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何是好
「卡邁爾先生,試試643906。」柯南的語速很快,即便已經盡可能地用冷靜的聲線說話,但還是不難聽出他此刻著急的心情。
「什麼?」本還處在一片迷霧中的卡邁爾突然就得到了莫名其妙的一串數字,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愣了愣。
「請試試643906!」柯南重複了一遍。
卡邁爾看了眼表情有些複雜的柯南,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面對被鎖上的門,在密碼鎖的鎖盤上將這串數字輸了進去,最後,按下了確認。
按下確認的同時,顯示幕上跳出鮮紅的ERROR,同時伴著一陣的警報聲。下一秒,玻璃牆內本是灰白色的燈光突然變成了紅色,每個玻璃櫃的下方突然亮起了紅色的八段碼數字,然後從300開始讀秒倒計。
「糟了,是定時炸彈。」柯南低吼了一聲,握拳的手重重地打在灰色的牆上。誰也想不到輸入連一次機會都不給,直接觸發了定時炸彈,且時限只有五分鐘。
柯南重新走回玻璃牆前,想著再探查些什麼,可是視線卻始終無法放下心的從風間砂紀身上轉移開。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漏了什麼線索!
耳邊突然響起的警報聲刺激著風間砂紀的耳鼓,她皺著眉奮力睜開了雙眼。身體仿若被埋在了冰雪之中,凍得渾身上下毫無知覺,如果不是警報聲太過刺耳,怕是維持清醒的意識也會變得力不從心。鼻腔因溫度太低而無法正常呼吸,風間砂紀只能微張著嘴,可冰冷的空氣沖入肺部,又是一陣凍結般的疼痛。
模糊的視線中是一片血色,就像是眼前被蒙滿了鮮血。天花板上的燈發著異樣的紅光,實在是有些晃眼。轉動眼珠變得十分費力,風間砂紀努力去看清眼前的場景,那些嵌放著試管的玻璃櫃都還在,只是玻璃櫃下方正在倒計的數字是什麼,還發著嘀嘀的細微聲響。
「風間!」看到風間砂紀微微顫動的身體,柯南張口喊著,雖然聲音被警報聲蓋過,況且隔著厚厚的玻璃牆,恐怕是無法傳進風間砂紀的耳裡,「再堅持一會兒!」
耳邊只有鳴響的警報,大腦隨即變得更加脹痛,而支撐著風間砂紀維持意識的聲音,是他曾經在絕境之中說過的話,那段堅定而令她寬慰的嗓音。
——希望哪有那麼容易消失。
風間砂紀拼命地聚焦著視線,朦朧的一切,只有玻璃牆外那個此刻矮小卻無比可靠的身影愈漸清晰。她有些吃力地半眯著眼睛,努力地看著那個熟悉得令她放心的身影。
——是啊,你就是最亮的希望。
「新一……」想要叫喊,聲帶卻如同被冰封了般,連一字一頓的發音都變得破碎不堪。
柯南轉回頭看向卡邁爾,問道:「卡邁爾先生,密碼鎖能夠強行破壞麼?」
卡邁爾搖頭,接下去的回答也是柯南此刻最不想被告知的事實,他從上之下指了指門框頂部和底部,「如果強行破壞的話,這扇門會全面封鎖,不過若能知道正確的密碼,還有一線生機。」
柯南緘默,重新將視線投向風間砂紀,和後者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風間砂紀顫抖的唇瓣囁嚅著,像是要傳達什麼般,急切卻又無力。
「我只剩下兩顆子彈,沒辦法在玻璃上打出能夠通過一人的洞口,況且能不能穿透還不知道。」卡邁爾把此刻的境況毫無隱瞞地道出,停在紅色數位之上的目光掠過了幾分無奈,他眉間皺起,繼續對柯南說道,「時間不多了,如果還找不到進入的辦法,只能放棄那個孩子了。」
這是非常狀態下,不得已而為之的最小損失原則。
風間砂紀的意識算是漸漸清醒起來,除了凍僵的身體依然無法行動外,大腦算是恢復了正常。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當這句話從風間真由夏的口中說出的時候,風間砂紀就知道那時候站在自己面前的美麗女人是Vermouth所易容的而並非自己的母親,雖然不知她這麼做的目的何在,但她在離開前意味不明地在子彈的位置畫了一個圈,並朝自己做了個表示數字0的口型。
「是0麼?」看著風間砂紀不斷翕動的雙唇,柯南倒是看明白了對方一直在重複表達著0這個數字。霎時間,腦海中靈光一閃,「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把槍的型號換成數字得到的是614131906,而這串數位前半部分的差恰好是0,這與嵌在中間的子彈的含義照應上了。子彈穿過玻璃的一般想表達的很有可能就是消除前半部分,正好湊成了六位元密碼031906。
「沒錯了,是031906,卡邁爾先生,密碼是031906!」看了眼數字越來越小的倒計時,柯南不免又催促了一遍,「卡邁爾先生,請快些輸入密碼,031906!」
這一次沒有出錯,密碼鎖的顯示幕在被輸入了正確的密碼後終於出現了能夠令人舒下般口氣的綠色,「哢」的一聲,門板微微下陷以示已經被成功打開。所剩下的時間並不多,帶走風間砂紀這項勞力活卡邁爾自然承包。
在沖進門內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感受到了低溫的侵襲,那種感覺就像瞬間被冰凍了一般,真的很難想像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溫度下呆上許久。時間不會因此停下,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他們調查,卡邁爾在抱起風間砂紀後就和柯南二人往電梯的方向沖去。
並不停在地下三層的電梯需要一段時間來下降,這時候誰都期盼著電梯的速度能夠快一些。白色烤漆的電梯門在暗沉的空間裡顯得有些突兀,當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明亮的光線如同聖光般照進陰森的地下。
「總算還是趕上了。」電梯門再次關上開始上升,身體所感知的超重感卻是能讓人安下心。卡邁爾忍不住抖了抖身體,懷中的風間砂紀如同一塊寒冰,即便隔著衣服,他也感受到陣陣寒意。
柯南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風間砂紀的狀況,一陣劇烈的震動令他未穩住身形,一個踉蹌大退了幾步一直到後背撞上了電梯內壁才停下。毋庸置疑,地下三層的炸彈爆炸了。
一樓的會客大堂一如既往的向每一個經過的人展示著金碧輝煌,儘管地下三層發生了爆炸,這裡也絲毫不受影響。不論前臺小姐亦或是在擦拭噴水池邊緣瓷磚的清潔人員,也依然神色如常地進行著慣例工作,大概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地震吧。
見風間砂紀動了動,卡邁爾便把風間砂紀放下,讓她雙腳著地,身體靠著自己支撐著。
「B·E倒是有配備醫務室,先把她……抱歉,稍等一會……」卡邁爾話到一半,便被手機的來電震動打斷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面色沉了沉,在把風間砂紀靠向柯南,看著她站穩之後,很快接聽了電話走到了邊緣的一角。
柯南接過風間砂紀,這算是感受到了後者低過正常的體溫,瑟瑟發抖的身體無時不刻不在訴說著此刻的她很冷。
「風間,還好麼?」眉間依舊是緊皺著的弧度,他柔聲問了問,栗發少女沒有回應,只是被凍得青紫的雙唇顫動了一下。
這個時間,自助餐廳那邊的事情也已經解決,在查看地圖尋找醫務室的位置和等待卡邁爾的過程中碰到了結案後剛從樓上下來的目暮警官一行人。
「柯南?怎麼跑到這裡了,大家都在找你呢。」目暮警部挑眉瞥了柯南一眼,注意力不由轉移向了靠在柯南身上神色並不太好的栗發少女,「這孩子是……我好像沒見過。」
「嗯這是班上的同學,只是平時不喜歡出來玩所以目暮警部你沒有見過。」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又看了看目暮及他身後的一行人,「目暮警部你們要回去了麼?」
「嗯。」目暮點頭。
「那犯人是誰呢?」柯南並未參與這個案件的破獲過程,出於本能,還是對最終結果問了問。
「佐井畏罪自殺,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合理的……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說到後半句,目暮也意識到自己就這麼被牽著鼻子走,沒好氣地吼了回去。
果然,只能到這個地步了麼,佐井裡奈絕對不是單純的兇手。事到如今,地下三層也被炸毀,像那樣幾乎完全封閉的空間,釀成大患或許做不到,但毀屍滅跡倒是搓搓有餘。
「目暮警部,地下三層好像發生爆炸了。」柯南考慮了一會,還是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也許真的會找不到線索,但比起FBI來調查,日本警方以此徹查倒也算是個很好的機會。
目暮投以懷疑的眼神,當然,這樣的話從小孩子的口中說出,可信度自然不高。而一旁打完電話的卡邁爾預設了柯南的做法,接著他的話肯定了一遍後,目暮才點頭信服,屆時準備安排人手進行調查。
「警部,只是器材發生了故障導致炸毀。」
彼時一陣清亮的女聲響起,循聲望去,穿著黑色正裝的美麗女人正朝眾人的方向走來,高跟鞋纖細的鞋跟與大理瓷磚的地面敲擊出聲聲脆響。
「我已經派人前去處理,不勞各位費心了。」
光是這個聲線,邊足以令柯南和風間砂紀驚訝無比。在看到那張帶著職業性笑容的豔麗臉龐,心中咯噔一下。這裡只有他們二人清楚,風間真由夏早就死了。
「是Vermouth……」風間砂紀輕聲在柯南耳邊說著,後者的表情油然而生出幾分驚畏。
「您是?」目暮禮貌性地點頭問道。
「我是B·E的董事長風間真由夏。」
職業女性幹練的氣場給人一種相當可靠的信服度,目暮不再多問,留下一句出了問題請一定聯繫他們的話後便帶人離開了B·E。
目送目暮一行人出了B·E的旋轉門,警車的鳴笛聲徹底聽不見之後,風間真由夏才轉回頭,朝剩下的三人再次揚了揚笑容,「各位需要幫助的話,那邊的前臺小姐一定樂意説明,如果服務不滿意可以撥打投訴電話。」
Vermouth不想讓人知道地下三層的事,以風間真由夏的樣子出面阻止,自然合理。FBI的卡邁爾還在,她不可能久留。
「各位,我還有事要忙。」轉身離開從柯南身側路過時,刻意附下|身,用只有他們之間才能聽見的聲音補充道,「再見了,祝你們好運,銀色子彈君,還有風間家的小公主……」
這個女人什麼都知道,卻也什麼都不做。柯南只能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站在原地束手無策。
「卡邁爾先生,趕緊去醫務室吧。」
現在唯一明確的,是風間砂紀的狀態一點也不好。
☆、第62章 你我之間
卡邁爾在同柯南把風間砂紀帶到醫務室之後便馬上離開了,走的時候急匆匆的樣子。檢查之後,風間砂紀除了有些低燒外,算是沒有其他大問題,如果實在要說上了哪,無非就是手裡緊捏著的唇膏殼斷裂處磕破了掌心。
此刻,原本該是安靜的房間,在毛利蘭和幾個孩子來了之後,變得熱鬧起來。
「真瀨佳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到風間砂紀滿是無神的模樣,在場不知情的各位不約而同地這般發問。眾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疑惑和擔憂,即便已經是高中生的毛利蘭,臉上的神色看起來也和那些孩子一樣,無邪純粹。
「她不小心跑進冷藏庫,結果被鎖在裡面了。」找理由來敷衍這種事,柯南倒是很樂意代勞。他看了眼躺在床上被子遮住一半臉的風間砂紀,不用猜他也知道這個傢伙根本什麼也沒打算說。思索間,擔憂的表情裡不禁浮現了幾分挫敗。
「冷藏庫?天呐怎麼會跑到那種地方去呢?」毛利蘭憂心忡忡地走到床前,微微傾□體柔聲問道,「真瀨佳,身體還在難受麼?」
然而幾個孩子的腦回路和毛利蘭完全就不在一條線上,比如元太在寒暄擔心之餘,更加好奇的是所謂的冷藏庫,「真瀨佳,冷藏庫是不是有存放金槍魚?」
「元太你怎麼不問有沒有鰻魚。」就連光彥的吐槽都在往獵奇的方向發展。
「感覺吞拿魚壽司也很好吃所以我才問的啊。」
風間砂紀也不知該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無奈亦或是無語?大概更多的是面對這樣情況的不知所措吧。前一刻還獨身一人所在地下三層冰冷的一角,而現在,毛利蘭的溫柔,孩子們的純真,還有站在離自己最近位置的柯南。
把整個房間照得一片溫馨的燈光和那片冰冷蒼白的孤獨截然不同,似乎快和地下三層的溫度變得一樣發涼的內心,這一刻竟然感到了好些暖意。
「本來晚上園子是想安排大家去試試B·E的人工溫泉,只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毛利蘭看著風間砂紀,目光中柔柔的滿是淡淡的憐惜,「這樣一來,真瀨佳就沒辦法一起去了呢。」
「嗯,真的好可惜。」步美也揪著小臉惋惜道,「所以真瀨佳你要趕快好起來!」
「嗯,真瀨佳好好休息,園子和爸爸已經先過去了。」毛利蘭看了看時間,也有要離開的意思,可床上的風間砂紀一聲不吭,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地頓在原地,「真瀨佳,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者有什麼事請想要我們幫忙的呢?」
「是啊,步美也很願意幫忙的!」步美的大眼睛閃亮閃亮的,幹勁滿滿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可愛。
見到步美如此,另外兩個小男生也表示自己願意盡己所能。
風間砂紀依舊保持著沉默,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她的目光隨即開始不知所措地四處遊移,不言不語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是將頭扭向無人的一側,然後又向被子中瑟縮了些。
「那……真瀨佳好好休息吧,我們先走了。」毛利蘭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追問了。尋思著小孩子許是因為先前受了驚嚇在加上又有些發燒,所以才不願意說話。轉身準備離開,少年偵探團三個熊孩子也跟了上去,可唯有柯南站在原地不動,「柯南,你一起不走麼?」
「唔……我要上個廁所,蘭姐姐你們先去吧,我一會兒就跟上來!」柯南抓著頭髮尷尬地笑了笑,奶聲奶氣的強調還有些撒嬌的意思。
其他人也只是催促了句快些,便都一同離開了房間。拉過鎏金色的門把手,純白色的房門被輕輕關上,再次恢復平靜的房間便是留給這二人單獨的空間。
「你有話想問?」風間砂紀拉下被子露出臉,她的聲音十分嘶啞,哪怕聽著的人都能體會到她此刻嗓子的灼痛。
「的確挺多的。」柯南笑了笑,坐在沒有擺放任何物品的床頭櫃上,居高臨下地俯看著風間砂紀。
風間砂紀歎了口氣,想來柯南上心的一定是那地下三層玻璃牆的那一頭究竟有什麼吧。她深吸了一口氣,稍稍整理了下思路,不再等柯南發問便直接開口:「我承認這次是我衝動直接追過去了,那個扮作西井的人認出了我,他說是Bacardi告訴他我變小了,雖然我覺得這個說法不太可信,但是完全足以作為他和Bacardi有牽扯的憑證。」
「他已經被殺了,極大可能是Vermouth做的。」
「被殺了?」
風間砂紀稍稍有些訝異,想到公事包裡的東西,或許那正是西井被滅口的緣由,轉而再想想Vermouth,牽扯上這個本身就不科學的女人,一切似乎又有些合理。她想了一會,對西井被殺,她也沒什麼好再說,於是轉開話題,提起了自己背關的地方。
「至於進到那個冷得要死的房間我也並非自願,那是被西井追的時候走投無路。裡面的玻璃櫃中擺放的是一些不明藥物,如果牽扯上Bacardi的話,恐怕那些藥水和Bacardi打進我身體的藥水差不多吧,當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想。後來就見到了Vermouth,如你所見,她易容作我母親的樣子,莫名其妙對著我隔了玻璃開了一槍,也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麼。」
「她開那一槍是想把進入房間的密碼傳達給我,誰知道她是真的要救你還是另有圖謀,永遠也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至於風間家能在失去家主的情況下正常運轉,我猜恐怕也是因為她在背後以你母親的身份在操作。」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風間家,已經完全變成那一邊的了呢。」
是啊,完全沒入黑暗了。
「好了別多想了。」見風間砂紀一時失神感傷起來,柯南連忙阻止她接下去亂想的思緒,伸出手在她的額間彈了一下,「不論怎樣,哪裡都會有容下你的位置,你並不多餘,你還要好好當佐木真瀨佳不是麼。」
無意彈開了風間砂紀額前的碎發,眉心處那一點凸起的疤痕霎時暴露無遺。柯南怔了怔,那個傷痕他還是記得的,正是被Gin一槍打中過的證明。那時候他和FBI找到風間砂紀和Gin見面的那個天臺,風間砂紀已是躺在血泊中仿若要和鮮血融為一色,毫無生氣。
那是風間砂紀在柯南記憶中刻下最深的一筆,用鮮血在柯南的記憶中寫著自己。
兩世重疊的記憶讓柯南一時間腦中有些混亂,在風間砂紀獨自一人去見Gin之前,柯南對她是沒多少好感,即便她為自己提供了很多資訊也口口聲聲說著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依然不減那些愚蠢至極的行為,比如獨自去和Gin見面,即使有著光鮮的理由是為了代替毛利蘭而去。
可另一邊的風間砂紀,截然不同的表現只會讓自己提起更大的興趣,尤其在雙子大樓的烈火中救了自己一命之後……
「怎麼了?」柯南眉間蹙起糾結的表情馬上便勾起了風間砂紀的好奇,和他一樣,風間砂紀的眉梢也微微皺起。
沙啞的聲音無一不透露著栗發少女此刻的虛弱,柯南低頭看著陷在鬆軟枕頭之上的風間砂紀,病態的臉色在那張變小後稚嫩的臉色顯得尤為脆弱。
「風間……」
他開口喚了她的名字,沉重的鼻音蓋過了童聲的稚氣,反倒多了幾分不符年齡的滄桑感。
風間砂紀讀不懂此刻柯南的表情,僅僅出於直覺,她覺得這個責任蓋過一切的大偵探一定在自責,比如他自責自己沒能遵照西井死前最後的請求要照顧好她。
「抱歉……我……」
斟酌良久,從柯南口中說出的字眼,僅是一句道歉,複雜的口吻讓這句話聽起來飽含的更多的是愧疚。
「新一,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風間砂紀苦笑,大概從這個人口中聽到的最多的言語,除去和事件有關的牽扯之外,就是道歉了。
「不……只是覺得不說的話,欠你更多了。」
是覺得虧欠,還是已經放不下了?柯南抿緊唇,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開口,不知如何表達,明明想對面前的女孩說的話有很多。
掌間突然感到一片柔軟的炙熱,白皙得甚至能看見青色血管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從來不欠我什麼。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是你為我解圍,爾後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從死神手中拉回來,即便在西多摩市的雙子大樓那次,也是你救我在先。」
柯南怔了怔,視線不禁停在風間砂紀因虛弱而略顯黯淡的眼眸中。他大概,這是第一次在風間砂紀常年冰冷的眼裡看到了一點柔和。
「我想我大概付盡一生也還不清欠下你的一切……」
風間砂紀這樣輕聲說著,綿綿的尾音隱沒在聲音的嘶啞中。
☆、第63章 此生無憾
床頭的檯燈發著柔和的光芒,而整個房間卻被沉默的壓抑彌漫著,靜默得甚至能清晰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風間砂紀的目光暗了暗,自忖又說了什麼多餘的話。看著柯南緘默的模樣,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即便她自己早已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自己握著柯南的手,掌心傳來的是屬於對方的溫度,比起發著燒體溫略微偏高的自己,那絲溫潤的涼意便一直傳進了心底,滿是眷戀而又不舍。
放鬆掌心的力度,準備將手收回來,而下一秒所發生的,完全出乎她的想像。
在風間砂紀放手的那一瞬,柯南緊緊地回握住了她嬌小細膩的手掌。風間砂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向柯南。
「新……新一?」胸口心臟的跳動一瞬間便亂了節奏,手裡切切實實感受到的來自柯南的力道告訴她這並不是幻象。
柯南從床頭櫃上下來,往床前靠近了一些,他蹲下|身體,讓自己的視線和風間砂紀相平,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他將空著的一手也握在了風間砂紀的手掌上。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柯南歎了口氣,眉間本能地皺得緊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糾結起來。他斂著目光,似乎在躲避什麼,不敢回視風間砂紀灼灼的視線。斟酌良久,他又支支吾吾地開口,扯起了其他話題,「這一次到B·E,堅持叫上你,是希望你能放鬆一些,心情好一些,畢竟之前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風間砂紀失笑,這個人真的除了事件,什麼都不會說。
「從一開始我便不是抱著玩樂的心態,B·E既是被打上風間家的烙印的地方,而風間家此前已經出了那樣的動盪,我們從來到B·E起就註定了結局。至於放鬆,只要有你在……咳咳……」風間砂紀本還想玩笑般地吐槽,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自身一陣難受的乾咳強行中斷,霎時間,臉色竟變得和牆土一樣灰暗,血色盡褪。
「抱歉我……」柯南抿了抿唇,風間砂紀此刻的模樣讓他心頭一刺。待風間砂紀氣息平緩了些,他再次沉思了幾秒,沉聲開口,「其實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風間砂紀愣了愣,柯南並未放開她的手,她甚至覺得柯南握著自己的手捏得更緊了,就像要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想要表述卻不知怎麼開口。
「你說吧,我聽著呢。」她柔聲應和著,看著柯南的眼神閃了閃。
實話說,風間砂紀的確在期待著些什麼,即使心裡已經做好了柯南一如既往地跟她說有關事件的事情,她甚至完全想像得出柯南沉著臉再一次和她提起FBI的證人保護計畫,但是心底還是誠心地期盼著,期盼對方接下去的話,會回應自己的心意。
「風間……」柯南的話語在說完風間砂紀名字之後又沒入了無言。
「嗯,我聽著呢。」
「我……」握住風間砂紀的自己的雙手因為緊張,過於用力致使指節泛白,終是下定決心,開始以一種極其正式的姿態回視著風間砂紀,後者柔和的表情更是讓他堅定了此刻的心緒,「風間,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哈?只是這個麼?」風間砂紀覺得有些好笑地反問道,突然這麼正經還以為柯南要說出點什麼新意,「大偵探的你要保護的人又何止我一個呢?你想保護蘭,保護小哀,保護身邊所……」
「不,這些不一樣!」柯南激動地打斷。
風間砂紀也不再說話,只是用疑惑的眼神回應著他。要保護誰這句話,他對很多人都說過,堅定著偵探信念的他再一次重複這句話又會有怎樣的區別,她根本沒有其他的猜想。
「要保護蘭是因為她是親人,要保護灰原是因為她對組織有心理陰影,要保護身邊的人是因為我是個偵探,這些都是責任,和對你的心情不一樣……對你,風間,這是種純粹的感覺,我……不知該如何表述,但和前者完全不一樣。」
風間砂紀不說話,靜靜聽著柯南像是在宣告什麼般的話語。被柯南緊緊捏著的手有些疼,她的心情有一點是和柯南一樣的,緊張,甚至不敢呼吸。
「蘭她有家人有朋友她的生活一片光明,你沒有灰原冷靜,也沒有她聰明,你和她們都不一樣……」
柯南就這麼毫無頭緒地說著,漸弱的聲音令他再一次沉默,他不禁抿緊了唇,此時的思緒仿若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轉播放,這些畫面,終是彙聚成一點,與床榻上栗發少女的臉龐逐漸重合。
「這種心情……大概是喜歡了。」
那一秒像是全世界的變得安靜了,心跳律動的聲音和自己亂了頻率的呼吸聲一樣。柯南的目光閃躲著,說出這句話對他而言幾乎的無法逾越的一步,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花了多久才看清這樣的內心。和青梅竹馬的毛利蘭在一起時不一樣,這是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在那些平和的日子裡,永遠都觸及不到的感受。
「嗯……是喜歡。」
柯南小聲又重複了一次,還沒來得及抬眼看一遍風間砂紀此刻的表情,手臂就被猛地一拉,懷中撞進了一片灼熱。
——太好了。
——太好了……
耳邊是風間砂紀不斷重複的話語,完全用氣息的發生也帶著哽咽般的顫抖。
——太好了。
風間砂紀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會如此直接的對自己說「喜歡」這樣的字眼,她甚至無法想像他對毛利蘭以外的人說這個詞,更不用提物件還是是自己。這樣的回應等的太久太久了,用盡全力拉過柯南的手臂,然後雙手環住對方的脖頸,對方頸窩處微涼的溫度格外舒適,一如既往的令她沉醉。
只是那太過興奮的一拉,脫力了,再次癱軟下來的身軀連帶著被自己摟住的身體一併倒在了綿軟的被單之上。被單乾淨清新的氣味在鼻尖遊走,暖橙色的燈光下竟泛起了難以言喻的綿綿情意。
柯南有些無奈,風間砂紀緊緊埋在肩頭的臉傳遞著她的溫度,正如他緋紅的臉側。僵直的身體就這麼任由風間砂紀拼了命般的摟抱,狂跳不止的心臟也隨著對方逐漸均勻起來的呼吸聲緩和了下來。
這一晚沒有人打擾,安寧,靜好,一如暴雨過後的夜,一洗如鏡的夜空清朗深邃。
如果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泡完溫泉回來的孩子們也都犯著困,一回來就各自回了房間休息了。毛利蘭不太放心風間砂紀的狀況,繞到風間砂紀所在的房間看到的便是睡在一起的兩個人,她也不忍去把他們叫醒,在她眼裡這只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而已。給他們蓋好被子關了燈,她便也離開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柯南倒是醒得很早,風間砂紀的手臂終於不再環在他的脖子上,由此他也得以輕鬆地從床上爬起來。扭著估摸著是被摟了一晚上有些酸痛的脖頸,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某人,他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
風間砂紀的臉頰上隱隱泛著緋紅,可能是因為生病的原因,當然還可能是另外一個因素。此刻她的睡顏看起來真的就和普通小孩子一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打下淺淺的陰影,白皙的皮膚就像嬰兒一樣。因為鼻塞的緣故,呼吸聲顯得特別粗重。
柯南雖然心情不錯,看著某人此刻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提起了唇角。他沒有打擾風間砂紀休息,一個人靜靜地退出房間,可這才從房間裡出來就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正好在門口停下時碰上前來來給風間砂紀做檢查的B·E的醫生,柯南被看見臉色不對,還沒跨出下一步就被敬業無比的醫生抓去量了量體溫,結果是喜聞樂見的發燒了。
柯南自己心知肚明發燒的原因,這明顯是被傳染了。除此之外,風間砂紀從前一晚的低燒也惡化成了高燒,對此醫生表示很鬱悶。
而B·E接下去的兩天體驗,柯南和風間砂紀都被囑咐著要注意身體,沒能和大家一同活動。
真可惜啊柯南和真瀨佳不能和我們一起,這是幾個孩子的惋惜。雖然鈴木園子的口氣明顯是在命令,但她和毛利蘭的想法一樣,只是方式不同地叮囑了兩個孩子好好休息,最後毛利小五郎也發揮了一下作為長輩的關照。
此次B·E之行,風間砂紀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甚至已經沒有遺憾了。她很高興,至少她有了一個安靜的空間,而這個空間裡,只有她和她心裡的那個人。
風間砂紀看著坐在身邊戴著口罩時不時打個噴嚏的柯南,癱死的表情終於漾開了一絲清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