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後來
☆、番外：我的大小姐
沈羽還記得，從他有記憶開始，她就是那樣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
永遠閉著眼，一臉蒼白和憔悴，躺在純白的房間裡。
他的父親是一個永遠把Boss和家族放在第一位的男人。當然，很多年之後，他也變成了那樣的一個人。
他的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大小姐，是因為母親生病住院了，沈明不放心把他一個讓放在家裡，就帶著他去了醫院。
他第一次見到大小姐的時候，父親先給邋遢的他擦了擦臉和手，才把他抱到床邊，指著一頭金髮，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對他說：
「這是你的大小姐，你要保護她。」
是他的大小姐。
這句話就那樣毫無徵兆地印到了他的心裡。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伸出了手指，戳了戳顧念的臉，軟軟的，暖暖的。
那次之後，他好像就喜歡上了那個安靜的躺著的女孩。
而因為母親的離世，無暇照顧他的父親，開始經常把他丟到醫院。他的童年，大多時光都是陪著顧念度過的。
應該說，是她陪伴過自己最孤獨的一段時光。
給她梳辮子，把老師新交的課文讀給她聽，向她炫耀自己打架贏了，講述自己的煩惱……
她是最忠實的聽眾，最溫柔的樹洞。
那一天，顧依然又一次出國歸來。
男人俯身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看著他好奇的眼睛，拉出笑容，溫柔的說道：「謝謝你照顧我家小念。」
「Boss，這是這個孩子該做的事。」父親在旁邊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帶著欣慰和自豪的語氣繼續道：「他很喜歡小姐，經常陪著小姐說話。」
「是嗎？」
男人的聲音不真切的傳來。
「喜歡！」
他回答著，歪著頭看到顧依然坐在了病床邊，雙手交疊著，撐著床邊，他的頭靠著手，溫柔而悲傷的目光落在沉睡的人身上，沉默的，微曲的側影好像承受著什麼。
然後他聽到了那個人輕笑了一聲，對沈明說：「既然喜歡，如果你兒子和其他人結婚前她能醒來，我就送你一個兒媳婦吧。」
「誒——Boss不要亂開玩笑啊！」
媳婦？
沈羽的腦袋裡掠過這個詞，他想到了什麼，走上前去，怯怯的抓住了顧依然的衣角。
對上大人不解的目光，他低下頭囁嚅著說道：「真的可以嗎？」
他的母親說過，媳婦就是以後代替她和父親，和他一起生活的人。
他喜歡那個漂亮的小姐姐，想要和她一起生活。
「……可以啊，但是你要變得很厲害，厲害得不讓她遇到任何危險。」
顧依然垂下眼瞼，輕聲說道。
大概在大人眼中，這只是一時的玩笑話，只是內心的一點希。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就定下了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變得很厲害，厲害得不讓大小姐遇到任何危險。
那個時候，他單純的認為，只要自己變得很厲害了，她就會醒過來，成為自己的妻子。
十歲那一年，在學校不學無術只會打架的他，因為全部科目不及格，被父親扔到了去義大利的私人飛機上。
「我不要走！大小姐還在這裡！」他這樣大叫著，被丟進了機艙裡，摔得七葷八素。恨恨地抬起頭，他看到一時不察，好像蒼老了很多的父親。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父親看著他失望和痛心的眼神。
「我沒有時間和精力瞭解你的內心想法。既然你對學習不感興趣，那就去義大利修行吧。Boss已經替你找好師父了。等你修行結束，再回來。」
「可是……」
他徒勞地掙扎著。
不想走啊……他還沒有和大小姐告別。
「等你修行結束，或者，大小姐醒的那一天。」沈明說完，關上了機艙門。
這個不負責的，永遠把Boss和家族放在第一位的父親，就這樣拋棄了他。
在義大利，他就像飛出了籠子的鳥，隨心所欲，任意而為。他是師父所有學生中最有天分的那一個，也是最努力的一個。就像一個寄託，在異國他鄉的他，想要快一點回去，快一點變強，否則，他就不能保護好大小姐了。
很好笑的是，等到6年的修行結束，他才知道，他一直等著的那個人，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醒。他就算再努力，再拼命，就算變成世界第一，她都可能不會醒來。
消沉頹靡了一段時間，師父找到了他。
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人啊，始終是抱有遺憾的。」
那他的遺憾是什麼？
只是單純的因為不能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嗎？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的遺憾是，她不能看到這個世界，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歸鳥，看不到他……
拒絕了父親的好意，他繼續留在了義大利，繼續修行。
他想要變成最厲害的人，他不想繼續看到他的大小姐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都會呆在義大利，跟在師父身邊，去挑戰各種厲害的Hitman，就這樣逃避。
直到，沈明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裡，只有一張照片。
是他的大小姐，朝著鏡頭微笑的照片。
******
好像黑夜出逃，一路上磕磕絆絆，身後有不知名的危險，他用盡全力奔跑著…直到終於看到了亮光，出現了新的景象……
他的大小姐坐在那裡，朝他慢慢的展開了雙手。
「你是小羽吧？」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她面前，遲疑了一會兒，才略羞澀地點了點頭，彎下腰接受了這個示意友好的擁抱。
「…為什麼大小姐你會知道我？」
她把手裡的翻開的相冊轉向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是小時候的他，站在病床邊的一張照片。
而他還看到了旁邊寫著一小段話：
今天我的兒子小羽又來了醫院，他很喜歡小姐。希望小姐你快點醒來，這孩子剛剛失去了母親，如果是小姐你的話，一定有辦法開導他的——沈明
「這上面還有很多呢∼」
她笑眯眯的說著，往後翻了一頁。
這一頁上面的照片裡，還有他坐在床邊削蘋果，拿著課本念書……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照下來的，他完全沒有印象。
「明叔叔很關心你。」
顧念說完，把手裡的相冊放到了他手裡，疲倦地靠著輪椅，合上了雙眼。
「大小姐？」
「沒事……我有點累了。」
累了麼？
看著她閉上眼，胸口平緩的起伏著，沈羽有些發愣……他的大小姐，就像以前那樣睡著了？
他有一瞬間擔心那是永遠的睡眠，可瞬間就被自己可笑的念頭逗笑了。
看到了活蹦亂跳的顧念，他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
最開始他是不相信的，後來才有了狂喜的感覺，但下了飛機之後，再次踏到地面上，那種踏踏實實的觸感傳來，他的心裡反而只有迷茫和一點悵然。他和大小姐之間，一切都是他單方面的……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曾經一度堅持過的信念。
他要變成最厲害的人，保護顧念，因為她會是…自己的妻子？
不是的，那只是個玩笑話而已。
當真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
沈羽知道的，那個突然出現的銀髮男人在顧念的心裡很特別。
勸說Boss放棄對那個人的追究，時常望著院子發呆，有時候會突然把他叫成那個人的名字……而她卻不自知。
很難受。
明明那個傢伙對大小姐一無所知，而大小姐也只是和他初次見面。
很不甘心。
他可是有著為她變得更強的覺悟啊……
為什麼不能是他？
在彭格列的守護者向Boss提出聯姻，Boss毫不猶豫答應後，那個時候他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半點希望。
他比大小姐小了十歲，他不成熟，衝動，孩子氣，對顧家一無所知。
不管是哪一點都沒有讓顧依然放心的資格。
敗得一踏塗地。
而知道那個人不會娶大小姐之後，他心裡的雀躍，幾乎要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到後腦勺了。
他想自己還有機會，還有時間改變。
然後就被那個時隔一月再次出現的銀髮男人粉碎了。
被那個男人當作猴子一樣，遊刃有餘的戲耍……
就算聽說過彭格列的獨立暗.殺部隊巴里安都是頂尖的高手，他也沒有想到差距會這麼大。
斯誇羅擋住他的刀，在耳邊輕飄飄的嘲諷了一句。
「你礙事的要擋在我面前，憑的就是這種戰鬥力？」
「你這傢伙！」
是，他第一眼就知道，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可是他想要贏啊——所以才會不顧大小姐的阻止，沖上去。就算是輸掉，他也想堂堂正正的戰鬥一場！
「連做我的對手都不夠格。」斯誇羅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他一驚，轉身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沒人了，糟了……
「不要侮辱那把刀了，渣滓！」
腹部遭到猛擊，他站不穩，一下被踢飛出去。
在騰空的那一瞬間，聽到了大小姐驚慌的喊聲，心裡好像有人歎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摔到地上，他望著陰雲籠罩的天穹，就那樣放棄了。
真正的放棄。
*******
在那之後的第二天。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的他，從家裡的幫傭阿姨那裡聽說，大小姐帶著一個男人，去見了Boss。
雖然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但是見過Boss之後，大小姐很快收拾了東西，和那個人一起離開了。
真過分啊。
不管是Boss還是他父親，等了她那麼久，一直期盼著她醒來，現在，居然不管不顧地離開了。
……
篤篤。
「小羽，我進來了。」
推門打開，是抱著一箱啤酒的沈明，他斜了一眼躺屍的沈羽，走了進來。
把啤酒放到榻榻米旁邊，關上門之後，沈明很不客氣的把他從床上揪了下來，沒等他反抗就把一瓶酒塞到了他手裡。
原本要吼出口的話一下哽住了，沈羽眼神複雜的看了看手裡的啤酒，猶豫了。
「……我還沒成年。」
「囉嗦什麼，你是中國人，按我們的法律來說你已經成年了。」他說著，自己也拿起了一罐酒，拉開拉環，乾脆的喝了一口。
他愣了一會兒，也打開了拉罐。
刺啦——
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唔，好難喝。
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沈明瞟了一眼鬍子拉碴的沈羽，又喝了一口酒，才慢吞吞的開口：「我第一次喝的時候，也覺得很難喝。」
「可是很奇怪。為什麼身邊的大人這麼喜歡喝呢……後來才知道，其實只是想要喝酒的心情，而不是想要喝酒。」
把剩下的喝光，沈明迅速地又開了一罐。
「人啊，有時候需要發洩的東西。想要發洩什麼的時候，就管不上這酒的滋味了……」
他停住說話，看了一眼一邊流淚，一邊往嘴裡猛灌酒的沈羽，視線移到天花板上。
「我從來沒有給你講過關于夫人的事。」
「咳咳……」被酒嗆到了，沈羽猛地咳了咳，才看向眼中閃現淚光的沈明，「對。我只知道那場車禍，大小姐變成植物人，而夫人去世了。」
「嘛，你知道我遇到你媽媽之前，在義大利呆過好幾年對吧？」
「是……媽媽以前老說，因為在義大利呆過，所以父親你很浪漫，雖然我不覺得。」沈羽垂下眼，難受地抿了抿嘴，「我也覺得你根本不愛媽媽。」
「是嗎？」把手裡的空罐放下，他又拿起一瓶，一邊打開，一邊平靜的回答：「不能說不愛，也不能說愛。男人啊……也只有年輕的時候才會糾結愛不愛的問題。等到年齡到了，該結婚也就結了。」
這樣的觀念，無法贊同。
沈羽擰起眉頭，抹去臉上的淚痕，生硬的轉移話題：「那你為什麼剛才提到夫人。」
「嗯……只是覺得她並沒有死。」沈明說著，想到什麼，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去義大利是陪同夫人。那個時候她已經懷著小姐了……可是為了復仇，毅然拋下了Boss，嫁到了義大利。因為不放心她，Boss就派我去協助她。」
「你是說……」有些目瞪口呆，沈羽雖然沒有聽說過關于夫人的事情，但在他心裡，夫人就是大小姐那樣的，溫柔又端莊的女性。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個人，因為想要得到夫人，而把夫人的家族推到滅亡的境地。而那位大人死了之後，受到刺激，夫人就抱著必死的決心去了義大利……」頭痛似的用手捶了捶腦袋，沈明打了一個酒嗝：「這一點……小姐她和夫人很像呢~決定了要做什麼，就不會回頭。」
「成功把那個人的家族滅掉之後，夫人就帶著小姐回來了，結果沒過多久，就發生了那個車禍……我們趕到現場之後，沒有發現夫人的蹤跡，只有昏迷不醒的小姐。」
「……」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沈羽沒有料到父親會告訴他這段隱秘的過去，而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沉默地喝光手裡的酒，他剛拿起另一罐，沈明突然一下倒了下去，長歎了一口氣。
「小羽，我和Boss都很愧疚。如果當初在夫人上飛機之前，攔住她就好了。在義大利的時候，Boss不止一次讓我帶著夫人回來……我也沒有聽他的。」
他沉重而緩慢地吸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對上沈羽掙扎又猶豫的雙眼。
「Boss想把顧家交給你。」
「什麼？！」
呆滯的，他看到父親的嘴唇翕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聲音傳來……
「小姐會嫁給那個人。巴里安的劍帝也沒有入贅的可能，所以只能從這一輩的孩子裡挑選。結果他唯一能放心的，也就只有你了。」
徒勞的張了張嘴，沈羽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啤酒，視線裡，好像慢動作一般，他看到自己慢慢拉開拉環。
刺啦——
苦辣的液體湧進喉嚨，他一下嗆出了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番外就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補充之前的故事然後……
這裡大概講了一下為什麼阿爾伯特會知道沈明而是在之後才知道顧依然的。
薇拉【遊戲】的原本人設只是一個和顧念【現實】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只是因為因緣巧合而湊到了一起，原本薇拉不是顧念的樣子。
還有凱薩琳……如果你們還記得，並不是夫人的原型。
☆、番外：聯姻（上）
我的名字叫蘇珊娜，蘇珊娜*裡奇，除了家族下任Boss的身份之外，也經常被人稱作的庫洽的天才女兒。
同齡的小孩上小學的時候，我已經進入了黑/手/黨學校，進行繼承者素養這方面的專業培訓。
在我的房間裡，永遠擺著類似於《論boss的修養》這種「官方」教材，外加實戰輔導書，厚厚的一摞，放在我的書桌上積灰。
我從不主動的看那方面的書，我喜歡的是所有女孩喜歡的公主裙，蛋糕甜點，還有遊樂場。
可惜我從來沒有時間去享受那些東西，我也幾乎沒有時間放鬆，因為我每天的時間安排都是上課、上課、上課……無休止的上課。
這樣，我才能擔負起天才的稱號，才能繼承家族。
對了，我還有一個哥哥。
阿爾伯特*裡奇。——雖然廢材的名聲沒有加百羅列的小少爺那麼大，但在我們管轄的地區已經很出名了。而我悲劇的大部分原因就是他的廢材。
我失去童年，無休止的被淹沒在各種課程中的時候，他悠閒的和一群不入流的孩子拉幫結派。而我開始接管家族事業的時候，他開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日不出來。
我的哥哥對我而言，只是生命來源相同而已。我不喜歡他。
而我也並不恨他。
因為哥哥不成器而繼承家族，過早的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奉獻進去。和我同齡的女人已經結婚了，而我連一個可以曖昧的物件都沒有。而現在，為了家族，我必須走上聯姻的道路。不能選擇自己喜歡，或者適合自己的丈夫。
很可惜，我的所有犧牲，在阿爾伯特看來，是我奪去的。
他想要這個繼承者的位置，可惜父親選擇了更為上進和聽話的我。
不過，即便父親去世了，要我還給他的話，我也不會同意。我不願意把吞噬了我所有幸福的墳墓交到他手裡，去毀掉。既然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我已經不能再放手了。
可是……他還真會惹麻煩呢。
能對人進行精神控制什麼的……確實是個威脅，特別是他還入侵了彭格列十代目的精神世界。就算是我，也會把除掉他列為最優選擇。
只是……
「就算是垃圾，也有廢物利用的可能。」我望著彭格列十代那雙據說包容一切的眼眸，說得毫無底氣。背景音是那個巴里安的劍帝的叫囂，多少讓我有些心驚膽顫。
沢田綱吉輕輕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等待我的下文。
清了清嗓子，我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他的能力雖然現在衰竭了，但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恢復。而……某些時候，我想就算是彭格列，也有無法解決的問題吧？留著他，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哈——？別逗了，這種渣滓，能有什麼用啊！」身後的劍帝用著他的大嗓門刷存在感。
無法感同身受啊……失去喜歡的人什麼的。
揉了揉難受的耳朵，我看了一眼縮在地上已經停止哭泣、眼神空洞的阿爾伯特，深吸了一口氣。
我的哥哥，他……曾經是一個很注重外在氣質和內在修養的人，即使是個一無是處的廢材，他就是裝，也要裝出紳士的樣子。但在我繼承了家族，他就乾脆自暴自棄，開始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好像……我是罪魁禍首。
嘛，這種事情誰都不知道是誰害了誰。
可是，還是沒辦法丟下他不管。
「把他監控起來吧。」看著沢田綱吉的眼睛，我認真說，「他只是一個懦弱膽小的廢材，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威脅的。如果之後有什麼不對，再把他……抹殺掉吧。」
他的臉上浮現出了難以抉擇之色，我不知道他是在思忖留下我哥之後可能帶來的後患，還是在遲疑，放過我哥的決定能讓身後那位劍帝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
「彭格列……」不敢讓他再想下去，我打斷他的思考，用力捏了捏手，「我聽說……您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
他一下露出了讓我不知所謂的笑容，視線越過我落到了身後。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看到那位與斯誇羅齊名的日本籍劍帝，山本武朝我們露出了勉強的笑容。
「阿綱，就照她說的那樣吧。」
眼前的這個日本男人，為什麼明明一臉的傷痛，卻會替我哥說情呢？
我想要救阿爾伯特，是因為他是我的親生哥哥，而他願意放過我哥是為什麼？連彭格列十代目都會猶豫，為什麼他能說出口？
「喂——小鬼！誰允許你決定這傢伙的生死的！老子要宰了他！」被山本武攔住的斯誇羅左手上的劍危險的在空中揮舞著，他額頭青筋暴露，一臉不可抑制的憤怒，幾乎讓我感同身受了。
瞥了一眼還縮在地上的阿爾伯特，我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厭煩。
「把他帶走吧。」丟下這句話，我第一次在客人還沒有離開之前，回到了房間。
沒有阿爾伯特的日子，對我而言，同他還在這裡的時候，並無半分區別。
只是每個月少了一筆不多的開支，不用再安排人去照管他的一日三餐。
要說不習慣，最不習慣的應該是給阿爾伯特送飯的人吧。
我已經做到了身為妹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從此和他再也沒有關係。
在那之後沒過多久，雖然阿爾伯特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但是我的家族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一些平日不合的小家族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風聲，說阿爾伯特加害彭格列十代，竟然企圖挑撥我們和彭格列之間的關係。
該說什麼呢？哥哥他即便是離開了，也要給我留下一些回憶呢~
父親留下的輔佐我的長老提出了聯姻的方法，並且在沒有通過我允許的情況下，就私下裡聯絡了彭格列那邊的長老會。在他們一致達成了共識之後，直到被邀請到彭格列的私人舞會上，身邊的下屬才告訴我，這場舞會的目的。
「傑克……」拿起杯子遮住嘴，乜斜他一眼，我控制著語氣，儘量溫柔一點的問道：「那麼這次彭格列那邊來參加的人也是才知道？」
「應該是這樣的，Boss。」他拿起盤子，夾了一塊提拉米蘇，隨意的回答著：「長老說除了守護者之外，您還可以看看那些部長，喏，那邊那個金髮的男人就是彭格列的財政部長……」
「你沒看見他身邊那個頭上戴著矢車菊，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藍裙小女伴兒嗎？大叔和蘿莉之間是容不下第三個人的。」推開他遞過來的盤子，我心情糟糕地拿著酒杯往角落的沙發走去。
「Boss……就算逃避也沒有用啊……」
我並不是逃避，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一下，被欺騙之後，憤怒的心情。
我知道自己的婚姻也只可能走上聯姻的這條路，可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被動。
「Boss，你喜歡吃的。」
傑克又把裝著提拉米蘇的餐盤遞了過來。
輕輕拉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我抬眼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青澀面孔，朝他眨了眨眼，刺道：「既然要把我嫁出去，那麼你應該離我遠一點。不然誰敢來邀請我跳舞？」
他嘴唇囁嚅著，把餐盤放到了桌子上，站了起來。
「還有，記住了，你的Boss是我——不是那群老不死的！」
他背影僵了一下，很快恢復自然。
「是的，Boss。」
靠著沙發，我靜靜觀察著這些進入我准未婚夫名單的男人們，當然，他們身邊都也有一些女伴。畢竟這同時是個舞會，。
一些心不在焉的垂下視線，看著我腳上這雙鮮紅色的高跟鞋。
彭格列最新的新聞……好像就是巴里安那位劍帝即將結婚的喜訊吧——聽說新娘是日本那邊一個小家族的大小姐。
嘖，那個時候表現得那麼憤怒和絕望，最後不也娶了別的女人麼？
這樣想著，突然聽到舞池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等我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正看到彭格列的雨霧兩位守護者走了進來。
這算是目前為止，來的身份最高的人了。
那位髮型奇怪、態度囂張的霧守視線轉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我身上。看到他露出戲謔的笑容，歪頭湊到那個黑髮男人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讓那個人不贊同的擰起眉。
被人這樣惡意滿滿的打量並不是第一次，我泰然自若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紅酒，故作優雅地抿了一小口。
「哦呀~這不是蘇珊娜麼？」身邊的沙發陷下去一塊，不請自來的霧守先生拿起的提拉米蘇，朝我暗諷道：「真是好巧……這不是彭格列內部的舞會嗎？」
明知故問，他大概是在諷刺我吧？
瞥了他一眼，我放下酒杯，朝他露出從小訓練的得體笑容：「呵呵，我也覺得很巧，竟然能在黑手黨的聚會上見到您。」
彭格列的霧守憎惡黑手黨，這已經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了。
只不過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絲毫沒有變，反而朝我拋了個媚眼，「大概就是緣分吧。」
「……」
和這種道行的男人交手……我突然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突然牽起我的手，六道骸彬彬有禮的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クフフ……不如和我結婚？」他抬眼看著我說著，那雙眼睛展現出毫不掩飾的惡意，如同誘惑夏娃吃下蘋果的蛇。
「您的提議敬謝不敏，我還想把家族傳給我的孩子。」
開什麼玩笑，除了彭格列，黑.手.黨裡，也沒有人敢把這個臭名昭著的幻術師納到麾下了吧。
把手抽了出來，動作自然地擦了擦手背，我接著捋了捋頭髮，抬眼看向走過來的山本武。
「那可真是遺憾。」把最後一塊提拉米蘇吃下，六道骸像個孩子一般，滿足地拉出笑容，看向山本武，「這種宴會再多呆一刻，被我毀掉的可能性越大。給彭格列帶個話，我先走了。」
「骸……」
他也有些不贊同的擰起眉，兩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卻像是達到了某種默契。
「那麼，下次再見了~」
「不要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山本武叮囑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坐到了六道骸剛才的位置上，而六道骸按著最短的直線距離，朝大門口走去。
有種相對無言的尷尬感。
山本武雙手交疊著，撐在膝蓋上，整個人陷入沉思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和我搭話的準備。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向我使眼色的傑克，我選擇了無視。
我可不想變成六道骸嘲諷的那種人。
有些無聊的看著自己腳上的高跟鞋，今天我穿的是一件純白色無袖的蕾絲長裙，而天氣已經到了深秋……待會舞會結束之後，要讓傑克先去車上給我件外套。
至於宵夜什麼的，果然訂一份披薩吧？
「你看起來很煎熬。」
低醇溫和的男聲從旁邊傳來，轉過頭去看到他仍保持著之前的動作，只不過微微偏頭，看著我。
「算是吧，畢竟這是彭格列內部的舞會。」
「那為什麼要來參加？」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
這個問題……倒有點難以回答。難道要直接說我是來相看未來的丈夫的？
「我……」
「既然不想來，那就拒絕好了。」他轉開視線，打斷我的話，說得很輕鬆：「除了聯姻也有其他辦法對吧？」
「……」
確實除了聯姻也有其他辦法，但是對長老們來說，這是個更可靠和牢固的方法。像我這種不大不小的家族，想要存活下去，付出的艱辛，可不是你們彭格列能感同身受的啊。
「謝謝你的好意，可你不也來了嗎？」
「唔……」他沒有在意我夾槍帶棒的話語，反而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嘛，畢竟兩邊都已經達成共識了。如果守護者一個都不到，長老會的臉面也會不好看吧。」
他說完，朝我抱歉的眨了眨眼睛：「是我考慮不周。」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也沒有繼續生氣的理由。看著眼前的男人如黑曜石一般閃爍的眼眸，周身成熟穩重的氣質，我沒來由的心跳驟快起來。
喝了一小口紅酒壓壓驚，我轉移話題道：「咳……巴里安的那位劍帝，聽說要結婚了？」
「嗯……新娘就是那個世界的薇拉。」
「誒？」
震驚的轉過頭，看到了他一臉不帶陰翳的欣慰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
他重複著，把身體靠著沙發，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們會很幸福的。」
他好像是個矛盾綜合體。
「Boss，我帶你去見見人事部部長。抱歉，山本先生。」
傑克走了過來，朝山本武鞠了一躬，然後不由分說的拉起我，往舞池那邊走。雖然不滿他的做法，但我還沒有蠢到在別人的地盤，展示家族的不和睦。
「最好給我個好理由，不然回去之後，你就去清掃馬桶吧。」
「既然和守護者聊不好，那Boss總得看看其他人吧。」他側身湊到我耳朵邊說完，把我拉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前。
這個棕發的男人先是裝作漫不經心的瞥了我一眼，然後從旁邊經過的侍者那裡，拿了一杯香檳遞給我。
「百聞不如一見，庫洽的天才女兒，蘇珊娜小姐。」
他朝我露出了類似勢在必得的惡劣笑容。
拉出笑容，我接過酒杯，敷衍地朝他點了點頭。
被那個男人一直糾纏到舞會結束，終於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我才站到大門口，有些憂愁的抬頭望著暗沉的天穹，稀稀疏疏的雨點接連不斷的掉落，被晚風吹到了我站的地方。
一陣透心的涼意襲來。
往後退了退，我搓了搓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沒忍住打，打了個噴嚏。
傑克那傢伙……就不能快點回來嗎？回去之後，一定要把他給革職，安排他去洗馬桶！
「阿嚏——」
突然被觸感柔軟的絲質面料包裹住，我吃了一驚，回頭就看到了山本武下巴上的那道疤。
「山本先生……」想要打噴嚏的衝動又來了，我連忙把頭轉開——「阿嚏！」
「你穿上吧。」
又是一陣風襲來，雨絲撲到我的臉上，我一陣瑟縮，回頭就看到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正抱著胸看著我笑。
「感冒了可就麻煩了啊。」
「……謝謝。」
再拒絕就是矯情，沒有再說什麼，我穿上了對我而言大到不合理的西裝外套。
「之前你被拉走，有件事沒來得及問，恕我冒昧……」他遲疑了一下，看著我的臉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關於斯誇羅的婚禮，我可以邀請你當我的女伴嗎？」
「我？」為什麼是我？
他看出我的疑惑，摸了摸鼻子，回答道：「我身邊的女性他們都熟識，讓下屬幫忙不太好，說不定會多出什麼事端。既然你也不願意聯姻，同我合作至少能抵擋一會兒吧？」
我沒想到彭格列的雨守也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誰說我不願意聯姻……」
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我，在他那雙澄澈的眼睛的注視下，就變得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了。
「那個糾纏你的部長，可不是什麼好人。」他轉眼看向天空，勸誡道：「雖然工作能力無可挑剔，但是野心太大，而且……女人緣特別好。」
「可是……」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為我解圍呢？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說著，低下頭，有些神傷：「想讓他們至少看到我表面上很幸福的樣子。」
「呐，不如和我結婚吧？」
☆、番外：聯姻（下）
「既然誰都可以，那為什麼不選我呢？」
山本武朝我露出的笑容，讓我覺得很難受……我並不需要他的同情，或者說，他這順手而施的恩惠。
「感謝你的好意，容我再想想。」
把外套脫了下來，強硬的塞到他手裡，看了一眼撐著傘遠遠朝這邊跑來的傑克，我猶豫了一秒，沖進了雨幕裡。
「蘇珊娜……」
他在我身後喊道，語氣帶著一些不可置信，大概沒有料到我會拒絕他。
雨水破壞了我精緻的妝容，我不敢回頭去看他，怕我狼狽的樣子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就在我沖進雨裡的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愛上了身後那個人。
想要他把我放到心裡重視，想要維護自己的驕傲不被他輕視……這算是愛嗎？
回去之後我得了一場小風寒，生病期間那位彭格列的部長來約了我幾次，被我以身體有恙給婉拒了。長老並不知道山本武拋出來的橄欖枝，所以對我的拒絕表示相當不滿，甚至抬出了過世的父親來教訓我。
不過是仗著自己年齡和閱歷比我豐富，明明地位比我低，到底哪來的自信對我指手畫腳？父親已經去世五年了，就讓他好好安息不好嗎？
我第一次表現出的強硬態度讓那群老人始料未及，為了維護他們的權威，反而開始了私底下的小動作。
最後忍無可忍的我把山本武送過來的請柬甩到了他們面前。
在鴉雀無聲的會議室掃視了一圈，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胡說八道：「聽著風聲就開始自亂陣腳，不覺得你們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嗎？」
「哥哥他可是被彭格列請去任職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讓十代目和守護者，包括那位巴里安的劍帝一同前來？」
「喏，因為交好，所以斯誇羅先生邀請我去參加他的婚禮——所以，各位老人，既然已經辛苦了大半輩子了，就好好的安享晚年吧，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不是麼？」
雖說把他們嚇唬到了，但我也不得不去赴宴了。
我不知道是遲來的叛逆期到了還是怎麼的，我居然會遵從本心，拒絕聯姻的事情。
當看到山本武打開車門，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才明白，讓我下定決心改變的動力是什麼。
不過當務之急，是拜託彭格列那邊統一和我的說辭，不然誰也不知道那一群老不死會不會打探到真實情況。
「山本先生，好久不見。」
我朝他矜持地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走到路邊。他一邊紳士的為我打開車門，一邊自來熟的說道：「叫我阿武就好了。」
在去教堂的路上我向他提及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握著方向盤，特意安撫性地看了我一眼，「在這件事情上，阿爾伯特已經沒有什麼錯了。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如果不是他，顧念就不會醒來。所以我想，阿綱也不會反對的，不過——就算他不同意，我就勸他一直到同意的，請放心吧。」
這是想要和我合作的誠意嗎？
有些局促的抓著手提包，儘管心裡不情願，我還是開口了：「你之前說的結婚的事情……既然長老那邊無話可說，那就算了吧。」
他輕輕嗯了一聲，好像知道我會拒絕一樣，一臉的不在意。
而我……反而覺得很難受。
到了教堂，他下車為我打開車門，直接扶著我的手，等我站好之後，他朝我狡黠地笑了一下，開口：「嘛，從現在開始我們可是情侶了，這個半天，我會好好愛著你的。」
臉頰好像有些發燙，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微微別開頭，挽上他的胳膊，有些心神不寧的答應道：「嗯……阿武。」
隨著他特意放慢的步子朝教堂走去，我感受著胸腔裡瘋狂的心跳……
「哦呀~這不是蘇珊娜小姐嗎？」
男人帶著調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一抬眼就看到了穿著黑色西裝、靛藍色襯衣的六道骸。他的視線在我和山本武之間來回了幾道，然後湊了過來，微挑眉頭看向山本武，低聲道：「我給你的建議……沒想到你真的採用了呢。」
雖說是悄悄話,可是被人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也就不算了吧？
六道骸絕對是故意的！
「蘇珊娜？！」
沢田綱吉走了過來，看到我挽著山本武的手，臉上多少露出了些吃驚。
「嗯……你……」
被人當做觀賞動物的感覺很不好，我含笑看了一眼一臉不自然的山本武，明明剛才他還說著大話，現在反而臨陣脫逃了。
朝沢田綱吉努了努嘴，我做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作為山本武的現任女友，來參加婚禮……難道你們不歡迎？」
「誒？！女友？！」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看了看帶著看好戲神色的六道骸，然後又看了看一臉羞赧的山本武，才轉向我，用著抱歉的語氣說道：「沒有的事，過一會兒儀式就要開始了，你們先進去吧？」
「好的。」
把渾身僵硬的山本武拖進教堂，坐到了左邊的長椅上。
他解脫似的舒了一口氣，雙手合掌一臉歉意的看著我：「果咩啊，我剛才表現得太差勁了！」
「沒事，反正我已經習慣演戲了。」說著看到他露出有些不解和詫異的神情，我突然就有了一股惡作劇的衝動，而動作快于思維的，我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襯衣領，把他拉了過來。
「嗯？」
沒有理會他的疑惑，我直接在他嘴唇上輕啄了一下——「誒？！！！」他被嚇得不輕，一下往後倒開了。
「噗——」
「嘖嘖，真是純情呢~」
轉頭就看到了坐在我們後面的六道骸，他托著下巴，臉上是讓人很不爽的看戲表情。
「師父——Me覺得你這樣打擾別人談戀愛很沒有素質，而且請不要拖著Me一起幹這種無良的事好嗎？」他身邊坐著一個帶著巨大青蛙頭套的少年，身上穿著帶黃色條紋的黑色大衣，帽子上的一圈毛邊顯得他那張死魚臉可愛多了。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用那雙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眸瞥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對著旁邊的六道骸開口：「而且Me明明是巴里安的人，應該坐在對面……」
「吵死了！」
「啊。」
「如你所願。」
六道骸抽了抽嘴角，把三叉戟從少年的頭套上拔.出來，然後站了起來，一手提著用絲毫不起伏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叫著的少年，輕輕鬆松的把他扔到了右邊的座位上。
然後我就看到少年的降落點一下空了出來，原本坐著的青年把那被劉海遮住眼睛的頭轉向了我們這邊，一腳踩在落地之後就沒有聲音的少年身上，兩隻手上滿是鋒利的小刀。
「嘻嘻嘻……不要把這個白癡青蛙扔過來。」
說完他就很隨性地把手上的武器丟了過來。
注意到山本想要起身又停下的動作，我還沒有來得及疑惑，就聽到了銳器相撞的聲音，而下一秒——
「喂——白癡貝爾不要在老子的婚禮上隨便搗亂啊！」
視線裡晃過一片銀白，然後我就看到了那位穿著白色正裝的巴里安劍帝，他一把抓起還在「嘻嘻嘻」傻笑著的貝爾，另外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少年。
「喂——弗蘭你這傢伙不要裝死了，趕快給老子起來啊！能不能在今天，至少在今天讓老子少操一點心啊！」
他踢了兩腳之後，還不解氣似的，往弗蘭身上又踩了兩腳。
「喂，快點起來！」
「白癡長毛隊長……那麼至少在今天，也請對可愛的後輩溫柔一點啊——你這樣踩著，Me也爬不起來。」
斯誇羅頓了頓，一把丟下貝爾，把弗蘭提了起來，扔到了座位上。
「クフフ，我有預感，今天的婚禮，會非常的精彩。」
身後的六道骸冷不丁的冒出了這句話。
「骸——你們就不能在這個日子裡，安分一點嗎？」山本武有些頭痛的扶額，注意到我的目光，朝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喂——這邊是巴里安的人，彭格列的坐對面！」
斯誇羅指揮著，突然一個部下跑到他耳邊說了什麼，我看到他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不爽的嘖了一聲，清空了右邊第一排的位置。
很快，又跑來一個部下，朝他說了什麼，在眨眼之間就被他一下踹飛了。
「混蛋Boss是要鬧哪樣？！不是說了時間嗎？現在還沒有出發？！」他從另一個部下身上拿過通訊器，青筋暴起：「喂——轉告那混蛋Boss，要是他不能準時到婚禮現場！老子就辭職！辭職！」
而對方並沒有回復。
把手裡的通訊器狠狠摔到地上，今天的准新郎崩潰似的抓亂頭髮，突然一把抓過一個人，兇狠的吼道：「新娘那邊的人呢？！還沒到？」
「額……我、我不知道……」
「垃圾！」
他丟開對方，大步地朝門口方向走去。
「斯庫醬~」一頭綠毛，留著莫西幹髮型的墨鏡男突然出現在大門口，揮著手絹朝他打招呼。
「幹嘛！」
斯誇羅語氣不好地回答著，回頭看了一眼教堂的情況。
「唔……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
「喂——不要廢話了！」
從我這個角度，側面看到准新郎脖子上的筋都出現了。
「OK~好消息就是顧家的人到了。嘛，壞消息就是他們的Boss沒有來喲~~」
「……」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並沒有發怒，反而奇妙地冷靜了下來，然後……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大概是要去靜靜。
「嘛，斯誇羅的性格就是這樣的。」山本笑了笑，又道：「希望別出什麼岔子。」
「我覺得挺好的，很熱鬧。」
有些神往這樣的朋友關係，我身邊的人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樣子，給人死氣沉沉的感覺，說完我才注意到山本武的視線。
「額……我是說……我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很新鮮的感覺，雖然看起來都很粗暴，可是給我一種很和諧的感覺。」
「嘛，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
山本彎起眼眸，往門口方向望了一眼，低下頭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很明智的沒有問他怎麼了。
我可以預感答案並不是我想要的。
又過了一會兒，沢田帶著兩位黑髮的亞洲人走了進來，
黑髮的中年人看起來和他旁邊的年輕人長得有些神似……不過，年輕人你參加婚禮一副哭喪臉真的好嗎？
他應該也是新娘的親人之類的吧？
「嘛，沒想到顧先生不會來參加女兒的婚禮。」山本山本臉上的神情也複雜了幾分，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態度，向我解釋道：「聽說斯誇羅是帶著薇拉私奔來著。能讓下任繼承者來參加婚禮，於禮，已經很給面子了。」
「誒……」私奔？
又是一個新奇的詞彙，我第一次遇見身邊的人有私奔的情況。
總覺得……越發嚮往他們的圈子了。
偷偷看了一眼山本的側臉，我看向沢田那邊。
一臉得體的笑容，沢田同那兩個人說著什麼，把他們安排在了右邊第一排的位置。
被中年人拉著坐到椅子上，那個少年又一下不服氣地彈起來，朝坐著的男人神色激動的說著什麼。
男人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拿出手機好像撥了一個電話，遞給了僵在原地的少年。
「那個小鬼啊……」山本莫名感歎了一聲。
然後我就看到少年捧著電話聊了一會兒，然後乖乖坐到了位子上。
「這通電話挺有用的。」我點評了一句。
「是新娘的電話吧。」他笑了一聲，好像在教育那人似的，說道：「如果鬧一鬧脾氣，就有人哄你，永遠都長不大的。」
「不是誰都有發脾氣的權利。」
我深有感觸的補了一句。
最後婚禮延後了半個小時，等到巴里安的首領Xanxus到了之後，終於開始了。
空氣中蔓延著歡快的氣氛，結婚進行曲演奏著，我被抓壯丁的拉到紅地毯兩邊站著撒花瓣。
新娘穿著潔白的新娘服朝我們這邊走來。她有著一頭耀眼如同陽光的金髮，戴著珍珠頭紗，臉上……是我嚮往的幸福笑容。
下意識朝紅地毯盡頭站著的新郎看去。
一向囂張的巴里安劍帝，緊緊的繃著臉，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好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他的表情嚴肅得不像是在參加婚禮。
回頭看向新娘，她好像也看到了新郎緊張的窘迫樣子，努了努嘴，突然拉下了臉，停在了原地。
「誒？」
跟在她身後的伴娘愣了愣，有些擔憂的拉了一下薇拉的手。
「唔……只是突然覺得那傢伙，好像認為娶我是一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
站得離她們比較近，我清楚地聽到了她的回答。
默默看了一眼已經擰起眉頭，明顯有些不安的新郎，他抿了抿嘴，在忍耐著。
「京子你看，他現在還竟然一臉不爽的表情。」
「誒……斯誇羅先生應該是，有些慌張吧？」
「嘖，反正父親也不祝福，乾脆不結婚好了。」她挑眉說著，毫無徵兆地轉身，提著裙子就開始往回走。
「念、念醬……難道是結婚恐懼症？」原地看了看一臉鐵青的斯誇羅，又看了看已經開始小跑起來的薇拉，伴娘京子小姐踟躕了一下，丟下花就追著新娘跑出去了。
……沒想到這場婚禮沒有被巴里安的不安分子破壞掉，竟然會因為新娘？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眼尖看到了人群中，之前那位亞洲少年追著出去了。
「怎麼回事？！」
「大概是結婚恐懼症吧？」我不確定的回答才走過來的山本武。
「我說吧，會很精彩的。」六道骸飄過，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嘻嘻嘻，真是……」
「閉嘴！」
斯誇羅給了那位只露出嘴的伴郎一記眼刀，看了看在場鴉雀無聲的賓客，結婚進行曲還在播放著，倒有些不合時宜的尷尬。
「嘖，垃圾，還結不結？」一直沉默著坐在首位的Xanxus突然開口，看向斯誇羅。
他垂下眼，眼睫顫了顫，然後拉出一抹凶戾的笑容。
「混蛋Boss你說呢？！」
走到旁邊的部下身邊，他拿過那人的通訊器，怒吼道：「喂——渣滓們！給老子吧逃跑的新娘抓！回！來！」
餘聲在教堂裡回蕩著，然後就聽到了少年清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不用了，新娘在這裡。」
剛才追出去的少年正死死抓著新娘的手腕，一瞬不瞬的盯著斯誇羅。
伴娘在旁邊幫她整理著跑亂的頭髮，而薇拉皺著一張臉，躲避著斯誇羅的視線，不忿地低聲訓斥著：「沈羽！你居然幫著外人！太過分了！」
「之前那通電話，是大小姐你告訴我，找到了一生的幸福。那為什麼要逃跑？」沈羽冷著一張臉，回頭瞥了一眼她，不由分說的抓著她的手，就在結婚進行曲中，把她往斯誇羅那邊帶。
經過我身邊時，我愣了愣，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慌忙地抓起一把花撒向他倆。
飄灑著花瓣,彌漫在空氣中的醉人花香，朦朧夢幻。
粉色的玫瑰花瓣落到他的頭頂，肩頭。
我看到少年微紅的眼角，他拉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站在原地，看著斯誇羅大步走過來，一把把薇拉扛了起來。
「混蛋——」
「大小姐，要幸福啊。」
他的聲音淹沒在歡呼聲中，揮了揮手，默默退回人群裡。
為什麼，我突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難過呢？
回頭去尋找山本時，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在教堂旁邊的噴泉池旁，我找到了坐在那裡，整個人縮成一團的山本。
注意到我的腳步聲，他抬起泛著微微水光的雙眼，朝我露出笑容。
「你怎麼找來了？」
「你是我來參加這場婚禮的理由，你都不在了，我有什麼立場繼續呆在那裡呢？」
他愣了一下，拍了拍旁邊，示意我坐下。
「額……我先回去拿外套……」
「不用，穿我的吧。」
他打斷我的話，徑直脫下了外套，遞給我。
「我……很想，說些什麼。請……聽我說話吧？」
他仰著頭望著我，語氣略帶梗咽，眼裡全是期盼。
我怎麼會拒絕呢？無論什麼，我都願意聽你說。
即使，是花上我一輩子的時間……
「我……應該是分不清夢與現實而已……」
☆、番外：梨花海棠
咚——
咚咚咚，咚咚咚。
年久的地板吱吱呀呀的響著，傳來奔跑的腳步如同歡快的鼓點般，替唯有聒噪蟬鳴的冷清庭院添上了些許生氣。
將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放下，舌尖上的苦澀褪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絲甘甜。
「明~」
聽到稚嫩童音的呼喚，穿著唐裝的沈明停下扇動蒲扇的手，轉頭看了過去。
進入他實現的是來人披散著的一頭微綣的銀色長髮，還有那笑顏燦爛如同青空之上的夏日。
「小小姐。」
他放下手裡的東西，站了起來，朝向他撲過來的小女孩展開雙手。
「哎呀？小小姐又長大了呢。」
把她抱了起來，舉高高，他臉上的皺紋拉成和藹親切的模樣，笑道：「我就快抱不動你了。」
「我才六歲，等我六十歲了，明也可以抱起我！」
那他豈不是成老妖精了？
「哈哈哈……」
愛麗切打開手，在一次次被舉到最高點的時候歡快地笑出聲來。
「呐呐，明，我想去夏日祭。」在老人滿是好聞的肥皂味的衣襟上蹭了蹭，她討好地抬起頭，瞪大眼露出可憐的神情，「媽媽和爸爸不准我去玩。小羽也找不到。」
能給這座古朽的大宅帶來活力和生機的，也只有眼前的這個孩子了。也只有她，會肆無忌憚的在走廊上奔跑，會用笑聲填滿寂靜的庭院。
想到幾乎讓工作將自己掩埋的兒子，他憐愛地摸了摸愛麗切的頭，答應道：「好，我帶你去。」
「不要擅自作出承諾啊，老頭子。」
男人嚴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些許不爽以及不贊同。
「小羽——」
一把年紀卻被教育的沈明無奈地把懷裡不安分的愛麗切放下，看著她歡快地撲向自家兒子。
莫名覺得心塞塞。
「嘖，不要往我身上爬。」
雖然口頭上這樣說著，但是他還是把滿心滿目都是歡喜的愛麗切抱了起來。
伸出小手摸了摸沈明柔亮的黑色短髮，她嘟了嘟嘴一臉沮喪：「小羽的頭髮比我的好看。」
「……不用每次看到我都這樣說一句。」無奈的抱怨完，沈羽拍了拍抓住他頭髮不放的愛麗切，一臉嚴肅地看向待在一邊的沈明，他笑眯眯地觀看著兩人的互動，樂成其見的樣子。沈羽沒忍住抽了抽嘴角：「你這一臉什麼表情啊——大小姐他們在前面嗎？」
「媽媽和爸爸在和外公說話！」懷裡的小孩搶先回答著，露出求誇獎的表情。
但聽到某個字眼後，忽視掉她的情緒，沈羽無意識的流露出冷硬的態度，拉直了嘴角。
看到他的反應，愛麗切愣了愣，一下緊抱住他的脖子，好似擔心他再次把自己丟下似的。隱約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事，她盯著心不在意的沈羽，抿了抿嘴，突然拉出笑容，：「呐，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沈羽愣了一下，瞥了一眼滿眼期待的愛麗切，移開視線看向院子，拒絕道：「抱歉，我還有很多工作，我父親會陪你去的。」
「誒——」她立刻哭喪起臉，嗚咽起來：「嗚嗚嗚，小羽陪我一起啦！嗚嗚嗚……」
「真是的，假哭的話，也要流幾滴眼淚才會有人相信吧。」
拉開她圈著脖子的手，沈羽一把抓住愛麗切的衣服，像丟燙手山芋一樣，把她塞到了沈明手裡。
被嫌棄的孩子一下爆發出不遜于她父親大嗓門的哭聲。混著喧鬧的蟬鳴，成為這一刻穿牆的魔音般，避之不及的，沈羽脫身之後，就轉身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乖，小小姐，不要理那個壞蛋叔叔啊。」
摸著愛麗切的頭安慰著，沈明看了一眼兒子的背影。
六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個獨立成熟的男人了。
只是，這樣的蛻變，反而讓他覺得很難過。
「小羽，你不去見見大小姐嗎？」
一邊給愛麗切擦眼淚，沈明趁著他還沒有走遠，喊道。
「我會見……」他步子頓了頓，繼續往前走，語氣生硬，「只是現在沒空。」
「這孩子……明明大小姐半年才會回來一次……」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哭得滿臉通紅的愛麗切，抽泣著的可憐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一下笑了起來。
***
「誒？」
「喂——你這丫頭怎麼又哭了？！」
看到雙親截然不同的反應，原本已經只是紅著眼眶的愛麗切，被斯誇羅嚇到，又一下把頭埋到沈明懷裡，無限委屈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哼，看來把這孩子放你那裡養六年，你也沒有學會如何為人父。」坐在茶几前的顧依然不鹹不淡地嘲諷著，站起來，準備從沈明手裡接過還在哭鬧的孩子。
「嗚嗚嗚哇哇哇！不要外公！」一下掙脫開，愛麗切掉到沙發上之後，就哭號著，跌跌撞撞地朝薇拉跑了過去。
臉色變得鐵青，顧依然尷尬地收回手，注意到斯誇羅無聲挑眉的挑釁，在心底嗤笑一聲，他暫時咽下這口氣，坐回沙發上。
「不哭了啊，乖乖的。」拍了拍愛麗切的背，薇拉低下頭，抵住她的額頭，輕笑著問道：「發生什麼了？看你都哭成小花貓了~」
「嚶嚶嚶……」愛麗切歇了一口氣，繼續，「嚶嚶嚶——」
「喂——別哭了！」斯誇羅為難地看了看沈明和顧依然，視線落到身邊的母女倆身上，糾結地片刻，伸出手粗魯地揉了揉女兒的頭，彆扭地吼道：「行了，老子下次不吼你了！」
「哇哇哇哇哇哇——」
「斯貝爾比——」薇拉無奈地輕拍著愛麗切的背，轉向斯誇羅，警告道：「你不要說話就好了。」
「……嘖。」
把女兒稍微拉開了些，薇拉歪著頭看著她一副委屈、難過得要死的模樣，好笑地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又去找小羽了？然後又被嫌棄了？」
「嚶……嚶嚶！」被一猜即中，愛麗切難為情地抓著她的衣袖，想往她身上湊。
「……別把鼻涕和眼淚蹭我身上。」薇拉嫌棄地把她推到一邊，而斯誇羅熟練地把想逃跑的愛麗切抓到腿上，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拿出嬰幼兒專用紙巾。
靜靜靠著沙發的外公桑眼神動了動，嘴角悄無聲息的拉起微小的弧度。
「愛哭鬼，別動。」語氣不善的說著，斯誇羅托著愛麗切的頭，細心地替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然後又抽了一張紙巾，輕捏住她的鼻子。
「擤——」
等著愛麗切被收拾妥當之後，薇拉重新把她拉回了懷裡，露出母性光輝滿格的笑容，勸誡道：「小羽也不是小孩子，根本和你玩不到一起，想要玩伴的話，下次媽媽帶你去找山本弟弟玩好不好？」
「才不要和笨蛋新玩！」一臉不高興地別開臉，愛麗切撅著嘴，不高興地戳了戳正收拾包的斯誇羅。
「嘖，手癢了？！」後者猛地回過頭，狠瞪了她一眼。
愛麗切毫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依舊一臉笑容的薇拉。
「媽媽，你讓小羽陪我玩。」
「啊拉~我可命令不動他，他可是顧家的老大呢~」
「才沒有。廚房的阿姨說小羽最喜歡媽媽了，肯定會聽媽媽的話。」
……
默默看了一眼另外三個人，薇拉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頭。
「別胡說。」
***
「那麼，父親，勞您費心照看一下這孩子了。」薇拉說完，拉了拉身邊某個裝作看風景的銀髮男人，對他的不情願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麻煩你了，岳父大人。」
看到女兒懇求的目光，顧依然斟酌了片刻，朝斯誇羅點了點頭，看向被沈明抱著的愛麗切，她正望著身後的家宅，沒心沒肺地留給眾人一個後腦勺。
「去幹你們自己的事吧，這裡不用擔心。」
等到薇拉和斯誇羅離開後，愛麗切就擺脫了顧依然和沈明，一個人走過錯綜複雜的走廊，跑到了沈羽的書房外面蹲著。
在她還小的時候，明明大部分時候都呆在義大利，一年最多回到京都兩次，可是她卻清楚的記得，那個被大家稱呼為「小羽」的黑髮大哥哥。
明明還需要學步車，可在愛麗切還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摸清了顧家的佈局，而找到沈羽這件事情，對她來說，簡直不能再輕鬆。
因為他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臥室和書房。
要說她為什麼這麼瞭解，是因為那位在這裡已經幹了四十多年的廚娘。擁有不亞于沈明的忠誠，幾乎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也正是從她那裡，愛麗切才知道那位總是不苟言笑的大哥哥，也有過肆意張揚的時光，才知道總是埋頭處理檔的黑髮男人，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帶著眷慕的目光，望著一個人。
母親的金髮，或是父親的銀髮，在愛麗切看來，都不及外公，明和小羽的黑髮。
那樣漆黑如墨的髮絲，好像風師祖送她的紫檀木簪子一樣，會發出幽幽的香氣。
默默在窗外蹲了很久，等到腳都麻掉了，她才看到出現在自己視線裡的，穿著黑色西裝褲的腿。
「你這個丫頭……」
沈羽無奈又苦惱地歎了一口氣，彎下腰來把她抱了起來。
對上愛麗切莫名惆悵低落的視線，想到惆悵什麼的，他好笑地搖了搖頭，明明還是個小豆丁，怎麼會懂得什麼是悵然。
「行了，我陪你出去玩。」
「嗯。」
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愛麗切抱住了他的脖子，把頭靠到他肩膀上。
***
並盛。
「歡迎光臨~」
看到來人，黑髮的男人愣了一下，露出未曾料到的驚訝笑容。朝他揮了揮手，斯誇羅和薇拉坐到了靠裡面的座位上。
「斯誇羅，薇拉？」
用毛巾擦了擦手，山本武脫下工作服，從櫃檯裡出來。
「回日本之前剛好見到了蘇珊娜。」翻看著菜單，薇拉抬眼責備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樣兩地分居真的好嗎？」
「嘛，難道你是千里迢迢的跑來教訓我的？」山本笑著坐下，看向還沒開口說話的斯誇羅，挑了挑眉：「喂喂，斯誇羅，你該不會又要找我比試吧？」
「喂——你這小鬼什麼反應！就算是又怎麼樣，你就好好感恩嗎！」
「斯貝爾比，聲音太大影響到其他客人了。」薇拉拿起功能表拍了他一下，順便就交到他手裡了，「你點吧。」
「你們倆啊……難道不知道最近的都市傳說是秀恩愛死得快麼？」
托起腮，薇拉拉起笑容，瞄了他一眼，用另一隻手戳了一下斯誇羅的臉頰。
在斯誇羅羞惱的「喂——」中，薇拉直接向山本挑明瞭：「分居可是你提出來的，不覺得作為丈夫，這樣太低級了麼？」
「顧老師——父親近來身體不好，彭格列那邊我都請假了。蘇珊娜的家族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她也不能過來。」他說完，無奈地用手指撓了撓臉頰，「別說得我好像無所謂的樣子啊。」
看著山本武怏怏不樂的笑容，薇拉抱歉地合掌，然後做了個把嘴拉上的動作。
「行了，既然你和她沒問題就好。」斯誇羅把寫好的菜單推到山本武面前，咧出笑容：「再來一壺清酒吧，難得切不在。」
「嘛，那麼我的話，就要紅酒了。」薇拉拜託道。
看了一眼菜單，山本武站了起來，「Ok，這頓我請你倆吧。」
「總不能白請啊~」薇拉笑得眼眸彎彎，神秘地打了個響指：「送你一個禮物好了。」
話音剛落，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
山本武愣了愣，甚至連斯誇羅都露出了笑容，大概……是什麼好事情吧？這樣想著，他轉過頭去——
站在門口的，是他幾個月未曾見面的妻子。
「蘇……」
「阿武~」
***
京都。
看著傭人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打開燈。
暖黃色的燈光照到愛麗切的臉上，她不舒服地皺了皺臉。沈羽微微側身擋住燈光，眼神示意傭人。
她點了點頭，把被子從櫃子裡拿出來鋪好，打開空調。
「可以了。」
把她放進被子裡之後，沈羽原地愣了愣，打開了橘色的檯燈，把房間的大燈關掉了。
等他端著水回到房間時，就看到睡覺都不安分的小傢伙踢翻了被子，正趴著睡得很香。
看著愛麗切的側臉，他好像就看到了那個時候的大小姐。
除去礙眼的銀色頭髮，這個時候的愛麗切，很像他記憶中的，顧念。
擰乾毛巾，為她擦了擦臉和手。沈羽看了一眼闃黑的庭院，把毛巾放到椅子上，坐到旁邊，把她扶了起來。
脫掉她腳上髒兮兮的襪子，替她把腳也洗了乾淨。
等他下意識低頭時，就望進了孩童澄澈無辜的眼眸中。
「……醒了？」
「嗯。」出乎意料的乖巧，愛麗切點了點頭，想要說什麼似的，飛快地眨了眨眼。
「怎麼了？哪裡沒有擦乾淨嗎？」沈羽擰起眉，有些為難，「既然醒了，那自己去洗漱吧。」
「不是的。」
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愛麗切露出幸福的笑容，「小羽好溫柔~」
「……」
沈羽聳了聳肩，為她把腳擦乾。
「呐……小羽。」愛麗切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裡，倒映出的全是他。
「呐，小羽，我可不可以長大了做你的新娘子？」
「……」
哈？！
沈羽的第一反應是荒謬，這孩子今天玩傻了吧？
可是看到她真誠而期待的目光後，他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斯誇羅不會同意的。」
拒絕的理由很多。但是他沒有想到開口之後，他會這樣說。
但，這是最有用的理由吧？
「嘁，那外公還不同意媽媽和他在一起呢。」她臉上是同斯誇羅如出一轍的不屑神情，說完之後她再次把重點放到了他身上，可憐兮兮地憋了癟嘴：「小羽，可以嗎？」
「如果你要做我的新娘子，那個時候，我已經38歲了。」
他說完愣住了。
看著愛麗切的目光，他突然就明白了這孩子為什麼只叫他「小羽」，而不是叔叔了。她或許是跟著大家這樣叫的，但是同時，她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和自己的年齡差距。
「那又怎麼樣。」她抬起下巴，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再老也是小羽啊！」
「在你正值壯年的時候，我已經變成我父親那副模樣了。」
「明和小羽一樣，很帥氣啊！」
「我不會離開京都。」
「我可以在這邊讀書，工作。」
「你會遇到更適合你的孩子。」
「我才不喜歡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小鬼呢。」
「你……」
沈羽說不下去了。
其實，拒絕只需要一個理由而已。
但是他不想直接讓她失望，不想讓那樣無所畏懼的眼眸蒙上塵埃。
「你還是個孩子。」
他最後垂下了眼瞼，輕聲而無奈的說道。
「我……」
「你還是個孩子，我從未有過愛你的想法。就算等你長大……可能等不到你長大，我也已經成家了。」
他說完松了一口氣，輕鬆地笑了笑，把她放回了被窩裡。
「小羽！」
背過身去，沈羽拿起遙控板，把溫度調到25°，並取消掃風。
「小羽……」
彎腰端起水盆，他自然地朝愛麗切露出笑容，叮囑道：「不會很熱的，如果半夜醒了的話，記得把被子蓋好。」
「我會看好你的！」她抓著被子，想要坐起來，但他突然變得嚴厲的目光一掃過來，她就不敢動了。
「晚安。」
「小羽！」
忽略掉她的喊聲，僵硬地關上門之後，他才一下放鬆了肩膀，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這到底算什麼？
他是引.誘了兒童嗎？這不是犯.罪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大小姐知道了，如果Boss知道了……
怔忪地坐了一會兒，他才聽到房間裡才傳來的抽泣聲。
他有些不合時宜的想到，當初的自己，也是那樣看著大小姐的吧？
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迷茫地搖了搖頭。
小孩子，總是很快就會忘了的……吧？
***
等傭人把包子和小米粥放到桌上後，沈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五十嵐阿姨。
裝作不知情的用勺子攪了攪還熱騰騰的粥。
「那個……Boss……」
「我沒有別的事吩咐了，你下去吧。」
打斷她的話，他沒有什麼心情聽這個多嘴的女人「傳話」。對於她要說的內容，他了若指掌，現在，他只想要吃掉每天早上的例行早飯，然後繼續處理檔。
愛麗切那孩子的性格，到底是像大小姐多一點，還是那位巴里安的劍帝？
鎖頭彈進了門框的聲音一下讓他回了神，思緒混亂地揉了揉太陽穴，一晚沒有入睡的感受並不好。
今天清晨天剛亮的時候，薇拉和斯誇羅就回到了顧家，帶著愛麗切一同去了中國。
那孩子已經開始在風那裡修行了。
想必……以後會成為不遜于她父親的殺.手吧？
Boss直接放下了這邊的職務，和沈明打算一同搬去香港和孫女培養感情。
以後這所大宅子裡，也只有他了吧？
和東京那邊的彭格列雲守的合作也順利談了下來，顧家在他的經營下更加強大了。
可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快樂。
好像烏雲密佈的天空，壓抑陰沉，他已經把自己毀掉了。
沒有誰會無私的救贖誰。
只有他自己，才能改變自己。
心的力量是很強大的。
深吸一口氣，咬著腮邊的軟肉，沈羽慢慢放下手裡的簽字筆，目光落到右手邊的抽屜裡。
那裡面放著前段時間，Boss交給他的一系列新娘名單。
不說一定結婚，但是他至少可以交往看看。
突然想起好幾年前，父親對他說的那句話。
[男人啊……也只有年輕的時候才會糾結愛不愛的問題。等到年齡到了，該結婚也就結了]
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不應該繼續原地踏步了。
想到那個孩子的目光，無所畏懼，沈羽不得不承認，她比自己勇敢。
只是她的物件錯了。如果再過十年，她還能這樣去追逐一個人，他一定會很欣慰的。
打開抽屜，他拿出了資料夾。
不希求像大小姐那樣遇到互相愛著的斯誇羅，他只願和未來的妻子，能像大小姐他們那樣和睦幸福。
會有一個和愛麗切一樣可愛的女兒。
不，還是兒子好了，不然顧家該怎麼辦呢？
他好笑地搖了搖頭，慢慢打開文件。
作者有話要說：
愛麗切=Alice 義大利發音。
斯誇羅問薇拉，女兒叫什麼名字。
薇拉在紙上寫出了：Alice
斯誇羅讀道：愛麗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