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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夏與冬》作者:意希【完結+番外】

☆、冬之章 三十

  在槍響的後一刻,真田感到身側有東西劃破空氣呼嘯而過,也感到有什麼細碎的東西濺上了他的臉頰,而在那一刻之後,直到他的皮膚已經真切的感受到地上碎石堅硬的棱角,他的左臂上才傳來一陣鈍痛。

  就算在摔倒在地時借勢往外滾了半圈,但真田卻並沒有離開跡部多遠,在他重新找回身體重心的同時,他立刻反手割開了跡部腳上的繩索。重獲自由的跡部以真田難以想像的敏捷,單手撐地往外滾了一圈,這種乾淨俐落的閃避動作,就算是看在經歷過專門訓練的真田眼中,也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於是本來還擔心自己要照顧跡部那個大少爺的真田便立刻放下心來,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最近的掩護物之後。

  在跡部被綁在樹上當誘餌的時候一定也認真打量過周圍的環境,或者說,當他意識到來找他的人是真田的時候,也許他就思索過自己在重獲自由後應該往何處閃避。在第二聲槍響的時候,跡部正好躲在了旁邊的一顆樹後,接著他也躬身躲了過來,所在之處離真田所在的掩護物不過一米之遙。

  「你的腿怎麼了?」在注意到跡部在跑動時的不自然之後,真田不由低聲問道。

  「沒事,被擦了一下,」跡部雖然這麼說著,但看他的表情,雖然那不會是什麼嚴重的大傷,但也肯定不會只是「擦」了一下那麼簡單。而在注意到跡部的視線投向自己的手臂後,真田也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毫無大礙」。

  「不出意外的話,八王子市的警員會在五分鐘左右到達。」真田說完便立刻將視線轉向了中森藏身的那片樹林。跡部還沒來得及說話,槍聲第三次響了起來。這一槍中森瞄的比前兩槍准上許多,就算真田和跡部兩人躲在掩護物之後,神色還是齊齊一沉。

  「那希望我們能活到五分鐘後。」跡部神色很是凝重,語氣卻故意帶上了幾分輕佻的意味,真田的臉色也不好看,而且他連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他們現在就只能賭中森不會從樹林裡走出來,否則就算八王子署的警員來得比預期還快,他們將要面對的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局面。

  在兩人周圍那種寧靜到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感的寂靜中,兩人卻突然聽見坡地上那片樹林中傳來一聲夾雜著怒氣的低吼,接著是槍聲,而緊隨槍聲之後的,卻是真田異常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而且,那一槍根本不是朝著他們這邊射擊的!

  在聽到淺野尖叫的瞬間,真田猝然起身,神色極為驚懼,他身邊的跡部就算沒聽出來那聲音屬於誰,光看真田的反應就可以一窺究竟了,只不過還沒等跡部張口發出半個音節來,真田就已經飛身越過面前的掩護物,頭也不回的急速朝樹林的方向奔去。

  那素

  來以嚴肅、刻板卻極富自製力而聞名的男人,明明知道他也許正投向未知的死亡,但在他越過跡部的瞬間時,後者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驚恐和一種堅定不移的神色。他飛身奔跑而出的氣勢是如此的決然,但背影看起來卻又是如此的倉皇不安,這樣從來沒有見過的真田讓跡部在愣了好幾秒鐘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站起身來。

  而在看了看自己的腿之後,跡部猶豫了片刻,還是繞過掩護物,極盡可能的快速跑了出去。

  真田在沖過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到他跑得有多麼的快。

  他從來都自詡為「不動如山」,但在聽到淺野叫喊聲的時候,他的內心卻立刻翻騰起鋪天蓋地的強烈恐懼感。他這一生一世所求的那一個人,如今正處在生死不明的一條線上,而他與她不過相隔幾十米,而最壞的可能卻已經是相距一個生死。

  上一次他如此直面這個詞語,還完全可以追溯到國三時期,只不過那時與他隔著一道手術門、生死未蔔的那個人,是他與之並肩作戰的隊友和朋友,而並非是淺野潯。

  真田跑得很快,也許比風還要快,他很快便來到陡坡之下,然後手腳敏捷地攀著土坡爬了上去。就算內心充滿了驚惶,但在爬上去之後,真田還是半跪在原地,平緩呼吸沉下心來,緊緊握著小刀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只不過僅僅在一秒之後,他就辨認出了中森和淺野所在的地方,而在意識到淺野跌坐在地情況不明,而中森此刻握在手中的不是槍支而是一把刀後,真田帶著一種恐懼與慶倖交雜的情感,極速起身低吼著向中森沖了過去。

  正持刀沖向淺野的中森其實已經看到了真田,但他的反應速度還是慢了一拍。真田在撞向中森的瞬間便伸手扼住了對方拿刀的手,而且也順勢將自己手上的小刀捅進了對方的體內。只可惜中森此刻穿在身上的是厚實的狩獵裝,就算真田下了狠勁,那把刀卻沒有造成如他預期一般的傷害,而與此同時中森空著的那只手也襲向了真田的咽喉。在躲閃中真田握著的小刀被撞飛離手,而在下一刻兩人就在扭打中一起倒向了地面。

  就算在滾動中真田感覺到有碎石或是刀尖之類尖銳的東西硌上了他的皮膚,他依然死死扼住中森的手腕,沒敢有絲毫的鬆懈。在最初的措手不及後,中森很快重拾了他作為一個警///察的專業素養,他在徒手格鬥方面的實戰經驗遠高於真田,而且一個三十多歲正當壯年的男人,就算爆發力比不上年輕的後輩,但在力量還有對於身體肌肉的掌控力上卻並不處於下風。

  在幾番扭打翻滾中兩人空著的那只手不斷嘗試著襲擊對方的脆弱之處,再又滾了半圈之後真田突然感到背上一陣劇痛。被

  人推搡著撞上樹幹給真田帶來的痛苦讓他的動作微微一滯,中森便趁著這一刻一肘擊上了真田的腹部,在對方手上的力道終於有了些許的鬆弛之後,中森迅速抽出了自己被扼住許久的右手,接著往後退了半步。

  在掃了一眼手腕上肉眼可見的深深勒痕後,中森半跪在地上,一邊粗重地喘息著,一邊慢慢退後著站起身來:

  「本來想著是你……不過……既然如此——」

  就算腹部的劇烈疼痛讓真田覺得全身無力,他依然拼命積蓄著全身的力量,準備找准機會躲開中森的這一次殺招並進行反擊。而在看到中森已經站直身體,揚起右手準備撲過來時,真田還沒來得及動,就突然又聽到了一聲槍響。

  這是他今天聽到的第五聲槍響,而且,也萬幸的是最後一次。

  而在捂著手猝然倒地的中森的慘叫聲中,真田掙扎地坐起身來,一眼就看到了十米開外的那個人影。

  那個人背對著跪在地上,手上還端著一把槍。他劇烈地喘著氣,不知是因為運動過量,還只是單純的因為緊張和恐懼。然後他站起身來,端著槍,神色警覺的朝這邊走來,直到他走了兩步後真田才突然意識到,那個人根本不是跡部!那個人是淺野!

  在最危急的時候一槍命中中森右手的人,竟然是淺野!

  在確認中森已經失去攻擊性後,淺野快步上前,反過槍身用槍托照著他的後頸部狠狠來了一下。這時終於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真田勉力站起身來,撲到中森身邊,在確認淺野確實只是把對方擊昏而非直接敲碎了他的頸椎之後,真田苦笑著沖淺野點了點頭。

  「得找東西把中森捆起來。」

  淺野還在劇烈的喘著氣,就算剛才她那一槍算得上「快准狠」,後續處理也做得很是冷靜,但當大家終於安全之後,那種「我竟然開槍傷人了?!」的驚恐感還是緊緊攥住了她的心神,真田在注意到這一點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快步走上前緊緊抱住了她。

  「沒事了,你剛剛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你那一槍,說不定……」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真田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溫柔,卻也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堅定,他抱著淺野,直到察覺到女人終於平復了心情,他才鬆開手來,有些笨拙地摸了摸淺野的頭。

  他平常不會做這種帶著幾分寵溺和孩子氣的動作,更遑論是對著淺野做了。但淺野在這一刻卻笑了起來,那笑容持續了幾秒鐘,卻又立刻被一種焦急的疑問所取代。

  「跡部呢?」

  「……在你後面。」

  身後傳來那個大少爺惱怒中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淺野剛回過頭去,就看到跡部捂著腿,一臉痛苦地走了過來。

  「你……腿上受傷了?」

  「你男人也受傷了

  ——好吧,大家彼此彼此,」跡部打量了一下在場的另外兩人後補上了最後的一句話,雖說淺野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但是光看她衣服上那些泥土的痕跡,就可以知道就算沒有皮外傷,瘀傷也是少不了的。

  「你其實可以不用過來的。」真田邊說邊走回到中森身邊,皺著眉打量著中森手部的傷勢。雖說淺野開槍打中了他的手,但受傷程度卻並沒有真田想像中那麼嚴重,男人借著微弱的螢光撿起掉落在一旁的那把急救刀,接著開始嘗試著割開中森身上的衣服。

  跡部看到後也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幫忙,在兩人終於將中森穿在裡面的一件薄外套肢解成合適大小長度的捆綁物後,跡部才拍了拍真田的肩,神色裡帶著三分感謝,三分感動,三分愧疚以及剩下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不,我當然要過來,你救了我,我沒有不過來幫忙的道理——哪怕,我好像也沒幫上什麼忙。」

  因為不太敢捆住中森的手,避免對他造成二次傷害,三個人最終只是合力將他的雙腿緊緊捆在了一起。而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正當真田準備掏出手機確認一下八王子署的人什麼時候才會出現時,他們終於聽到了車輛開過來的引擎聲,以及嘈雜的人聲。

  「每次看電影的時候都覺得,警///察永遠在案件結束之後才會出現,沒想到就算到了自己身上,竟然也是電影劇情。」

  在聽到淺野這句吐槽的時候,真田和跡部都沒忍住笑了出來,只不過真田在笑完後伸手攬過淺野的肩,接著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話:

  「這可不一定,別忘了,我也是警///察。」


☆、冬之章 三十一

  在姍姍來遲的警員把中森帶上警車之後,在場的三位傷患也被拉去了最近的醫院進行緊急處理。

  和被抬上救護車的跡部不同,真田和淺野最終還是坐上了他們自己的車——當然,這次開車的人只能換成淺野了。在開往醫院的短短十幾分鐘內,真田首先招供了自己這邊發生的事情,接著就逼迫淺野也把她那邊發生的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

  在第一聲槍響的時候淺野其實已經離中森非常之近了,而在聽到槍聲後她立刻輕巧而敏捷地摸了過去。在中森開完第三槍後,意識到對方打算走出樹林的淺野頓覺事情不妙,只得持刀沖了出去。幸運的是她選得角度非常好,不僅自己沒事還撞掉了中森手上的槍,真田聽到的第四聲槍響就是槍支落地時走火引起的。而在之後淺野雖然眼疾手快的一腳踢開了摔落在地的獵槍,但還是被中森撞到在地,她原本握在手上的刀也是那時掉到中森腳邊的。而在那時真田沖出來之後,淺野便立刻爬起來撿起來遠遠掉在一邊的獵槍,在最後一刻扣響了扳機。

  「我可是有持槍證的,」在場景重現的最後淺野總結道,「而且你一定想不出來,在德國狩獵資格證有多難考。」

  在抵達醫院後幾人很快進行了初步的檢查,腿上中了一槍的跡部很快被轉往忍足家的醫院,並在未來的一個星期內成功用別人送來的鮮花淹沒了他所在的私人病房;手臂擦傷的真田和因為打鬥而導致有瘀傷的淺野,則在簡單的處理後被帶去做了口供。在折騰到明月當空之時兩人才終於一身疲憊的走出八王子署的大門,而那個時候真田抬頭看了看夜空,卻覺得,這件事情離真正完結,肯定還遠得很呢。

  大約在發生那起「危□件」兩三天之後,真田終於根據由各種管道得來的各種消息,拼湊出了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中森匯出這整出大戲的緣由果然是為了十年前殉職的永山隼人,但這個簡單的謎底之下,卻藏著讓人完全無法想像的複雜過往。

  或者說,那也是一個悲愴的巧合。

  永山隼人的父親也曾擁有一家證券公司,但規模並不大,也不算很有名。這樣的小公司在日本並不少見,而對於他們來說,市場上任何一些風吹草動都會引發出難以處理的不良後果,而在當年日本遭遇經濟泡沫的大背景下,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契機,就足夠業內大鱷一次性剷除大半這個水準的競爭對手了。

  而這個用了正當或非正當手段逼垮永山家公司的業內大鱷,當然只有「跡部株式會社」這一個答案了。

  在公司破產、大部分財產都被抵押

  還債之後,永山隼人的父親並沒有選擇努力渡過難關然後重振旗鼓,而是像其他的許多失意人一樣自行了斷了自己的生命,任性的將痛苦和絕望留給了自己活著的親人。

  這並不是故事的最終結局,在公司因為資金周轉不靈而陷入危急的初期,永山隼人的父親曾借了一筆高利貸意圖拯救自己的公司,而隨著他的自殺,這筆債務也落在了實際並不知情的永山隼人和其母親頭上。在永山隼人表明態度無法還錢也不可能還錢之後,對方便派了幾個混混準備教訓永山隼人一頓,而這次的「教訓」,也導致了他意料外的死亡。

  這只是謎面的第一層,也是真田最先知道的,而這並不能解釋中森和這件事的關係。但很快真田就獲得了拼圖剩下的部分,他所知道的內容不僅串起了很多故事,甚至解釋了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疑問。

  按照管理,員警夜晚巡邏時都應當是兩個人搭檔出行,而永山隼人遇襲的那天晚上卻是一個人,原本應當作為他搭檔的中森卻被上司因為私人原因臨時調走。在永山遇襲之後,為了掩蓋自己以公謀私的怠忽職守行為,也是為了讓中森閉嘴,在那件案子結束之後,那個上司?在考核評定時為中森升了職,接著又推薦他調任警視廳,遠遠地打發了這個麻煩。

  警///察遇襲身亡這樣的案子,在十年前的八王子市確實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但放在十年後的今天,也終究變成了厚厚宗卷中薄薄的一張紙。當年的混混進了監獄,也許已經死在了裡面,也許已經被放了出來;當年的上司升職去了別處,順風順水的繼續當著他的領導者;當年八王子署的警員們現在也多半不在原處,永山太太之後也因為連受打擊悲傷過度,沒兩年就因病去世。

  當年的人都不在原處了,而永山隼人這個名字,似乎也只能變成死去的名字,沒有人還記得這個人,只除了……中森隆一。

  中森隆一和永山隼人不僅在八王子署時是同袍,在警校時也是同一期的學員,而警校也不是他們友誼的起點,早在念書時這兩個人就是摯交死黨了。中森的個人檔案中曾提到他的父母早逝,但卻並沒有提到在這之後就是永山家對他照顧良多,在中森的成長過程中,永山先生和永山太太就是他的「另一對」父母,而永山隼人對他來說,不僅是可以把酒歡歌暢談整夜的死黨好友,更是沒有血緣的同胞親兄弟。

  對於中森來說,也許在他就讀警校時就開始期待日後工作了可以供養永山夫婦,也許他也曾和永山隼人互相打趣過諸如誰結婚早另一位就要當他的伴郎這種玩笑,也許還有很多的也許,但這

  所有的也許都在一夕之間盡成泡影,他先沒了義父,之後又沒了義兄,到最後,連曾經給他帶來過家庭溫暖的「永山宅」也終究不復存在。

  也許在中森心中,這一切悲劇的元兇,不是當時下手的混混,不是怠忽職守的上司,而是逼得永山先生身敗名裂的那位業內大鱷、跡部景吾的父親——跡部晉夫。

  真田並不知道中森是何時下定決心為永山家三條人命復仇的,也許是三四年前跡部景吾的名字第一次被報紙以「跡部家族繼承人」這一身份被提及的時候;也許還要再早上幾年,早到永山太太去世的時候;又或許,那顆名為「復仇」的種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深深的紮根在了中森的心中。

  而他最終在十年後,在跡部晉夫的獨子跟當年的他們差不了多少的時候,決定以「父債子償」的方式報復那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男人。為此他早在一兩年前就開始鋪路,通過交易情報在圈內混出點名氣營造出自己需要的形象,並最終逼得跡部景吾不得不親自出面,赴他的「死亡約會」。

  而之所以真田會在之前接到暗中監視中森隆一的任務,也是因為他這些鋪路行動所致。

  只是,以上種種,終究只是真田集中歸納過所有情報後,同淺野一同做出的猜測。在中森被捕之後,他迅速承認了自己通過情報買賣賺取金錢的瀆職行為,但有關綁架跡部意圖殺人的的罪名,他卻咬緊牙關,一個字都沒有承認過。

  他承認自己與跡部交易,卻並不承認之後襲擊了跡部;他說自己當時是帶著獵槍穿著狩獵裝準備打獵,卻被人無故攻擊不得已開槍自衛;他在整件事情中沒有向任何一個人吐露任何一句有關事情真相或他自己計畫的話語,所以就算跡部提到中森對他說下了一番威脅話語,卻也算不上什麼決定性的證據。

  沒錯,哪怕中森的行為再怎麼不合常理,再怎麼充滿巧合,跡部這邊都沒有能一擊必殺他的決定性證據。更別談這種為落單警員單挑整個跡部財團的案子,東京都地區想為中森辯護並借機一戰成名的律師簡直能坐滿一整個法庭,而跡部家本身也不太願意把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所以他們最終也只得死死咬住中森嚴重瀆職的行為以及另外幾條無關緊要的罪名,而放過了最重的故意傷人罪。

  雖然真田在之後曾私下跟淺野說過,就算跡部家的人真想做什麼,在監獄裡面下黑手也比在法庭上摳字眼……要容易得多。

  也許這個故事就會像永山隼人的那個案子一樣,在最初激起的萬丈波瀾後,很快的被人遺忘,被人輕描淡寫的一翻而過,真田並不知

  道還有誰會在十年後依然深刻的記得這件案子,以及它背後的那一段故事,但真田只能希望,這所有的一切,到這裡已經到頭了。

  有些已經淹沒于洪荒過往中的事情,還是就讓他過去吧。                    


☆、冬之章 三十二

  在跡部病房外的鮮花差點沒把走廊盡頭塞滿之前,跡部家的大少爺終於不情不願的出院了。只不過他在出院後連家門都還沒進,就直接被淺野的奪命連環Call叫來了辦公室。

  一直怒稱「計畫已經拖後很久你再不老實工作我就挖走柳帶著白石獨立門戶自己幹」的淺野,在跡部走進辦公室的第一時刻就把厚厚一遝計畫書摔到了他的面前,而後者在瞥了一眼那驚人的厚度後,就算內心一驚,還是擺出一副格外老練深沉的表情拿起了那些檔,在匆匆翻過後一臉真誠地笑著說道:

  「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那我們現在就一起開始工作吧。」

  只不過辦公桌那一面的女人卻突然伸手撐住了跡部的桌子,在沖著對方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優雅微笑後,伸手將放在桌上一邊的另一份厚厚的文件,慢慢地推到了跡部面前。

  「工作是要做的,不過想來跡部先生休息了這麼久,應該有精力一個人完成這些事情吧,」在跡部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淺野便抬手看了看時間,接著繼續微笑著沖跡部揮了揮手。

  「我還有約,先走了……工作愉快喲~」

  雖然淺野從跡部的辦公室到樓下的大廈停車場不過才花了短短十分鐘,但跡部已經把「淺野你這個不厚道的女人」這句話無限腦內一萬遍了。

  不過跡部這一次倒真錯怪了淺野,因為她叫來跡部後提前溜號,不是因為偷懶,而確實是因為……有人相約。

  在那件事發生後的這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內,不管是她還是真田都忙於各自手頭上突然多出來的各種雜事,就算是見面也不過是找個地方一起吃個飯再交換一下自己手裡的各種資訊罷了。所以在這個難得的週五,在一大早就接到真田的約會電話後,淺野才會以如此偏執的態度把跡部拉到辦公室來了。

  等淺野下到停車場的時候,真田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在來之前似乎還回了一趟家,將上班日身上那種一絲不苟的正裝換成了稍微帶著幾分休閒感的小西裝,在淺野坐上副駕駛座後,真田看著她說:

  「今天帶你去神奈川一家很不錯的店吃飯。」

  「高級西餐廳?」淺野一邊笑著一邊挑眉看了眼真田身上的休閒裝,「我猜我們兩個的衣服都不夠格吧。」

  「不是西餐廳,」真田在說完後踩下油門,「那是一家小店,不過那裡有全神奈川最好吃的豚骨拉麵。」

  既然真田都這麼介紹了,淺野自然也就任由他把自己從東京一路拖向了神奈川。真田說的那家小店就坐落在離湘南海岸邊不遠的地

  方,店主是個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雖然面相看起來有些兇惡,但在和店主聊了幾句後,淺野還是很快將他和「面噁心善」這樣的詞聯繫在了一起。【注15】

  在聊天的時候店主幾次提起「真田讀書的時候也總是和隊友一起來吃飯」「每次看到他們就想起自己高中時打籃球的那幾年」「現在帶女朋友來了,真是有福氣的小子!」這樣的內容,大家交談的氣氛也算得上非常愉快。真田和淺野兩人吃完離店時天已經全黑了,路上的街燈早已一盞接一盞的亮了起來,在橙黃色的燈光中,淺野並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往路邊走了幾步。

  她在看面前的湘南海岸,離這裡不遠處就是江之島,那座有名的小島上裝點著華麗炫目的彩燈,而那些絢爛的光彩就好像夜空中的第二輪明月,倒映在海面之上,隨著海浪的起伏不斷的聚攏又散開,灑下一整片華美的輝光。

  「我在想,」淺野在注意到真田也走過來後說道,「當年……你們讀高中的時候經常來這裡吃飯嗎?」

  「國中的時候也有,不過沒有高中的時候多。」真田在想了一會兒後回答到,「怎麼會問這個?」

  「只是覺得……雖然我們高中的時候也認識,不過我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一方面的故事,有些遺憾罷了。」

  淺野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惆悵,只不過,在聽到這句話後,真田卻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然後他握住淺野的手:

  「跟我來個地方。」

  然後男人便拉著淺野,沿著那被燈光照亮的海岸公路奔跑起來。

  他們奔跑在由光與影不斷交匯而形成的虛幻長廊之上,那橙色的光芒不斷印在他們身上又迅速消失,冬末的夜晚還帶著幾分來自冰雪時節的沁人涼意,但淺野卻從真田緊緊握住她的手上,感受到了一股堅定而持續的溫暖。

  而在真田拉著她拐過一個路口後,淺野突然意識到了對方會將她帶去哪裡。

  他會帶她去立海大,因為他們的前方,就是這兩個人曾經共同待過半年的那所高中。

  真田漸漸放慢了腳步,但在路過學校大門的時候他卻並沒有停下腳步——事實上,就算是停下也沒用,畢竟校門已經關了。在真田拉著淺野繞到學校後面的某一處的時候,淺野心中那隱隱的猜測終於被證實。

  那裡,果然是立海大當年的那處小花園。

  「想再進去看看嗎?」真田走到花園內相對比較低矮的圍牆邊,一臉淡定地拍了拍牆,「這一段可以很容易的翻進去。」

  「……弦一郎你也會幹這種事?!」淺野這一下可算是吃驚不淺。

  「當年也不是沒幹過,雖然一般都是翻出來罷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行為是明顯「違反校規」的真田只是聳聳肩,很快他就幫淺野翻進了圍牆內,然後自己也翻了進來。

  淺野之前曾在網上看到有人說過,日本的學校一般不會隨意改變校園內的整體格局,這種花了大心思建出來的小園林就更不可能隨意更改了,兩人很快穿過灌木叢走到了小花園內的池塘邊,淺野看著那月色下清澈美麗一如當年的水面,一時間有些發怔。

  當年她因為被真田嚇到而差點掉進這池塘,當年她也曾想對真田表白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如今她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而此刻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依然還是真田。

  兩人此刻都站在池塘邊,在短暫的沉默後,真田轉身凝視著淺野的雙眼,神色中帶著一種異常的溫柔和認真。

  「你還記得在那一年海原祭上,我對著德川清夏學姐說的話嗎?」真田的聲音在這靜寂的環境中顯得那麼的深沉而又溫和,「我說,我喜歡的類型,是能和我並肩而立的人。而我很慶倖,最終我找到了這個人……最終,我找到了你。」

  「人的一生會遇見許多人,也會錯過許多人,會愛人,也會被人愛,也許能遇到知己,也許這一輩子都遇不上一個懂你的人。但我很慶倖,我遇見你,被你愛也愛上你,而且……你不僅懂我,也是如我所祈求的那樣,是一個能與我並肩而立的女人。」

  真田這番話,是淺野最初的願景,也是她最後的期待,她抬頭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他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他的眼神中總是充滿著一種無法輕易被這世界所更改的執著與堅毅,她曾經自以為瞭解他,也因為這份自以為是付出了代價。但在七年之後,她終於可以肯定的再說一遍:

  她確實非常瞭解他。

  他曾許諾過,假如他開口立下誓言,那他一定會信守承諾,直到世界盡頭。她知道這許諾有多大的重量,她也知道這樣的許諾,也許這一輩子就只有這個男人能夠兌現。

  正是因為從來不曾遇見,所以真當你遇見的時候,也絕對不可能認錯。

  「其實你根本不用遺憾,」在片刻的沉默後真田繼續語氣溫柔地說道,「既然過去錯過的不能彌補,那麼只要珍惜現在和未來就可以了。」

  「我很榮幸,我的現在和未來之中,都有你相伴左右。」

  在說完這句話後,男人伸手輕輕地扶住了淺野的肩,在那明亮的、如水一般澄淨的月光之下,就算他的面孔還是半隱於黑暗之中,淺野還是一眼可以看清他眼中,那比月光更明亮

  美好的光芒。

  而在下一刻,淺野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清晰的、堅定的、帶著強烈個人風格的聲音,那是真田弦一郎的聲音,而他在說她的母語。

  那聲音就說了三個單詞,十二個字母。【注16】

  僅此而已,卻也不需要更多。

  — 正文完結 —

  【注15】:不好意思我又夾私貨了!這家店的老闆……除了魚住純之外還能有別人麼!←此人為灌籃高手中的人物,具體可見百科詞條。

  【注16】:德語的「我愛你」是「Ich Liebe dich」,三個單詞,十二個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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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雅治篇  《婚禮》

  如果時間倒退回五年前,仁王雅治絕對不會想像出今天的這個場景。

  在這櫻花飛舞的初春時節,在他大婚當日在酒店中大宴賓客的這一天,他那位前來祝賀的多年老友,依然是孤身一人——的這個場面。

  他仁王雅治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在他終於攜手某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柳生比呂士竟然……還是一個人。

  -

  仁王並不想把「前塵往事,舊愛沉浮」這類虛無縹緲的詞彙,貼在這一刻獨自走來的柳生身上。事實上,仁王其實比誰都清楚,縱然柳生其人在他的年少時光中留下過如此深刻的印痕,但追根溯源,那一切卻不能用「愛」來概括。

  但如果是「喜歡」二字的話,也許到不會顯得那麼突兀吧。

  仁王到現在都記得,從國中起就有一個問題困擾他多年,那並非什麼讓人輾轉反側不可成眠的古怪難題,但卻真真切切如影隨形了許多年——他明明只吃得下很少的東西,卻總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饑餓感」。

  年少時他無法分辨出這種感覺來源於何處,就好像那個年紀的友誼和愛情總是看起來格外相似,不論你傾慕的物件到底是男是女。而到後來,當仁王終於找到答案的時候,他卻後知後覺的發現,那種隱隱間存在的「餓」,卻伴隨著真相的揭露而一起消失無蹤了。

  而與之一起消失的,就是仁王雅治對柳生比呂士的「喜歡」。

  那就好像仿佛只盛放於黑夜中的優曇缽花,縱然絢爛奪目,卻註定無法見到清晨的太陽。

  -

  仁王並不清楚他是何時開始「格外注意」柳生的,也許是他出現在高爾夫球場上邀請柳生加入網球社的那一刻,也許是他們組成雙打的那一刻,也許是他們在之後的許許多多比賽中配合默契玩弄對手於鼓掌之間的那一刻,也許是當他們終於隔網相見彼此拼殺的那一刻。

  但也許最終的答案不是以上的任何一個,也許在所有故事開始之前,仁王就已經在無意識中記下了柳生比呂士這五個字,記下了那個舉止紳士、溫文爾雅卻又深不可測的男人。

  所以最終他還是在命運那不可預測的助力下,走上了高爾夫球社的場地,然後對著那個男人說出了那句話。

  第一最好不相見。但哪怕人生重來一遍,仁王也一定會在同樣的時間,懷著同樣的心境,說出同樣的

  那一句話。

  ——「你的名字,是柳生比呂士?」

  -

  說來可笑,當年仁王雅治曾以「欺詐師」之名聞名於整個立海大,但他卻從來沒有騙住過柳生比呂士。

  而後來仁王也清晰的意識到,之所以他會對柳生如此在意,也不過是因為這一點。

  在球場之上,他能出千耍賴卻讓對手無法看穿,他能神乎其神地模仿任何一個想要模仿的物件,他能演出各種各樣高///潮迭起精彩紛呈的苦情戲碼;而在球場之外,他可以把任何一種玩笑話說得天花亂墜白日見鬼,他也能完美無瑕的扮演他人,甚至讓欽慕那人的女生都無法察覺。

  但以上種種虛偽,卻毫無例外的,無法蒙蔽住柳生的眼睛。

  柳生能從他的聲音、表情、舉止上最細小的差別中判斷出他的真意,這樣的技能被他掌握得爐火純青,哪怕是柳蓮二也只能甘拜下風。

  不管在球場上還是球場外,仁王從來沒有成功地騙住過柳生,而就是這一點,讓素來覺得世間萬物皆能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男人覺得格外的——與眾不同。

  也許這就是所有人類的通病: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而對於仁王這個個案來說,他騙不住的那個人,就是對他而言最具有吸引力的存在。

  當年心中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焦灼與好奇,由精神層面忠實地投射於體表之上,變成了仁王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的,那種若有若無的「饑餓感」。

  真正感到饑餓的,果然是他的心。

  -

  那從酒店停車場信步走來的男人終於拾級而上走到了仁王面前,他看起來神色清明落落大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此刻依然孤家寡人有什麼不妥。

  柳生穿著極為熨貼而合體的西裝,衣料高檔做工精美,一看就知身價不菲。他紫灰色的頭髮被打理成一個清爽卻不顯浮誇的造型,看起來既精神,又與他「年輕有為」的精英醫生形象極為相配。

  和柳生的淡然相比,仁王的心中反倒隱隱生出幾分緊張來。只不過這樣的情感並非來源於他曾對柳生有過的那些少年心事,而是來自一些別的事情。

  要知道,如果不是當年他一意孤行去策反安培麻衣拒絕同柳生的婚事,也許現在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連孩子都該有了。

  事實上那件事也

  並非錯在仁王,他只是無法坐視麻衣當年那些輕盈而遠大的理想,伴著成長卻只能逐漸囹圄於日漸狹小的現實空間,更何況這困住她的事物還是一份並非她所期待的愛情。安培麻衣當年關照過仁王許久,而這種關照因為不含任何私情,在多年之後回想起來時,愈發顯得彌足珍貴不可代替。

  更別說……最終也只有安培麻衣知曉他的那份少年心事,除此之外,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妻子不知道,甚至於就算是柳生本人,仁王也並不肯定他意識到過那些情感的真意。

  有許多人曾見證過仁王的少年時代,但唯獨只有那一個女人,不僅無意中說破了仁王那個不能說的秘密,還最終成了那段隱秘心事的唯一見證者。

  安培麻衣對仁王來說,無關風月卻又重若千金,不管從任何方面看,仁王都無法坐視她在現實的囚牢中,失去年少時最純淨無畏的理想。

  愛不應該成為枷鎖,更何況那兩人之間,也根本談不上愛。

  -

  「沒想到你這傢夥穿著這種禮服也看得過去,」柳生在故意做出打量的神色後沖著仁王笑了起來,「看起來倒是沒丟你身邊這位美人的臉。」

  此時此刻能站在仁王身邊的美人,除了馬上要變成他妻子的那個人外,當然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未來的仁王太太確實是一個美人,但仁王之所以愛上她,卻遠遠不止是因為她的皮囊。

  事實上,就是此時此刻站在仁王身邊的這位美人,最終讓他意識到他那種不知名的「餓」,其實是源自內心某種病態的思想,而並非來源於真正的愛。

  她並不是仁王第二個遇上的他騙不住的人,事實上直到遇見她之後仁王才明白,就算他在大部分時間內都無法欺騙這個女人,可她也會心甘情願地沉醉于仁王的把戲之中。

  互相爭鬥卻又互相妥協,讓對方為自己改變卻也為對方改變——也許這才是「愛」真正的姿態,也許這才是「與某人相愛」應有的意義吧。

  但仁王也確實差點就失去了她。那是在他們臨近畢業時發生的事情,因為系內本來入選的一個學生突然放棄,仁王的女友意外地拿到了出國深造的名額。女人因為並不相信異國戀而決定同仁王和離,那時仁王雖然百般挽回,卻也並沒有完全改變對方的決議。而在目送對方乘機飛離日本的那一刻,仁王便暗下決心,就算傾盡全力,也要盡力追回他的愛人。

  所以最後仁王也拼命考去了美國,而最後的最後,當兩人雙雙學成歸來的時候,結婚,早就是提上排程的事宜了。

  -

  兩方的家長最終將結婚宴的形式敲定為「神前婚禮」,只不過舉辦地卻改在了現代化的豪華酒店中。那個馬上就要被冠以夫姓的女人身著衣料華美卻看似樸素的白無垢站在仁王的身邊,就算是繁複精美卻沉重的假髮發飾,以及刻意塗白的面孔,也絲毫沒有阻擋住她面容上透出的幸福光芒。

  在柳生打趣完仁王並說出「新婚快樂」這句話之後,女人微微笑著頷首示意,卻終究不免帶著幾分八卦的色彩開始揶揄柳生,而內容?這個與柳生交情不淺的女人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刻放過他,劈頭就是一句「看來你是打算做鑽石王老五了嘛」。

  而柳生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但事實上,仁王清楚,以柳生的家庭背景來說,他應該早早就定下結婚的物件,只等畢業之後先成家,再立業。他根本不應該和跡部景吾那傢夥共用一個相同的頭銜——沒錯,就是「鑽石王老五」——跡部那傢夥早就是聲名在外的「櫻都之子」,雖然在商界之中行事乾淨俐落決絕狠毒,私生活卻撲朔迷離到讓人根本看不清迷霧之下的真相,簡直和他最大的合作夥伴截然不同,當然,他那最大的合作夥伴大家也都認識,就是身為「勒文集團」在日本總負責人的淺野潯。

  要知道在三年前,仁王可是專門從美國飛回來去喝真田同她的喜酒的。當然了,那場婚姻表面上看來是兩個武家大族的聯姻,所以雖然在形式上傳統古樸,儀式的排場可是相當盛大的。

  更別提後來那兩人還在歐洲補辦了一場小型婚禮,事後淺野PO去臉書上的婚禮照片,不論是背景環境還是照片意境都美得一塌糊塗,可是羨煞了真田那一幫哥們的女友或者老婆,那段時間他們幾個大男人別提有多恨真田和淺野這一對了。

  除了這兩人之外,立海大當年的那撥人中,就算現在還沒有結婚,也都有了固定的女友兼結婚對象,哪怕是比他們小一歲的切原,在去年也被大家戲稱成「被綁架進了愛情的墳墓」。

  而除開立海大之外,甚至於當年素有「冰山」之稱的手塚國光,也已一種極為神展開的方式,讓大家在見識了他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的同時,也一併在報紙上見到了他的女友——那果然是一個在情理之外,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熟人。

  在這種大家看起來都幸福美滿一派歌舞昇平的大環境中,那個本應早早結婚卻依然單身至今的柳生,自然顯得如此的……突兀而醒目。

  仁王確實也曾暗自揣測過是不是自己無意中壞了柳生的姻緣,畢竟當年那場沒成功的訂婚儀式中的另一人,現在在英國也找到了關係穩定的男友。在十幾分鐘前仁王才見過麻衣,後者挽著她的男友,笑容甜美而真誠。那個男人單論相貌自然是比不過柳生的,但那兩人看起來卻是琴瑟相合默契十足。連麻衣都在異國他鄉找到了真愛,而柳生卻還是一副要把「鑽石王老五」這身份當到世界盡頭的模樣,實在是讓仁王不知道,到底是該柳生的要求太高,還是他命定就要「注孤生」了。

  但這些都與仁王無關了,那些年少時最初只能拼命解釋為友情的隱秘心事,到最後卻也重新又歸原於友情之內。十年前那些業已臨近閾值的情感,在十年後,卻終究變成了對友人最誠摯的關切。

  於是仁王伸出手,笑著拍了拍柳生的肩。

  「不管怎麼說,過你想過的生活吧。」

  「不過,日後結婚的話,別忘記我們可是早就說好了,我要當你孩子的教父哦~」


☆、手塚國光篇 《心意》

  手塚國光在德國過的第二個新年,明顯會比第一個要舒適有趣上不少。

  第一個新年時他剛剛抵達德國沒兩個月,人生地不熟外加語言不通,若非網球俱樂部的教練特意叮囑,他幾乎連超市在節日期間到底怎麼開門都弄不清楚。雖說漢娜有邀請過他來自己家過聖誕、並在之後跟著他們一起去義大利短期渡個短假,但最終手塚還是委婉拒絕了她的好意,除了參加了一場訓練基地內舉行的大型party外,就將耶誕節的假期全部花在了練球之上。

  他不是來德國旅遊的,甚至於也不是單純來德國學習的,他懷抱有比一般留學生更宏大的夢想。他的夢想並非僅止於好好學習為自己博得一份好工作好前途,他來這裡,目標就是終有一日能站在網球世界的巔峰,而通往這目標的那道路,自然也遠比一般情況要來得更加崎嶇和艱險。

  而當第二年的時候,在手塚已經在磕磕碰碰中基本上適應德國的生活以及基地的訓練方式之後,在他已經獲得眾多教練的好評可以代表俱樂部出征比賽之後,在他認識了許多的新朋友之後,在面對不下三份誠摯的邀請之時,手塚卻最終選擇了來自于阿黛爾的那一份。

  當然,他選擇這一份的理由並非是因為對方的性別,而更可能是出自於一些不可名狀的其他因素,要知道他同阿黛爾的交情其實並非開始於德國本地,而是開始於他的家鄉:日本東京。

  雖然在剛認識的時候,對方的名字還分是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日語名「淺野潯」。

  -

  阿黛爾和手塚約定過來接他的時間是23號的下午兩點,雖然基地已經開始放假,但手塚並不是一個因為假期而放鬆對自己要求的人,他還是一如既往早早起床,在做完晨練之後則去了訓練場,趕在工作人員下班之前練了兩小時球,接著洗完澡並去食堂吃了午飯,這才返回寢室,準備清理下自己需要帶上的行李和日用品。

  阿黛爾之前跟他說過,在自己家過完聖誕後,她的哥哥會帶她去瑞士滑雪,如果手塚願意一起去的話就再好不過了。當時在聽到阿黛爾的計畫後,手塚稍稍思索了下自己的假期安排,最後還是答應了這附加的短期旅遊計畫,不過既然還要出去玩……行李可得好好整理下了。

  正思索著自己要帶哪些東西的手塚卻被突然出現的管理員攔來了下來,那個禿頭微胖看起來特別德國的管理員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沖手塚揮舞著手上拿著的幾張紙片。

  「這是今天送來的,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朋友家過耶誕節嘛,所以還是趁早給你比較好,來自家鄉的問候啊~」

  手塚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管理員遞來的明信片,接著便邊走邊翻閱起來。事實上這幾天以來手塚已經收到了不少來日本的問候。青學當年的隊友基本上都寄了明信片,像大石甚至還特意又發了一封郵件;在國內時同他關係不錯的幾個同學也寄了明信片或是寫了郵件;而其他的人——手塚昨天收到了跡部寄來的禮物,而今天拿在手上的第一張明信片,竟然來自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

  在看完真田那字跡蒼勁,與其說是祝福語、更不如說是鼓勵和下戰書的留言後,手塚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搖了搖頭,接著將真田的這張收到了最後,只不過在看清後一張上面的寄信人後手塚就愣住了,而在匆匆翻過手上的五張明信片後,手塚果然看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名字。

  第二張是白石代表整個四天寶寺寄來的新年明信片,而在剩下的幾張中,果然有一張來自于……千歲美由紀。

  這是當然,既然四天寶寺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地址,那毫無疑問,千歲美由紀也絕對會知道。

  -

  由這一刻往後推進若干年的某一個,手塚國光不得不承認,他當年之所以如此回避「千歲美由紀」這幾個字,說白了不過是一種「不想隨便就被人和誰扯在一起」的少年心性而已。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美由紀如此直白大膽外加鍥而不捨,除了她的哥哥之外,甚至能發動四天的部長以及所有部員對自己圍追堵截。向來不喜歡成為這種「中心人物」的手塚,自然而然也覺得這樣的場面讓他覺得彆扭而無所適從,進而也理所應當地想要逃避。

  更別說他一直都覺得,對於美由紀這種現在也才國中一年級的「小妹妹」來說,所謂「喜歡」,多半也只是出於好奇或者別的什麼類似心態才對,那不是他所理解的「喜歡」,當然,更不會是也許他都理解不了的「愛」。

  雖然這麼想著,但手塚在回到寢室之後,還是在看完剩下四張明信片後,又一次拿起了來自美由紀的那一張。

  她的字很一般,當然,對方只是一個國中一年級的女生,能把字寫得端正整潔已經足夠了,要她現在就能寫出像真田那樣還能透出幾分性格風骨來的漂亮字體也太過苛責。

  明信片的內容也很簡單。去年手塚剛來時,因為住處都沒有完全確定下來,自然不會將位址留給朋友們,而今年,就算他現在已經收到了一堆明信片,那些在大體內容上來說也頗為相似:在筆跡各異但內容相差不多的「聖誕快樂/新年快樂」之後,大家都會寫上幾句或有趣或鼓勵的話語,最後的落腳點也不外乎「祝你早日實現夢想」之類。

  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可寫的了,明信片上那並不富餘的空間是一方面的原因,而另一方面……手塚也確實想不出他們還能寫出些別的什麼東西了。

  他如今身在德國,半天念書半天練球,以成為職業選手為目標不斷努力著;而他曾經的同學、隊友乃至對手都在日本,過著日本高中生會過的校園生活,他們也許還會打網球,為了自己的青春、夢想、友誼等一切明亮而有力量的字眼,但他們選擇留下來的原因,卻絕非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以及未來的職業生涯。

  手塚能從每張明信片中讀到很多零碎的資訊:學校內又舉辦了怎樣的活動,部員們最近打了什麼比賽,誰竟然勾搭上了隔壁班的班花,某位老師嚴苛異常特別讓人崩潰……但那畢竟是他們的生活,而非他的生活。

  在德國待的時間越長,手塚就越發覺得他難以觸及到那些友人們的生活本質了,他無法跟著大家一起聊天打球出去聚餐吃飯,他們不會告訴手塚自己最近的生活中發生了哪些或好或壞的細微事情,就如同手塚也不會將自己在這裡遇見的很多事告訴他們一樣,遇到的挫折自不必說,獲得的進步也不可能事無巨細地講給他們知。

  手塚國光誠然已經是走入了另一個世界,不論是表像還是現實都是如此。而在這個世界中,他縱然「得到」許多,卻也不得不面對諸多「失去」。

  只不過看多了那些肖似地祝福語之後,美由紀寫下的話卻讓手塚微微感到了些許不同。

  「我最近拿到了關西地區青少年游泳比賽的冠軍,教練說我有成為國手的潛力。我想這一定很難,但我希望能跟小偷哥哥一樣,向著更大的目標努力!」

  就算之前曾有女同學在郵件裡說「希望能與手塚君一起共同努力」,那也不會是站在這樣的角度,以這樣的目標,說出這樣的話。

  在那一瞬間,手塚卻突然覺得自己心中閃過一絲震動。而當他默默地將美由紀的明信片放在書桌上的同時,那絲震動卻變成了一種更為直觀的展現。

  ——有電話來了。

  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女生略帶著慕尼克口音的德語:

  「Kunimitsu【注1】,我們大約還有十五分鐘就到了,你已經收拾好行李了嗎?」

  「沒問題,到時候基地門口見。」

  在掛斷電話後手塚又檢查了一遍自己要帶的東西,接著伸手拿過了桌上放著的一張紙,那上面整齊地記著幾個名字。雖然在前兩周已經算好日期給部分朋友寄了明信片,但在這幾天手塚收到的信件中,還是有不少意料之外的寄信人的,趁今天要出門,他得買好新的明信片,接著找機會寄回去才好。

  而在猶豫了片刻後,手塚終究還是將「千歲美由紀」加在了那張紙上,接著便將那張紙折起來塞進了外套的口袋中。等手塚拿著行李走出訓練基地的時候,他正巧看見有輛銀色的私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馬路對面,接著阿黛爾就從副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蒼金髮色的女生一如手塚之前幾次所見,衣著時髦裝扮精緻,她在看到手塚後揮手沖他打了個招呼,在男生往那邊走去的時候,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人也搖下了車窗,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金褐色的短髮下是一張肖似阿黛爾的臉。

  如果沒認錯的話,這應該就是阿黛爾的哥哥了。

  「嘿,日本男孩!」

  在手塚走過來之後,那男人熱情地沖他打了個招呼,雖然早就聽阿黛爾講過她哥哥,不過兩人還是互相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而在手塚拉開車門上了車後,阿黛爾也一起坐到了後車座上。

  「我有給你寄賀卡哦,你有收到嗎?」在手塚坐定後阿黛爾立刻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阿黛爾回德國後沒多久就聯繫了手塚,雖然男生當時實在是被對方形象的大轉變嚇到了,但他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一略神展開的事實,當然也習慣了對方「阿黛爾·勒文」的真名。而因為阿黛爾練習擊劍的地方就在手塚的網球訓練基地隔壁,兩人還就讀于同一所中學的緣由,手塚同她的關係也迅速的熟稔起來。

  雖然覺得同城還時常見面的人互寄賀卡實在有些囧,但手塚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頭,接著謝謝了阿黛爾的一番好意。

  「不過,」手塚在道完謝後頓了下,「等會我們會路過書店嗎?」

  「去我家的路上會經過商業區,你要去書店幹嗎?」

  「我需要再買幾張明信片,我之前買的不夠多。」

  雖然男生看起來毫無羞赧之意,不過阿黛爾還是面色揶揄地笑了起來:「怎麼,沒想到自己的人氣這麼高嗎?話說回來,你準備給我回寄賀卡嗎?」

  「那就再加上給你的一張吧。」在手塚面色如常地說出這句話後,一直在前座沉默不語的男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他的笑聲很快就被自己的妹妹一拳打了回去,而在坐回去之後,阿黛爾繼續扭頭看向手塚。

  「你要買的多麼?」

  聽到這句話後,手塚伸手從外套口袋中掏出那張記著名字的紙條,阿黛爾看見後立刻湊了過來:

  「白石藏之介……是四天寶寺的隊長吧,這個小川知代是……?」

  「是原來學生會的同事。」手塚板著臉解釋道。

  「看來不是只有打網球的人會記得你啊——等等,千歲美由紀?!」

  阿黛爾認識這個名字,事實上,當年在全國大賽偶遇「一個小妹妹帶著四天全隊圍堵手塚」這件事之後,她還專程跑去找柳蓮二打探了下消息——當然,她問得很是委婉而正兒八經就是了。

  不過重點是,她已經從她所知的所有資訊中提取出「千歲美由紀對手塚國光很是在意」這個資訊點了,當然,手塚對美由紀抱著避之不及的態度——這光用看的她也知道了。

  現在對手塚來說,對方滿懷期待地寄來了自己的一份小小心意,不管是回還是不回……都不太好辦啊。

  不過這傢伙既然已經把那個小妹妹的名字也加在了名單之上,阿黛爾一時還真看不出來手塚到底懷著怎樣的想法。

  「不過是一張賀卡而已。」手塚神色清明,聲音中倒是聽得出幾分笑意,有那麼一瞬間,阿黛爾甚至還在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看到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只不過這絲笑容給阿黛爾帶來的震撼,很快就被手塚的下一句話給打消得一乾二淨了。

  「你不用這麼羡慕她,我會記著也給你買一張的。」

  「——手!塚!國!光!你到底想不想來我家吃聖誕大餐啊!!」

  -

  【注1】:雖然在歐洲國家單獨叫別人的名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為了與「國光」這種稱呼所帶來的親昵感做出區別,這裡特意使用了手塚名字的羅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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