穩定——明明沒有任何的外傷,卻像承受著渾身撕裂的疼痛一般,不單單說不出話來,連感知外界的訊息都十分困難。
「難道不是經期到了?」聽說她的現況後,Reborn下意識就哼了一聲。
九代首領稍後就會趕到——長安交托他們照顧的人出了這事,他們也不太好辦。如今洛陽的性命要緊,接著便是揪出那個刺殺她後揚長而去的殺手、
也是重創長安的人。
「醫生說這不是他們能解決的病況,跟那個女人的體質也有很大關係。」Reborn拉了拉帽檐,嘴角因為這意外的事件而讓他感到少見的意外的新意,「要是沒有瞭解她的人站出來的話,很難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她的正確情報。」
「那個小嬰兒呢?!」迪諾幾乎是不耐煩地吼了出來,「他們不是總黏在一起嗎?!」
「風的話,我到了以後就走了。」
走得很匆忙,仿佛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Reborn倒是很少見到他露出那種表情,第一次是在抉擇該救哪只貓的時候,第二次就是變成了嬰兒之後。
如果是因為對他的信任而放棄了理智,Reborn覺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來這份信任。
不過,能讓他露出那副表情的對手……能把這個女人折騰成現在這樣的對手,一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吧。
他若有所思。
迪諾接連得到了兩個不清不淡的敷衍回答,腳下早就站不住了。一個加百羅涅的護士剛剛從裡面走出來他便湊了上去,少見地跑步的時候沒有摔倒。
那邊的大聲質問傳了過來,令人煩躁。
旁人的對話是打斷思路的好手,特別是在迪諾那種健氣的聲音之下。心下覺得有些厭煩的Reborn扭頭就想踢他一腳遏制那焦躁的情緒繼續擴散。
然而那負面情緒的緣由,化成一道聲音從旁邊飄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迷倒千萬美女結果耶誕節跟情人節還是一個人過的,」
一連串的定語被加在了自己頭上,無論如何都沒法讓人高興起來。
「小嬰兒Reborn嗎?」
「……」
「怎麼,這難道是變成嬰兒後活兒不行了就被所有女人嫌棄了?看來你的魅力也就在那玩意兒上嘛,偏偏那玩意兒也不怎麼樣。需要我找根蠟筆幫你畫只小象嗎?」
來人嗤笑一聲。
相比眼下這說話的人,迪諾之流都是些渣渣了。Reborn這輩子最想見到的人是那把他變成了小嬰兒的伽卡菲斯,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眼前這位——
算是有過一腿的前女友。
「還是說,你現在換口味了?」
金髮碧眼的美女赫然是先前洛陽在酒吧中錯認的那位——她踩著嫵媚的步子走進這條唯有加百羅涅家族成員才可進入的走廊,一路都沒受到任何阻攔。
她打量了眼那邊毛差不多長齊了的迪諾,「這股渾身廢柴勁兒一看就知道什麼都辦不到,怎麼,你現在好這種只會亂吠的菜雞了?」
什麼都不管先罵一通,確實很有她的風格。
雖說學生被討厭的人罵了很想反駁兩句,可Reborn此時沒那個功夫。他不會忘了面前的女人目前偷走了彭格列的檔而成為了頭號通緝犯——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他面前,是有什麼原因?
「有什麼事嗎,Richer。」
「真冷淡啊,你這就忘了我們一起拔下你的髯角當面條兒煮的夜晚了嗎?我現在還夢想著把那盆煮開了的湯汁灌進你的鼻子裡呢。」
「我比較想把它們曬乾淨插.進你那兩邊裝飾用的東西裡幫你通通耳朵治治耳鳴,」Reborn冷哼一聲,「說吧,有什麼事。九代首領馬上就到了,你要是不想被打成篩子,最好趕緊離開。」
「我倒是想把你打成篩子,」Richer毫不示弱跟他對哼,「我過來不是找你的,就是想看看裡面那躺著的傢夥。」
「……她?」
「我的委託人突然跟我說,那份檔沒必要了。」Richer眯著眼朝裡面望了眼,只能看見在醫生的說辭下大吃一驚摔了一跤的迪諾,「雖然違約金也收到了,不過還是讓人很不爽。我來順便看看那個可憐的小姑娘,順便還個東西。」
美女夾在胳膊下的文件被她狠狠地甩到了地面上,四散開來。Reborn對這挑釁的動作毫不介意,視線甚至都沒有絲毫的偏移,仍舊高高昂起與對方對視,視線之間仿佛能擦出令人緊張的火花。
地面的檔上大大咧咧地印著幾個大字。
——「關於彭格列特殊子彈的研究彙報及實際操作結果」。
「那該死的跑單的委託人好像原本想研製出彭格列的特殊彈來對付她,後來找到了其他的法子。……哦,要是你想知道詳情的話,跪下來把我的鞋舔乾淨——我可能會稍微考慮下要不要告訴你解決方法。」
Richer倨傲地昂起腦袋,面對Reborn時毫不留情。後者也不示弱,況且他根本沒有示弱的必要。
「裡面的是風的老相好,跟我沒關係。」
「風的?……哦對,好像是有這個設定。」她撇開了一點兒劉海,旋即大步朝前走去,還不忘踩了腳地上的文件,留下高跟鞋那深深的印子,「看在風以前救了我那小妹妹的份上,這次就還他一個人情吧。」
-
風考慮過了。
正面不行,那就來陰的吧。
雖然他想過一些其他的辦法——例如像最近電視上熱播的某個小學生那樣,吹個涼風感個冒然後喝點兒酒說不定就能稍微恢復原來的身體了。不過這方法能不能行得通還另說,首先時間上就不允許。
當然拎出伽卡菲斯的小尾巴也是一個法子,可他不覺得伽卡菲斯會比那位大師兄好找。
風站在如今城市中少見的電線杆頭吹著冷風思考著。
洛陽的事情,在臨走前長安有跟他說過一些。不過他瞭解得肯定沒有那位大師兄多,首先他們之間就有著十幾年的差距。
他本來可以縮短些差距的,不過那時候想不開來義大利旅了個遊……仔細想想其實也好,否則現在會被當成LTP防備著吧。
那麼,——
現在該從何下手呢?
有無數個致人死亡的方法,可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謀劃著殺過人。之前是因為實力碾壓沒有必要,後來是被洛陽以小孩子為緣由壓著不讓學。
這樣想想,他還真是被保護的那個啊。
真沒用。
風呼出一口氣。
首先是得找到目標吧,之後再考慮下怎麼下手。
總會有辦法的,一定要問出讓洛陽恢復的方法。
然後再殺了他。
危險的存在,不能留下。
-
長安確實跟風提過一點。
那個故事,其實並不算長。
——「你覺得那些流傳千古的神鬼故事是真的嗎?無論一開始是不是真的,一旦流傳了千百年,它就會變成真的。」
——「我們的母親就是那種血脈的後裔,不過只有極其稀薄的一部分。」
洛陽跟長安的母親,是一個追求著正常人類生活的怪物。
她偽裝成人類跟人類結婚生子。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的生活都幸福到讓她忘記了一切。
直到生下的長安在七八歲時,顯露出了一點怪物的特徵。那壓斷了她為自己構建出來的所有沒有怪物的世界。
她將希望寄託於還在腹中的孩子。結果顯而易見。
他們被丟棄了。
——「洛陽剛出生的時候被她摔在了地上,如果我當時不在附近的話,她現在已經不在了。……之後也是,我是無所謂的,可被丟掉的時候,洛陽體內的血液還沒有開始作祟,身體虛弱,又缺乏營養……憑什麼我的妹妹要受到你們人類的這種對待?」
——「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你們人類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當然我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風一開始還不太理解長安口中的怪物究竟所指何物——直到後者不知是有意無意地露出了手指上幾十上百密密麻麻的複眼後。
才有點兒理解了。
啊,原來是指這種啊——之類的想法湧上心頭。
就是像那些不知名的民間故事中,不為人知的最底層的妖怪。
沒有固定的形態,沒有固定的能力與權力。沒有思想,四處徘徊,尋找食糧。
也只有這種,在與人類的血液混雜在一起後,才不至於讓人完全墮落成那邊的怪物吧。
風了然的態度不知讓長安理解成了什麼,他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
「只要你膽敢欺負她,就等著我的詛咒降臨吧,混帳。」
作者有話要說:
【九代趕到後,看到了Richer,警惕。
R爺:沒必要,那是個傻子。
Richer:我是挺傻的,竟然信過你這人渣。
九代嗅出了一段故事的味道。】
【洛陽:救過小妹妹?
風:……那時候,只是順手……
洛陽:那個美女挺漂亮的,妹妹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吧。【冷漠】
風:不是,那只是拉爾……
洛陽:拉爾?你到底有多少個老相好?還是說都是你娘?你爹可行了啊。
風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他還是他爹了。】
☆、十一
局勢緊張。
迪諾感覺他總是碰見這種場面。
「喂,呆子。」
那邊突然出現的,與Reborn似乎相識的美女,她的不好惹幾乎是浮於表面無法忽視的。她不像洛陽那樣第一眼看上去還像個很好騙的小姑娘,迪諾覺得要是深交下去,自己很可能被對方啃食殆盡。
Richer就是給人這樣印象的一個人。
「你們的醫生是這個?」
迪諾聞言下意識地讓開了點距離,想要將身後的人介紹給對方,卻因為太過緊張了差點被自己絆倒。
「嘿,」Richer藉此看清了對方,吹了聲口哨,誇讚的同時不忘否定一番後方那個小嬰兒,「看上去跟某個傢夥不同,是個好男人。」
她的靠近令迪諾感到緊張,可身旁就是自己的家族成員——他就算再怎麼廢柴,都不能陷自己的家族成員于危險當中。
「……站住!」
穩住身子後,迪諾擋在了不明所以的醫生之前。
「讓開,垃圾。我想我對未成年的傻子可沒什麼興趣。」Richer哼了一聲,挑釁的話語極易引起旁人的不悅。
一個未成年又一個傻子的,幾個貶義詞下來迪諾被憋得臉紅脖子粗,剛想厲聲反駁對方,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的Reborn順腳踢了他一腳。
「冷靜點,廢柴迪諾。」
被踢出老遠的迪諾欲哭無淚,外人就算了,就連他的老師也是句句罵人的話。……還是應該說,就因為是他的老師,所以才……?
Reborn的毒舌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沒介意面前的學生那早就千瘡百孔的小心肝。而是回頭瞥了身後的Richer一眼,提醒似的說道:
「你知道風生氣是很可怕的。」
「當然,我還知道你的不少性癖。」後者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不過大部分,好像都已經在我們那個圈子裡傳開了。」
「……」
Reborn板著一張臉,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他轉身走向了揉著肩膀起身的迪諾,走到一半突然記起了什麼,掃了眼忐忑的醫生:
「說起來,這位醫生已婚。」
Richer瞬間興趣全無。
-
彭格列的九代首領趕到了。
同行的是加百羅涅的首領——他在踏入時瞥見倒在門口的家族成員,難免心下一驚,直到趕到裡面看見忐忑不安的自家兒子後,才稍微放下了心。
雖然兒子現在是挺廢的,不過還不至於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好不容易請來了彭格列的Reborn作為老師,要是出了什麼事……
這位真性情的首領抱著迪諾•加百羅涅,差點兒把後者勒死。
「門口是怎麼回事?」九代首領忽視了身旁的老友,問題直指重點。
他身旁的彭格列嵐守——他在地上撿起了四散的檔,瞥見封面的幾個大字後眉頭一皺,遞給了九代首領。
「一個糟糕的人來了一趟,」Reborn為了避免被加百羅涅首領的傻氣感染,走遠了一些,「不過希望她帶來的結果不會特別糟糕。說實話,風是個挺難纏的人。」
看見那份被摔在地上的文件後,九代首領就明白了那「糟糕的人」是誰了。順著Reborn有意無意的視線望向了那邊巨大的玻璃窗子,裡面躺著的洛陽痛苦地蜷著身子的模樣令人擔憂。
可不採取任何措施的加百羅涅的醫生也令人疑惑。
「讓彭格列的醫生也加入救援吧,有需要的話,可以轉移到附近設備齊全的醫院。」九代首領對身旁的嵐守命令道——後者也是識務之人,點了點頭便向前與盟友家族溝通去了。
九代首領接著對Reborn說道:「剛剛來的時候看到風了。……不過他的速度很快,我姑且讓我的朋友帶著些人手追上去給予支援……對方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對嗎?」
他聽說過那是能夠重創長安的角色——也調查到了那人身價不低可前去的殺手屢屢失手的事情。更何況Reborn對他的初步評價不低,讓九代不由得提滿了警惕。
「我沒有打過照面,」Reborn拉了拉帽檐,語氣反而比較無所謂,「據風說,水準在裡面那個女人之上,至少智商是的。……這話相當於沒說。」
Reborn眼中,洛陽根本就沒有智商。不過是一個靠著直覺生活的危險生物罷了。
「那跟裡面的那位小偷朋友相比,會更難纏嗎?」
「……」
九代首領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把問題帶到了裡面的Richer身上。Reborn動作一頓,抬頭望著他翻閱著手中檔的動作,就明白了他的態度。
彭格列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也對,首先是偷了彭格列的東西,其次還是那麼重要的文件。從接下這個委託開始他就得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把腦子裡的水分都擠出來煮湯了,更別提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彭格列面前……
Reborn嘖了聲。儘管心裡對Richer的愚蠢報以無法理解以及萬分鄙夷的態度,口上卻還是說了:
「她的委託人似乎就是那比她還要難纏的中國的殺手。……她以前欠了風一個人情,現在打算還回來。」
「……」
九代首領聽著聽著就一點緊張氣氛都沒有地笑了。
「她欠的人情跟你欠的是同一個嗎?」
「……」
Reborn有時候覺得九代首領挺討人厭的。
他本想以沉默作答,可還不等他的沉默變成回答,走回來的嵐守便將手中的電話交了過來,口中說道:
「Boss,Brabanters聯繫說,已經跟風有過對話了。詳細的他會向您直接彙報。」
-
「……說完了嗎?」
風問道。
身旁的是突然跟上來的有過幾面之緣的彭格列雨之守護者——風知道自己移動的時候有碰見過彭格列,可是沒想到那位九代首領會因為不放心而派人跟上來。
彭格列如今的雨之守護者看上去要比九代年輕一輪、要是風還未變成小孩子,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吧。儘管他臉上劃著兩道猙獰的傷疤,可渾身的沉靜的感覺,讓人不易將他與那些暴躁的大漢們聯繫在一起。
風認為這樣的人很好相處。
Brabanters在幾句話交代清楚後,仿佛從對面接到了一些命令。等他掛斷收起電話,才有空當與面前的小嬰兒對話。
曾經是最強的七人中的一人。
他想了想,開口道:「風先生似乎跟我印象中的不同。」
「當時Reborn給我的第一印象也跟他的本性不太一樣,」風用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輕輕撇過,「有了相處才能瞭解。」
「Boss讓我嘗試勸你放棄,他跟Reborn先生談過了,認為那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對手。」
「那個怕麻煩的Reborn撇關係都來不及,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風風輕雲淡地說,「我想你們的Boss現在才剛剛抵達目的地吧。……希望你們彭格列有稍微強力一點的止痛藥,至少,能讓她現在好過一點。」
「……」
Brabanters其實不太明白面前發生了什麼,可服從命令總是不會錯的。眼前的小嬰兒曾經似乎跟Reborn先生一起幫過彭格列一個大忙,以九代首領有恩必報的性格,會儘量阻止他去送死也是情理之中。
或者,給予他相當大的支援。
「支援就不必了,不過你們有刀劍嗎?」風聽說後拒絕的同時突然想到了這些,「Reborn用的那種,玩具刀就算了。」
「……」
本來根本沒人會給兩三歲的小鬼製作真槍實彈的,不過彭格列還有Reborn這樣特殊的存在——儘管後者主要武器是槍支而很少會用到這類管制刀具,可總會備上一些,以防萬一。
「Reborn先生說,你是拳法高手。」Brabanters讓人取來武器的同時,這樣問道。
確實是拳法高手——他甚至空手接下過Reborn號稱無敵的子彈。也是因此才讓那幾乎沒有敵手的殺手感到過棘手。
似乎沒聽說過他會用武器。
「刀劍無眼,用起來容易被蒙蔽心智。我是以武會友的武道家,而非取人性命的殺手。」風摩擦著為小嬰兒的Reborn定做的刀具,雖說不如曾經的劍鋒用起來順手,可也不能要求太高。
他想了想,覺得剛剛的發言似乎有些不妥:「不過現在是了。」
「……」
「曾經我不理解你們的Boss,明明不適合黑手黨教父這種充滿了黑色.情緒的稱呼,卻拼盡一切都要做出與自己性格不符的行為。」他一頓,指尖在小小的匕首上劃出了一道傷口,滲出了一滴鮮豔的紅色,「現在倒是很清楚了。」
他用滲出血珠的指尖在潔淨的刀身上抹了一下,一道帶著刺激氣味的紅色便印了上去。
「為了守護一個家族的所有人,他必須選擇傷害家族外的所有人。想要守護,就得學會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