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69
身後的松果殼堆積如山,我拍了拍肚皮,打了一個飽嗝兒。而我面前的兩人仍然津津有味地摳著松果裡面的松子。小和尚問我道:「那姥姥,你和無崖子前輩那些人一同趕回去了嗎?那魔教的左護法真的是去找逍遙派的麻煩了?」
我伸出手烤著火,歎了一口氣:「我沒有趕上,因為途中出了些差錯。」
虛竹眨巴著眼睛:「什麼差錯?」
我一雙眼睛裡映出了篝火火焰的形狀,淡淡道:「雪蓮子,有人告訴我,消失了很多年的兩顆雪蓮子,其中一粒重現江湖。」說罷,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烏老大,摩挲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告訴我的那個人,好像是你爹。」
烏老大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我爹?!」
我抬高了細長劍眉:「難道你爹除了編造關於我的瞎話外,就沒幹過什麼正經事?!」
烏老大撓著頭,似乎用盡腦筋回憶著:「好像……還真沒有!不過,他經常跟人家講如何遇見你的,當年我爹偷了你一樣寶貝,結果你把他抓住暴打了一天一夜。」烏老大沉默了半響,補充道,「我爹他每次說起這段往事,就要痛哭流涕一回。」
虛竹轉過頭,好奇寶寶狀地看著我:「姥姥,他偷了你什麼東西?」
我嘶了一聲,皺著一張娃娃臉:「啊,我忘了……」
虛竹已經對於我時不時的老年癡呆見怪不怪,從懷裡掏出木魚就開始敲:
「阿彌陀佛,姥姥快閉眼!」
我托著腮幫子,心情在木魚聲裡變得異常的平和,我閉上眼睛,唔——到底偷了我什麼東西,能讓我把烏鴉青那個小混混痛扁了一天一夜呢?
唔,我想起來了,他偷的是我看得跟命一樣重的秘笈。
因為對於未知不能把控的焦躁,以及對於師父人生安全得不到保證的焦慮,在往回趕的時候,我處於一種隨時暴走的狀態。
而二師弟無崖子當時形容我為一座能夠移動且隨時隨地處於爆發狀態的火山。
而好巧不巧地是,這個時候,烏鴉青身為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最底層的小混混,夥同幫兇偷了我們一行人僅剩的錢糧不說,還膽大包天地偷了我的無上秘笈——
《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
我跟個土匪惡霸座山雕一樣坐在我的寶座上,有以下沒一下地掂著手裡比我胳膊還粗的鞭子,抬起眼看向被吊在房梁上鼻青臉腫、涕泗橫流的小子,冷冷一笑:「行啊,敢偷到你姑奶□□上來了,知道你姥姥我行走江湖時候的名號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山童姥是也!」
歐陽善淵汗顏地撓了撓額頭上的一綹頭髮:「我記得,她的名號不是什麼神雕俠女嗎?」
禦風皺著眉頭一臉冷漠地看著可憐巴巴的烏鴉青,一絲同情也無。
而無崖子嘖了一聲:「這又是什麼怪稱號,簡直難聽死了!」
被吊起來的烏鴉青頂著一臉花紅柳綠,懵逼地抬起頭,對我說道:「啊?沒聽過誒……」
我手裡的鞭子帶著滿點怒氣與騰騰內力,啪地一聲抽在他光溜溜的小腿上,伴隨著一聲入骨銷魂的慘叫聲——
「啊!!——姑奶奶小的錯了錯了,小的聽過姑奶奶的稱號!簡直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如同黑幫老大的我,叼著一根牙籤,露出一個邪魅張狂的笑容,揚著我的小皮鞭,對著一個苦苦哀求、梨花帶雨的男子惡狠狠地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趁我現在還殘存著半分理智……說,你們那一夥兒人把我的秘笈到底拿到哪裡去了?!」
沒想到,被打得鼻青臉腫跟豬頭一樣的烏鴉青大力地抿住嘴角,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那你還是抽我吧!我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盟友和我的主人的!」
無崖子眼睛微微眯著,手不動聲色地捏成了一個拳頭,呼吸粗重。
烏鴉青繼續腆著臉,一副黛玉般垂淚:「千萬不要因為我是嬌花……」
歐陽善淵手不受控制地放在了劍柄上,卻在下一秒,被一臉冷若冰霜的禦風給按住了手。
烏鴉青閉上眼,一挺單薄的胸肌,一副賤相:「就憐惜我!——啊——!」
無崖子先是一個右勾拳打在他的左臉,而禦風一個左勾拳打在他的右臉,歐陽善淵一個騰身,飛身在他挺起的胸肌上連踹了十幾下,生生把他那單薄的胸肌給踹成了胸大肌。
烏鴉青剛被這一波打得眼冒金星,直吐酸水,又聽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聲:
「天,馬,流,星,拳——!!」
我在十米開外便開足了馬力,雙拳內力蓄勢待發,直直朝烏鴉青兩隻眼睛砸去。拳頭的勢頭帶著霹靂風聲,又攜滔天的滾滾怒氣,這兩拳若是砸下去,勢必要把人眼眶砸塌!
烏鴉青吞了一大口口水,在那一秒中,決定改變了主意:
「女俠咱們好好說話小弟不過是和同伴路經此寶地不料盤纏用盡所以一時鬼迷心竅偷了你們的銀錢又看到女俠身上的秘笈所以賊心不死順手牽羊想當做禮物作為這次萬仙大會我碧波島上供給百足大仙的奉品實乃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女俠萬萬見諒。」
……
拳頭帶起的風揚起了烏鴉青兩邊的頭髮,嚇得他緊緊閉著眼,然而這個時候竟然舌頭還好使得一個結巴不打麻溜又快速地說完一長段話。
收回拳頭,我得意一笑——
果然,暴力永遠都是解決事情,最有效的途徑。
「百足大仙……萬仙大會……」
歐陽善淵長吟了一聲,「百足大仙不是避世了很多年,怎麼你們又要開萬仙大會?」
我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歐陽善淵:「你是說,百足大仙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主人?」
可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主人,不是天山童姥,也就是我嗎?我再次回過頭看著那已經被揍得估計連他媽都不認得的烏鴉青,內心奔跑過一萬頭草泥馬——這貨,也是我以後的屬下?
我閉上眼,高冷而嚴肅地表示拒絕。
「你們萬仙大會關我們什麼事,何況你們竟敢偷我們逍遙派弟子的秘笈?!」
無崖子義正言辭地指責道。
烏鴉青忙不迭解釋說道:「這次萬仙大會,洞主和島主都要上供,而我們這次聽說松風洞洞主十三太保這回搞到了一樣舉世珍寶,而我們若是拿不出能讓百足大仙滿意的貢品,必然會被重重地懲罰的!而百足大仙尤喜武功秘笈,我們這不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嘛!」
所以,出的破主意,就是偷了老娘我的系統?!
……很好。
我長長地哦了一身,湊近他,微微一笑:「沒有辦法啊?」
烏鴉青點頭如搗蒜。
我笑得更加親切:「如果交不出貢品,你們就會被那個勞什子大仙重重地懲罰啊?」
烏鴉青熱淚盈眶,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我和藹地伸出手,摸著他那亂如稻草的頭髮:「那你知不知道,一般得罪了我,會有什麼下場。」見他愣住,我唇畔的笑意漸漸凍住,而我使勁一按他的腦袋,揚眉帶著冷冷殺意說道,「今日落日之前,如果你的同伴還沒有把我的秘笈原封不動地送還到我的手上,別說你的性命難保,你們這次的萬仙大會也別想平安順利地給那個勞什子大仙送上貢品!」
烏鴉青被我的一番話,嚇得哆嗦著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上。
無崖子微微皺眉:「師姐,你說的這番話,未免在外人面前有失逍遙派淡泊無為的風度了。」
有失風度?
有時候我覺得,設身處地真的是一個非常艱難的詞彙。如果無崖子為了一件事努力了那麼久,卻因為幾個不相干的旁人而功虧一簣,我並不覺得他的怒火會比我少一分一毫。
然而,他還沒有到這個地步。
所以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回頭看向白衣少年,雲淡風輕:「可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說得出,做得到。」我回身一把掐住烏鴉青的肩膀,雙瞳裡面燃著名為憤怒的火,可是唇畔卻還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唔,祈求一下吧,如果你那群狐朋狗友裡有一個人翻看了我的秘笈,我就殺一個人;如果你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都看了我的秘笈,我不介意先替自己清理門戶!」說罷,我冷笑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歐陽善淵抱著劍,奇怪道:「你們是同門,怎地學的功夫還不一樣也就罷了,怎地內功根基也不一樣?」
無崖子捏緊了手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那是因為師父最疼的,就是大師姐。」
「那你們之中,就從沒一個人翻看過她的秘笈?」
禦風眼神疑惑地看著紅衣少女的背影,半響,緩緩搖了搖頭。
無崖子淡淡道:「她把她那本破書看得比她的命都要重,幾乎是貼身不離,平日誰要是動一下,都會被她痛揍一頓,誰會有閒工夫去翻她的秘笈。」
歐陽善淵好笑道:「難不成,那書裡還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無崖子微微凝神仿佛因他的話陷入了什麼難題,不再言語。
禦風先是皺眉看了一眼無崖子,隨即邁開步子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被無崖子一把拽住了手腕。
「鬆開。」少年赤茶色的眼瞳無欲無求,仿佛一潭死水。
無崖子扯了扯嘴角:「又準備去跟著師姐了?呵,你現在是被重點懷疑的對象,給我聽好了,不准跟扶搖私下裡接觸!」
禦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重複了一遍:「私下裡接觸?」
無崖子揚眉:「對,不准你再纏著她!你如今最好給我老實一點,若是讓我發現你同魔教有半點關係,就算是師姐攔著,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在那話中,禦風目光一暗,可面容仍舊淡淡的,看不出半分異常,半響他抬起眼問道:「所以,可以鬆開手了嗎?」
感覺到腕上力道一松,禦風便朝著反方向走去,肩膀順勢狠狠地撞了一下無崖子。
歐陽善淵饒有興味地一笑,對無崖子說道:「看來,只有你來看著這個人了。」說罷,他搖了搖頭,跟著少年一同離開。
烏鴉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極力壓抑著情緒的白衣少年,見他惡狠狠地瞪了回來,連忙裝作若無其事一般轉頭打量著四處,嘴裡還不停地哼哼著:哎喲,真疼~~~!
作者有話要說:
幕後小劇場:
無崖子(強顏歡笑):好的,今天是由我和導演來主持小劇場。
龍大(掐了他一把):笑容!笑容!!真誠的,笑容!!
無崖子(白眼一翻):靠,我不幹了!(轉身就走)
龍大(摳著手指甲):本來人氣就低迷,好不容易在上面露個臉,嘖嘖,年輕人,也不知道抓住機會。
無崖子(重新撿起話筒):大家好,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無崖子,鑒於這次幕後劇場是宣傳導演官方微博,劇組沒有人願意被潛規則,所以只好輪到這幾章都沒有戲拍的我了。(面無表情)無良導演按照咖位安排盒飯,可憐我只有青菜加白飯,導演威脅我說,如果我再不賣力演出,就手勢鋪蓋滾蛋。
龍大(暴跳如雷):明明昨天我還給你夾了一片紅燒肉的!
無崖子(有苦說不出):對,為了補償我的壁咚強吻不成反挨一耳光的戲碼。
龍大(一個板磚):禁止劇透!
無崖子(一秒正經臉):好了,讓我們來看看,評論區的問題。有仙女問,為什麼禦風出場是滿頭白髮,而扶搖秋水我們都是一頭青絲。唔,這個問題很有價值。(抬起頭,微微一笑)因為我們用霸王洗髮露。好了,大家記得關注官方微博,龍大說有驚喜,就這樣,下期再見!
第70章 Chapter•70
夜風習習,皓月當空。
「誒,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禦風坐在屋頂上,一瓶接著一瓶地喝著悶酒,聞言,他冷漠地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歐陽善淵坐下來在他的身旁,淡淡地看著遠方:「左護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就是想跟名門正派撕破臉皮正式宣戰。我們的身份捏在他的手心裡,隨時都有被曝光的危險。你呢,你想留下來,還是回聖教?」
禦風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面容平靜:「不知道。」
歐陽善淵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不知道?我還以為你這次回逍遙穀是因為要和左護法裡應外合,畢竟無崖子已經懷疑你了,只要順著蛛絲馬跡查下去,總有一天會查到你的身份。」
禦風微微抿嘴,帶著苦笑的意味:「他懷疑便任他懷疑去,我不在乎。」
歐陽善淵皺起劍眉:「你這是要放棄先機,打算被動挨打了嗎?」
少年的手指緊緊扣在酒壺的沿兒上,指甲外沿都泛著青白色:「沒有,我在等。」
「等什麼?」
禦風微微挑了一下劍眉:「我在等一個謊言。」
歐陽善淵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此刻少年的神情,不得不說,他現在挑眉的神態像極了扶搖。
是不是兩個人呆在一起久了,連神態動作都會在潛移默化中受到影響?可那個女孩,是逍遙派的掌門首席弟子。沉默了半響,歐陽才說道:「我從前跟你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禦風沉默著,只聽他繼續說道:「這世間,哪一方是強者我才會加入哪一方;誰的武功最高,我便追隨誰。」
歐陽轉頭深深看向禦風,「如今白道被黑道掣肘,按理說,我應該摒棄苦心經營多年的身份,而如今也是回歸聖教最佳的時間,可是如今的你,還沒有強大到有資格讓我為你賣命。」
禦風喝酒的動作一頓,雲淡風輕:「你知道了?」
歐陽善淵嗤地一聲笑:「這種事情,只要熟悉內情,暗中觀察一下便能看得出來!當然,我是在地牢中才明白了左護法一直用來掩飾的身份是蔔運算元,若他是蔔運算元,憑他平日裡對你的態度,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來!」
是啊,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得出來。
而阿搖一向聰明得緊,為什麼這一回,她又變得糊塗了呢?
禦風反手撐著身子,仰著頭看著沉沉的夜空,嘴角微不可聞地一樣,眼角便隱隱約約出現了笑紋,而順著紋路,笑意便蕩漾進了少年的眼瞳之中,像是有頑皮的孩童在他平靜深沉的眼睛裡丟了一顆很甜很甜的糖果。
歐陽善淵看著猛地一個翻身躍出的少年,不由得高聲問道:「喂,你幹什麼去?」
而夜色下,少年早已幾個縱身飛遠,徒留問回聲蕩漾。
白衣鎧甲的少年低頭輕笑一聲,目光挪向一旁的幾個沒開的酒瓶,便打開來仰頭灌下一口——苦心經營了那麼多年的身份依舊如同單薄的窗戶紙,經不起這江湖風浪,一捅就破。
何況,那個叫靈絕的和尚說出的預言,雖然像是玩笑,卻如同幽靈般籠罩在他的心上,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魘。
歐陽善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偏著頭打量著手中的酒瓶,漫不經心地一笑:「真是對不起了。」而下一刻本來還好好地放在他手裡的酒瓶一下子直直墜了下去摔得粉粹。
歐陽善淵眼神中明明暗暗,半響,他一撩前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頂。
當沙漏裡的沙子漏光了之後,我微微一揚眉,看向瑟瑟發抖的烏鴉青:「很好,看來你的同伴已經拋下了你。我一向人道,你可以自己選擇一個死法。」
烏鴉青都快哭了:「女俠,小的真的知道錯了!您就算了現在殺了我,秘笈也拿不回來啊!如果女俠的秘笈在萬仙大會上被眾人傳閱,還不是勞煩女俠您自己動手一個個去宰人?」
無崖子皺眉:「師姐,你別再為一個江湖雜碎浪費時間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穀中之事。」
我站起身來,一抬手掌風便斬斷了烏鴉青身上的繩子,見他臉上一喜,我便冷笑說道:「師弟,你帶著禦風他們先回去,我跟著他去追我的秘笈,等拿回東西我就來追你們。」
無崖子眉頭皺得更加深:「你又要自己單獨一個人行動?!」
我已經掏出了蠶絲手套戴上,淡淡說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抬起頭,見少年憂怒參半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便見無崖子愣住了,「現在還只是江湖雜碎,我從他們手裡搶回我自己的東西,總比我從一個勞什子百足大仙手裡搶回秘笈要容易得多吧!」
我走上前一把提起站不住腳跟的烏鴉青,回頭難得深沉又老練地說道:「放心,我有分寸的,如果有事情我會讓小黑來找你們。二師弟,如今已經耽擱了一段時間,你要加快一些回谷,師父如今受傷閉關,不能出半分差錯。」
說完後,我便不等無崖子再說話,吹了一聲響哨提著烏鴉青就飛身離開了。
看著駕著白鷲高飛而去的紅衣少女,無崖子有些不甘地捏住了拳頭,他瞭解自家的師姐的性子,自然明白她不同于其他武林人士把武功秘笈看得比命還要重的人,除非,是那一本秘笈裡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從前她不同于常人的行為,無崖子微微眯起桃花眼:「會有什麼秘密呢?」
一路上,烏鴉青捂著眼睛,叫得淒慘極了:
「媽媽咪呀這也太高了!女俠咱們能騎馬別騎鳥嗎?」
「啊啊啊!我恐高,我不行了,要吐了!」
「啊啊啊啊!!誰來救救我啊!」
我忍著一腦袋的青筋,當頭給了烏鴉青一個爆栗:「你再叫,我就把你丟下去!你以為我想讓小黑馱著你啊,要不是你還有用,我早就把你一把推下去了!」
烏鴉青害怕地用手緊緊捂著眼睛:「嗚嗚嗚,人家從來沒有飛得那麼高過啦!」
終於一路在烏鴉青撕心裂肺的吼叫聲裡,我們落了地。一等落地,他立馬竄到了一棵樹下嘔吐著,一副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腎都一併嘔出來的樣子。
「嘔——!!」「哇——!!」「嗝,嘔——!!」
我捏著鼻子,驚覺日後自己作為天山童姥穩定江湖之路,不是一般的坎坷。
見他吐得實在是太噁心了,我索性轉過身親昵地拍了拍小黑光禿禿的腦袋,抱著它有些委屈:「這次辛苦你啦,飛了那麼遠還要多載一個廢物。」
白鷲感受到我心情的低落,便伸著翅膀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以示安慰。我靠著它,突然聽小黑明亮地叫了一聲,隨即輕輕推開我,飛身而去。
我轉過身一看,忍不住暗罵了一句靠!——本來在樹底下嘔得死去活來的烏鴉青一下子不見了!
沒想到這廝看起來一副老實相,其實還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不過我轉念一想,其實也對,身為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妖魔鬼怪,恐怕一個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閑閑地坐在一棵柳樹上,隨手扯了一把柳枝,把柳枝編成一段繩子,耐心地等待著。
「誒喲!——」
只聽一聲慘叫聲,我微不可聞地抬起眼,看向被白鷲叼著摔了一個大跟頭趴在地上的烏鴉青,撲哧一聲笑道:「別給你姥姥行大禮,我可不會給你壓歲錢!」
烏鴉青又驚又懼地看著我:「別、別、別殺我!」
我一個縱身越到他身前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的手連著脖子一同困了起來,再是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舉著自己的拳頭:「見過我這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嗎?跟你講,再逃跑一次,我先廢了你的一條腿,逃跑兩次,我就廢你一條胳膊!一邊有手,一邊有腿,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想不想感受一下是什麼滋味?」
烏鴉青連忙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苦求到:「女、女俠,小的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哼了一聲,把他提起來,順便牽著柳條,像遛狗一樣:「前面帶路!」
烏鴉青一邊踉踉蹌蹌地往前走著,嘴裡還喋喋不休著:「誒,女俠,你知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嗎?」
我扯了扯嘴角:「別叫我女俠,叫我姥姥!」
烏鴉青誒了一聲,非常有眼力見地改口道:「姥姥你估計沒聽說過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但是我們主人百足大仙你應該聽說過吧?」說著,還意味深長地回頭瞧了我一眼。
我冷笑一聲,知道他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那可對不起了,真是從沒聽過有這一號人物。」
烏鴉青腆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說道:「你若是想在萬仙大會上奪貢品,為何不多叫幾個幫手來?百足大仙的武功深不可測,而且這回因為十三太堡尋到了多年不見、珍貴異常的雪蓮子,百足大仙是要親臨萬仙大會的,到時候恐怕會有你苦頭吃,哼哼!」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柳條,不動聲色:「你是說,這次十三太堡的貢品……是雪蓮子?」我噗嗤一笑,語氣輕蔑,「喂,真的假的?就你們一群烏合之眾,還雪蓮子,當心別把牛皮吹破了!」
烏鴉青嘿了一聲:「十三太堡敢放出話來,就說明那雪蓮子必定是真的!何況,若是他敢拿假的雪蓮子來糊弄百足大仙,嘿嘿,恐怕一門老小都不得好死!不然,我們也不會走投無路出此下策啊。」
小黑吃痛地一叫,然後哀怨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鬆開了掐它翅膀的爪子,又摸了摸:「哎呀,對不起啦,我太激動了。」說罷,見烏鴉青往前走了兩步,我停下來迅速地拿出手帕,咬破了手指頭在上面匆匆寫下一行字,然後綁在了小黑的腳上,低聲說道,「去找無崖子禦風他們。」
白鷲偏著頭看著我,哪怕是腦袋都禿了一塊,仍然萌得一塌糊塗。
我輕笑了一聲,踮起腳尖抱了抱它的脖子:「好了,快去!」
等被抱夠了,小黑才響亮地叫了一聲,張開翅膀猛地一下便竄入了天空。
回過頭,我見到烏鴉青長著嘴巴呆滯地看著自己,便倏地收回了笑容,一個爆栗過去,怒道:
「看什麼看,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小龍(拿著劇本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作為出場不到五分鐘,就圈出一圈迷妹的白髮美男子,不知道你對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白髮禦風(一臉淡漠):有.
小龍(連忙追問):啊,是什麼?快跟螢幕面前的迷妹講一講.
白髮禦風(指著自己的頭髮):導演,麻煩下次給本座換一個不用過敏的頭套.
小龍(抓狂):拜託,你的出場而是很高冷霸氣的,你這樣說不怕人設分分鐘崩塌嗎?
白髮禦風:.......
小龍(更加抓狂):喂,你這樣咱們進行不下去啊,親!
白髮禦風(疑惑):這不是高冷的表現嗎?
小龍(揮手):很好,這是你最後一次上我們的小劇場.
第71章 Chapter•71
一路前行走至天黑,從大道逐漸至山道之中,越往裡走,四面雜草越發長得茂盛。
眼見天就要暗下來了,我不由得有些浮躁,拽了拽柳條:「喂,你走對了沒有?」
「這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還能走錯?小丫頭人小鬼大,現在才知道害怕?」烏鴉青晃了晃腦袋,語氣中那幾份按耐不住的得意讓我後脊發冷,但是又找不出他的錯處。
於是,我冷笑一聲,隨即惡狠狠地威脅說道:「別跟我耍花樣!否則,在出了差錯之前,我會先一把捏死你,聽到沒有?!」
烏鴉青道:「我打不過你,自然你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我雙手都被你捆著,你還能怎樣?」
一路上,我算是摸清楚了烏鴉青的脾氣,當真是所謂的賤骨頭。一個時辰不打,他就會給你蹬鼻子上臉。我癟嘴冷笑,然後手上用力向外一翻再一甩,那柳條便像是一條蛇尾般啪地一下抽了烏鴉青一個大大的耳光。
我微微一笑:「我能怎樣,你可以盡可能地惹怒我,然後你就能知道我到底能把你如何。」
烏鴉青被我柳條抽得半張臉上的紅痕刺眼得緊,於是隨即媚笑道:「我哪敢惹怒您老人家啊!若我主人不是百足大仙,小的我定為姥姥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一番話說得連個飽嗝都不打,也不知道在那百足大仙面前陽奉陰違過多少次。
我哼了一聲,也不再答話。
再往深處行兩三裡,便見叢林中隱隱有燈火在移動,只是不同於尋常燈火暗紅昏黃的顏色,隱隱透著綠光,像極了叢林中潛伏孤狼的眼睛。我目光劃過身旁烏鴉青難以掩飾激動的臉頰,便知那燈火非比尋常。
「小姑娘,」烏鴉青得意地抖著退,看向我,「這裡就你一個人,萬仙大會可是齊聚著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邪魔外道,任何一個放出江湖去,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勸你還是現在知難而退吧!」
我沒理他話語中的諷刺和警告,而是抱著胳膊斜睨著烏鴉青:「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長腦子,小姑娘?呵……」我低頭一笑,隨即一抬手,啪地一聲,又給了他另半張臉一巴掌,這下他臉頰一邊是藤條印一邊是五指印,腫的老高跟鼻青臉腫的他配起來,倒也算般配。
烏鴉青雙手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他剛才早已防備好了,卻不想,還是結結實實地措手不及地挨了一個耳廓子。
我嗤笑一聲:「再敢叫我小姑娘,下回就不只是一個耳光了。」
耳朵微微一動,我側過臉便聽到了一行人正朝我們這邊靠近。
而回過神來的烏鴉青連忙伏低做小、低頭哈腰,道:「誒,姥姥,您老請這邊走。」
我奇怪地看著他:「走地上,你當我傻嗎?」
烏鴉青表情一僵,隨即強顏歡笑道:「那敢問姥姥想怎麼走?」
我先是一抬手扼住他的下巴,隨即附上一枚我剛就地取材做成的藥丸。看見烏鴉青幾乎是鐵青著一張臉,我笑眯眯問道:「怎麼樣,味道好吃嗎?」
聞言,烏鴉青咂了砸嘴巴,老實地搖頭:「有點幹,還帶著一點澀,還有一點甜,很像,唔,地精的味道。」
地精是什麼味的?大概是純泥土味的。
我眼珠一轉,鬆開他,一臉高深莫測:「喂,你知道什麼叫斷筋腐骨丸嗎?」
烏鴉青一臉懵逼:「斷筋腐骨丸?」
我笑起來:「就是剛才你吃的那個如同地精味道的東西啊。」仿佛對烏鴉青絕望的臉龐視若無睹,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就是一種能讓你全身軟筋盡斷的□□,想一想筋脈盡斷是什麼滋味?」我掰著手指頭,神情天真,「那個大概就是手不能動,腳不能動,脖子不能動,舌頭不能動,最後就連你眼珠子都不能動!」
烏鴉青連忙跪在地上用力地摳著喉嚨,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
我估摸著那些人的腳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只要這一趟你助我拿到兩樣東西,事成之後我便給你解藥,怎麼樣?」
烏鴉青生無可戀地問道:「如果我拒絕呢?」
我站起身來,順手抽出了插在靴子上的匕首:「那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在這裡肥地了。」
自從在魔教那裡吃過兩次虧,我便一直苦練暗器功夫,並且渾身上下連髮髻上的朱釵,能放武器和暗器的地方我基本都放了。
還沒等我說完,烏鴉青的求生欲望就迫使他一把抱住我的小腿說道:「別別別,小的甘為姥姥當牛做馬,萬死不辭。」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微微一笑,算計著時間剛好,便一把揪著烏鴉青的後衣領,縱身一躍,便攀上了幾丈高的大松樹。
烏鴉青被嚇得剛要嗷嗷直叫,我便出手精准地點了他的啞穴,然後眯著眼睛打量著經過來樹下的一行人——
「這次萬仙大會是為了給百足大仙過八十大壽的,聽說大仙他甚至要親臨,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哼,你聽說了沒,十三太堡這次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了世間難尋的雪蓮子要孝敬大仙他老人家,這可是給他一門長了臉,只是連累了我們,送的貢品若是不合心意恐怕有的苦果子吃了!」
「子時,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眾仙齊聚,也不知道那老人家出不出祁連山的老洞穴。」
「嘖嘖,百足大仙已有十多年未下祁連山了,我們這些人才有了十幾年的太平日子,這次大會他老人家若是親自前來,恐怕就不是萬仙大會而是屠仙盛會!」
「都有雪蓮子來為百足大仙延年益壽了,咱們這百歲靈芝千歲人參的,還上得了什麼檯面?」
「別說了,當心禍從口出!咱們還是快些走吧,若是其他島主洞主都到了,總是不好的。」
一行人漸行漸遠,我便提著烏鴉青從樹上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順手解了他的啞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那些人的背影。
烏鴉青湊過來,一張花紅柳綠的臉嚇人的緊:「誒姥姥,你在打什麼主意呢?」
我摸著自己的下巴:
「我在想,你們三十六道七十二洞的人,是不是有為別人當牛做馬的傳統?」
烏鴉青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江湖的規矩便是如此,誰是最強者,誰才能說了算。我們這些旁門左道,技不如人又不屬於名門正派或者魔教旗下,便只能尋找大樹來保護自己,雖說代價有些大了,可至少能在這非黑即白的武林中,保存我們自己的做派。」
我一邊走,一邊好奇問道:「那你們又是如何選擇大樹的呢?」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上可從未有制高點這個說法,除非是厚臉皮的井底之蛙。
烏鴉青回答道:「名門正道有名門正道的規矩,邪魔歪道有邪魔歪道的道理。你們是喜歡搞什麼武林大會來推選勞什子武林盟主,我們則是誰只要一人同持玄武鐵權杖和朱雀鐵權杖,誰便可號令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豪傑群雄!」
這下倒是稀奇了,我嗤笑一聲:「你們這也太隨便了吧!」
烏鴉青不服道:「你個……這般大人物也不懂我們的道理了。這是百年前就已經有了的規矩,不像正道幾年才舉行一次的武林大會,我們這是便是誰武功最高能得雙鐵權杖,誰便能號令天下眾妖千魔,只是若是雙牌一出,只要有人敢去挑戰,鐵令的主人都不得有任何推辭。」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只是背著手繼續往前走。
明月緩緩爬上整個夜空的中央,照亮著下面的曠野平原,而四周的低矮丘陵卻像是山神一般駐守著在這片平原之上。
可是四面八方卻湧動著人的氣息,我停下腳步閉上眼睛細細地分辨著他們的聲音,而烏鴉青見我不走了,便奇怪道:「誒姥姥,你怎麼不走了?」
我抬起眼看向他,微微一笑:「從現在開始,我扮成你身邊的一個小丫頭,既然群妖都來了,咱們自然也不能偷偷摸摸的,自是要大大方方地湊一湊千妖百鬼夜行的熱鬧!」
烏鴉青被我臉上的笑容閃得一愣,腦子轉不過彎來:「我烏鴉青什麼時候有過丫……」見到我眯起了雙眼,他腦子終於回來了,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我堂堂碧波島島主,怎麼可能連個丫鬟都沒有。」說著,他就背著手帶著我大搖大擺地往前走找他的隊伍去了,途中碰見了幾個其他洞的洞主還極其自然地寒暄了幾句。
「誒,烏老么,你臉上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難不成被人同揍了一頓?」
「哪裡哪裡,安島主有所不知,這是江湖上最新盛行的花紅柳綠煙熏妝。」
「幾年不見,安島主你看他烏老么身邊還多了一個水靈的小丫頭!」
「啊?哪裡哪裡,也就是一個一般水靈的小丫鬟。」
「我這裡有幾位美婢,不如用這幾個美人,換你一個小孩子?」
「這個這個——」
我眉梢微不可聞地一挑,似乎感受到我身上的殺氣,烏鴉青連忙說道:
「多謝桑土大公美意,只是我這個丫頭脾氣烈得很,比起桑土兄身旁幾位美人,恐有不妥不妥……」說罷,烏鴉青就連忙帶著我轉了一個彎,跟屁股著了火一般急急溜掉了。
我嗤地一聲笑:「瞧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子!你怕他做什麼,難不成,他還能吃了你?」
烏鴉青擦了擦滿頭冷汗:「誒喲,我的姑奶奶,你聽到他們叫我什麼了嗎??」
我上下掃了他一眼:「烏老么。」
烏鴉青比出自己的尾指:「老么的意思你懂嗎?就是武功最低、身份最低、說話發言根本沒你份兒的那個位置。而剛才那兩個,一個是安島主,一個是桑土公,都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數一數二的人物,我覺得我剛才那麼說,簡直就是不想在這裡混了。」
我抱著胳膊:「喂,好歹也是一個什麼島的島主,你能有一點志氣嗎?」
烏鴉青指著自己一張花紅柳綠的臉,道:「在江湖中,我若是有志氣,能讓我不挨打嗎?」見我愕然的樣子,他自嘲地一笑,「如果要志氣就要挨揍,我還是不要這志氣為好!」
說罷,他就轉過了身,悶頭向前走。
自從認識烏鴉青以來,他便從來都是一副賤皮相,沒想到這廝還有這種林黛玉式傷春悲秋的時候。我搖頭一笑,追上去:「誒,烏鴉青,是不是就是因為你的外號是烏老么,經常受人欺負,所以你以後生了一個兒子,就直接取名叫烏老大啊?」
「烏老大麼?……」
烏鴉青停下來了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得不說,現在他這目光還挺瘮人的,看得我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當我想轉移話題的時候,便見他拍掌,仿佛下了一個決定之類的:
「以後我要生一個胖頭小子,名字就叫烏老大。嗯,老大……嘿嘿,好名字,就這樣定了。」
我一臉呆滯:……
(畫外音:阿彌陀佛,原來烏前輩的名字是姥姥你取的呀!)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快樂∼
女主阿搖,也就是天山童姥,我對於她這如果裹腳布般的一生裡安排了大概是四場經典打戲。
而我們現在即將逼近的是第一場經典打戲,也是作為她人生重要專業點之一,情感戲會有但是有點少,畢竟天山童姥的一生不會只談戀愛,要一邊撩妹撩漢一邊走上人生巔峰∼
第72章 Chapter•72
此時,一枚綠色火箭射向天空,砰地一聲,像是一把大傘驀地撐開,炸成了綠色的焰火。這才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中間的平地上架著一方十人高的寬闊高臺,而那深碧色的火焰嗤嗤地墜落下來,如同詭異的鬼火,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所到之處把平原丘陵映成了墨綠色,然而火焰落盡,又重歸一片黑暗。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只是憑藉著那火焰照亮平原的眨眼功夫,便見到了四面丘陵滿山滿坡的人。我搖了搖腦袋以為自己眼花了,結果再看過去,只見前後左右的矮丘山坡上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只不過天黑中瞧不大清楚。
見此情景,我嘴裡不禁逸出一句感歎:「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群妖,到底有多少人?」
身旁的烏鴉青聽到了我這句話,驕傲之情溢於言表:「若說這次群仙大會來的英雄豪傑,恐怕加起來已有千八百個人了,可若是問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一共有多少人,那就不是萬八千就可以說得清楚的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有人以輕功快跑連奔間,點燃了四面長道上的點火台,一下子,此方空曠昏聵的天地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只見那方高臺周圍的地面上有什麼東西在閃著光,只不過離得太遠又或者是天太黑,看不大清楚。
而伴隨著點火台被點燃,正南面矮丘驀地上升起了一盞橘黃色的孔明燈。
烏鴉青低聲說道:「萬仙大會開始了。」
我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喂,我的秘笈,你特麼的給姑奶奶我放哪裡去了?」
烏鴉青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說道:「那個,有專門的人負責收貢品,現在已經收上去了。」
見我一抬手,烏鴉青連忙抱著腦袋:「哎呀你先聽我說嘛,百足大仙的使者會當著眾人的面把各島各洞祝壽的禮物記錄在冊,如果滿意就會收下,如果不滿意,就會把上供的人揪出來重重責罰一頓。所以別急,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我哼了一聲,放下手。
正東、正西、正北方向各有暖紅色的孔明燈,仿佛襯托著那枚橘黃色的孔明燈冉冉而升。
一時之間,四面八方各有燈盞升起。不僅如此,各洞各島也點燃了各自的燈火,火光各不相同,紅色、橘色、金色、綠色、藍紫色,各自相交匯在一起,忽明忽暗、盈盈氹氹,仿佛七彩的湖水一般籠罩在各方妖魔鬼怪的臉上。
我目光一一從四方那些人的臉上滑過,只覺得,原來江湖並不只是非黑即白的樣子,而在黑白兩道之間還有很多人,譬如這群旁門左道。
這群人之中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異族奇人大多奇形怪狀,仿佛從天南地北而來。
本來在逍遙派算是怪胎的我,在這裡其實根本毫不起眼,又或者外人看來正常的人在這裡才是神經病才是異類。
我感覺自己仿佛是巍巍山河之中的一粒浮游,又像是浩瀚天地間的一尾紅魚,心臟砰砰地跳著,和著烈烈擊鼓的拍子,感到有什麼奇怪又新奇的東西緩緩地充斥在整個心房中。
「咦,你笑什麼?」烏鴉青奇怪地看著我,問道。
我嘖了一聲,抱著胳膊偏著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樣子。」
烏鴉青好奇道:「以後的樣子?你看到了什麼?」
那寬闊高臺上驀地燃起了幾丈高的火焰,而四下便現出了哈哈嘿嘿哼哼的笑聲,越笑人數越多,其中不乏內力深厚者將自己的笑聲送至幾裡外。
而那笑聲伴著鼓聲,仿佛一支強力的興奮劑注入了我的脈搏,連著心臟一同砰砰跳著。
我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可還是壓抑不住心臟的跳動。
烏鴉青見我遲遲不答覆,便用手小心地戳了戳我,於是我轉過頭朝烏鴉青挑嘴一笑:「以後我會成為的樣子麼……也許回去相安無事,又或者留下群魔亂舞。」
朝前邁出了一步,在烏鴉青一副『你是神經病』的目光下,我緩緩張開了雙臂,而夜風拂過我耳旁的碎發、紅色的裙角——
或許是命運的暗示,又或者,是我即將邁出腳步的不遠歸程。
「喂,你瘋啦?」
烏鴉青一把把我拽回來,「你想這個時候引人注意嗎?姥姥你要是想死,可以再找一處地方,我可不想給你去陪葬!」
我抱著胳膊,揚眉一笑:「你相信命運嗎?」
烏鴉青一臉懵逼:「啥玩意兒?」
「命、運!」我笑起來,一字一頓清晰說道,指了指自己腳下的土地,「而我一定要走的命運,就是成為這裡的主人。」
烏鴉青嘶了一聲,皺著一張臉打量著我。
我估計他一定是覺得我腦子進水才會說這樣的話,然而沒想到,烏鴉青見我仍然一臉認真,便指了指四周,不可思議地說道:「就這荒郊野嶺、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還想占山為王嗎?這能幹啥,耕地啊?那你還不如來我的碧波島,雖然地盤小,可風景優美土地肥沃,我可以給你一畝三分地。」
說罷,他還得意地仰天大笑。
……
我轉了一個頭,扶額,看來我高估了這廝的智商。
而不遠處隱隱傳來呼嘯風聲,雖然被四方笑聲稍稍掩蓋,可也帶著淩人之勢。
「有人來了!」我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是那個勞什子百足大仙嗎?」
烏鴉青連忙噓了一聲,對我解釋道:「不,是十三太堡那個傢伙,每次出場都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他的話音落,便見一個暗金長袍梳了高髻的男子一路踩在樹梢上,借力一個躍身便落在了那高臺上。伴隨著陣陣叫好聲,在那個男子轉過身的一刹那便見到了他的一張透著生意人獨有的精明神氣的臉,明明不過是四五十的年紀,偏偏眉毛全全白了,整個人加上髮型裝束活脫脫像一隻金光閃閃的貓頭鷹。
果然,這一手輕功,便讓在場幾乎所有妖魔鬼怪的目光黏在了他的身上,發出了如雷般的響聲。
我扯了扯嘴角,不以為然:「嘖嘖,裝逼,也不怕遭雷劈。」
還未等十三太堡享受完萬眾矚目的感覺,另一面人未見便遙遙飛來了一尊青銅鼎,鼎身上花紋繁複而繚繞,一看便是上了年紀的古物。眾人連忙四散開去,而那樽青銅鼎仿佛自己長了眼睛生了腿似的飛身落在了高臺上,發出『哐啷』一聲沉悶的聲響。
「碧磷洞洞主木久青也到了!那一尊青銅鼎是他們碧磷洞洞主傳家之寶!」烏鴉青剛這樣說完,便見一老者從天而降,穩穩地單足立在了那青銅鼎的一邊沿。見老者到來,十三太堡拱手說道:「多年未見,木洞主這舉鼎功夫又精進了幾分。」
木久青撚著自己黑白參半的鬍子:「百足大仙一日在世便捏著雙鐵令一日,老朽這身功夫便一日不敢擱下,倒是十三爺的生意倒是在江湖上風生水起,也不知道,過了這些個年,武功到底是精進了還是退步了?」
十三太堡不可置否:「功力只會越練越深哪有越練月退回去的道理,只不過比起木老來說,小弟我在武藝上自然是要甘拜下風的。」
木久青哼了一聲,背著手道:「聽說你這次進貢的,可不是一般的寶貝?雪蓮子萬金難求,你從哪裡得來的?」
十三太堡山水不露地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是萬金難求,只要出到了比萬金還要高的價格,自然就會有人乖乖地把我想要的東西送到我的手上。」
我眯著眼睛看著那高臺上的兩個人,十三太堡的功夫勉強能算一流,可是他精在頭腦,光從他把自家賭坊開成江湖獨大一家便知他這個人心思詭譎、狡猾多端;而那個碧火洞洞主木久青,單憑他剛才露的一手舉鼎功夫以及金雞獨立在青銅鼎邊沿而不倒來看,他的武功便已算是和武林盟主那群人比肩的了。
一個能文,一個能武;
一個狡獪奸詐、老謀深算,一個狂妄自大、精明老練。
能讓這兩個人,哦不對,是這裡所有的邪魔歪道同時對其俯首稱臣的百足大仙,又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晃了晃腦袋,突然覺得有一種任重道遠、道阻且長的壓力山大。
烏鴉青似乎看出我所想,便試圖勸說我道:「你看,如果你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偷去要給百足大仙的貢品,你起碼要能同時打贏他們兩個,以及隨時提防著守在暗處的那些百足門下的弟子!」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頭,還在我面前晃了三晃,晃得我心亂如麻。
於是,我一個爆栗敲上去:「像只蒼蠅一樣在那嗡嗡嗡的,你煩不煩?」
見我發飆,烏鴉青自覺地捂住了嘴巴。
而這個時候,便聽一聲飄飄渺渺、斷斷續續的聲音喊道:「百足門使者到,眾仙行禮!——」
伴隨著激蕩的鼓聲,那道聲音仍然在回蕩著,像是亂麻一般纏在人心之上,帶著惶惶不安,而那些綽綽人影也伴隨著這句話搖晃著統統跪了下去,就連高臺之上的十三太堡和木久青也不得不向使者單膝行禮。
烏鴉青一把把我拽下去:「都跟你講了,別惹人注意!」
我蹲在地上,按捺不住好奇心抬頭看去,然後在接下來的十秒中——
三觀盡毀。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妖魔鬼怪以及萬仙大會的設定參考自《天龍八部》,如有侵權請告知,立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