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At 62.完美的推理
（本章開始換成第三人稱寫作）
隔日。
零難得跨越零點睡了個好覺。
雖說從前一天睡到隔日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正常的事情，可對她來說卻珍惜無比。誰讓她的工作時間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並非在白日而是深夜呢。
說實話，這樣的工作真的非常累人。
和他一起推算出了「世界的真實」的她，自然是沒有什麼心情再去上班了。反正，到了明天，自己也會去見自己的領導——那個和自己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說實話，她沒怎麼睡好，特別是在剛剛躺下的時候。明明開著冷氣，可自己躁動的心情卻無法平復。要問為什麼的話，這都是因為在她的旁邊，睡著他所喜歡的那個人。
……這發展沒問題嗎。
姑且還是沒問題的,就算是和自己喜歡的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也不代表兩人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再怎麼說，這種隔日就要打BOSS的危急時刻，男女主角怎麼會分開度過呢！
這是她自己提出的無理要求，她害怕獨自在夜裡沉眠。恰拉自然是調侃說過「你這是在邀請我嗎」，可在看到零那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的時候，他立馬改口說「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他是個信守諾言的人。
他說無論有什麼樣的未來與真相在等待，他都會和自己一起面對。
這讓零安心了許多。
他很早就醒了過來，看了看自己身邊還在熟睡的零，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簡直不是個男人。
這句話的意思請自行體會。
他悄悄地下了床，為還沒醒來的她做好了早餐。
如果和她在一起的話，也許就會過上這種生活吧，他想。
可是不能夠說出來啊。
就算自己喜歡她，現在也明白了她對自己的心意，可是——
無論是她還是他，對此明明都心知肚明，可誰都沒能把這件事說出口。
不久後，零從睡夢中醒來，她揉著自己惺忪的睡眼下了床，發現他已經幫自己準備好了早餐後差點感動的哭了出來。
他們像一家人一樣一起吃了早餐，沒有像昨天那樣談論很多大事，只是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說過一段時間佐助要出的新專輯，IDOLISH7和TRIGGER還有Re：vale居然要同台演出，如月桃馬上就要召開個人演唱會——
諸如此類。
然後，零她苦笑著說，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成為這樣的人就好了。
這是她的夢想。
就算她發現世界在沒有痕跡的改變，唯有這點不會改變。
還有他說他會一直支持她的這件事也是。
在終於準備好去找那個人之後，他們鎖上了家門，在玄關處輕聲說了聲「我們出門了」。
電臺內部。
和往日人來人往的電臺不同，今日電臺內沒有一個人。明明不是假日，也沒有收到過任何休假通知，卻看到這番景象，她的內心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的。
台長室在頂樓。
他們沒有選擇坐電梯，而是一階一階跨上樓梯，好像這麼做就能更讓自己安下心來。
台長室的門緊閉。
她相信，台長一定在裡面。
在和恰拉用眼神相互確定後，她敲了敲台長室的門，沒有等待回應就擅自打開了。
台長正坐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他轉過身，回應著兩人。
「果然來了啊，零。」魯卡台長雙手交叉，搭在桌前。
「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零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來了，魯卡台長。」
「那麼，坐下說吧。」台長指了指一旁的座椅，「你好像有很長的話要說，一直站在那的話會很累吧。這裡是台長室，我也無法用茶點招待你們。」
明明之前，零來到台長室的時候還沒有這兩個椅子的，不管怎麼說，這都好像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一樣。
「不用勞你費心了。」雖然這樣說著，可他們還是坐在了座椅上。
「你說吧，零。我會好好聽著的。」
「魯卡叔你這樣說，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料到了一切一樣。」零深吸一口氣，充滿自信地笑了，「那，我就來稍微說說關於我的故事好了。」
零閉上了雙眼，然後緩緩地開口——
「我出生之前，我父親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和母親相依為命，而我的母親屬於後天性失明，在她高中的時候因為意外導致再也看不見了。可我的父親沒有因此拋棄她，就算是這樣也和她結了婚，有了愛情的結晶。」
「我的母親有嚴重的貓過敏症，因此家裡人都反對她養貓。可媽媽唯有這次沒有聽大家的意見，偷偷的把貓養了起來。」
「……在那之後的某日，因為不明原因，父親和貓在家中一同死去了。」
「就算這樣，母親也生下了我。她說我是父親和她的唯一至寶，並給我取了零這個名字。說，這是充滿希望的名字——唯有這點，我到現在還無法理解。」
「這就是我出生之前的故事，魯卡台長，你有什麼感想嗎？」
「感想……嗎？你的母親和父親，還真是恩愛以及不幸，這算是感想嗎？」
「恐怕，你的內心不是這樣想的吧。」
「沒關係，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不如說才正要開始。接下來我要說的，是融合了推測和現實在一起的故事。」
「大概是受了我那本該成為偶像的父親的影響，我從小就想要成為偶像。對此，我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宇智波佐助和我身邊的這位他的雙胞胎哥哥，都大力支持。畢竟是天真的小孩子，誰都會覺得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
「……佐助曾經開玩笑說過，如果我到了十八歲還沒能成為偶像，那麼他就成為偶像。雖說只是幼時的玩笑話，可他真的那麼做了……大概，我不確定，這件事只是推測。」
「總之，這就是我的過去，也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
「並非是對回到過去這件事夢寐以求，而是對於這樣的關係，一直憧憬著。這麼說的話，很奇怪的對吧？誰會憧憬自己的人際關係呢？」
「畢竟，我和他們現在，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關係。」
「就好像過去被改寫了一樣。事實上，也確實被改寫了……」
「在我小時候，曾經被綁架過一次。媽媽發瘋似地和朋友一起找我，可是卻絲毫沒有線索。在大約一個月後，我又奇跡般地出現了——」
「……其實我根本就不是被綁架，只是被帶走了而已。」
「說來奇怪，我的父親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可是在我模糊的記憶中，那個帶走我的人，和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可我的父親，並沒有兄弟，要說的話，雖然挺讓人難以置信的，可——那個人，大概就是我的父親。他帶我一起玩了貪婪之島，這也是為什麼我之後發現自己遊戲內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父親的原因。」
「每天睡覺的時候，我都是在一個圓形的機械裡。小孩子總是對這種東西充滿好奇，所以沒有孩子會對此感到奇怪——」
「可是，在我回去後，我卻再也沒能見到我的青梅竹馬。我失去了記憶，這是一個原因，可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
「大概，是因為世界線變動了。魯卡台長你的話，一定不會不理解這個詞的含義，我就不多加解釋了。」
「為了當偶像，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在中途也有放棄過，想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電臺主持人。也就是這個時候，我被台長你選中，來到了這個電臺實習。」
「那些豐厚的條件，怎麼看都像是引我上鉤一樣。」
「好吧我確實上鉤了。」
「……是嗎？」台長挑眉，「我沒有強迫過你哦，這都是你自願的事情。」
「是是是……畢竟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只是一個學生，怎麼會考慮那麼多呢？」
「在那之後，大概是每隔十期節目，世界就會變得微妙的不一樣。第一次改變，是我身邊的友人增多了，第二次改變則是我周圍的街道和風景，至於第三次，大概是母親對我的態度。這所有的一切，其實我都沒有察覺，直到到了第四次——我的母親，她失明的雙眼恢復了光明。」
「並不是通過醫療手段變得看得見，而是她就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失明過一樣。」
「在這中途，我和我的原青梅竹馬們相遇了。沒有一個人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也沒有一個人覺得彼此是彼此的青梅竹馬，只是有種很久之前就遇到過的錯覺。」
「我參加過一個遊戲比賽，沒錯，就是那場魯卡台長你是主持人的那場。在某個管卡中，大家要通關某個『VR遊戲』。在那個VR遊戲裡，我玩到的是和佐助還有他的雙胞胎哥哥是青梅竹馬的遊戲，並且，『我』好像還在調查某件事的真相，那件事正是我的父親死亡的事件——」
「那個所謂的VR遊戲機體，事實上，和我被綁架的時候，睡進的機器是一模一樣的——」
「也就是說，這個機器本身，可能就不是什麼遊戲機體，而是——」
「能夠改變整個世界的存在。我說的沒錯吧？」
「魯卡台長。」
「不……」
「我的父親——瀨木良空。」
說完這一切後，眼淚快要忍不住掉下來了。零只有故作冷靜，裝作自己一點事情都沒有的樣子。
零所憧憬的事情，就是她最初所擁有的東西……這樣的事情，讓她無法接受。
她多麼希望眼前的這個人能夠否定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而已。
可是——
她眼前的那個人，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她想要逃避，可沒有退縮，她無法退縮。
魯卡台長微微俯下身，以保持兩人的視線可以平行。恰拉一直注意著他的動作，如果他要做出什麼傷害零的事情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保護好她。
魯卡台長並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伸出手，像最初兩人在公司樓下見面的時候那樣摸了摸零的頭。
然後，他這樣開口道——
「完美的推理。」
「不愧是我的女兒啊，零。」
第68章 At 63.他到底是誰
「女兒……？」
聽到台長這話，零僵在了原地。
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可再怎麼說，這些都是推測，無論是她還是他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台長爽快的承認了這些，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是啊。」台長的視線和零的平齊，深邃的瞳眸讓零覺得有那麼一絲懷戀與不安，「你不是都已經完美的推理出來了嗎？為什麼還會覺得驚訝呢。」
「是、是這樣沒錯！可是一般來說的話會這麼爽快承認嗎！？」
——你承認的這麼爽快讓人一點自豪感都沒有好嗎！！零在心裡這樣呐喊。
「畢竟，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隱瞞。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的……不如說，我一直都想告訴你真相，現在終於到這個時候了。」台長站起身，「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我沒有承認的話，你打算怎麼做呢。不會死磨硬泡直到我承認為止吧？」
「……那怎麼可能。」零冷哼一聲，從包裡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機械，「雖然有點扯淡……不如說我覺得想出這個主意的人有點傻。奇犽說……噢，就是把我贏來的那份貪婪之島拿走的那位小學生，他第一次退出遊戲的時候就收到了這個東西。據說是給玩這份遊戲本體的人的獎勵，可以讓你在現實中和遊戲中通訊錄裡的某個人通話。當然，這是他們最後才知道的，並且這個機器他們無論如何也用不了，於是他們就把這個東西留給我了。」
「可能是壞了吧？」
「不，不是這樣。按我的推測，你一開始就準備把那份貪婪之島的本體交給我，所以這個東西從一開始，就是留給我使用的。你給了我太多太多的線索讓我挖掘出你的真實身份，所以這個東西不是我使用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況且，你也相信我在通訊錄中看到我父親的名字的話，一定會用這個所謂的現實通信器給我父親打電話……」零說著，鼓搗起了手裡拿著那所謂現實通信器的東西，「大概這個一開始就是設置的是指紋解鎖，看吧，打開了。就連讓你選擇通信人的選項都沒有，只有撥號的選項……我就說吧，你從一開始就料定了我只會用這東西打給我父親。」
在零按下了選項的幾秒後，台長桌上放著的手機螢幕突然亮了，手機在桌上震動了幾下之後，傳來了鈴聲。
那並非是傳統的手機鈴聲，也不是截取了歌曲中的某一段來設置的。鈴聲中，純淨的人聲帶著絲絲雜音，有些刺耳。
聽到鈴聲的零和恰拉助都怔住了，他們不會聽錯的，雖然歌聲十分稚嫩，可那確實是零的歌聲。
「喂？」台長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同樣的聲音從現實通信器裡傳來，「恭喜你們，回答出的都是正確的答案，不愧是你們。」
「嘛，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台長的笑容有些苦澀，「這是你自己唱給我聽，讓我錄下來當鈴聲的，在綁架你的時候……不，不能說是綁架，只是借用一下你而已。」
「借用……？」聽到台長的這話，零非常不解，不如說除了能夠摸清現在的狀況外，她什麼都不瞭解，「我是不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也不可能會知道。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
零伸直了手臂，就像是很多偵探劇裡偵探帥氣地指明犯人那樣。用食指指向了站在辦公桌旁的台長——
「——你到底是誰？」
她的父親已經死了。
眼前的這個人，就算長得和自己的父親一模一樣，又怎麼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呢。
聽到零這句話的台長，笑了。
先是小聲地笑出了聲，很快又沉默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
像是釋懷了一切，又好像是因為破壞了一切導致空虛無比的笑容。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笑容。
很苦澀。
在她的眼裡，自己只是單純的罪人吧。他想。
他用手捂住了面部，用力掐了掐自己。
零的話語像野獸的獠牙，深深地咬進了他的內心深處。
——他到底是誰呢。
這種事情，如果他能夠清楚的明白的話，就好了。
他不是軟弱的人，他一直都一個人努力到了現在。
他的目光，停在了站在零身邊的那位少年的身上。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前，我有話想問問你身邊的少年。」
聽到這話的零和恰拉助互相對視了一會，零向他點了點頭。
於是恰拉助又把目光轉向了他身上，說：「請便。」
「你喜歡零嗎，少年。」
「等——台長你在問些什麼問題啊！？」
這是問這種事的氣氛嗎！？她在心裡瘋狂吐槽。
恰拉助沒有理會零，就好像沒有聽到她說話一樣。恰拉助往前走了一步，說：「啊，我喜歡零。」
「不僅僅是嘴上說說的喜歡吧？比這種單純的喜歡要更為深刻，沒錯吧？」
「那是當然，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喜歡零。」
「和我那會的眼神很像啊，少年。」他閉上眼，長歎一口氣，「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零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了，從你的世界徹底的消失了。你會怎麼做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零停止了吵鬧，呆呆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
少年沉默了。
——如果零死了，他會怎麼做？
任何人面對死亡都如此無力，就算他深愛的人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他會怎麼做呢？
至少不會跟著她一起消失，她也不會希望自己這樣的。
也許會不停地尋找她的身影，回憶過去的記憶也說不定。
……誰知道呢。
他沒有繼續往下想。
少年知道，那個男人問題的重點並不在這裡。這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提問。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若是真的那一天會到來，到那個時候，他大概也會沉默。
「無法回答是嗎。」男人聳了聳肩，「這很正常，大多數人都無法回答，我一開始也選擇了沉默。」
「我愛的人——黃瀨繪梨死去後，我也是這個反應。」
「……！？」這次輪到零驚訝了，「你在說什麼呢！我媽媽活的好的很！不要詛咒她！」
「這就是詛咒啊，零。」男人冷冷地笑了笑，「放心，你的媽媽沒有事情。我說的，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罷了。」
……這是世界對他和她的詛咒。
「另一個世界？」
「對你們來說，也許稱之為平行世界或是另一條世界線，要更好。」男人坐到了他的轉椅上，站著和別人說這些事情，讓他覺得有些煩悶。
畢竟，其實他不怎麼想回憶起那些事情來。
「在繪梨死後，我的世界仿佛被黑暗籠罩。在生死面前，人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我就好像失去了一切一樣。」
——繪梨。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繪梨。
——就算你看不見也沒關係，只要你還聽得見我的聲音就好。
——那為什麼，現在會變成我無法看見你的身影，也再也聽不見你的聲音了呢。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啊。
「很偶然地，我開始研究起了關於這方面的事情。既然這個世界的她不在了，只要換個世界，我還是能夠看到她。」
零想要反駁他。
她覺得這個男人說的非常的可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話，那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但是她無法把反駁的話語說出口。
「可是——」
說到這裡，男人猛地一拍桌子，隨著震動，桌上的筆沿著桌面滾了幾圈，最終落到了地上。
「在另一個世界等待我的，卻是地獄。」
「我不過是從地獄，又到了另外一個地獄。」
男人長歎一口氣。
「繪梨死了。」
「就算是另外的世界，她也死去了。」
「下一個世界也，下下一個世界也。」
「無論是哪個世界，在等待我的，都是地獄。」
男人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些畫面。
是自己摯愛之人從世界上離去的畫面。
就算想忘記，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忘懷，那是活生生的噩夢。
血的顏色和空氣中彌漫著的腥味，她放大了的瞳孔與眼淚。
他本以為，至少在其他的世界，他還能夠看著自己的愛人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他和她被世界給詛咒了。
他這麼認為。
……
那個時候。
男人沒辦法呼吸了。
他想哭，也有點想吐，可最終在自己臉上所浮現的竟然是扭曲的笑容。
可是，到了現在。
就算是談起了這樣悲傷的話題，也幾乎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表情。
第69章 At 64.他殺死了他
「你在說什麼呢……魯卡台長……」零下意識地往後退，可牆壁阻擋了她的去路。零糾結了一會對男人的稱呼，雖然他沒有正面回答自己，可從他的話語間，零已經能夠推算出——這個男人，是貨真價實的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父親」。
她沒辦法好好理解男人的話語。她所推測出的真相，只是男人所經歷過的事情的一小部分，她知道的還是太少太少了。
「無論是哪個世界，你的母親都會死去啊，零。」男人簡短地道出重點。如此沉重的事情，現在的他卻能輕描淡寫地帶過。
「你在說什麼呢，這個世界的媽媽還活的好好的不是嗎……！」零奮力反駁著。如果她的母親不存在的話，那她本身也就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了。
「是啊，她活著。可是僅僅是在這個世界罷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繪梨她，明明患有貓過敏症卻還是偷偷養了貓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
「……她第一次死去，不，準確的說，是最初也是最原本的她死去，是在送這只被她收養的貓去醫院的路上。」
零沒有做聲，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可男人卻走出了房門，意識他們跟著自己去另外一個地方。
「換個地方，我們邊走邊談吧。」男人這樣說。
零和恰拉助對視確認後，跟在了男人的身後。為了不讓零感到不安，他牽起了零的手，十指相扣。
男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小聲地嗤笑一聲，當然，這是他在嘲笑他自己。
「繪梨是因為貓死去的。」男人雙手插兜，緩緩地邁著步子，皮鞋的底跟敲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也就是說，無論是哪個世界的她，都會因為那只貓而死去。」
「您在開玩笑嗎？說母親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會死已經很像是天方夜譚了，現在又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媽媽養貓才會死的？」零皺著眉頭，她並不是不相信男人所說的話，只是不想去接受他所說的事實。
「嗯……我一開始是這樣認為的。」男人在電梯前停下，按下了通往下層的按鈕。直到電梯的門打開，他都一直沉默著，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男人走進了電梯門，按下了負一樓的按鈕，等到零和她身邊的少年一起走進來後，電梯門關上了。
電梯緩緩地下墜。
「我一開始認為，你的母親會因為貓死去。」男人頓了頓，「可是，事實卻不是這樣。」
「……為了讓你母親能夠繼續活下去，在其他的世界，我殺死了那只貓。我本以為，這樣做的話她就能夠活下去，可是……」
男人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曾飛越過無數個時空，無數次想要拯救自己最愛的人，可是他看到的結局，卻是他愛人的死亡。這個結局不停地循環往復。
而零在得知這些事後，只是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
……媽媽因為貓死了。
她想起了曾給自己打過聽眾連線的那位聽眾。她不知道那位聽眾的名字，但是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那位曾說自己第二天就要死去了的聽眾。
「如果貓從世界上消失，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這個問題再一次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如果貓消失了的話，媽媽就不會死了嗎？
但是，就算是這樣，自己會用貓的存在，換取媽媽生命的延續嗎？
……媽媽會希望世界變成這個樣子嗎？
零現在還是得不出答案。
只有同樣懂的失去的人，才會懂得珍惜——
「就算我狠下心殺死了她的愛貓，她還是會以其他的方式死去。這個方式我曾嘗試過很多次，可是沒有任何用處。」男人繼續開口，「無論做什麼事情，她最後還是都會死去。」
所以男人和那位聽眾一樣，到最後都無法抹殺貓的存在了。
就算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奪取其他的生命這件事——
他做不到了。
那只貓是繪梨美好的回憶之一。
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也是。
並不是貓應該從世界上消失，而是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不應該因為某一個生命而消失掉。
「我覺得是世界在追殺她的存在。」
「那個時候，我站在十字路口的交叉點，人流穿梭不息。站在人群中間，我卻只有『我並不是人類』這樣的想法。」
電梯終於到了最下層。電梯門帶著刺耳的吱啦聲打開，在電梯門外等待著他們的，是零無比熟悉的場景——這裡是電臺最下方的，純白機械風的地下通道。
「不……不如說是，我到底是誰呢？零，這個問題你問的太好了。」男人頭也不回地邁開步子，走向通道的深處。
「按照你所說的，若是零的母親無法存活的話，那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她的母親，要怎麼解釋呢？」少年替在他身邊顫抖著的零，問出了這個問題。
「那之後，我又調查了很多事情。我發現我一直都有個誤區，那就是我只是一直在調查她死去的那一小段時間的事情。於是，我轉移了研究目標，著手研究過去的事情。」
「過去的事情？」
「沒錯，也就是——究竟為什麼她會死去的這個問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律的，也許她的死是更久以前就決定了的事情也說不定……我是這樣想的。」
「既然她的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下來，就說明你已經找到了？」
「嗯……不過那也是讓人痛心疾首的結果。」男人有些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她會死去的原因，就是因為遇到了我——」
在男人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少年的心裡突然有了答案。
——這個世界的零的父親為什麼會死去，以及母親能夠活下來緣由。
他沒能說出口。
這個事實對零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情。
零停下了腳步，少年跟著他一起停了下來。
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少年的手臂。
沒有辦法……
她的心裡也意識到了那個可能性。
不過她……
「那……這個世界的媽媽能夠活下來，就是因為我的爸爸死去了是嗎？」
她的聲音十分微弱，這是因為她沒有辦法好好說出這些話的原因。
——拜託了。
——否定我。
——否定我啊。
「是啊……在最後，我終於發現了，並不是世界在追殺她，而是，我和她沒辦法在同一個世界共存下去啊。」男人的腳步，也停下了。他側過身，用手撫上了前方空無一物的牆壁——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機械感的牆壁從男人的手觸碰的地方開始發光，慢慢蔓延到了整個地下。
「……是你，殺死了我的親生父親嗎？」
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在模糊的視線中，依稀能看到男人的身影。
——否定我。
——求求你了否定我。
她在心中乞求著。
可是——
男人無奈地笑了。
他的回答，斷送了零的一切念想。
「要說的話，的確是我殺死了你的親生父親啊，零。」
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和零道出了這個「事實」。
零再也沒有力氣抱住少年的手臂，一點一點地鬆開了少年，無力地蹲在了地上。
她現在應該怎麼做？
按照一般的發展的話，在找到了自己的殺父仇人後，都會拿著刀沖過去的吧？
……可是她的手裡並沒有刀。
就算有，她也無法向男人沖去。
就算她恨眼前的男人，她也沒有絲毫希望他去死的想法。
……自己的父親死了。
而殺死自己父親的也是父親。
她應該怎麼表達現在的心情呢。
該大叫嗎。
還是該發瘋似地嘶吼呢。
……只有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往下掉。
只有悲鳴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從嘴縫間流出。
與其變成像現在這樣，倒不如從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
「零，振作一點。」
有誰在她的耳邊這樣說著。
但是她已經無法分清是誰的聲音了。
她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有尖銳刺耳的嘶吼在腦內回蕩。
世界啊。
乾脆就在這裡全部崩塌掉算了——
男人沒能說出安慰她的話語。
在他面前的牆壁，在地下通道中所有的紋路都發起光了之後，從兩邊打開了。
是暗門。
無論是零還是恰拉助都沒有想到，電臺的地下竟然會有這種暗道存在。
「我知道你很痛苦，零。你不必原諒我也沒有關係，可是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呢。」男人說著，走進了暗道，在暗道內部獨自等待「自己的女兒」和陪伴他「女兒」的少年。
……可以的話，他也真想安慰安慰她。
不過他並沒有辦法做這樣的事情，自己再說話，只會刺激到她罷了。
還好她的身邊，還有他。
他蹲下了身，拍了拍零的臉，再次重複道——
「振作一點，零。」
「沒關係，不要害怕。我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
從過去，到現在，以及未來。
只有他會一直陪伴著她。
她抱緊了眼前的少年，抽泣聲慢慢地變小了。
少年再次給了她力量。
他說得對。
不振作一點不行。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應該去面對，這個世界的「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