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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S·M事件簿》作者:娘之【完結】

第八十八章:嗯……他&她(13)

  賽拉發誓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處在這種詭異的狀況裡——有點想哭,可又有點想笑。她怯怯地垂著頭,隱藏在被窩下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圓潤的指甲幾乎要把掌心給刺穿,僵硬的身體一陣熱一陣冷,讓她忍不住戰栗,眩暈的感覺湧了上來,帶起一陣令人作嘔的不適感。

  看到她的臉色極差,德拉科皺了皺眉頭,輕輕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順著他的動作躺了下來,然後又細心地給她蓋好被子,輕輕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說:「你應該吃點藥。」

  看見德拉科體貼親暱的小動作,坐在椅子上的他抬起了眉角,又輕輕哼了哼,沙啞地說:「這小子……手腳不老實。」

  賽拉哆嗦了一下,微不可察地訥訥出聲:「他只是在擔心我。」

  德拉科頓了頓身子,灰藍色的眼睛突然暗沉了一瞬,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說:「一個人在嘮叨些什麼?」

  「我是說……你不用擔心。」賽拉干巴巴地說。

  德拉科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你很少生病的,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

  這話讓賽拉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就聽到他大聲呼喚查查的名字,原本搖搖欲墜的心髒頓時提到嗓子眼來,她瞪大眼睛,急忙拽住德拉科的袖子,「不用不用……只要睡一會就好了!」她又趁著扭頭的動作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他——他並沒有表露出不悅,卻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打量著德拉科。這讓賽拉的心更加沒有底了。

  「病人就應該有病人的樣子,少自作主張,給我老實躺著!」德拉科一本正經地說,把她的手塞回了被窩裡。不一會,輕輕地叩門聲響起,德拉科淡淡地說:「進來。」

  賽拉眼睜睜地看著精致華麗的房門緩緩打開,就像是被按下了緩慢鍵一樣。查查會有什麼反應?她費盡心思所隱瞞的一切會不會被戳穿?心裡的預想讓她感到了絕望,連出聲哀求的力氣都沒有。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沖擊著耳膜,四肢極度冰冷,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別怕。」

  低沉沙啞的聲音就像利劍一樣,破開了一切雜音鑽進了腦子裡,瞬間就把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給安撫了下來。

  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下來,賽拉呆呆的看向他——夕陽讓黑色衣袍變得更加深沉,仿佛上面凝固了鮮血,猩紅的眼睛淡淡地看著自己,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這就是她唯一的親人——身染濃郁的死氣,同時給予她最堅固的肩膀。

  查查從門外走了進來,頭都沒有抬就先朝著他們的方向鞠了個躬。

  「她發燒了,你去熬制一些藥來。」德拉科用命令的口吻說。「記得放些可可草。」既可以減少苦味,又不會影響藥性。

  「是。」查查一邊應聲一邊抬起頭來,然後突然僵住了身子,怪異的大眼睛死死地瞪住賽拉,同時嘴裡發出一聲無法抑制地驚呼聲。

  它應該是看不到他的,可這又是什麼反應?賽拉覺得莫名其妙,求助似的看向他,得到的卻是一個似笑非笑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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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叫什麼?快滾!」德拉科突然厲聲道。

  查查戰戰兢兢地收回視線,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迫不及待地沖出了房間,關門的力道都沒有掌控好,發出極為粗魯的聲響。

  幾乎同一時間,他低聲笑了出來,那樣子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有趣又極為滿意的東西,猩紅色的眼睛裡泛起莫名的光輝——看得賽拉膽戰心驚。

  房間裡再一次安靜下來,空氣似乎是凝固了,賽拉為這樣的氣氛感到不安,她清了清喉嚨,伸出手來拽住德拉科袖角,說:「你這麼凶做什麼?查查又沒有犯錯。」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扭過頭來瞄了她一眼,然後再一次把她冰涼的小手塞回被窩裡,淡淡地說:「這家伙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像這種異類還是處理掉比較好。」他淡淡地說。

  賽拉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綠色的眼睛在天花板上四處轉悠,說:「查查……還是很可愛的。」

  「把你那怪異的審美觀收起來。」德拉科不滿地說,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床上,領帶略微凌亂地掛再脖子上,從賽拉的這個角度看去,可以從他領口的縫隙裡看見那白皙漂亮的鎖骨。

  賽拉吐了吐舌尖,細聲說:「過早離開宴會沒事嗎?或許可以抓住不錯的機會。」

  聽到這話,德拉科微微沉下了臉來,顯然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看到他的臉色,賽拉雖然擔心,但還是閉緊了嘴巴。

  過了好一會,德拉科突然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冷聲說:「扎克利·布雷恩在給我使絆子,和本森家族的合作計劃失敗了。」

  吞了帕金森家的一半產業,馬爾福家現在也有了一些談判的籌碼,他費盡心思才讓本森在今晚簽訂合作條約——賠錢是賠得多了一些,可換個角度來看,可以讓馬爾福家暫時脫離這種被人逼迫的困境,也對馬爾福家在將來的政治地位有很大的利益。可是……這些卻被扎克利·布雷恩的一杯酒和幾句談話毀之殆盡,本森的臨時變卦讓他所有的努力和准備都成了泡沫!

  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挫折,還有扎克利·布雷恩針對他所給予的羞辱。

  即便被當成一個被人憐憫被人鄙夷的失敗者,他還是保持完美的禮儀,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可是握著高腳杯的手在顫抖,只要微微使勁就能將它們捏成碎片。

  【跳梁小丑。】

  扭頭就看到潘西·帕金森惡毒的笑容,他穩下了心神,冷笑著說,【老帕金森已經癱在了病床上,你居然還有心思來參加宴會?】

  她的臉頓時扭曲了,那樣子恨不得立即撲上來用尖銳的指甲劃破自己的臉——如果周圍沒有這麼多人的話,他想她會這麼做的,【德拉科·馬爾福!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我以此為豪。】他微笑著說,順帶著還沖她舉了下杯子,【或許你回去後應該考慮下換身衣服,誰知道那老家伙什麼時候就突然斷氣了。】梅林在上,請原諒他身為一個貴族卻吐露出如此惡毒的語言,實在是這個女人正好撞在了槍口上,他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潘西·帕金森臉上那一層厚厚的粉幾乎就要裂開了,張大嘴巴似乎想要咆哮,可遺憾的是她居然能夠忍下來,【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不過是少了點錢罷了,只要爸爸的病好了,他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家在魔法部抬不起頭來。】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但願那時候他的嘴巴還能清楚的講話。】

  她被他氣走了之後,他又茫然地站在宴會的角落裡,看著那些偶爾經過自己身邊的貴族施予或同情或諷刺地表情時,濃郁的不甘和憤恨讓他幾乎想怒吼出聲——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把失去的重新奪回來!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和這些人站在同樣的高度!扭曲的憤怒在心裡膨脹、翻滾,幾乎要把他的身體硬生生撕成兩半。

  那個女人雖然沒腦子,但還是能看清楚當時的局勢。馬爾福家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靠著戰爭翻身……可那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戰爭必須要快點開始!

  一個小小的身影鑽進了腦子,安撫了焦躁不安的情緒,原本緊繃的嘴角漸漸緩和了下來,他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酒。

  戰爭也必要快點結束。

  他有些疲憊地揉弄著自己的鼻梁——這些事情總是壓在他的頭上,恨不得連做夢的時間都占據。

  【你先回去。】

  他回過神來,微微抬眼就看見了身旁的媽媽——她的嘴唇塗上了最為鮮艷的口紅,可是他能夠想象到隱藏在下面的蒼白。畢竟他們之前已經穩操勝券了,突如其來的失敗讓一切回到了原點。這段時間,媽媽比他更要累,畢竟魔法部的事情都只能由她一個人扛下來。想到這裡,他充滿了愧疚,他還不夠強大。【……對不起,媽媽。】

  她愣了愣,不在意地微笑了一下,微瞇的眼睛裡透出淡淡地冷芒,【德拉科,記住你現在的感覺,你欠的可以忽視掉,但欠你的,將來要讓他們千倍償還。】

  彷徨的感覺漸漸沉澱了下來,他微微揚起頭顱,將下顎點著不遠處正在和人閒聊的扎克利·布雷恩,微瞇著眼睛,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薄唇上挑起一個輕蔑的弧度。

  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些人踩在腳下。

  「扎克利?」賽拉驚訝地說,隨即皺了下眉頭,她所認識的扎克利並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況他們兩個還效忠於同一個人,可那個人是不會容許自己的僕人內斗的。而本森這個姓氏也讓賽拉感到熟悉,她很快就想起來了,絲特芬妮·本森——安妮的室友兼好友,想不到她家也不容小覷。賽拉扭過頭去偷偷瞄了一眼他,把心底的疑問暫時壓了下去,轉而問德拉科:「你是不是哪裡惹到他了?」

  德拉科的身子驀然僵住,原本掩藏在身體裡面的隱忍和不甘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洶湧的負罪感,讓他無法抑制地慌亂了起來,而這一切卻被那張毫無波瀾的面孔給掩飾地一干二淨。

  【你做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你該不會以為我會任由你利用吧?這僅僅是一點小回報罷了……德拉科·馬爾福,我要是你的話,就會時時刻刻祈禱自己的謊言不會被拆穿。】


第八十九章:嗯……他&她(14)

  安妮的那件事情,或許會成為德拉科一輩子的死穴,他將為布下此無盡的謊言。

  可是那又怎樣?她也在時時刻刻欺騙自己。嚴格算起來,他們兩個互不相欠。

  這是一個卑鄙的念頭,可更加讓他覺得卑鄙的是,自己居然因為它而感到了少許輕松。

  過了許久,德拉科意識到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麼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回憶起以前的表情,然後扯動僵硬的嘴角,冷冷地說:「我和他一向不和。」

  一旁的他挑起了眉角,淡淡地說:「那孩子並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

  賽拉愣住,微微點了下頭,她對這些貴族之間的事情了解得很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無論是德拉科還是那個人都有意無意地把她從那個圈子隔離出去。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對德拉科說:「扎克利並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

  德拉科嘖了一聲,說:「難道你就覺得我是個小心眼的家伙?」

  「或許是有點。」他說,或者就沖著某個人居心不良,他就沒辦法對這個馬爾福家的小崽子有什麼好印象。

  賽拉沒有辦法為德拉科辯駁,事實上,她也有點贊同了,得到德拉科的瞪視後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以前在霍格沃茲的時候你們兩個又不是同一個年級,加上他去年就畢業了,你們就更加不可能有什麼交集了。這樣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矛盾才對。」如果忽略掉兩人是同一個主人這件事情的話。

  德拉科語塞,精明的腦子變得有點混亂——他在考慮說什麼樣的謊才能掩蓋過去,如果能夠讓她再也不提這個事情那就更好了。「家族之間一旦牽扯到了利益,就什麼都可能發生。」好半響他才鎮定地出聲。

  「布雷恩和馬爾福並沒有什麼沖突,但是私下……說不定。」他懶洋洋地說。

  「賽拉覺得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很好,因為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一一為她解惑。可這莫名其妙的狀況卻讓她又是疑惑又是忐忑。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情緒,他輕輕笑出聲來,猩紅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德拉科的側臉,看著他額角微微沁出來的冷汗,他意味深長地說:「一個名副其實的馬爾福。」話音落地,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原本平淡無波的眼底突然凝聚起充滿壓迫感的冷意。

  然後,他看見眼前這個小馬爾福垂落在身邊的手驀然收緊成拳頭,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角,可他依舊面色如常地看著床上的小病患。

  ——果然。

  「明天就要回霍格沃茲了,你的東西讓查查幫你收拾就可以了,缺的東西到時候再去對角巷買一些……」德拉科突然說,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一定要准備件漂亮的禮服,我今年就畢業了,畢業晚會上我可不希望我的舞伴因為穿著樸素被人笑話,當然,你如果敢穿斯萊特利學院袍的話,那就走著瞧吧。等會喝了藥之後好好睡一覺,要不然在列車上有你受的……」

  賽拉錯愕地看著急速碰撞的嘴唇——德拉科很少這麼絮絮叨叨,一開始的驚訝漸漸平緩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失落感。「德拉科,我不會去霍格沃茲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偷偷看了一眼這個事情的決定者——他一只手懶洋洋地撐住臉頰,從她的角度看不清楚他臉上表情,不過她明白他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德拉科突然停了下來,很是錯愕地看著賽拉,好半響才呆呆地出聲:「……什麼?」

  賽拉深吸了一口氣,收斂起神色,漠然地盯著被子上的某一朵印花輕聲說:「我不想再去霍格沃茲了。」

  掩蓋在被子下的手攥成了拳頭,心髒上壓了一塊沉甸甸的東西,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咽了咽喉嚨,將裡面澀澀的感覺吞了下去,靜靜地等到他的反應。

  她這些天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答案,為的就是現在——如果他問為什麼的話,她就會說不適合呆在霍格沃茲,媽媽過段時間會幫她辦理休學手續。如果他問她會去哪裡的話,她就會回答跟著爸爸媽媽出去旅游一段時間,然後在加拿大的一所私立學校上學,如果……如果他不希望她走的話,她只能裝作沒有聽到……

  可無論答案是什麼,事實只有一個——她要聽從那個人的命令,老老實實地呆在他指定地某個地方。

  等了許久,房間裡面只有呼吸聲不斷徘徊,厚重、壓抑。

  德拉科歪著腦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然後傾過身子,朝著賽拉的臉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掃過她的左臉,最後覆蓋上光潔的額頭。

  也因為他的動作,讓賽拉發現了一個驚恐地事實——她沒有纏上繃帶!身體顫抖了一瞬,她感覺自己的溫度瞬間被抽離了,可奇怪的是,她沒有辦法感受到德拉科掌心的溫度,記憶中暖暖的感覺也變得模糊了起來,只有淡淡的煙草味在提醒自己眼前的人的確是他。

  他的手掌很大,遮住了大部分的視野,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睛的動作輕輕掃弄著他的掌心,賽拉只能看見他微抿的薄唇還有稜角分明的下顎。稍一轉移視線,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正保持著規律,緩慢地用細長的食指敲擊著膝蓋。

  只是一瞬間,原本僵直的身子就放松了下來——不用怕,不用擔心,有他在,他會幫她處理好一切的。

  「我去幫你拿藥過來。」德拉科淡淡地說。

  這樣的回答讓賽拉措手不及,可還沒有等賽拉回過神來,他就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繞過椅子,走向房門。

  「……德拉科!」

  她輕輕的呼喚聲和利落的關門聲一起響起。

  賽拉愣愣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心裡空蕩蕩的,仿佛被關在外面的是她自己。過了一會,她像是突然驚醒了似的,一手捂上自己的左臉,用一種充滿希望和哀求的眼神看向他。

  他懶洋洋地瞥了賽拉一眼,隨即揮動了一下魔杖,不遠處的茶幾上精致漂亮的茶壺和杯子平穩得飄過來,落在他的手上,他給自己倒了杯紅茶,然後悠閒地抿了一口。

  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賽拉猶豫了許久,怯怯地出聲:「爺爺……」

  「你也就只會在有求於我的時候叫出這個稱呼。」他隨意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冷聲說,「我的小公主,你要明白……並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賽拉縮了縮脖子,細聲說:「我沒有……您……有沒有把標記……」

  「你覺得呢?」他反問。

  賽拉艱難地抿抿嘴,茫然、害怕在蒼白的臉上流轉,最後停留在了堅定上,「我相信您。」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紊亂了一瞬,緩慢地瞇開了眼,半遮半掩,一些莫名的東西從猩紅的眼睛裡滲了出來,視線最終在她的左臉上凝聚了起來。

  「……好孩子。」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德拉科感覺自己肺裡的空氣都被抽光了,他瞪大眼睛,目無焦距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不知道什麼時候,貼身的那件襯衣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刺骨的寒意在皮膚上流轉徘徊,激起一陣戰栗,所有的知覺都在這一刻爭先恐後地鑽回了身體。他躬下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開始大口地喘息著。稜角分明的面孔慘無人色,冷汗從額頭上滑落了下來,滴落在暗紅色的地毯上,立即暈染開來。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就在剛剛,他還用它掃過她的左臉——那個猙獰可怕的黑魔標記。他早該想到的……為什麼之前他居然會可笑地認為她是真的不小心弄傷了臉?

  ——那個費盡心思想要逃離的女孩被打上了永不背叛的烙印!

  沒有求助,沒有絕望,她似乎全部都接受了,可又好像在拒絕所有的東西。

  她是不是放棄了?可是他不會放棄,既然已經選定了立場就容不得他有一絲退縮——所以他才能夠讓自己在黑魔王面前演一場好戲!

  這是一場豪賭,輸了的話,黑魔王或許當場就會殺了他,可是……他活著從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德拉科扶著牆壁,邁著虛浮的步子緩緩移動,在下樓梯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宰了下去。他呆呆地看著一層層的階梯,一股眩暈覺湧了上來,他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地捶在牆壁上,生疼的感覺和原本的不適感混合在了一起,但足以讓他的腦子稍稍清醒了過來。

  眼角瞥到樓梯間的那面老鏡子,德拉科微瞇下眼,然後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樓梯,在經過它的時候,冷聲說:「僅此一次……以後要管住自己嘴巴。」

  老人頭嘴邊的長須顫抖了一下,整面鏡子變地更加灰蒙蒙了,「……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德拉科不再施予一個眼神,迅速地離開了樓梯間。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根據賽拉反應來看,扎克利·布雷恩的插手應該不是黑魔王的意思,同時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賽拉這件事情上,他和他達成了共識,因為他讓他活了下來。

  可也知道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賽拉不可能離開黑魔王的身邊。

  蒼白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德拉科陰霾地瞪著自己的右手。


第九十章:嗯……他&她(15)

  她的丈夫下落不明,她的孩子想要撐起一個家族心有余而力不足,馬爾福家從來沒有陷入過這種窘迫的困境。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拖延時間。

  ——直到戰爭開始,直到戰爭結束。

  當納西莎從壁爐裡面跨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發愣地德拉科。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仿佛早就為這一刻做好了足夠的准備,緊接著又瞪大眼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納西莎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這兒只有他們兩個人,還要小心什麼?她有些意外地看向德拉科,隨即挑起了眉梢,輕步走到他的身邊,高跟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這兒是馬爾福莊園,可她居然像個賊似的躡手躡腳,這可不是什麼好滋味。

  直到兩人的距離足以讓納西莎看清德拉科——光潔的額頭上沁著冷汗,泛白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稜角分明的面孔毫無血色。

  她的小龍已經長大了,即便她現在穿著高跟鞋,也只是到他的肩膀而已,可這樣一個堅強寬大的身軀此時卻因為極度緊繃而微微顫抖。

  納西莎再一次將視線凝聚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上,那裡有茫然和堅定,兩種相矛盾的東西同時存在,這就讓納西莎不明白他的想法了。她收斂了神色,輕輕握住他的手,傳來一陣幾乎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寒冷。

  這是她的孩子,原本一直在馬爾福羽翼下無憂無慮的孩子,即便是現在也應該在她的庇佑下安然無恙的孩子。

  「發生什麼事了?」納西莎刻意壓低聲音,仍舊流露出濃濃的擔憂。在這一刻她褪去了馬爾福夫人的稱號,只是一個為孩子焦慮的母親。

  德拉科的整個身子震了一下,納西莎的一個問話就像錘子一樣狠狠地敲在他的身上,他驚慌失措地盯著她,似乎是現在才發覺她的存在。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媽媽……」聲帶緊繃到了極限,充滿驚慌和恐懼。

  納西莎等了一會,卻沒有再聽到聲音,於是牽著他坐回到沙發上,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怎麼了?」她輕聲問。

  德拉科咽了咽喉嚨,小心謹慎地朝樓梯處看了看,又抽出魔杖在他們的周圍布下了一個靜音咒,然後沙啞地說:「他在這。」

  納西莎驀然灰白了臉,下意識地收緊了手,尖銳的指甲扎進了德拉科的肉裡,鮮紅色的指甲油產生一種染上鮮血的錯覺。過了許久,納西莎意識到手上的動作,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把額前的一縷頭發挽到了耳後,微微顫抖的胳膊卻洩露出了她此時的不安——只有她知道這個動作有多麼艱難和沉重。她不能慌了手腳,至少要讓她的孩子在她身上找到可以依靠的感覺。她不停地對自己說,漸漸地穩定好情緒,腦子裡面細細地過濾著德拉科給予的信息,「只有他?」

  「是的,只有他。」德拉科回答地很是急促,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直到這一刻納西莎才微微松了口氣,如果跟著黑魔王來的還有那些食死徒那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霉了,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馬爾福家遭殃,她冷靜地說:「不用擔心,他還沒有發現我們背叛……」她皺了皺眉頭,歸根到底,他們效忠的一直是自己的家族,從盧修斯這一代開始,他們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黑魔王忠誠,又怎麼說得上是背叛?於是她改口說:「他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動作,德拉科,你要冷靜下來,絕對不能讓他發現任何異樣,否則一個攝魂取念就能讓我們功虧一簣。」

  「我知道……我知道……」德拉科有些恍惚地低語,「媽媽……我可能惹他不高興了。」

  惹黑魔王不高興可不是什麼小事情,納西莎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做了什麼?!」

  蒼白的臉上閃過猶豫和掙扎,德拉科似乎想要說什麼,他想要把所有的心事說出來,媽媽可以幫他分擔,幫他處理,即便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她也是個極為可靠信任的傾訴對象——或許只有梅林和他自己才知道,心底的秘密有多麼沉重,每天每夜都壓地他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現在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幾句話而已,說出來就能輕松許多,德拉科有種錯覺,仿佛那些話一說出口,他就會完全脫離這種逼死人的困境。

  可最終他只是抿抿嘴,低聲而又迅速地說:「媽媽,我會處理好的。」他想到了今天宴會的時候,他在她體貼地允許下逃離了,卻完全沒有想過……她一個女人是怎樣在那些諷刺和憐憫中挺直背脊的?被逼到困境的不僅僅是他,可他卻理所當然地享受了鮮血淋漓的羽翼。

  納西莎愣住,她原本已經做足了准備幫他想辦法,可現在……怎麼可能?他是她的孩子!有哪個母親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獨自面對危險!「你是在高估自己還是在低估黑魔王?憑你?你又憑什麼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活蹦亂跳?真出了什麼事情……你最好的結局就是一輩子呆在聖芒戈!」即便是聲音有些發冷,卻依舊掩蓋不住她的焦慮。

  德拉科愣愣地看著納西莎,原本慌亂不安的心漸漸平定下來,他輕輕摟過她的肩膀,將下巴點在她的肩胛骨上,「媽媽,放心,他是不會殺了我的。」是的,他還有保命符,比如賽拉,比如馬爾福這個姓氏。德拉科突然有些後悔剛在在納西莎面前表現出惶恐和不安了,這只會給他的母親帶來更多的煩惱,帶著濃濃地愧疚,他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我愛你,媽媽,所以我不會死的。」

  可納西莎卻覺得渾身冰冷,她不記得德拉科是怎麼把她送回臥室的,關門的時候他還說了些什麼,可能是晚安,也有可能是放心。她渾渾噩噩地坐在床沿上,目無焦距的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發愣,直到空氣中的寒意侵蝕了身體,她才驚醒過來。

  納西莎站起身子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突然厲聲道:「查查!給我出來!」是了,平常一進家門的時候它都會給她准備好熱茶,今天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它一定是知道些什麼。

  空氣扭曲了一瞬,一陣輕響打破了房間的平靜,查查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處,背部緊緊地貼在房門上,這樣子讓納西莎更加肯定了猜測。

  「黑魔王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納西莎冷聲問。

  查查猛然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查查……查查不知道。」它對那個人有著極端的恐懼,所以即便沒有得到命令,它也不敢吐露。

  納西莎瞇了下眼睛,黑暗中原本精致漂亮的臉顯得格外的陰霾,「別忘記誰才是你的主人!誰才是你真正該效忠的人!如果做不到的話就滾出馬爾福莊園!」

  查查突然跪倒在地上,膝蓋發出一陣悶響聲,可很快就被它不停地用腦袋撞擊地面的聲音給蓋過去,它發出一陣尖細的哭泣聲:「求您原諒我!夫人!」

  納西莎不耐煩地揮揮手,「回答我的問題。」

  查查停下了動作,瑟縮了一陣,哽咽著說:「萊斯特蘭奇夫人來了一趟,然後莫裡斯小姐就沖了出去,可回來的時候是……是那位大人帶著她回來的……」

  納西莎的身子僵了僵,然後狠聲道:「接著說!」

  「查查很害怕,躲了起來,然後聽到了少爺的呼喚,少爺命令查查給莫裡斯小姐熬制魔藥……」它顫抖地說,「查查看見莫裡斯小姐臉上的標記了!可怕極了!可少爺把查查趕了出來!」

  「……他呢?」納西莎問,帶著小心翼翼地味道。

  查查驚恐地叫了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哆哆嗦嗦地說:「查查沒有見到那位大人……可是查查知道他在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一個查查看不見的人!」

  「我是問你他現在在哪!」

  「查查不知道!」它驚恐地說,「少爺讓查查給莫裡斯小姐送了藥……可是查查看不見那位大人!」

  是看不見,而不是沒看見。納西莎覺得一股眩暈感湧了上來,她忍不住往後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床上——黑魔王隱藏了自己,卻沒有隱藏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更糟糕的是,他極有可能明白德拉科知曉他的存在!他有什麼目的?他想要做什麼?德拉科當時又是怎麼應對的?無數種猜測在腦袋裡面肆意飛轉,可一想到德拉科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原本埋在心底的恐懼瞬間突破了臨界點。

  那個可怕到連名字都不能說的人說不定現在還在這座莊園裡面,而且隨時可能讓馬爾福家成為歷史上的一筆!

  「盧修斯……」納西莎捂著臉喃喃低語,肩膀微微顫動著,消瘦的身體幾乎要融進黑暗裡。

  過了許久,她緩緩放下手,面無表情地瞄了一眼匍匐在地上一聲不吭的查查,說:「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去找本森了。」

  查查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又忍不住一個哆嗦,卻還是說:「是,夫人。」

  納西莎疾步拿過衣架上的黑斗篷披在了身上,走到華麗的梳妝鏡面前,抽出魔杖揮動了一下,它立即分成了兩半,裡面的黑色壁爐顯現了出來。她往裡面撒了一把飛路粉。

  「蜘蛛尾巷23號。」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怕死的人,可絕不會有一個怕死的母親,至少她納西莎馬爾福絕不!

  誰也別想毀了她的家!誰也別想傷害她的孩子!

  耀眼的綠色火光侵蝕了視野,眩暈感褪去後,納西莎跨出壁爐,她的面前是正在用魔杖指著她的斯內普,「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納西莎神色如常地說,熟練地繞過他坐在沙發上,手邊堆了許多厚厚的書本,她拿起一本隨意地翻弄著。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過了好一會才走過去一把拿過她手上的書本扔回原處,嘶嘶地說:「深更半夜闖進別人的家,這就是馬爾福家的教養?你應該慶幸你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否則就會好好體驗一把惡咒的滋味。」

  納西莎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四處張望了一番,這個有些陰森森的房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過多的書籍和魔法類物品堆在了一起,雖然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有好好整理一番,可一個男人能有多細心?左邊貼牆的架子上還擺著一些瓶瓶罐罐,裡面裝著稀奇古怪的魔藥材料。「你這兒應該有個女人,至少她會讓你的房子變得不那麼像個鬼屋。」

  出乎意料的,納西莎看見斯內普詭異地僵了下臉,然後聽到他不怎麼和善地說:「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挑三揀四。」這話有些怪異,納西莎挑起了眉角,可還沒有說話就又聽他說:「你和盧修斯一個模樣——總是在重點之前說一些廢話來做鋪墊,納西莎,我再給你一分鍾的時間,如果你不能給我給個足以說服我犧牲睡眠時間的理由,飛路粉在壁爐左邊,你自便。」

  「你的耐性變差了。」納西莎說。

  斯內普哼了一聲,瞇著眼睛等待著。

  納西莎向後仰了仰,整個身體都陷進了沙發裡,軟綿綿的感覺激起了一身的疲憊,她把查查的話重新組織了一遍,用一種輕描淡寫地口吻說了出來,順帶了表達了自己的猜測,最後總結了一句:「他們三個人的關系足夠讓人頭疼了。」互相欺瞞,同時又互相幫忙遮掩,最後居然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就這樣?」斯內普冷冰冰地說,可以看出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了,「大半夜,一個母親的訴苦,僅此而已?」

  納西莎瞇了下眼睛,看了他好半響,說:「你是不是早就清楚德拉科知道賽拉的身份。」

  極為肯定的語氣,斯內普淡淡地說:「顯而易見。」

  納西莎語塞,然後冷笑,「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好教父。」

  「時間到了,不送。」說著,斯內普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西弗勒斯。」納西莎在他剛踏上樓梯的時候才叫住他,「他在哪?」

  斯內普頓下頓身子,扭過頭來冰冷地看著她,「我現在開始懷疑……在我眼前的是會不會是個冒牌貨。」如果他將盧修斯的所在地說出來,那麼赤膽忠心咒就會失效,憑這盧修斯身上的標記,黑魔王要找到他輕而易舉。

  納西莎的臉白了白,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可最後只是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還是只能一個人繼續撐下去。

  經過片刻的沉默後,斯內普又走到她的面前來,懶洋洋地坐下身,「說,你想要做什麼。」

  這一刻,納西莎終於放緩了神色——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幫她的。蒼白的嘴唇漸漸恢復了血色,上挑成一個高傲的弧度,她挺直背脊,微微仰起下巴,冷聲說:「我要挑起戰爭。」

  這個答案讓斯內普有些意外,他最開始猜測她是想要將德拉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在黑魔王的眼皮底下。沉默了一會後,他諷刺地說:「作為一個馬爾福,你把貪婪的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她要的不僅僅是德拉科和盧修斯安然無恙,更是要借著推動戰爭掌握主動權,這比原來等待戰爭開始要好得多了。

  「貪婪是有代價的。」納西莎淡淡地說,「如果失敗的話無論是黑魔王還是鳳凰社都不會放過我,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誰能保證這個過程中不會有任何意外?西弗勒斯,我們已經熬了足夠長的時間了,不能總是聽人擺布。他們這種無聊的試探不知道持續到什麼時候。」她停了一會,見斯內普面無表情,也沒有吱聲,於是接著說,「想想看吧,由我們挑起戰爭,這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好處?你也能最大程度地幫那位小救世主保障自己的性命。」她的聲音壓地很低,帶了絲蠱惑的意味。

  斯內普這會挑起了眉梢,似笑非笑地盯著納西莎,黑色的眼睛裡流轉著暗沉的光輝,「你似乎把前景想得太好了一些,容我提醒你,黑魔王可不是任人戲弄的糊塗蟲。更何況,你並不能保證能夠成功,如果失敗了,你有什麼本事承擔後果?」

  「並不一定要本人出面。」納西莎微微垂下了眼,「那就要看棋子是誰了。」

  斯內普微微起了些興趣,說:「洗耳恭聽。」

  她抿了抿嘴,挺直的背脊變得僵硬了起來。

  【姐姐……】

  【怎麼了?親愛的。】

  【得了吧,茜茜,他在叫我呢!嗨,親愛的西裡斯,怎麼了?】

  【貝拉特裡克斯!你走開……嗨,寶貝,我知道你有事找我幫忙,說吧,我絕對能夠幫上你。】

  【……呃……我找的是安多米達,打擾了。】

  【等等,別走……噢!茜茜這都怪你!】

  【怪你!你這個……】

  【姐姐……們。】

  【怎麼了?親愛的。】【嗯?寶貝。】

  【別忘了媽媽叮囑的,如果你們再亂使用咒語的話,就沒收你們的魔杖。】

  【……你這個幸災樂禍的臭小子!】

  【等到明年你進霍格沃茲的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和……西裡斯·布萊克。」

  納西莎·布萊克的兩個親人。

  可是……她現在是納西莎·馬爾福。

  她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將納西莎送回房間後,德拉科也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剛才在那個房間裡面度過的幾分鍾要比他在外面奔波一整天還要令人疲憊。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安靜的環境和一張柔軟的床。腦袋挨上枕頭沒多久,德拉科就睡著了。

  這個覺睡得極不安穩,鮮血和尖叫充斥了整個夢境,無數的屍體無數的亡魂,它們化成荊棘將他死死纏住,他感覺自己的身子都要被碾碎了,這樣清晰的痛楚未免太過真實了些,直到窒息感逼得他腦子缺氧,他才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一條面目猙獰的蟒蛇正纏繞著他的身體,沖他張開血盆大口,刺鼻的血腥味填滿了整個嗅覺。

  德拉科驀然睜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差點驚呼出聲——他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條爬蟲。於是他極為困難地咽了咽喉嚨,微微撇過頭去,朝窗邊那抹黑色的身影露出一個艱難地笑容,「……主人。」

  他眨了眨眼,略微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然後淡淡地說:「我以為還要再等會。」

  德拉科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多久了,可他從那聲歎氣中知道,如果再不趁著他改變主意之前說點什麼的話,恐怕就會被納吉尼吞下去。德拉科繃緊身子,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扯動嘴角,「如果……如果納吉尼餓了的話,我很樂意讓查查幫……她准備些食物。」

  「哼,一個馬爾福。」他有些諷刺地說,然後發出一陣讓德拉科心底發寒的嘶嘶聲,原本束縛著自己的爬蟲頓了一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德拉科身上慢吞吞地游了下來,滑膩膩的蛇鱗惡意地刮弄他的脖子,德拉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它對自己的敵意。

  爬蟲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它沖著德拉科嘶嘶地叫了幾聲,然後看了眼自己的主人就游動著身子離開了房間。

  德拉科覺得它在表達「應該動作快點早些吃了你」之類的意思,看來自己在它眼裡很不受待見,可誰在乎呢?沒有給自己平定心跳的時間,德拉科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用一種極其恭敬的姿態跪在他的面前。

  德拉科不敢吭聲,他可能猜到他是為什麼出現在這兒了——還能為了什麼?他是不會殺他的,畢竟他允許自己從賽拉的房間走了出來。德拉科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自己急促的心跳,可惜效果甚微,因為緊貼著地面的手還是在微微顫抖。他可以感覺到那刺人的目光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背上,如果它們可以化成利器的話,恐怕德拉科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這種屬於裁決者的壓迫感還不是十七歲的他可以承受得住的。德拉科埋著頭,一絲不甘心從恐懼感中冒了出來。

  「怎麼發現的。」他淡淡地問。

  這讓被詭異的沉默壓得幾乎窒息的德拉科微微喘了口氣,如實回答:「鏡子……樓梯間的那面鏡子說您在……我以為您並不想讓我知道您的存在。」至少在賽拉的面前。

  他冷笑了一聲,又問:「你早就知道了?」

  德拉科的肩膀無法控制地顫抖了一下,他絞盡腦汁斟酌著要說出口的話,避免一個不慎就引來懷疑,「是……是的,主人,在霍格沃茲的時候……我發現她是個蛇佬腔,之後曾在裡德爾老宅見到過她一次。」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充滿敬畏,這就能證明他沒有膽子在他面前說謊——誰都清楚黑魔王精通攝魂取念。

  幾乎在同一時間,德拉科的身子突然騰空而起,讓他有一瞬間想起了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自己騎著掃帚沖刺的感覺。他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把落地窗撞地四分五裂,殘破的玻璃折射著月光,讓黑漆漆的房間稍微有了些光亮,身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德拉科第一次以這種形式從外面看自己的房間,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拋出馬爾福莊園摔個粉碎的時候,他又被一個強勁的力道用力地扯了回來,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娃娃,背脊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上,劇烈的疼痛擊退了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德拉科的四肢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像是一個被釘在牆上的殉道者,他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艱難地凝聚自己的視線,對上一雙翻滾著鮮血的眼睛。

  他緩慢地走近德拉科,腳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可每一步都用力地踩在了德拉科的心上,似乎要把他的心髒給狠狠碾碎。額頭上的鮮血順著弧度滑落下來,模糊了視線,德拉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可即便這樣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殺意和……怒氣。莫名的,心底湧上來的一陣不易察覺的快意。

  ——並不是什麼都在你的掌控范圍內。

  房間被施了個靜音咒,否則這麼大的聲響早就引人過來了,最重要的是……可能會吵醒某個熟睡的小公主。

  他的小公主……費勁心思隱藏自己的秘密。

  恐懼、哀求、還有……【我相信您。】

  手中的老魔杖精准地對著德拉科,他能夠察覺到他身上透露出來的恐懼,可它們卻再一次掀起了心底的怒氣——在那個房間的時候,他故意沒有隱藏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為的就是能摧毀她和這個馬爾福家的小崽子之間的假象,當然,如果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更好了。可是……他自始至終都神色如常地和她交談,在自己的眼皮低下演了一場好戲!

  「睜開眼,告訴我,馬爾福家的小崽子,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他逼近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壓低嗓子冰冷地說。

  德拉科驚恐地瞪大眼睛——為現在正在面對的,也為等會可能要面對的。攝魂取念?還是鑽心咒?又或者……四肢百骸都被寒冷侵蝕,即便是僵硬到極點也沒有辦法壓制住戰栗,他顫抖地說:「不……我沒有!主人,請相信我對您的忠誠……」

  「收起從你父親學來的那套!」他嘶嘶地說,「回答我的問題!」

  父親……這個詞讓德拉科的腦子微微清醒了下來,他忍著痛,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慌張的口吻說:「主人!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絕不是刻意的!賽拉不想我知道!她幾乎每時每刻都為瞞住這個秘密而煩惱!您……您當時也看到了!賽拉有多害怕我知道……真相!」他沒有說謊,任誰在那時看到她絕望的樣子,都會忍不住動容。

  他瞇了瞇眼睛,如蜘蛛關節般可怕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德拉科的臉,「一個自以為是的馬爾福,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能夠代替我為她做決定?」

  指腹碰觸的每一處都傳來刺骨的寒冷,德拉科不知道這只手究竟會戳瞎他的眼睛,還是扼住他的脖子……當然,他更沒有忽略他的魔杖,「我以為……我以為這是您默許了的!所以才沒有掩飾標記!」看到賽拉臉上的黑魔標記的那一刻,德拉科的腦子就懵掉了,這是試探?可又要試探什麼?他捉摸不透黑魔王的想法,最後只能顧著賽拉的反應來走一步算一步。可之後冷靜一想,如果當時的他揭穿了事實,那麼下場肯定要比現在糟糕得多。

  ——賽拉沒事了,那麼身為演員的他就要倒霉了,畢竟黑魔王似乎想要看到些更精彩的東西,可如果賽拉難過了,那麼黑魔王就不樂意了,當場一個索命咒都是極有可能的。

  進退都不討好,只能選較輕的一個了。

  「你以為?」他諷刺地笑了笑,「你或者還『以為』你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和我——達成協議?自認為抓住我的軟肋?讓我猜猜……你想讓我看在賽拉的份上拉你一把,和本森家簽訂協議,對嗎?馬爾福。」

  沒有任何偽裝,德拉科這次是真的瑟縮了一下。

  「我一向贊賞馬爾福家利益之上的觀念,可在物盡其用的時候也要看清楚對方是誰,德拉科。」說著,他緩緩松開了手,同時也收回了魔杖。

  德拉科從牆壁上滑落了下來,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擦去了臉上的鮮血,重新跪在了他的面前。德拉科感覺到黑魔王似乎突然心情變好了——這不正常,德拉科原以為他會生氣,畢竟驕傲如他肯定不允許被任何人利用、算計。可還沒有來得及細細琢磨他的反應,就聽他突然說——

  「德拉科,你覺得……如果賽拉知道你利用她最大的秘密去奪取利益,會怎樣?」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低聲笑了出來,「我的小公主可不是什麼善良偉大的聖人。」

  德拉科驀然僵住身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離了,腦子裡突然閃過她的隱忍,害怕,痛苦,小心翼翼,還有絕望。

  ——不能被她知道!絕不!

  喉嚨裡被一塊硬鐵塞地死死的,德拉科沙啞地喘息了一會,始終沒有辦法把想要說的話組織到一塊去,隨便說些什麼都好,必須!他抬起頭來,再一次對上那雙猩紅色的眼睛。

  ——突然,他愣住了。

  原本在腦子裡纏繞成一團的疑惑散開,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德拉科猜測他可能知道為什麼這個人隱藏了自己的存在卻沒有掩蓋賽拉臉上的標記,而現在又為什麼會突然放過他,或者……也可以解釋之前為什麼會把安妮的任務交他的手上。

  一個荒謬到極點的猜測,如果不是時間和對象不合適的話,德拉科不介意把它當做一個笑話來看待。

  德拉科突然想到了扎克利·布雷恩。

  當他知道他是個被賦予監視任務的食死徒時,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賽拉面前拆穿他,以此來摧毀他們之間的羈絆。

  當他把安妮的事情成功地推到布雷恩身上的時候,除了輕松,還有些莫名的優越感,就像一個奪回寶貝的勝利者。

  他想,他和黑魔王在某一方面,或許有共鳴。

  意識到這一點,德拉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坐在地上,呆呆地仰望著他。

  見德拉科半天沒有吱聲,他愉悅地挑起眉角——果然只是兩個小孩子的游戲罷了。他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德拉科一會,仿佛他只不過是個比螻蟻稍微高等些的生物。他俯下、身,攙住德拉科的胳膊肘將他扶了起來,力道不大卻不容拒絕。

  德拉科也毫無反抗地順著他的動作站直了身子,似乎有無數只蜜蜂在腦子裡面四處亂竄,雜亂的嗡嗡聲引得他一陣頭暈眼花——可能嗎?他眼前的人可是黑魔王啊……

  「德拉科,你和扎克利那孩子的私怨得快點解決。」他心平氣和地說。「畢竟賽拉和他關系不錯。」至少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身上的痛覺在不停地刺激德拉科的神經,他或許真會以為這個人是個關心晚輩的長者。德拉科低下了頭顱,盡量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觸,「當然……我是說……一切聽從您的安排,主人。」

  「不用這麼拘謹。」他帶著笑意說,伸出手來彈了彈德拉科肩膀上的灰塵,忽視他短暫的瑟縮,「我常聽西弗勒斯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夠得到他肯定的人不多。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你都是個值得倚重的僕人。」

  德拉科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重復著爸爸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不過比起扎克利,你的為人處事還不太成熟,你要學得東西還很多。」說著,嘴角挑起嘲諷的弧度,他冷冷地看著眼下這顆鉑金色的腦袋,「少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你還沒那個資格,懂嗎?」

  德拉科繃直了身子,硬邦邦地點點頭——被這個人摔了捧捧了摔,感覺比飛天掃帚失控還要讓人煎熬。

  「既然她生病了,你明天早上走的時候就不用過來道別了。」他又恢復了輕描淡寫的語調。

  「是。」德拉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死死地盯著地板,視線范圍內的那抹黑袍漸漸向門口移動,然後就是干淨利落地關門聲。

  過了好半響,德拉科才抬起頭來,盯了緊閉的房門好半響,確定它不會再被人從外面打開後才松了口氣。

  他轉身走進浴室,看到鏡子裡面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時,忍不住嘖了一聲,揮動著魔杖,輕聲念著咒語,臉上的傷口便漸漸愈合,最後只浮現了一些紅腫。

  他將睡袍脫下,轉過身來——背部一塊青一塊紫的,將原本白皙的皮膚破壞地徹底。德拉科有些頭疼地歎了口氣。

  腳剛踏進浴缸,裡面就溢滿了熱水。他懶洋洋地斜躺在裡面,灰藍色的眼睛茫然地盯著那些霧氣,它們不停地變幻著形狀,偶爾居然能夠勾勒出他所熟悉的東西,比如……

  德拉科驀然閉上了眼睛,刻意下滑身子,將頭也沒入了水中。

  溫熱的水拂過臉頰,將原本凝固在臉上的鮮血化開,鉑金色的頭發在水中輕輕地搖曳,德拉科瞇開了眼,灰藍色的眼睛裡冰冷一片。

  ——沒資格的人是誰還說不定呢。

  ——再忍忍。

  ——戰爭,戰爭,戰爭……

  ……賽拉……

  【戰……咳,畢業之後你有什麼是最想做的?】

  【……沒什麼想法。】

  【喂!別敷衍我!】

  【我沒有……好吧,我想想……離開這兒,去旅游。】

  【嘖……就這樣?】

  【你別一副嫌棄的表情!我是認真的!】

  【果然還是高估你了,你就不能有些充滿挑戰充滿難度的念頭?】

  【……我想離開這兒,再也不回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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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嗯……戰爭(1)

  肆意流淌的鮮血足以讓貝拉特裡克斯興奮起來,她握緊魔杖四處張望著,尋找下一個能夠供她消遣的獵物,地上布滿了腦袋和人的四肢,她的視線最終凝聚在一個四肢完整的屍體身上,走過去輕輕用腳尖點了點,然後又不甘心地俯下身子,瞪大眼睛看著那張在驚恐上定格的臉,灰白的臉色和擴散的瞳孔足以證明這家伙已經死透了。她不甘心地撇撇嘴,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耳邊突然傳來淒厲的慘叫聲,貝拉特裡克斯立即露出狂喜的表情來,原本枯瘦的身子極快地轉了過去,給人幾乎要折斷的錯覺。一個幼小可愛的女孩從拐角處跑了出來,臉上布滿了淚痕,那恐懼的尖叫聲讓貝拉特裡克斯全身都興奮地戰栗了起來,可黑色高跟鞋剛剛向前邁了一步,一個黑色的身影就從女孩的身後竄了出來。

  「——不!」貝拉特裡克斯失聲喊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格雷伯克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冷的牙齒,一口咬斷了女孩的脖子。

  憤怒湧了上來,貝拉特裡克斯氣得渾身發抖,她揮動著魔杖朝那個該死的狼人甩出了一個惡咒。

  同伴的攻擊讓格雷伯克措手不及,他狼狽地俯下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塊被擊碎的雕像,他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罵到:「長點眼睛!臭娘們!」

  「這是最後一個活人!」貝拉特裡克斯咬牙切齒地吼到,「最後一個!噢!你這個——這個暴殄天物的畜生!」

  格雷伯克一邊舔著嘴角的鮮血,一邊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最終決定不和這個瘋女人計較,他瞄了瞄周圍的情景,說:「死光了?」

  這兒的人都是她處理的,想到這一點,貝拉特裡克斯的怒氣消褪了下去,她挑起下巴,用一種得意的口吻說:「當然。」她恢復了嬰兒般尖細的音調。

  這時,羅道夫斯從格雷伯克的身後走了出來,裝模作樣地捂住鼻子繞過了地上沒有腦袋的屍體,他陰沉著臉看了看周圍,「每次都是由我們來做這些活,這個時候高爾和克拉布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享受著美食和紅酒。」

  「這是因為主人信任我們。」貝拉特裡克斯嗤笑一聲,露出鄙夷的表情,「那兩個家伙除了有錢以外,一無是處。」

  「或者你可以換個想法。」羅道夫斯瞇著眼睛,嘲諷地盯著她,「我們除了做這些,同樣一無是處。」

  貝拉特裡克斯立即沉下了臉,憤怒地低吼:「閉上你的髒嘴!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別拿我和你們相提並論!主人器重我,信任我!」

  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剛剛變了臉,格雷伯克就走上前來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戲謔地說:「噢!噢!瞧瞧,我們殺人如麻的魔女居然成了一個嬌滴滴的少女。」

  這家伙總是會在不合適的時機說些冷笑話,可這次總算有點用處了。羅道夫斯緩和了臉色,用一種諷刺的目光地將她打量了一遍,「她過去可是布萊克家的小公主,當然經不起刺激……你改多學學馬爾福夫人。」

  貝拉特裡克斯陰霾地盯著他們,最後冷笑一聲,說:「走著瞧吧,你們這些愚蠢的雜碎。」

  話音落地,她便消失在原處。

  當馬爾福莊園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貝拉特裡克斯細細地將這座華麗宏偉的建築打量了一遍——她曾經也擁有過這些,在那個黑魔王輝煌的時期,萊斯特蘭奇家族並不比馬爾福低多少,可最後為了忠誠,她失去了金錢和權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從未因此後悔過。想到這兒,她微微揚起下巴,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比眼前的一切更加高貴。

  貝拉特裡克斯徑直走進了屋子,這讓正在收拾東西的查查嚇了一跳,一陣驚呼後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她厭惡地看著這個丑陋的東西,懶洋洋地掀起嘴皮問:「主人呢?」

  「在……在溫室裡。」

  貝拉特裡克斯立即轉身,快步朝溫室走去,黑色高跟鞋踩在墨綠色的地毯上,留下些許痕跡,她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身上衣袍,最後她停在了溫室的門口,深吸一口氣,開門——

  她的主人正懶洋洋地臥在躺椅上,猩紅的眼睛在門開的那一瞬間就看向了她。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貝拉特裡克斯露出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意,可抬起的腳還沒有落在草地上,就看見那個人朝著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微愣,這才發現他的身邊躺著一個人——還能是誰呢?除了他的小公主,誰還會有這個資格?

  賽拉·莫裡斯。

  在貝拉特裡克斯的眼裡,這家伙一直是個不合常理的存在。

  膽小,怯弱,一無是處。

  可卻被黑魔王捧在了手心裡。

  在自己為了忠誠沾滿血腥的時候,她卻在安穩地睡覺!

  她有什麼資格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即便再不情願,貝拉特裡克斯也還是踮著腳,輕步走到了他身邊,朝著他躬了躬身子。微微抬眼,她看見他細心地把落在邊上的毯子蓋回了女孩的身上,

  「說。」刻意壓低的聲音無比嘶啞。

  貝拉特裡克斯收回了目光,輕聲說:「主人,已經處理好了。」

  「問出哈利·波特的下落了?」

  她瑟縮了一下,說:「不……用盡了手段肯特也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主人……我想他或許沒有和鳳凰社扯上什麼關系。」

  「這並不重要。」他說,「重要的是我要讓他們沒人敢和偉大的『救世主』扯上關系,否則一點蛛絲馬跡就能讓他們永眠。兔子再狡猾,也總有逼出來的一天。」

  接下來就是等待那位善良正義的格蘭芬多自己出現。

  「聽說羅恩·韋斯萊和哈利·波特的關系不錯……主人,我很樂意去『慰問』一下亞瑟·韋斯萊。」她急切地說。

  「那不是你應該插手的領域,貝拉特裡克斯。」他淡漠地說,卻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保密人雖然不是西弗勒斯,可他正在想辦法,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再給他添麻煩。」

  狂熱的笑意在嘴角凝固了,她不甘心地抿抿嘴,「是。」

  他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貝拉特裡克斯再一次躬身,並保持著這個姿勢一步一步向後移動。

  「醒了?」

  「嗯……納吉尼呢?」

  「去覓食了。我想你現在也需要吃些東西。」

  「……我已經開始橫著長了,之前的那些衣服穿著都有些緊了。」

  「這是代表你長大了,我的小公主,晚上就給你把新衣服准備好。」

  她低著頭,黑色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無法探究出她臉上的神色。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猛然轉身,在走廊上奔跑,長長的地毯上勾勒著暗紋,它們在視野裡快速移動著,產生一種眩暈的感覺。

  「——砰」

  粗魯的開門聲讓正在查閱文件的納西莎從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移開了視線,她錯愕地看著闖入者,「……貝拉?」

  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來,雙手緊緊地握住納西莎的肩膀。黑色的眼睛裡綻放出狂熱的神采,讓人不由自主地戰栗。「茜茜……茜茜……你要幫我……你會幫我的,對吧?」

  納西莎驚訝地看著她,肩膀傳來隱隱的陣痛,可她卻沒有掙扎,「先冷靜下來,貝拉,冷靜下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貝拉特裡克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瘋狂的視線幾乎要把她刺穿,「我前幾天聽到你和斯內普的談話了。」

  納西莎露出驚訝的表情,「你聽到了?」

  「相信我,我是無心的……」她迅速地說,然後露出興奮的笑容,「他有辦法把西裡斯和那個東方的小姑娘引出來,到時候你們做場戲,你就可以把那個姑娘獻給主人。」

  「等等,貝拉。」納西莎皺著眉頭說,「這個計劃並不周全,西弗勒斯他自己也不確定會不會成功,所以我們才沒有稟告……」

  「會成功!一定!」她尖銳地打斷她,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妥後,又放緩了神色,「我是說……如果我能幫你們的話……」

  像是隱隱意識到什麼似的,納西莎挑起了眉梢,「你想要做什麼?貝拉。」

  貝拉特裡克斯咬咬牙,低聲說:「茜茜,把這個機會給我。相信我,我能夠辦好的!」

  納西莎沒有說話,只是微抿的嘴唇顯現出她的不情願。

  所有人都知道黑魔王想要抓住那個會預言的女孩,如果誰能夠立下這個功勞……

  「我已經太久沒有做出讓主人滿意的事情了。」貝拉特裡克斯親暱地挽住她的胳膊,笑著說,「這是一個好機會……茜茜,我們是親人,是姐妹,我想你一定會幫我的。」

  納西莎咬咬唇,說:「對不起,貝拉。」

  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尖銳地質問:「——為什麼!」

  「盧修斯還在阿茲卡班。」納西莎為難地說,「我想要他出來……貝拉,我這段時間有多難熬你是知道的……抱歉!」

  「——僅僅是為了一個男人!」她憤怒地低吼著,可看到納西莎突變的臉色,又深吸一口氣,低聲說,「茜茜,我幫過你的,你還記得吧——你為了德拉科和斯內普達成契約,是我幫你在主人那兒瞞下來的……你不能忘恩負義,不能這麼對我。」

  納西莎繃緊了身子,警惕地看著她,「你威脅我。」

  「當然不是。」貝拉特裡克斯說,只是嘴角挑起了淡淡弧度,「或者我們可以做個交易——這個計劃由我配合斯內普來完成,成功之後,我也會在主人那兒幫盧修斯求情。」

  這個交易讓納西莎松懈了下來,緊接著,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可是斯內普並不保證一定能夠把他們引出來,如果主人知道計劃而我們卻失敗了……」

  「我不會說的……不過我一定會給主人一個驚喜。」她急促地說,黑色的眼睛裡再一次綻放出狂熱的神采,「失敗的風險由我擔著,成功了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兩全其美!」

  納西莎咬著唇,像是掙扎了許久,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金色的頭發掠過前額,遮住了她的雙眼。

  「太好了!茜茜!」貝拉特裡克斯興奮地擁抱她,「我就知道!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納西莎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輕輕回抱住她。她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掛在牆壁上的照片——那裡面,她的丈夫親暱地攀住她的肩膀,她的孩子調皮地抱住她的腰。

  「當然,永遠。」

  褐色的貓頭鷹撲扇著翅膀飛進了窗戶,正在熬制魔藥的斯內普皺了皺眉頭,可瞄見貓頭鷹腿上綁著的紙條時,他歎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手中的魔藥,對著正在冒煙的坩堝揮了下魔杖,等一切看上去都妥當了,他才從貓頭鷹的爪子上去下東西,那家伙見他沒有要給獎勵的意思,憤怒地叫了兩聲,展翅飛出了窗外。

  斯內普展開小小的羊皮紙——上面布滿了馬爾福家特有的華麗又無用的詞藻,配上那女人高傲又陰險的性子,一筆一畫都在挑戰他的耐性。

  最好有些有用的東西能夠證明他沒有在浪費時間,否則那位小馬爾福少爺在黑魔法防御課上可就沒那麼好過了!斯內普一邊磨牙一邊想,他木著臉,額角時不時蹦出青筋。最後,當他在一個字母的邊上發現了一個微不可察的針眼時,就迫不及待地把羊皮紙扔進了火爐裡,看著它化為灰燼,斯內普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意和……輕松。

  他決定了,德拉科這個星期會很倒霉。

  斯內普轉果斷地甩了一下魔杖,消失在原處,等到眩暈感褪去後,他才瞇開了眼,冷眼看著正用魔杖指著他的小天狼星。

  「如果不想我現在砍斷你的手的話,就放下它,蠢狗。」斯內普淡漠地說。

  剛剛松了口氣的小天狼星聽到這話立即炸毛,齜牙咧嘴地朝斯內普吼道:「鼻涕……咳!斯內普先生!你的教養就只這樣嗎?!」

  斯內普用鼻子哼了哼,「對你?一個畜生。」

  小天狼星深吸了一口氣,忍……忍……忍屁啊!!!他果斷地收起自己的魔杖,下一秒就朝斯內普撲了過去——老婆說了,男人的問題靠拳頭解決!雖然老婆也說了,不能針對斯內普……

  「西裡斯,是誰?」

  於是飛向半空的身子一下失了准頭,直直地栽進了壁爐裡。

  斯內普嗤了一聲,一臉嫌棄地拍了拍蕩在身上的灰塵,然後朝從樓梯上下來的女人看去——秋·張穿著寬松的綠色毛衣,可即便這樣也沒有辦法掩蓋她微隆的肚子。

  見到斯內普,秋·張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點頭表示問候,然後看著從壁爐裡面爬出來,一身髒兮兮的小天狼星,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不不……壁爐裡面跑出來了一條蟲,剛剛收拾干淨。」小天狼星手忙腳亂地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又對著自己用了個清理的魔咒,這才在斯內普鄙視的目光下縮著脖子走到秋·張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胳膊,慢慢地下樓梯,「你怎麼下來了?」

  「睡不安穩就干脆起來走走。」秋·張說。

  小天狼星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你應該有充足的睡眠時間,等等,我給你弄些牛奶和雞蛋。」說著,他就立即起身朝廚房走去,然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對剛坐下的斯內普做了個誇張的口型——別刺激她!

  秋·張靠在沙發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朝對面的斯內普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在廚房鼓搗的丈夫,然後低聲說:「你們許諾過我的!不會讓他參與危險的任務!」

  不得不說,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可也來得太是時候了,她趁著小天狼星樂得昏頭的時候讓他答應自己老老實實地陪自己一直到生產,除了鳳凰社的那幾個人誰都不能蹋進這個房子。

  斯內普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繞了一圈,然後瞄向那個恨不得把狗尾巴甩出來的男人,他哼了哼,「你的那些小動作他都知道,兩個人都在做戲,有意思嗎?」

  秋·張瞇了瞇眼睛,「過程並不重要,有了我想要的結果就行了。斯內普教授,這話可是當初您對我說的。」

  斯內普不置可否地抿抿嘴,漆黑的眼珠子朝房間裡面四處轉悠,這兩個家伙當初剛搬進來的時候,這兒不過是個空蕩蕩又布滿灰塵的房子,可這才過了多久?四處都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仿佛這不是暫時的避難所,而是一個真正的家。不得不說,眼前這個拉文克勞還是相當精明的,懂得從細節上一點一滴攻陷。斯內普的視線最終定格在那隆起的肚子上。

  秋·張察覺到他意味不明的視線,有些不安的把身子向後仰了仰,順勢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肚子,她清了清喉嚨,說:「請問您深夜來這兒是為了什麼事情?」

  斯內普眨了下眼,視線依舊沒有移開,像是發了會呆,又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薄唇向上挑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有意無意地壓著嗓子,發出沙啞的嘶嘶聲,「我很厭惡別人對我指手劃腳,尤其是一條笨狗。」

  秋·張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然後聽到他刻意提高了聲調——

  「蠢狗,計劃考慮得怎麼樣了?」

  廚房裡頓時傳來一聲杯子破碎的聲音。

  反應過來後,一股眩暈感湧了上來,秋張吸了口冷氣。

  小天狼星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從廚房裡面沖了出來,他甚至沒功夫扯下身上粉紅色的圍裙就一把把斯內普從沙發上揪起來走了好幾步,朝正在發愣的秋·張丟下一句「我送他出去」就想要甩動魔杖。

  斯內普微微一個轉身就掙脫了他的手,冷眼瞄著他,一邊整理著身上稍顯凌亂的衣袍一邊說:「蠢狗,別怪我沒提醒你,出了這個房子,你將面臨無數種意外。」

  「——西弗勒斯·斯內普!!」小天狼星再也忍無可忍,指著他的鼻子憤怒地低吼,「你言而無信!」

  「我可不記得我承諾過你什麼。」斯內普淡淡地說。

  「你答應過我不會讓秋知道!」他大聲吼到,「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之間的計劃!」

  斯內普作勢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啊,湊巧忘記了。」

  「忘記!?」小天狼星氣得笑出聲來,「你這個……」

  「閉嘴。」

  冷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於是膨脹到極點的氣球就被這簡單的兩個字戳爆了。小天狼星立即噤聲,他咽了咽喉嚨,僵硬地轉過頭去——秋·張筆直地坐在原處,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他心裡發毛。

  「坐下。」她說。

  小天狼星艱難地移動了一下腳步,求救似的朝斯內普看去,可得到的卻是一個鄙夷地眼神,如果是平時他早就發難了,可現在……他低著頭,又偷瞄了一眼緊閉的大門,終於磨磨蹭蹭地走到秋·張的身邊,坐下。他朝她露出一個充滿和平意味的笑容,可不用照鏡子他都知道自己現在臉上的肌肉幾乎扭曲到了一起。

  秋·張甚至沒有對他施捨一個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冷眼旁觀的斯內普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請坐,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她察覺到身旁的男人顫抖了一下,可她現在沒有功夫理他。

  斯內普懶洋洋地走過去,坐下。

  「首先……謝謝。」秋·張對斯內普躬了個身子。身邊的男人聽到這話反應很大,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於是她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滿意地感覺到他重新坐穩下來。

  「我不記得我有幫過你什麼。」斯內普淡淡地說。

  秋·張微笑了一下,說:「那麼能夠講講你們的計劃嗎?」

  小天狼星立即繃緊了身子,狠狠地瞪著斯內普,卻同時帶了些乞求的味道。

  斯內普對他的表現視而不見,嘶嘶出聲:「馬爾福夫人要用這條蠢狗和貝拉特裡克斯挑起戰爭。」

  秋·張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一瞬間,雜亂的思緒在腦子裡面亂竄,偶爾抓住一點也會讓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小天狼星心驚膽戰地看著她,緩緩地伸出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

  斯內普冷眼看著他們,又說:「剛剛收到消息,貝拉特裡克斯已經被馬爾福夫人引進來了,要行動的話必須盡快,拖得久了遲早會被識破。」

  「需要做些什麼?」她繃緊身子,僵硬地問。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必須死一個。」

  秋·張頓時灰白了臉。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要挑起戰爭,就必須要發揮這個機會的最大價值。如果斯內普打算和納西莎暗地合作,那麼很有可能這兩個人誰都活不下來,按局勢來說的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可斯內普現在居然說出來了……那就意味著小天狼星的存活率很大,但同時也有可能計劃失敗。畢竟貝拉特裡克斯對黑魔王來說,也僅僅是個食死徒罷了,誰能夠保證他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發難?秋·張明白為什麼這些人要主動挑起戰爭,若還是像現在這樣處在不知盡頭的等待中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煎熬,日復一日地收聽失蹤名單,生怕會聽見自己熟悉的名字,可也同時為那些陌生人感到難受。「哈利不知道吧。」她問。

  小天狼星變了變臉色,訥訥出聲:「就我們四個知道這件事情……暫時。」

  「可就算決定下來了,你們也還是會瞞著他。」秋·張冷冷地說,轉而又問斯內普,「什麼時候告訴鳳凰社那邊的人?」

  「不能讓他們知道。」小天狼星急促地說,「牽扯的人越多,暴露的機會就越大,不能讓斯內普和納西莎冒這個險。」

  秋·張冷笑一聲,說:「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你就這麼肯定你會贏?」她可不會忘記在原本的故事裡,他是死在誰手上的。想到這兒,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小天狼星剛想拍胸保證,可看到她的臉色,只得干巴巴地笑了笑,又低下了頭。

  昏暗的房間裡面一片寂靜。

  鄧布利多活著的時候就一直認為要盡可能的避免「真實」的扭曲,現在雖然很多事情都有了改變,但大致的方向還是沒有亂,比如魂器,比如死亡聖器,當然,這個想法即便是在他死了之後,鳳凰社的人也是認同的。

  秋·張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有的時候甚至會感覺到那個小生命在裡面動彈,但她知道這只是錯覺罷了,畢竟還不到時候。

  華麗的馬爾福莊園上面陰雲密布,幾乎要將它壓碎。昏暗的大廳裡站滿了戴著詭異面具的食死徒,他們僵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呼吸著,漆黑寬大的斗篷下,幾乎每個人都在微微戰栗——那雙猩紅色的眼睛隨時都有可能看向自己。

  賽拉坐在他的身邊,呆呆地看著中間癱躺在地上的屍體——貝拉特裡克斯那骨瘦如柴的身體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姿態,臉色死灰一片,瞪大的眼睛似乎在訴說她的不可置信和憤怒,可擴散的瞳孔足以證明她再也沒有辦法表達出來。賽拉原本以為像貝拉特裡克斯這種女人即便是死,也應該是在扭曲地興奮中死去的,她是個享受戰斗和折磨的人。賽拉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斯內普站在她視野的角落裡,可是她不敢去看斯內普一眼。

  「說。」慵懶地腔調裡沒有透露出一絲情緒,可是賽拉就是知道,他現在很憤怒,或者是因為得力助手的死,又或者是因為被人擺了一道。

  所有人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說話,而他在此時也表現出了極好的耐心,只是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食指。

  最後,斯內普低著頭,向前走了一小步,輕聲說:「鳳凰社那邊的意思似乎是貝拉特裡克斯有了西裡斯·布萊克和秋·張的消息後有了行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這兩個人做的。」

  賽拉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他微瞇著眼睛,青黑色的蟒蛇吐著信子從沙發後面繞了上來,將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蛇鱗,過了一會,他說:「人呢?」

  「西裡斯·布萊克重傷,那個叫秋·張的女孩……失蹤。」斯內普低聲說。「也不排除死亡的可能。」

  【在那個人眼裡,我擁有預言的能力。如果我出現在貝拉特裡克斯的視線裡,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死了應該可以挑起黑魔王的怒氣。】

  【我不同意!你想要做什麼?你現在懷著孩子!】

  【如果斯內普教授不說的話,你又想要做什麼?】

  【我……】

  【我不記得拉文克勞有說廢話的特質,這原本就是在計劃之中的。】

  【另一方面,如果讓鳳凰社的人認為我落在了黑魔王的手裡,又考慮到我有可能將「預言」洩露出去,一定會在事情發生變故之前有所行動。到時候就希望您能想辦法……讓哈利快點出現。】

  【……你……你這是在利用哈利他們對你的信任!】

  【哼,保命和躲避,一舉兩得,不錯的小聰明。】

  【你們……你們……這樣的話哈利隨時都會有危險!】

  【既然是救世主就要擔得上這個名號!他不能總在最後讓別人保護他!替他送命!】

  【秋·張!你……】

  【昏昏倒地……咳,斯內普教授,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想辦法讓我的丈夫在最近都躺在床上不能說不能動,當然,具體要怎麼處理就隨便您。】

  【……非常樂意。】

  納西莎埋著頭,目無焦距地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個時候她是在場的,貝拉特裡克斯完完全全地把她的背部交給了她——納西莎·布萊克,在她和西弗勒斯戰斗的時候,是她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怎麼只有一個小丫頭?那條狗呢……哈!瞧我發現了什麼?會預言的小姑娘!】

  【西弗勒斯?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怕暴露嗎……不!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納西莎布萊克!你出賣我!!】

  扎克利暗暗地吸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這冰冷刺骨的氣氛。他抬眼偷偷看向似乎不明所以的賽拉,應該不是她做的。猶豫了許久,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主人……」他突然噤聲,因為看見那個人驀然轉移過來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被抽筋扒皮了,於是冷汗立即滲出了額頭。

  察覺到迸發出來的怒氣,一時間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莫大的驚恐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鑽心咒?死咒?

  「滾。」他說。

  他們不可置信地愣住了,似乎為沒有任何懲罰而感到驚訝,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匆匆躬了躬身子便爭先恐後地逃出了馬爾福莊園,斯內普和納西莎也混在人群裡走了出去,沒有任何一個眼神交流。走在最後的扎克利皺著眉頭看了眼賽拉,最後還是離開了。

  賽拉現在如坐針氈,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似乎閉眼假寐的他,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蟒蛇,猶豫了好半響,才繞轉著舌尖,發出細小的嘶嘶聲:『納吉尼,下來。』

  它頓了好一會,見他沒有示意,於是吐著蛇信子蜿蜒而下,來到了賽拉的身邊盤成一團。

  或許是這動靜扯回了他的思緒,他瞇開了眼,猩紅色的眼睛裡暗沉一片,仿佛會有粘稠的鮮血從裡面溢出來。『都聽清楚了?』

  賽拉點頭,過了一會,又說:『……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和他用蛇語說話,仿佛這是世界上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語言。

  『想法。』他淡然地說。

  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在說極簡的話語,要麼是他興致缺缺,要麼是他正在壓制沖天的怒氣和暴戾,賽拉現在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她在腦子裡細細地過濾著得到的信息,又為了不會引火上身而仔細斟酌了一番,好一會才說:『好像……好像沒什麼不妥……就是發生得太突然了。』這是個模糊不清而且沒有絲毫意義的回答,平心而論,賽拉並不喜歡這個骨瘦如柴面無血色的女人,尤其是她裝腔作勢的聲音,每次聽見都會不自在許久。可前幾天還在她面前向他匯報任務的貝拉特裡克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一時不太適應而已。賽拉說得是真話,而他了解她。

  他低聲笑了笑,明明沙啞卻感覺有些尖銳,納吉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縮起了身子。

  好一會,他帶著笑意說:『突然?怎麼會突然呢?這是一個陷阱。』

  賽拉猛然一驚,不可置信地說:『陷阱?!』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尖銳。

  他緩緩地低下頭來和她對視——賽拉這才發現這雙充滿血腥的眼睛裡翻滾著漫天的殺戮,可偏偏他表現地極為淡然,這種被平靜掩飾的暴戾讓賽拉毛骨悚然,『有叛徒。』

  賽拉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那個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她想要提醒眼前這個人,小心他……小心您最忠誠的僕人出賣您……可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像是被開水澆燙的感覺,她忍不住一個哆嗦,腦海裡某種暗示讓她下意識地開口:「不可能……他們不可能背叛您……」

  他盯著她,似乎察覺到什麼,賽拉頓時恢復了所有的知覺,驚慌失措地驚叫:『——不!不是我!您知道的!這些時間我都跟您在一起!』

  『冷靜下來,我的小公主。』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說,『就在剛才那些人裡面,有叛徒,或者一個,或者兩個,或者更多。有人在和鳳凰社合作。』

  『您……您怎麼看出來的?』賽拉呆呆地問。『我是說……小天狼星不是重傷了嗎?何況秋·張也……』一股怪異感湧了上來,賽拉下意識地噤聲。

  『察覺了?』他輕笑著說,『失蹤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至於重傷……做戲的成分更大。』

  賽拉遲疑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可是誰會是背叛者?』

  他搖搖頭,略帶冰冷地說:『你應該問誰有可能不是背叛者。』

  賽拉有些疑惑,這是代表他不信任任何人的意思嗎?

  他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賽拉,你要記住,這個世界力量決定一切。一旦有了足夠的力量,你就可以隨意決定誰是叛徒……』

  『……而不是由他們來考慮要不要背叛。』賽拉呆呆地說。她想,她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聰明。』

  『您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嗎?』

  『當然。』他說,『這個計劃同時也代表了他們自己有了內訌,西裡斯·布萊克是那位救世主的教父,他怎麼能容忍自己最疼愛的孩子冒險?』

  『內訌?』賽拉愣住,但很快了然,『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誤導鳳凰社的人秋·張被您抓住了?可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整個人都陷了進去,『他們的目的是挑起戰爭。權利?金錢?既然做了食死徒現在就絕不會為了這些倒戈,這樣的話……還能剩些什麼?』

  『復仇和……羈絆。』賽拉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出神地望著他。她想到了薩魯,想到了自己。

  『剛剛那些僕人們有不少是有親人的,能夠取得貝拉特裡克斯的信任的就只有羅道夫斯和納西莎,至於復仇是鳳凰社那邊的事情,暫時不用考慮。現在……你能猜到誰是背叛者了嗎?』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賽拉,嘴角還挑起細微的弧度,足以表現他現在的心情不錯。

  而他每說一個字,賽拉的臉色就白了一分,有個答案了然於心,她近乎驚恐地在心裡把那個名字默念了一遍。『不……不一定,這一切或許只是誤會……貝拉特裡克斯一向忠於您,或者只是想迫不及待地立功而已。』

  『所以她想要抓住每一個機會。』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賽拉,像是在欣賞她現在的臉色,『盧修斯到現在還被我扔在阿茲卡班,我又對馬爾福家面臨的困境不管不顧,除了她還能有誰呢?』加上他在某個晚上還差點弄死她的兒子。『狗急跳牆……這種說法可再適合不過了。』

  『可是……可是德拉科是絕對忠誠於您的!』賽拉茫然失措地說,『我知道的!二年級的時候……您不是讓他去殺鄧布利多校長嗎?他已經盡力了……』她還想要說些什麼,手臂上再次傳來火辣辣地疼痛,她只得閉嘴,露出乞求的神色來。

  他猛然瞇了下眼睛,他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會,然後又恢復之前淡然的樣子,『賽拉,對她來說,我是強者——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何況她目前的所作所為,利弊同存。』

  賽拉松了口氣,這就意味著馬爾福家暫時不會面臨他給予的災難,現在只能指望德拉科不會讓他失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賽拉又問:『那……那您接下來……』

  『我想要抓住哈利·波特,現在既然有人提供了這個機會,為什麼不順著這個劇情接下去?』他輕笑著說,『還真是有點期待。』

  說話的空擋,他已經完全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他早就察覺到了異樣,每當自己情緒激動的時候,他都能夠感受到有人在暗處窺探他,或者說……借由他的眼睛窺探他的身邊。還能是誰呢?

  他冰冷地勾起嘴角。

  魔法部對救世主的通緝放松了,甚至說特意造成了很大的漏洞,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隨意行動。食死徒的暴虐行為也大幅度收斂了。這一切都讓人錯覺……那個連名字都不能說的人掌握了比救世主更重要的東西。

  賽拉和他依舊呆在馬爾福莊園裡面,偶爾聽一下皮爾斯·辛克尼斯從魔法部帶來的一些消息,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行動,他似乎比誰都更有閒情逸致地享受著現在這般平和的日子,可是只有賽拉知道,他就像在暗處噴灑著毒液的蟒蛇,這一切只差一個時機而已。

  賽拉也經常看見納西莎,她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依舊是完美、忠心的僕人,可即便是她經常掛著妖嬈自信的笑意也沒辦法讓賽拉對他說的話有任何質疑。因為賽拉有一次無意中看見她神色不安地拿著《預言家日報》,她後來看過那一期的報導——完全沒有任何異樣,或許正是這樣她才會不安。

  德拉科曾經讓貓頭鷹給賽拉送來過信件,無非就是叮囑她在家的時候多看些書,以後如果有機會回霍格沃茲也不至於落下別人一大截,當然,配合著馬爾福式的奚落。可正當她想要回信的時候,納吉尼沖了上來一口把信給吞進肚子裡,氣得她又把墨汁統統倒進納吉尼的嘴裡。

  這些日子,偌大的馬爾福莊園只有三個人呆在這裡,這種表面平靜的生活下大家卻都是各懷鬼胎。

  所以當羅道夫斯帶著他的戰利品出現的時候,賽拉有一種意料之中的驚訝——哈利·波特。當時他們正在用餐,賽拉發現在看見救世主的那一刻,納西莎握著銀刀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可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異樣。

  他用餐巾輕輕擦拭了一下嘴唇,然後隨意地放在手邊,他沒有看哈利一眼,而是看著羅道夫斯說:「做得好,羅道夫斯。」

  這讓原本打算好好講述一下捉拿過程的羅道夫斯噎住了,慷慨激昂的話只能吞了回去,可臉上依舊掩飾不住得意和興奮的神采,「噢!主人!當然……噢!我是說……您的贊美可以讓我為您付出一切!」

  他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小幅度地擺了下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羅道夫斯驚愕地瞪大眼睛,他原本以為可以得到更多的贊賞或者……其它。他不甘心地咬咬牙,向前走了一小步,可看到那雙猩紅的眼睛時,他又縮了回去,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躬了下身子,離開。

  賽拉看著被羅道夫斯甩在地上的救世主死死地低著頭,可不用看他的表情都能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恐懼的氣息,他就像被鮮血浸染過一般。賽拉放下手中的刀叉,一邊擦拭嘴唇,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個人——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賽拉原本以為他抓住了救世主至少會……開心些,得意些。賽拉又把視線轉移到納西莎身上,她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臉漠然地朝救世主的方向看去。

  「不錯的驚喜,對嗎?納西莎。」他略帶笑意地說。

  納西莎眨眨眼,露出一個愉悅地笑容,「當然!恭喜您,主人!我想大家都會迫不及待地看您處置他了。」

  他起身走到哈利的身邊,賽拉看見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瞧瞧,偉大的救世主現在居然像個受驚的耗子一樣不敢吱聲……三強爭霸賽上你面對我的勇氣呢?」

  過了許久,哈利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賽拉從那張布滿鮮血的面孔上依稀辨認出著名的傷疤,碧綠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堅毅和恐懼……賽拉皺了皺眉頭,她覺得有什麼不對,似乎還少了些什麼。

  就在她觀察他的時候,哈利也注意到了她,從一開始的疑惑到後來的不可置信——誰能料到原本斯萊特林的異類會出現在這裡呢?

  賽拉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好久不見。」

  哈利僵硬地臉扭曲了一下。

  他輕聲笑了笑,「你在霍格沃茲倒是什麼人都混熟了。」

  賽拉吐了吐舌尖,「只是有點交集而已。」

  他俯下身子,用指尖輕輕挑開哈利額頭上的發絲,讓疤痕完全地展露出來,冰冷的指腹細細地在上面摩挲著,他可以感受到他的戰栗與恐懼,近乎歎息地說:「像……很像……可也僅僅是像罷了。」

  哈利全身都僵住了,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死死地盯住他,仿佛只要一移開視線,就會有什麼徹底崩塌了。

  賽拉和納西莎怔住,納西莎最先反應過來,立即說:「主人,您……您的意思是……他不是哈利·波特?」

  他斜睨了納西莎一眼,然後抽出白色的老魔杖,對著哈利揮了一下——這個動作讓哈利驚恐地瑟縮了一下。

  原本亂糟糟的黑色頭發漸漸地變淺變紅,額頭上的閃電傷痕也消失了,身形也有了極大的改變。

  賽拉瞪大眼睛,呆呆地說:「——羅恩·韋斯萊?!」

  賽拉終於想起缺少了什麼了——憤怒和仇恨。那個人殺了他的父母,怎麼可能僅僅只有堅毅和恐懼。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怎麼回事?!怎麼會是你?!」

  他悠閒地坐回到椅子上,把玩著手中的魔杖,說:「看來你也認識他。」

  「哈利的好朋友。」賽拉皺著眉頭說。

  「那麼……韋斯萊先生,你有什麼要說的嗎?」他用一種戲耍耗子的口吻說。

  羅恩瑟縮了一下身子,卻還是死死地挺直背脊,一瞬不瞬地揚起頭顱,盯著黑魔王……的耳朵。

  ——【無論誰被抓了,要記住,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盡量拖延時間……如果是羅恩被抓了也不用太過擔心。黑魔王狂妄自負,一定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殺了你,就像……某種儀式。到時候我們一定會來救你的,一定,不管遭遇到什麼都不要放棄。】

  羅恩變成哈利,哈利變成赫敏,赫敏變成羅恩——這是當初得到秋·張被抓的消息時,羅恩強行定下來的計劃,到達霍格莫德的時候,他被食死徒抓住了——瞧瞧吧,意料之中的倒霉。他之前已經做足了被嚴刑拷打的准備,甚至他嘴裡現在還塞了幾顆復方湯劑做的膠囊,只要一咬破就能多一個小時不暴露,可是現在……不知道現在一次性全部咬破還來不來得及。

  「讓我猜猜……一群自以為是地小鬼。」他諷刺地說。

  賽拉忍不住癟癟嘴——他總是這樣,人家拼了命做的事情,在他眼裡不過是螻蟻的小伎倆。

  羅恩的臉白了白,緊接著又變成了絳紅色,憤怒地情緒充斥了全身,他知道他現在應該冷靜下來,最好是求饒或者沉默,可是羅恩想到了這次的分別他們三個人幾乎就要當成永別了,赫敏的哭泣,哈利的無奈,而現在卻被他這樣糟蹋,羅恩憤怒地咆哮出聲,把心底地戰栗暫時壓了下去,「你這個……這個怪物!就算我們自以為是也會讓你好看!等著瞧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失敗的模樣!怪物!」

  就在話音落地的一瞬間,一束光芒擊中了他,羅恩立即癱倒在地上,一邊承受劇烈的疼痛一邊瘋狂地吼叫,他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肉都被掀起來了!

  「閉上你的髒嘴!該死的家伙!」賽拉握著魔杖,憤憤地朝羅恩低吼。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何意義,是因為想從他的手上救下救世主的朋友,還是僅僅因為他口出不遜?

  「果然是個愚蠢的格蘭芬多。」納西莎諷刺地說,她拿出了自己的魔杖走到羅恩的身邊,「主人,如果您想要處置他的話,我願意為您代勞。」

  他微瞇著眼睛看著一臉灰白卻仍舊揚起頭顱的羅恩,嘴角突然揚起詭異的弧度,「不,納西莎,他還有些用處。」說著,他抬起手中的魔杖,對准羅恩輕輕揮動了一下,羅恩那雙原本明亮的雙眼漸漸迷茫起來,最終變得毫無光彩。

  ——奪魂咒。

  「一個星期之內,把哈利·波特帶到高錐克山谷來……只帶他一個人。」

  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他要把歷史糾正過來。

  他冰冷地蔑視著眼前這個紅頭發的小子,仿佛透過他看著某個鼎鼎大名的救世主。

  賽拉愣住,原本她以為他會利用羅恩要挾哈利主動出現……可為什麼要多此一舉?轉眼,她看見了一臉慘白的納西莎,腦袋再一瞬間的空白後就立即明白了——這同時也是針對納西莎·馬爾福。

  現在這裡只有三個人,賽拉不可能再去接觸救世主,那麼唯一能夠洩露消息的就是納西莎了,如果她把羅恩中了奪魂咒的事情告訴鳳凰社,那就等於公然背叛黑魔王,可如果她選擇袖手旁觀,就相當於眼睜睜地看著救世主送死。

  納西莎若是冷靜下來,就應該明白——黑魔王或者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想到這兒,賽拉突然有個微妙的念頭——或者這才是那個人在知道納西莎的背叛後,不殺她的真正理由。


第九十二章:嗯……戰爭(2)

  他懶洋洋地支著下顎,微瞇著眼睛盯著手中的一小管藥劑——它比金加隆的顏色更要漂亮,金色的光輝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流轉。

  一個星期能夠做很多事情,安排戰爭前的事宜,打探鳳凰社的動靜……可是他偏偏用來做這玩意——福靈劑。他忍不住嗤笑一聲,捏著手中的東西隨意地晃晃,好似下一刻就能把它扔到地上摔個粉碎。他足夠強,根本不屑用這玩意來促進自己的成功,他是不會失敗的。熬制福靈劑的過程花費了他不少精力和時間,他不止一次想要停下手中的動作,可每當這個時候,某個弱小的影子都會鑽進他的腦子裡,促使他像被施了奪魂咒一般繼續熬制它。於是等他察覺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這可笑的玩意。

  他不屑地哼了哼,把它扔在桌上,可過了一會,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不需要它,所以她也根本用不到這東西。這個想法在腦子裡根深蒂固,與之相反,福靈劑依舊穩穩地躺在他的手心中,那美妙的顏色幾乎染透了整個手掌。

  沒有失敗,沒有意外,可是……

  ——那個一無是處的小斯萊特林!

  膽小!怯弱!愚蠢!浪費自己的魔法天賦!她甚至比赫奇帕奇還要沒用!

  他咬著牙想,時間過得越久,他的臉色就越不好,可脆弱的玻璃器皿已經穩穩當當地在他的手掌中,沒有產生一絲裂痕。

  【……爺爺?】

  只是一瞬間,他就緩和了神色。想到那張原本干淨無暇的面孔上卻被黑魔標記硬生生撕成了兩半,最後一絲陰翳也蕩然無存了。

  一些東西讓眉間隆了起來,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再次把藥劑扔在了桌上,迅速起身,快步離開房間。

  門「砰」地一聲,被人粗魯地關上了,可不一會,它又「砰」地一聲被人粗魯地踹開了,黑色的身影在桌子面前迅速地轉了一圈,再一次閃出了房間,「砰」地一聲,門被摔了個粉碎——它的壽終正寢足夠證明那個人正在壓制足夠大的怒氣。

  好半響,查查哆哆嗦嗦地出現在門口,它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然後縮著脖子進屋子開始清理布滿魔藥材料的桌子,上面還擺著一個用過的坩堝和一些奇形怪狀的器皿,它疑惑地眨眨眼,然後不再猶豫,開始實行作為家養小精靈的本分。

  高錐克山谷——

  賽拉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幢房子2,這兒已經破舊地不像樣子了,可它卻見證了那個人的失敗,不知道這次……賽拉突然打了個哆嗦,為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她偷偷抬起頭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仿佛這兒沒有什麼稀奇的。

  賽拉猶豫了一會,細聲說:「他們會來嗎?我是說……哈利·波特。」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輕聲笑了笑,「來不來並不重要,結局不會改變。」改變的將是歷史。

  賽拉疑惑地眨眨眼,又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這兒聚集了大批的食死徒,平時見不得光的此時都帶了面具,看不到表情,賽拉猜測扎克利是不是也在這裡面。而從阿茲卡班逃出來的人的臉上卻可以察覺到明顯的瘋狂和喜悅——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來臨。可緊接著,賽拉感覺到了怪異的地方——那個狼人,格雷伯克不在這兒,她愣了愣,又細細地將沒有面具的人觀察了一遍,還有羅道夫斯和其他一些她有印象卻記不起名字的人也不在這裡。

  「散開,等我的命令。」他淡然地說,聲音不大卻充滿威懾力,話音落地的一瞬間,他們周圍已經騰出了一片空地。

  賽拉感覺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他握緊,下一刻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在空氣中扭曲擠壓,眩暈感褪去後,她發現自己站在山坡高處,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見殘破的房子還有它周圍的景色,那些參差不齊的樹木雖然遮住了一些視線,但也不用擔心,賽拉知道那兒隱藏地是等候命令的食死徒。

  烏雲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似乎隨時都會下一場傾盆大雨,陰冷的天氣讓所有的飛禽走獸都消影無蹤,這兒死寂一片,稍稍有些聲響都能掀起些許波瀾。

  「等會你就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賽拉對這種充滿死氣的氛圍感到不安,她想到了那個讓她練習死咒的地下室,身後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回頭看去——納吉尼從草叢中緩緩爬了出來,最終來到他的腳邊。賽拉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並沒有不悅時才說:「我想……我和納吉尼可以在裡德爾老宅等您……這樣您就可以專心做……做這些事情。」

  他迅速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你們只有呆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如果納西莎把她所知道的消息都透露出去,鳳凰社必然會針對你們做些什麼。」他輕輕揮動了一下魔杖,在她和納吉尼的周圍布下保護性咒語。

  賽拉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暴露的話可能會面臨一些危險,可為什麼納吉尼也會牽扯進來?在那些人眼裡它不過是條蛇罷了,當然,她也是這麼認為的。「馬爾福夫人……您不是給她機會了嗎?我想她不一定會……」

  「當然。」他輕聲笑了笑,說,「我給了她足夠的機會背叛我。」

  賽拉的呼吸凝滯了一瞬,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鑽進了腦子裡,她咽了咽喉嚨,干巴巴地說:「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納西莎既然已經知道我對她起了疑心,那就必定不會坐以待斃,何況……她和我都心知肚明,這次的『告密』是在我默許的情況下發生的,對她來說,這是一個背叛的機會,但同時也是一個效忠的機會。作為一個斯萊特林,一定會抓住時機來爭奪最大的利益,尤其在關乎存亡的時候更是不惜一切帶價。而作為一個馬爾福,無論這次戰爭是哪邊勝利了,她都可以保證自己的家族。」他冷笑地看著不遠處的殘破房屋,仿佛在嘲諷納西莎費盡心思做得一切——對他來說,這次的戰爭只有一個結果。

  無數的念頭在賽拉的腦子裡瘋狂地繞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賽拉的臉色也愈發蒼白。

  一種極小的可能——納西莎為了從他手上保住馬爾福家選擇不告密,那麼他就可以在沒有任何阻撓的情況下殺死哈利,可另外一種極大的可能,納西莎洩密,鳳凰社會借著這個機會和哈利波特一起來,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看上去,他是給了納西莎兩條路選擇,而事實上……最後出現的只會是絕境。

  賽拉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怪異的弧度,「可……如果他們知道這個陷阱後不願意來呢?」

  他嗤笑一聲,充滿了自信和不屑,「會來的……一定會來的,戰爭必須開始,有人提供了導火線,我點燃了開頭,就容不得他們再拖延時間。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只有蠢到極點的人才會讓它莫名流失。」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聲說:「如果……如果……您會放過他們嗎?」她指的是德拉科和馬爾福夫人。這個問題在此刻顯得蒼白無力,溢出喉嚨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無論對他們還是對我來說,叛徒沒有第二次機會。賽拉,這就是人心。」說到著,他頓了頓,然後輕歎了一口氣,那樣子就像在寬恕一個惡作劇的孩子。「……除你之外。」

  只有她才以為他會給她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奢求黑魔王的原諒。

  也只因為是她,他才會給予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會被黑魔王放在眼裡。

  這是恩賜?寵愛?還是一種變相的懲罰?

  無論結局怎樣,最後都只會剩下她一個人。

  賽拉突然想起了在黑湖的時候,那個耗光所有魔力的男生為自己建造了一個「家」,他帶著她在掃帚上沖向藍天,他小心翼翼地輕吻她的嘴角……她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地掐住,所有的尖叫、哀嚎、乞求都被迫截住。心底隱隱的驚恐像是受了驚的小獸一般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尖銳的爪子把心髒撓地血淋淋的。

  賽拉想要為德拉科求情,可是一想到納西莎的倒戈就感到了絕望——他是不是也參與了馬爾福夫人的計劃?他到底是在效忠誰?他……是否是自己的敵人?

  最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隱藏在袖子裡面的手緊緊地握住魔杖,微微顫抖。她抬眼,看著他青白的側臉——她能夠在他的背後做那些推波助瀾的小動作,卻從沒有想過要他死,她能夠以背叛者的身份和鄧布利多合作,卻絕不會把魔杖指向他。

  即便仇恨已經深入骨髓,可伴隨著血緣的羈絆還有過去的點點滴滴,她都沒有辦法讓自己以敵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面前。或許是因為沒這個膽量,或許是因為……

  賽拉就要被雜亂的思緒折磨瘋了,仇恨和羈絆瘋狂地撕扯她的神經。

  似乎察覺到些什麼,他寵溺地撫摸上毛茸茸的金發,「不用想多了,我總會給你最好的。」而在他眼裡,馬爾福家的那個小崽子不夠好。

  賽拉呆呆地看著他,又緩緩將視線轉移到了那座殘破的房子,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已經聽到了淒厲的尖叫。她近乎麻木地出聲:「我……我注意到有些人不在……格雷伯克他們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如果鳳凰社傾巢而出,他們能夠抵擋大半的攻擊。」

  他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用一種欣賞的口吻說:「大部分人會留在這裡,另外幾個會去霍格沃茲,『救世主』不來,就把絆腳石處理掉,沒有了鳳凰社的那幾個烏合之眾,鄧布利多之前就算布下了再大的網又有什麼用?若是來了,那邊的人也會同時開始行動,想想看吧,狼人、攝魂怪、巨人……到時候鳳凰社應接不暇,『救世主』和霍格沃茲裡面的學生他們必須捨棄其中一個,一群滿口道義的家伙,無論捨棄了哪一方,都意味著他們的失敗。當然,要是救世主始終不肯出現……那就只能進行屠殺,直到他願意出現為止。這是最糟糕的結果」說到最後,他無奈地聳起眉梢,惋惜的神色顯露無遺,為即將消逝的無數亡魂。

  他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了她,為什麼?信任?一個曾經的叛徒有這個資格嗎?還是自信到計劃絕不會被渺小的她擾亂?

  賽拉的神經被接二連三的消息刺激地緊緊繃著,稍稍費神想要揣摩他的心思就覺得有些疲憊。

  就在這時,他突然挺直了背脊,原本平穩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來了。」

  羅恩走在哈利的身後,手中的魔杖精准地對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的後背,一步一步跟隨他的腳印向前行走。這個季節的高錐克山谷格外寒冷,四周無人,每一個都動作都能在寂靜的環境裡掀起波瀾。

  哈利有停下腳步的趨勢,羅恩就用冰冷的魔杖抵住他的背脊,哈利迅速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再次往前挪動腳步。用恰當的音量問:「奪魂咒?還是復方湯劑?」

  哈利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回答,只得繃緊神經往前行,漸漸的,他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起來——他感覺有無數雙眼睛釘在自己的身上,毫不掩飾的惡意,似乎要把他的皮給生生扒下來。他還隱隱聽到了一些興奮的、尖銳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警覺起來,四周張望,可入眼的都是黑漆漆地樹叢。

  哈利感覺自己像個被野獸窺探的獵物。可下一刻他就沒有辦法再把注意力放在這些敵意上面,他看見了不遠處殘破的房屋——只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卻幾乎奪取了他的呼吸。

  他下意識地瞪大眼睛,破舊的房子鑽進瞳孔裡,最終烙在了心上,發出一陣揪心的疼痛——那是他的家。

  他曾經在小天狼星的相冊裡面看過這個房子,那時候所有人都還活著,沒有背叛,沒有死亡,他的爸爸左手抱著他,右手摟著媽媽,旁邊的盧平正在微笑,小矮星彼得則躲在小天狼星的身後偷瞄著鏡頭。

  即便它現在已經殘破不堪,他依舊認了出來,這回不用羅恩強迫,哈利漸漸加快了腳步,最後變成了奔跑。一雙無形地手在後面推著他,他更加想迫不及待地沖進去,哈利幾乎以為只要能夠走進去,就會看到自己的願望——不是厄裡斯魔鏡裡面的虛幻景象,而是真實存在的。

  突然,一個力道從背後施加上來,強制性地把哈利撲倒了地上——羅恩死死地按住哈利的肩膀,讓他沒有辦法動彈。

  「——放開!放開我!!」哈利惱怒地低吼,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房子。

  羅恩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按著他,膝蓋抵在他的背脊上,讓他連翻身的能力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讓兩個人驀然停止了動作——

  「小子,要對我們的救世主……尊敬些。」

  惺惺作態的語氣顯露無疑,黑色的身影從樹叢的陰暗處緩緩走了出來——那人的臉上帶著面具,只能從聲音和身形上辨認出他的是個男人。

  哈利繃緊神經,趁著羅恩走神的時候瞬間把他甩開,迅速地抽出自己的魔杖,對准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不知從哪個方向射來的光束朝著他的手腕擊了過來,哈利只能收回手狼狽地躲開。

  「噢!不用這麼緊張。」男人嗤笑一聲,舉起雙手在哈利的眼前晃了晃,「看,我可是很友好的。」

  哈利依舊沒有松懈下來,他無比清楚自己這一刻正處在狼窩。可剛想抬起魔杖,一個惡咒就從身側射來,他踉蹌著腳步躲了過去,站穩身子後他極其戒備地朝周圍張望——他現在只要一動彈就會遭到攻擊。哈利迅速地瞄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羅恩,他低著頭恭順地站在一邊。

  「你們可不要弄傷了偉大的哈利·波特!我們要有點待客之道!」男人狀似無奈地撫額,然後又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種誇張的口吻問,「你沒事吧?波特先生。」

  「得了吧!盧克伍德!你的樣子令我作嘔!收起你在魔法部惺惺作態的那一套!」

  嘲諷的聲音從樹叢裡面傳來,哈利連忙轉身,卻沒有從那個方向發現一個人影。

  「不過他倒是沒說錯,瞧瞧那小子的蠢樣!」

  「哈哈!看來格蘭芬多的神經脆弱極了!」

  「多洛霍夫,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你那癖好誰不知道?」

  「嗨!波特!要不要躲回鄧布利多那老頭的懷裡哭?他說不定正在棺材裡等著你呢!」

  戲謔聲,嘲諷聲,冷笑聲……接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哈利感覺到冷汗已經浸透了身上的衣服,除了眼前的男人和羅恩,他沒辦法找到其他人,可他無比清楚四周都是敵人。

  「——閉嘴!!滾出來!!」他突然憤怒地咆哮出聲,以此來宣洩他的恐懼和不安。

  雜亂的聲音消失了一瞬,緊接著爆發出猖狂的哄笑聲。

  「噢!噢!救世主生氣了!」

  「出來之後你想要怎麼樣呢?」

  「這小子說不定連死咒怎麼拼都不會!」

  「哼,虛張聲勢。」

  「——安靜!別耽誤主人的時間!」站在哈利面前的男人大吼,並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樹林裡再次恢復了寂靜,仿佛空無一人。

  男人揚起頭顱,用下巴點著羅恩,冷聲問:「是波特本人嗎?不會是個冒牌貨吧。」

  羅恩沒有抬頭,木然地回答:「是本人。」

  「沒有跟蹤者?」

  「沒有,鳳凰社的人以為我們只是暫時外出,不會有人懷疑我把他引出來。」

  「希望不是你自作聰明。」男人冷哼,他再次將哈利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像是在挑選一塊上好的牛排,然後抽出魔杖對准羅恩,「既然這樣,你就沒什麼用處了。」

  哈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剛抬起魔杖,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從額頭上的傷疤處湧了出來,即便是再熟悉不過的感覺,也還是讓他吃痛的低聲呻吟了一聲。

  「我為你的出現感到驚訝,哈利·波特。」

  低沉沙啞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滲入疼痛中,讓腦子和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眩暈褪去後,哈利看見面前的男人已經恭敬地彎下腰身——對著他的身後。哈利迅速地扭頭,幾乎要把脖子給甩斷了。

  然後,他看見了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哈利的身後,而隨著他的出現,原本隱藏在樹叢裡面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他們幾乎奪去了大部分的氧氣,讓哈利忍不住艱難地喘息了一下。

  「主人,沒有找到鳳凰社的人。」一個女人上前一步躬身說,「也沒有發現阿尼瑪格斯。」

  他瞇了下眼睛,看著哈利似笑非笑。

  哈利感到背脊發冷,掌心滲出冷汗,可依舊緊緊攥著魔杖,衣服左邊的口袋裡有個微小的重力,他卻感到無比的沉重,幾乎要把他半邊身子給壓垮——那僅僅是一個金色飛賊罷了。他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哈利咽了咽喉嚨,在無數道森冷的目光下挺直了背脊。

  他玩味地挑起眉梢,慢吞吞地說:「勇氣可嘉,可是……哈利·波特,你不覺得把格蘭芬多的精神用在現在,太不合時宜了嗎?」

  他隨意揮動了一下手中的白色魔杖,看到它,洶湧的憤怒瞬間占滿全身,可哈利還沒有來得及發洩出來,就看見羅恩漂浮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方。他迅速做出反應,對著羅恩念了個重力咒想將他扯下來,可是沒有任何效果——他的魔力遠在他之下。原本應該引起嘲笑的場景卻沒有掀起一絲波瀾,所有人都用一種興奮的目光鎖定了羅恩。

  「放他下來!」哈利大吼,「——你把他放下來!」

  「保持風度,波特。」他懶洋洋地說,「你不是也在猜測這個男孩究竟是中了奪魂咒還是用了復方湯劑嗎?我也有點好奇,不過死亡可以證明一切。」

  他用力朝下甩動魔杖,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羅恩像個毫無用處的累贅一樣被狠狠地甩在了草地上,悶響聲撞進了哈利的心髒,急速流動的血液瞬間湧上了喉嚨,化成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纏繞著他的脖子。

  羅恩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的背脊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暗綠色的草地上沒有染上猩紅,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活著。

  可還沒有等哈利松口氣,他就看見羅恩再次漂浮了起來。

  「鑽心咒遠不如這樣來得有趣,我想你會喜歡這場視覺盛宴。」他說。

  冷酷無情的聲音格外沙啞,成了一種詭異的魔魘。

  他再次將羅恩甩了下來。

  撞擊聲,哀嚎聲。

  「——不!」哈利瞪大眼睛,驚恐地吼出聲來,他終於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如此重復,直到把羅恩摔成血淋淋的肉泥為止!憤怒和將要失去朋友的恐懼溢滿了胸膛,他顫抖地射出棄械咒,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它被一個食死徒沖的煙消雲散。哈利不甘心地往前奔跑,沒幾步便被一個障礙咒絆倒在地。

  嘲諷地笑聲起伏不斷,每個人都在看他仿佛鬧劇一般的掙扎。哈利聞到了潮濕的草地發出來的氣味,還夾雜著鑽心的血腥味。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救世主』!」他突然大聲說。

  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在我蓄精養銳的那十四年裡,你們就因為懼怕這個東西而像個陰暗的老鼠一樣躲避逃竄!」

  抽氣聲此起彼伏,食死徒們不安的挪動了下身子。

  「不!主人!我沒有!我在為您的出現做准備!」

  「沒有您的命令我不敢輕舉妄動!」

  「我那段時間都在四處游歷,找尋你的下落!」

  「梅林作證!主人!什麼都不能動搖我對您的忠誠!」

  他厭煩地揮了下手,雜鬧的聲音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全部停止。

  「嘖嘖,一個成為累贅的同伴還不如畜生有用。」他微微揚起頭顱,輕蔑地俯視著哈利,「告訴我,波特,你們還有什麼計劃?」

  哈利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羅恩再次浮到半空中,腰身以下被無形的東西壓制住,他劇烈地掙扎了一會,連向前爬行都做不到。他的手上還握著魔杖,只能接連不斷地射出棄械咒——它們連他的手指頭都碰不到。

  沒有人除去他手中的武器,他們在欣賞「救世主」的滑稽表演。

  「珍惜你剩下的時間,不要讓我重復問題。」他歎息地說,然後作勢想要揮動魔杖。

  哈利大聲尖叫:「——沒有!沒有計劃!」

  他挑眉斜睨了哈利一眼,「你的不合作讓我……很遺憾。」

  ——砰!

  猩紅的液體從羅恩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出來,它們啃食著他蒼白的臉,咬成一塊一塊的。他的左臂怪異地扭曲著,或許已經斷了。

  痛苦的喘息聲從哈利的嘴中洩露了出來,全身無法抑制地顫抖,他的雙手用力地摳進泥土了。哈利死死盯著羅恩——他的眼睛被凌亂的紅發遮住了大半,可哈利知道他正在看著自己。

  去他的救世主!去他的計劃!去他的戰爭!他現在只想讓他的同伴活著!

  哈利長大嘴巴,無數的言語想要從裡面傾瀉出來。就在這時,他看見羅恩蒼白的嘴唇輕微地碰撞了一下。

  ——計劃。

  哈利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緩慢地揚起頭顱,看著羅恩再次騰空而起——這次,他漂浮到了更高的地方,在哈利的視線裡變成一個渺小的彈珠。他無法想象,如果從這麼高的地方被用力摔下來,羅恩是否真的會變成一塊肉泥。

  或許是頭先著地,或許是四肢先折斷——落地的方式完全取決於黑魔王的心情,而他一定會把最血腥最具沖擊力的一面展現出來。

  「最後一次機會,波特。」他冰冷地說,終於對哈利可笑的掙扎失去了興趣。

  哈利近乎窒息地仰視著那個黑點,低聲喃喃:「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沒有告訴我任何信息!只有鄧布利多……那個畫像,他說我必須要來見你……」

  他瞇了下眼睛,沉默了一會,說:「理由。」

  哈利感覺臉上的肌肉完全僵住了,他費盡力氣命令自己的嘴唇相互碰撞,「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是棄子,或許是因為他們堅信我會像十七年前那樣打敗你!預言說我和你只能活下來一個,他們都認為我占了大半!」

  空氣凝滯了,無數雙眼睛瞬間集中到了黑魔王身上。

  猩紅色的眼睛裡翻滾著碎冰,嘴角勾起一個怪異的弧度,「讓我想想,你們是怎麼稱呼那件事情的?奇跡?意外?巧合?還是命運?甚至還可笑地認為它還會發生第二次。」

  食死徒們屏住呼吸,他們熟悉自己的主人——這是發怒的前兆。

  哈利緩緩低下頭來,他一瞬不瞬地對上那雙充滿殺戮的眼睛,劇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沖擊著他的胸膛和耳膜,可出乎意料的,他覺得自己現在格外冷靜,就像一個漠然的旁觀者。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哈利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氧氣迅速占據了身體,然後堅定地大吼:「不,是必然,你的失敗和死亡是必然!湯姆·裡德爾!!!」

  洪亮的聲音把原本寂靜的樹林瞬間擊碎,它們無孔不入,似乎滲透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

  驚恐的抽氣聲不約而同地響起,緊接著,那些人忍不住往後退縮了一步。忐忑不安地低下頭來,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

  而他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扭過頭去,目光穿過黑漆漆的樹林,定在了山坡上。

  也只是一瞬間的晃神,老魔杖對羅恩失去了控制,他就像被折斷羽翼的老鷹一樣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哈利從來沒有感謝過時間過得這麼慢,他欣喜地發現羅恩以一種極慢的速度在視線裡面漸漸放大,直到他能夠清晰地看見那火焰般的頭發。

  「——減震咒!」

  「——AvadaKedavra!」

  ……

  【主人,有消息了。】

  【……魔法石?】

  奎裡納斯縮了縮脖子,【不……是……是小姐。】他似乎為這個稱呼糾結了許久。

  在遇見奎裡納斯·奇洛之前,他一直在阿爾巴尼亞的某個黑暗森林裡附身在各種各樣的嚙齒動物身上,那種令人作嘔的滋味讓他沒有辦法挑剔自己的僕人,【做得好,奎裡納斯,那麼……她在哪?】

  即便看不到這家伙的表情,他也能夠感受到他的厭惡——這或許是寄生唯一的好處,能夠最大程度地辨別出對方是否真正的忠誠,【在麻瓜世界,主人。】他頓了頓,又說,【和康狄納在一起……羅森·康狄納。】

  這讓他微微有些驚訝,一個純血貴族,一個被圈養的傀儡,居然能夠適應麻瓜世界……不過也有十一年了。康狄納家現在已經完全滅跡了,早在十年前,失去掌權人的康狄納便在魔法部和內訌的沖擊下支離破碎。而造成這一切的羅森·康狄納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主人……您要去看看嗎?】奎裡納斯小心翼翼地問。

  他想到了那個女人——他名義和血緣上的女兒,當然不會忘記她憎恨地模樣,她是個隱患,憑借著他現在的模樣不能冒一絲風險,可正當他想要否決這個提議的時候,又聽到奎裡納斯激動地說,【他們……有個女兒……也是您的後裔。】

  嘴邊的話被他咽了下去,他提起了些興趣——那兩個叛徒能夠生出什麼樣的孩子?她又延續了什麼樣的本性?憎恨?或者是……

  在聖誕假期的某一個晚上,他和奎裡納斯來到了艾維和羅森的住處——一個到處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麻瓜氣味的破房子。或許這兩個背叛者篤定他已經死了,所以沒有在房子周圍加任何防御性咒語——愚蠢到了極點,不知道他們的魔杖是否完好。

  奎裡納斯背過身去,讓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被子蓋在她的胸口處,胸膛保持著規律起伏著,嘴唇微微張啟,一排漂亮的牙齒露了出來,毛茸茸的金色頭發散落在碎花枕頭上,她的旁邊還擺著一個偌大的娃娃,丑陋怪異極了。

  僅僅是站在床邊上,他也能夠感受到血液在她的血管裡面迅速地流竄,充滿了活力。她是他的後裔,她身體裡面流著他的血液。

  【多大了?】他低聲問。

  【六歲……或者七歲。】奎裡納斯壓著嗓子說。

  【名字。】

  【賽拉……賽拉·莫裡斯。】說到著,奎裡納斯有些懼怕的弓了下身子。

  斯萊特林的血脈被灌上了麻瓜的姓氏,這的確能夠激起他的怒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孩子,她的母親在現在的他看來是一個多余的意外,如果將來他奪回自己的力量後,或許會找個時間來「清理」一下,畢竟那個女人的出現純粹是心血來潮的產物,她不僅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利益,將來還很有可能是個笑柄。那她的女兒呢?同樣是自己的後裔,是否也遺傳了那深入骨髓的憎恨?一個七歲的孩子知道他是誰嗎?

  【主人……】奎裡納斯小心翼翼地出聲,【要殺了她嗎?】

  不得不說,他有那麼一瞬間有過這個念頭,這個孩子和她的母親都是多余的,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而他永生不死,更不需要有誰來繼承斯萊特林的血脈。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熟睡的孩子,她的脖子比樹枝堅硬不了多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清脆的響聲。或許不用那麼麻煩,一個索命咒就足夠了,她會在夢境裡面呆一輩子。

  【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他突然問。艾維的眼睛是綠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至於羅森,誰會在乎呢?他早就不記得這兩個人長什麼樣子了。

  奎裡納斯咽了下喉嚨,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藍色?可能。我建議……主人,或許您可以現在叫醒她。】

  他瞇眼看了這孩子一會,然後說,【走。】

  【欸?……是!】

  再後來,奪取魔法石的計劃失敗,他再一次寄生到了那些令人作嘔的嚙齒動物身上,如果可以的話,嬰兒才是最佳的選擇,會讓他不再冒著消失的危險頻繁地更換身體,可同時也會讓他的危險性大大增高——沒有比嬰兒更加脆弱的生物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身體,更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僕人幫他尋找「復活」的方法,可現在?他最忠心的僕人呆在阿茲卡班,而剩下的不是在貴族圈裡面享樂就是成了鄧布利多的走狗。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矮星彼得和小巴蒂同時出現了,前者是因為走投無路,後者可以稱得上真正的忠誠。但對他來說區別不大,只要有用就行了。薩魯·布雷恩的出現純粹是意外,一個被家族除名的男人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翻身的機會。

  小巴蒂混進霍格沃茲後,一切只差了個時機。他命令薩魯去把他的小公主帶回來——他的後裔,要由他親自撫養,結局可能就不會那麼失敗了,這也算是種經驗。可惜艾維和羅森拒絕了,於是他第二次見到了賽拉——他的小公主。

  碧綠色的眼睛透露著好奇,還有對不速之客的戒備,轉眼看見艾維和羅森被驚恐壓地抬不起頭來之後,又對薩魯憤憤地瞪大眼睛,【滾出去!滾出我的家!這裡不歡迎你們!】

  性子太野,缺少管教,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麻瓜的臭味。

  驚恐地抽氣聲頓時響起,艾維連忙把她按進懷裡,死死地低著頭。

  羅森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求您……求您原諒她……她還只是個孩子……】

  他朝薩魯看了一眼,他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在艾維和羅森絕望的目光下抽出了魔杖,然後強制性地塞進了賽拉的手中,【揮一下。】

  她好奇地盯著手中的木棍,然後又看了羅森一眼,可惜後者並沒有給她任何示意,她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委屈似的,用力朝著薩魯甩了過去——動作粗魯,毫無教養。

  不過從薩魯被燒了一半的頭發看來,她至少是個巫師,他原本想如果是個啞炮的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清楚干淨。可既然這樣,就不能再讓她呆在這個骯髒的地方。

  【帶走。】他下令到。

  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看來對孩子的保護欲能夠壓住一切恐懼,兩個鑽心咒就讓他們趴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沒有了魔杖的巫師比螻蟻還要沒用。可是年幼無知的孩子卻驚懼地哭叫出聲,她在薩魯的懷裡掙扎著,甚至把薩魯的手臂咬出了血。

  【媽媽!救我!爸爸!你怎麼了?!——你們這些怪物!放開我!!怪物!!!】

  薩魯在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後,給了賽拉一個昏迷咒。

  離開的前一刻,他淡漠地對地上的女人說,【艾維,雖然有了一個保命符,可也只能用一次而已。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知道該怎麼做。】

  來到裡德爾老宅的第一天她魔力暴動的時候差點把房子拆了,第二天把幾乎把薩魯的手臂咬下了一塊肉,之後的每一天都像個充滿攻擊力的小獸,或者唯一的優點就是不哭哭啼啼的。他的小公主性格很糟糕,一言一行都透露出她是多麼的缺少教養,這讓他對艾維在過去對她的教育感到很不滿。那個女人小時候在康狄納家到底學了些什麼?

  賽拉被他扔到了薩魯手裡管教,可惜效果甚微,之後的一個月他把蟲尾巴添油加醋的報告過濾了一遍,得知他們兩個人相處得不錯,薩魯在哄孩子方面似乎有一點天賦。他選了個時間再一次見賽拉——她的敵意絲毫不減,任性的本性完全沒有絲毫收斂,所以在她粗魯地扔過來一個花瓶的時候,他示意蟲尾巴給了她一個鑽心咒——年幼無知並不代表可以無休止地肆無忌憚。

  這種刻骨銘心的疼痛能讓她知道服從。

  這是他給賽拉的第一個見面禮,而且非常有用。薩魯不知道從哪兒給她弄來了一根魔杖,從那之後正式擔任賽拉的導師。他決定在薩魯的教導奏效之前不再去見她,免得心血來潮地殺了她。小巴蒂開始陸陸續續傳消息過來,三強爭霸賽要舉行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這上面——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地好機會,他已經極度厭煩了每天都要呆在襁褓中的日子,當他重新獲得肉身的那一刻代表黑魔王的崛起,而這一次,他要立於萬人之上。

  原本的計劃成功了一半,他重新獲得了身體,可是卻讓所謂的救世主跑了。不過不急,一切才剛剛開始,他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

  但有的人似乎已經等不下去了——薩魯·布雷恩。他的背叛的確是意料之外,或者根本談不上他曾效忠過,他一開始就是以復仇者的身份潛伏在他的身邊,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在管教賽拉而沒有被安排在計劃之內……可惜,沒有如果。

  處理了薩魯之後,他回到裡德爾老宅最角落的房間裡面——她縮在落地窗旁,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灰蒙蒙地天氣,納吉尼就盤在她的身邊,時不時交談一下。她是個蛇佬腔,他早就知道了,這也是她能活到現在的原因。這個神秘又古老的語言伴隨著血液在他們之間架起了羈絆。這是他第三次正眼看她——類似於營養不良的瘦小,碧綠色的眼睛裡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灰蒙蒙的,這讓他有些懷疑原本在麻瓜世界裡那雙幾乎要噴灑出火焰的眼睛的主人是否真是她。

  他故意弄出些響聲,在她回神的同一時間走進房間——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還不小心踩到了納吉尼的尾巴,但她沒有去理會,而是顫抖地站直了身子,低著頭說;【主……主人。】細小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卑微。

  他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這種服從正是他想要的,可是又讓他有些失望,【抬起頭。】

  她的肩膀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蒼白的面孔上盡是惶恐不安,還有絕望。只是這一瞬間的對視,他就明白了——原本齜牙的小獸已經被徹底斬斷了四肢。心底的怒氣頓時就翻滾了起來。他要的是服從,而不是這種廢物!他的後裔是如此地無能可笑!他森冷地笑了一聲,【薩魯把你教成了這個樣子……連殺你都是浪費時間。】魔杖在指尖摩挲,滿腔的憤怒幾乎要透過它來發洩出來,可下一瞬間他又想命令納吉尼把她咬成粉末!

  她像是察覺到什麼,慘白著臉忍不住往後退縮了一步,她的眼睛在四處亂瞟,似乎在尋找一個逃生的出口。

  這一系列地動作讓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甩動魔杖,將鑽心咒擊入她的身體,原本應該習以為常的哀嚎聲此時卻顯得格外聒噪,每分每秒都在挑動他的神經。可所有的憤怒和厭惡在想到了薩魯之後,又漸漸平靜了下去——那家伙死的時候應該是很得意的。

  他居高臨下地蔑視著腳邊暈過去的廢物,冷笑。

  她還是個孩子,還有足夠的改變空間。

  他開始教她不可饒恕咒,她有驚人的魔法天賦,要不了多久就掌握了奪魂咒和鑽心咒,後者讓她有了很大的排斥反應,當然,這也多虧了那些數不清的試驗品。

  可當他在她面前演示了一遍死咒的時候,她表現出強烈的拒絕。僅僅是一個孩子也知道殺人意味著什麼。而他可以說是極為期待她能夠親自奪取一個人的性命的。

  他給了她一個很簡單的選擇——殺人或者被殺。無論她的性格是怎樣的,身體裡依舊繼承了他的血脈,那種捨己為人的精神還有可笑的格蘭芬多式正義感是不可能在她身上體現出來的。

  她殺的第一個人是個四歲的孩子,而之後的實驗者他就再沒有注意過,看著她從絕望地哭泣漸漸變成麻木,他卻感到得意——薩魯到死都不會想到他教出來的廢物會變成這樣。也因為這份得意,她在他的眼裡變得不再那麼一無是處——畢竟是他的後裔,能夠差到哪去呢?

  他開始考慮在將來讓賽拉的身份浮上台面。但前提是不能讓他的小公主重復艾維的故事。在仇恨衍生出來之前,必須要做些什麼,誰都不希望被自己養的蛇反咬一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往她的腦子裡創造一些……關於他的溫暖的記憶。這個魔法只能對抵抗力還很弱的孩子有效,通常用來哄聖芒戈那些哭鬧到極點的孩子,而他現在覺得它就是為賽拉而創造的。

  親人之間溫暖的記憶……這可真是有點難倒他了,他想起從未見面的母親,差點掐死自己的「舅舅」,某個惡心的麻瓜,已經不記得臉的妻子,還有對他充滿仇恨的女兒……

  思索的時間越久他越覺得不悅,那幾天連納吉尼都不敢靠近他。而當盧修斯·馬爾福來匯報關於救世主的消息時,他突然想起——在阿布拉克薩斯死之前這兩父子的關系好像不錯,那家伙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吹噓自己的兒子有多優秀可愛討人喜歡。

  他清了清喉嚨,打斷他謹慎的言語,引來盧修斯疑惑的目光後,淡淡地問,【我常聽你父親提起你。】

  盧修斯的臉空白了一下,【啊……是的……不,我是說……我的榮幸。】

  【你還記得關於他的事情嗎?】

  【是……是的。】

  【說說吧。】他假裝回憶地閉上眼睛。【說些你覺得開心的。】

  他聽著盧修斯斷斷續續地講述他和阿布拉克薩斯的一些事情,可能是因為緊張和謹慎,他講出來的東西無足輕重,讓他覺得很是無聊,耐著性子聽了一會他就干脆對盧修斯攝魂取念——那些記憶要比他說出來的有用地多。

  盧修斯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他驚恐地想要跪下來。

  【行了,出去。】他不耐煩地擺擺手。

  他把那些記憶放在冥想盆裡,一邊研究一邊過濾,阿布拉克薩斯有時候的行為實在太過愚蠢了——他把小時候的盧修斯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在聖誕節的時候在盧修斯面前扮成穿著紅袍子的鄧布利多1,在盧修斯哭的時候他像個巨怪一樣上蹦下跳做鬼臉,還像個家養小精靈似的給盧修斯做早點……這個男人!蠢到底了!

  他咬緊牙關一遍遍過濾一遍遍刪減,最後弄出成品的那一刻他就立即把冥想盆燒得連灰都不剩,阿布拉克薩斯要慶幸他已經死了。

  他在賽拉熟睡的時候把記憶植入了她的腦子裡,看著那些虛幻飄渺的銀色煙霧覆蓋在她的臉上時,他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期待?

  那個夜晚無比漫長,他有好幾次都想把她叫醒,可是直到太陽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的時候,他依舊懶洋洋地坐在床邊。他的小公主快十一歲了,這個魔法會不會起作用?如果失敗了……想到這兒,原本平穩的呼吸頓了頓,然後他冷哼了一聲——失敗了,就處理掉。

  終於,他的小公主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好半響才懶洋洋地撐了個懶腰,碧綠色的眼睛裡泛起水光,她小心翼翼地朝著他的方向挪了挪,謹慎地樣子足以透露出她對他的敬畏。她怯怯地看著他,然後伸出白嫩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早……您怎麼來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出神地看著她的手——這對他和她來說是個足夠親暱的動作,在今天之前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動作,他的視線又漸漸轉移到她的臉上,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細細地觀摩著。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後,又扒拉了一下毛茸茸的頭發,讓它們蓋住大半張臉,這才喃喃出聲,【我還沒刷牙洗臉呢,糟糕透頂。】

  這樣的氣氛極其自然,仿佛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他回過神來,回憶起自己創造的那些記憶,然後像「往常」一樣說,【收拾一下,我們出去走走。】

  她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光彩,極為開心地咧開嘴發出一聲歡呼,【等等!馬上好!五分鍾……不!兩分鍾!】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沖進洗浴間裡。

  他目無焦距地看著床上那片凹下去的地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他騰地站起身來,甩上門大步離開。他回到書房,來回踱步了幾圈後坐到了椅子上,食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

  怪異的感覺,而且還無比荒謬。這讓他感到不悅。那個滿臉恐懼的孩子,絕望地哭泣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他知道自己往她的腦子裡放了些什麼東西,那些溫暖的記憶和殘酷的真實混合在一起,互相平衡,互相融合。

  那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就在他蹙眉思考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點,那個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從外面鑽了進來,她縮著脖子怯怯地說,【您……您生氣了嗎?我是不是又犯錯了?】

  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對強者的敬畏,對親人的親暱,還帶了些過去所發生的事情造成的恐懼。

  【不。】他淡淡地說,按照「往常」一樣,對她招了招手。

  她似乎松了口氣,因為這個動作意味著他現在心情不錯。然後像「往常」一樣,撲騰著腳丫跑到他的身邊。

  他順勢把她抱進了懷裡,這個小小的身體就像初見時脆弱不堪,仿佛輕輕用力就能聽到被掰斷的聲響。【賽拉。】

  【嗯?】

  【不要忘記我教給你的東西。】他指的是那三個不可饒恕咒,他只教了她這些。

  她的身子僵了僵,然後乖巧地點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照劇本輕吻一下她的額頭。【好女孩……】

  這些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的模糊,可是它所造成的影響還有帶來的情感將會在她腦子裡根深蒂固。

  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完美的服從者。

  他的後裔。

  他的……

  他驀然睜開了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還有急切惶恐的交談聲。

  「噢!主人……主人!」

  他揮開了想要過來攙扶的手,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眩暈的感覺沒有辦法阻止他的腳步,他穿過人群,看到那個男孩的身影。

  「哈利……哈利……醒醒……求你了……不……」

  ——羅恩緊緊地握住他的肩膀,喉嚨裡面斷斷續續地發出沙啞的悲鳴,鮮血和淚水混雜在一起,讓原本稚嫩的面孔顯得淒涼和恐怖,羅恩顫抖著俯下身體,將耳朵貼近他的胸膛,一瞬間就灰白了臉。

  而他毫無生氣地癱軟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而這一次,是永眠。

  番外

  他懶洋洋地支著下顎,微瞇著眼睛盯著手中的一小管藥劑——它比金加隆的顏色更要漂亮,金色的光輝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流轉。

  一個星期能夠做很多事情,安排戰爭前的事宜,打探鳳凰社的動靜……可是他偏偏用來做這玩意——福靈劑。他忍不住嗤笑一聲,捏著手中的東西隨意地晃晃,好似下一刻就能把它扔到地上摔個粉碎。他足夠強,根本不屑用這玩意來促進自己的成功,他是不會失敗的。熬制福靈劑的過程花費了他不少精力和時間,他不止一次想要停下手中的動作,可每當這個時候,某個弱小的影子都會鑽進他的腦子裡,促使他像被施了奪魂咒一般繼續熬制它。於是等他察覺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這可笑的玩意。

  他不屑地哼了哼,把它扔在桌上,可過了一會,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不需要它,所以她也根本用不到這東西。這個想法在腦子裡根深蒂固,與之相反,福靈劑依舊穩穩地躺在他的手心中,那美妙的顏色幾乎染透了整個手掌。

  沒有失敗,沒有意外,可是……

  ——那個一無是處的小斯萊特林!

  膽小!怯弱!愚蠢!浪費自己的魔法天賦!她甚至比赫奇帕奇還要沒用!

  他咬著牙想,時間過得越久,他的臉色就越不好,可脆弱的玻璃器皿已經穩穩當當地在他的手掌中,沒有產生一絲裂痕。

  【……爺爺?】

  只是一瞬間,他就緩和了神色。想到那張原本干淨無暇的面孔上卻被黑魔標記硬生生撕成了兩半,最後一絲陰翳也蕩然無存了。

  一些東西讓眉間隆了起來,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再次把藥劑扔在了桌上,迅速起身,快步離開房間。

  門「砰」地一聲,被人粗魯地關上了,可不一會,它又「砰」地一聲被人粗魯地踹開了,黑色的身影在桌子面前迅速地轉了一圈,再一次閃出了房間,「砰」地一聲,門被摔了個粉碎——它的壽終正寢足夠證明那個人正在壓制足夠大的怒氣。

  好半響,查查哆哆嗦嗦地出現在門口,它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然後縮著脖子進屋子開始清理布滿魔藥材料的桌子,上面還擺著一個用過的坩堝和一些奇形怪狀的器皿,它疑惑地眨眨眼,然後不再猶豫,開始實行作為家養小精靈的本分。

  高錐克山谷——

  賽拉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幢房子2,這兒已經破舊地不像樣子了,可它卻見證了那個人的失敗,不知道這次……賽拉突然打了個哆嗦,為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她偷偷抬起頭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仿佛這兒沒有什麼稀奇的。

  賽拉猶豫了一會,細聲說:「他們會來嗎?我是說……哈利·波特。」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輕聲笑了笑,「來不來並不重要,結局不會改變。」改變的將是歷史。

  賽拉疑惑地眨眨眼,又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這兒聚集了大批的食死徒,平時見不得光的此時都帶了面具,看不到表情,賽拉猜測扎克利是不是也在這裡面。而從阿茲卡班逃出來的人的臉上卻可以察覺到明顯的瘋狂和喜悅——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來臨。可緊接著,賽拉感覺到了怪異的地方——那個狼人,格雷伯克不在這兒,她愣了愣,又細細地將沒有面具的人觀察了一遍,還有羅道夫斯和其他一些她有印象卻記不起名字的人也不在這裡。

  「散開,等我的命令。」他淡然地說,聲音不大卻充滿威懾力,話音落地的一瞬間,他們周圍已經騰出了一片空地。

  賽拉感覺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他握緊,下一刻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在空氣中扭曲擠壓,眩暈感褪去後,她發現自己站在山坡高處,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見殘破的房子還有它周圍的景色,那些參差不齊的樹木雖然遮住了一些視線,但也不用擔心,賽拉知道那兒隱藏地是等候命令的食死徒。

  烏雲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似乎隨時都會下一場傾盆大雨,陰冷的天氣讓所有的飛禽走獸都消影無蹤,這兒死寂一片,稍稍有些聲響都能掀起些許波瀾。

  「等會你就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賽拉對這種充滿死氣的氛圍感到不安,她想到了那個讓她練習死咒的地下室,身後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回頭看去——納吉尼從草叢中緩緩爬了出來,最終來到他的腳邊。賽拉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並沒有不悅時才說:「我想……我和納吉尼可以在裡德爾老宅等您……這樣您就可以專心做……做這些事情。」

  他迅速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你們只有呆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如果納西莎把她所知道的消息都透露出去,鳳凰社必然會針對你們做些什麼。」他輕輕揮動了一下魔杖,在她和納吉尼的周圍布下保護性咒語。

  賽拉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暴露的話可能會面臨一些危險,可為什麼納吉尼也會牽扯進來?在那些人眼裡它不過是條蛇罷了,當然,她也是這麼認為的。「馬爾福夫人……您不是給她機會了嗎?我想她不一定會……」

  「當然。」他輕聲笑了笑,說,「我給了她足夠的機會背叛我。」

  賽拉的呼吸凝滯了一瞬,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鑽進了腦子裡,她咽了咽喉嚨,干巴巴地說:「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納西莎既然已經知道我對她起了疑心,那就必定不會坐以待斃,何況……她和我都心知肚明,這次的『告密』是在我默許的情況下發生的,對她來說,這是一個背叛的機會,但同時也是一個效忠的機會。作為一個斯萊特林,一定會抓住時機來爭奪最大的利益,尤其在關乎存亡的時候更是不惜一切帶價。而作為一個馬爾福,無論這次戰爭是哪邊勝利了,她都可以保證自己的家族。」他冷笑地看著不遠處的殘破房屋,仿佛在嘲諷納西莎費盡心思做得一切——對他來說,這次的戰爭只有一個結果。

  無數的念頭在賽拉的腦子裡瘋狂地繞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賽拉的臉色也愈發蒼白。

  一種極小的可能——納西莎為了從他手上保住馬爾福家選擇不告密,那麼他就可以在沒有任何阻撓的情況下殺死哈利,可另外一種極大的可能,納西莎洩密,鳳凰社會借著這個機會和哈利波特一起來,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看上去,他是給了納西莎兩條路選擇,而事實上……最後出現的只會是絕境。

  賽拉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怪異的弧度,「可……如果他們知道這個陷阱後不願意來呢?」

  他嗤笑一聲,充滿了自信和不屑,「會來的……一定會來的,戰爭必須開始,有人提供了導火線,我點燃了開頭,就容不得他們再拖延時間。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只有蠢到極點的人才會讓它莫名流失。」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聲說:「如果……如果……您會放過他們嗎?」她指的是德拉科和馬爾福夫人。這個問題在此刻顯得蒼白無力,溢出喉嚨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無論對他們還是對我來說,叛徒沒有第二次機會。賽拉,這就是人心。」說到著,他頓了頓,然後輕歎了一口氣,那樣子就像在寬恕一個惡作劇的孩子。「……除你之外。」

  只有她才以為他會給她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奢求黑魔王的原諒。

  也只因為是她,他才會給予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會被黑魔王放在眼裡。

  這是恩賜?寵愛?還是一種變相的懲罰?

  無論結局怎樣,最後都只會剩下她一個人。

  賽拉突然想起了在黑湖的時候,那個耗光所有魔力的男生為自己建造了一個「家」,他帶著她在掃帚上沖向藍天,他小心翼翼地輕吻她的嘴角……她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地掐住,所有的尖叫、哀嚎、乞求都被迫截住。心底隱隱的驚恐像是受了驚的小獸一般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尖銳的爪子把心髒撓地血淋淋的。

  賽拉想要為德拉科求情,可是一想到納西莎的倒戈就感到了絕望——他是不是也參與了馬爾福夫人的計劃?他到底是在效忠誰?他……是否是自己的敵人?

  最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隱藏在袖子裡面的手緊緊地握住魔杖,微微顫抖。她抬眼,看著他青白的側臉——她能夠在他的背後做那些推波助瀾的小動作,卻從沒有想過要他死,她能夠以背叛者的身份和鄧布利多合作,卻絕不會把魔杖指向他。

  即便仇恨已經深入骨髓,可伴隨著血緣的羈絆還有過去的點點滴滴,她都沒有辦法讓自己以敵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面前。或許是因為沒這個膽量,或許是因為……

  賽拉就要被雜亂的思緒折磨瘋了,仇恨和羈絆瘋狂地撕扯她的神經。

  似乎察覺到些什麼,他寵溺地撫摸上毛茸茸的金發,「不用想多了,我總會給你最好的。」而在他眼裡,馬爾福家的那個小崽子不夠好。

  賽拉呆呆地看著他,又緩緩將視線轉移到了那座殘破的房子,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已經聽到了淒厲的尖叫。她近乎麻木地出聲:「我……我注意到有些人不在……格雷伯克他們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如果鳳凰社傾巢而出,他們能夠抵擋大半的攻擊。」

  他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用一種欣賞的口吻說:「大部分人會留在這裡,另外幾個會去霍格沃茲,『救世主』不來,就把絆腳石處理掉,沒有了鳳凰社的那幾個烏合之眾,鄧布利多之前就算布下了再大的網又有什麼用?若是來了,那邊的人也會同時開始行動,想想看吧,狼人、攝魂怪、巨人……到時候鳳凰社應接不暇,『救世主』和霍格沃茲裡面的學生他們必須捨棄其中一個,一群滿口道義的家伙,無論捨棄了哪一方,都意味著他們的失敗。當然,要是救世主始終不肯出現……那就只能進行屠殺,直到他願意出現為止。這是最糟糕的結果」說到最後,他無奈地聳起眉梢,惋惜的神色顯露無遺,為即將消逝的無數亡魂。

  他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了她,為什麼?信任?一個曾經的叛徒有這個資格嗎?還是自信到計劃絕不會被渺小的她擾亂?

  賽拉的神經被接二連三的消息刺激地緊緊繃著,稍稍費神想要揣摩他的心思就覺得有些疲憊。

  就在這時,他突然挺直了背脊,原本平穩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來了。」

  羅恩走在哈利的身後,手中的魔杖精准地對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的後背,一步一步跟隨他的腳印向前行走。這個季節的高錐克山谷格外寒冷,四周無人,每一個都動作都能在寂靜的環境裡掀起波瀾。

  哈利有停下腳步的趨勢,羅恩就用冰冷的魔杖抵住他的背脊,哈利迅速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再次往前挪動腳步。用恰當的音量問:「奪魂咒?還是復方湯劑?」

  哈利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回答,只得繃緊神經往前行,漸漸的,他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起來——他感覺有無數雙眼睛釘在自己的身上,毫不掩飾的惡意,似乎要把他的皮給生生扒下來。他還隱隱聽到了一些興奮的、尖銳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警覺起來,四周張望,可入眼的都是黑漆漆地樹叢。

  哈利感覺自己像個被野獸窺探的獵物。可下一刻他就沒有辦法再把注意力放在這些敵意上面,他看見了不遠處殘破的房屋——只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卻幾乎奪取了他的呼吸。

  他下意識地瞪大眼睛,破舊的房子鑽進瞳孔裡,最終烙在了心上,發出一陣揪心的疼痛——那是他的家。

  他曾經在小天狼星的相冊裡面看過這個房子,那時候所有人都還活著,沒有背叛,沒有死亡,他的爸爸左手抱著他,右手摟著媽媽,旁邊的盧平正在微笑,小矮星彼得則躲在小天狼星的身後偷瞄著鏡頭。

  即便它現在已經殘破不堪,他依舊認了出來,這回不用羅恩強迫,哈利漸漸加快了腳步,最後變成了奔跑。一雙無形地手在後面推著他,他更加想迫不及待地沖進去,哈利幾乎以為只要能夠走進去,就會看到自己的願望——不是厄裡斯魔鏡裡面的虛幻景象,而是真實存在的。

  突然,一個力道從背後施加上來,強制性地把哈利撲倒了地上——羅恩死死地按住哈利的肩膀,讓他沒有辦法動彈。

  「——放開!放開我!!」哈利惱怒地低吼,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房子。

  羅恩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按著他,膝蓋抵在他的背脊上,讓他連翻身的能力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讓兩個人驀然停止了動作——

  「小子,要對我們的救世主……尊敬些。」

  惺惺作態的語氣顯露無疑,黑色的身影從樹叢的陰暗處緩緩走了出來——那人的臉上帶著面具,只能從聲音和身形上辨認出他的是個男人。

  哈利繃緊神經,趁著羅恩走神的時候瞬間把他甩開,迅速地抽出自己的魔杖,對准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不知從哪個方向射來的光束朝著他的手腕擊了過來,哈利只能收回手狼狽地躲開。

  「噢!不用這麼緊張。」男人嗤笑一聲,舉起雙手在哈利的眼前晃了晃,「看,我可是很友好的。」

  哈利依舊沒有松懈下來,他無比清楚自己這一刻正處在狼窩。可剛想抬起魔杖,一個惡咒就從身側射來,他踉蹌著腳步躲了過去,站穩身子後他極其戒備地朝周圍張望——他現在只要一動彈就會遭到攻擊。哈利迅速地瞄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羅恩,他低著頭恭順地站在一邊。

  「你們可不要弄傷了偉大的哈利·波特!我們要有點待客之道!」男人狀似無奈地撫額,然後又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種誇張的口吻問,「你沒事吧?波特先生。」

  「得了吧!盧克伍德!你的樣子令我作嘔!收起你在魔法部惺惺作態的那一套!」

  嘲諷的聲音從樹叢裡面傳來,哈利連忙轉身,卻沒有從那個方向發現一個人影。

  「不過他倒是沒說錯,瞧瞧那小子的蠢樣!」

  「哈哈!看來格蘭芬多的神經脆弱極了!」

  「多洛霍夫,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你那癖好誰不知道?」

  「嗨!波特!要不要躲回鄧布利多那老頭的懷裡哭?他說不定正在棺材裡等著你呢!」

  戲謔聲,嘲諷聲,冷笑聲……接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哈利感覺到冷汗已經浸透了身上的衣服,除了眼前的男人和羅恩,他沒辦法找到其他人,可他無比清楚四周都是敵人。

  「——閉嘴!!滾出來!!」他突然憤怒地咆哮出聲,以此來宣洩他的恐懼和不安。

  雜亂的聲音消失了一瞬,緊接著爆發出猖狂的哄笑聲。

  「噢!噢!救世主生氣了!」

  「出來之後你想要怎麼樣呢?」

  「這小子說不定連死咒怎麼拼都不會!」

  「哼,虛張聲勢。」

  「——安靜!別耽誤主人的時間!」站在哈利面前的男人大吼,並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樹林裡再次恢復了寂靜,仿佛空無一人。

  男人揚起頭顱,用下巴點著羅恩,冷聲問:「是波特本人嗎?不會是個冒牌貨吧。」

  羅恩沒有抬頭,木然地回答:「是本人。」

  「沒有跟蹤者?」

  「沒有,鳳凰社的人以為我們只是暫時外出,不會有人懷疑我把他引出來。」

  「希望不是你自作聰明。」男人冷哼,他再次將哈利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像是在挑選一塊上好的牛排,然後抽出魔杖對准羅恩,「既然這樣,你就沒什麼用處了。」

  哈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剛抬起魔杖,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從額頭上的傷疤處湧了出來,即便是再熟悉不過的感覺,也還是讓他吃痛的低聲呻吟了一聲。

  「我為你的出現感到驚訝,哈利·波特。」

  低沉沙啞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滲入疼痛中,讓腦子和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眩暈褪去後,哈利看見面前的男人已經恭敬地彎下腰身——對著他的身後。哈利迅速地扭頭,幾乎要把脖子給甩斷了。

  然後,他看見了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哈利的身後,而隨著他的出現,原本隱藏在樹叢裡面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他們幾乎奪去了大部分的氧氣,讓哈利忍不住艱難地喘息了一下。

  「主人,沒有找到鳳凰社的人。」一個女人上前一步躬身說,「也沒有發現阿尼瑪格斯。」

  他瞇了下眼睛,看著哈利似笑非笑。

  哈利感到背脊發冷,掌心滲出冷汗,可依舊緊緊攥著魔杖,衣服左邊的口袋裡有個微小的重力,他卻感到無比的沉重,幾乎要把他半邊身子給壓垮——那僅僅是一個金色飛賊罷了。他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哈利咽了咽喉嚨,在無數道森冷的目光下挺直了背脊。

  他玩味地挑起眉梢,慢吞吞地說:「勇氣可嘉,可是……哈利·波特,你不覺得把格蘭芬多的精神用在現在,太不合時宜了嗎?」

  他隨意揮動了一下手中的白色魔杖,看到它,洶湧的憤怒瞬間占滿全身,可哈利還沒有來得及發洩出來,就看見羅恩漂浮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方。他迅速做出反應,對著羅恩念了個重力咒想將他扯下來,可是沒有任何效果——他的魔力遠在他之下。原本應該引起嘲笑的場景卻沒有掀起一絲波瀾,所有人都用一種興奮的目光鎖定了羅恩。

  「放他下來!」哈利大吼,「——你把他放下來!」

  「保持風度,波特。」他懶洋洋地說,「你不是也在猜測這個男孩究竟是中了奪魂咒還是用了復方湯劑嗎?我也有點好奇,不過死亡可以證明一切。」

  他用力朝下甩動魔杖,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羅恩像個毫無用處的累贅一樣被狠狠地甩在了草地上,悶響聲撞進了哈利的心髒,急速流動的血液瞬間湧上了喉嚨,化成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纏繞著他的脖子。

  羅恩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的背脊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暗綠色的草地上沒有染上猩紅,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活著。

  可還沒有等哈利松口氣,他就看見羅恩再次漂浮了起來。

  「鑽心咒遠不如這樣來得有趣,我想你會喜歡這場視覺盛宴。」他說。

  冷酷無情的聲音格外沙啞,成了一種詭異的魔魘。

  他再次將羅恩甩了下來。

  撞擊聲,哀嚎聲。

  「——不!」哈利瞪大眼睛,驚恐地吼出聲來,他終於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如此重復,直到把羅恩摔成血淋淋的肉泥為止!憤怒和將要失去朋友的恐懼溢滿了胸膛,他顫抖地射出棄械咒,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它被一個食死徒沖的煙消雲散。哈利不甘心地往前奔跑,沒幾步便被一個障礙咒絆倒在地。

  嘲諷地笑聲起伏不斷,每個人都在看他仿佛鬧劇一般的掙扎。哈利聞到了潮濕的草地發出來的氣味,還夾雜著鑽心的血腥味。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救世主』!」他突然大聲說。

  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在我蓄精養銳的那十四年裡,你們就因為懼怕這個東西而像個陰暗的老鼠一樣躲避逃竄!」

  抽氣聲此起彼伏,食死徒們不安的挪動了下身子。

  「不!主人!我沒有!我在為您的出現做准備!」

  「沒有您的命令我不敢輕舉妄動!」

  「我那段時間都在四處游歷,找尋你的下落!」

  「梅林作證!主人!什麼都不能動搖我對您的忠誠!」

  他厭煩地揮了下手,雜鬧的聲音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全部停止。

  「嘖嘖,一個成為累贅的同伴還不如畜生有用。」他微微揚起頭顱,輕蔑地俯視著哈利,「告訴我,波特,你們還有什麼計劃?」

  哈利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羅恩再次浮到半空中,腰身以下被無形的東西壓制住,他劇烈地掙扎了一會,連向前爬行都做不到。他的手上還握著魔杖,只能接連不斷地射出棄械咒——它們連他的手指頭都碰不到。

  沒有人除去他手中的武器,他們在欣賞「救世主」的滑稽表演。

  「珍惜你剩下的時間,不要讓我重復問題。」他歎息地說,然後作勢想要揮動魔杖。

  哈利大聲尖叫:「——沒有!沒有計劃!」

  他挑眉斜睨了哈利一眼,「你的不合作讓我……很遺憾。」

  ——砰!

  猩紅的液體從羅恩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出來,它們啃食著他蒼白的臉,咬成一塊一塊的。他的左臂怪異地扭曲著,或許已經斷了。

  痛苦的喘息聲從哈利的嘴中洩露了出來,全身無法抑制地顫抖,他的雙手用力地摳進泥土了。哈利死死盯著羅恩——他的眼睛被凌亂的紅發遮住了大半,可哈利知道他正在看著自己。

  去他的救世主!去他的計劃!去他的戰爭!他現在只想讓他的同伴活著!

  哈利長大嘴巴,無數的言語想要從裡面傾瀉出來。就在這時,他看見羅恩蒼白的嘴唇輕微地碰撞了一下。

  ——計劃。

  哈利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緩慢地揚起頭顱,看著羅恩再次騰空而起——這次,他漂浮到了更高的地方,在哈利的視線裡變成一個渺小的彈珠。他無法想象,如果從這麼高的地方被用力摔下來,羅恩是否真的會變成一塊肉泥。

  或許是頭先著地,或許是四肢先折斷——落地的方式完全取決於黑魔王的心情,而他一定會把最血腥最具沖擊力的一面展現出來。

  「最後一次機會,波特。」他冰冷地說,終於對哈利可笑的掙扎失去了興趣。

  哈利近乎窒息地仰視著那個黑點,低聲喃喃:「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沒有告訴我任何信息!只有鄧布利多……那個畫像,他說我必須要來見你……」

  他瞇了下眼睛,沉默了一會,說:「理由。」

  哈利感覺臉上的肌肉完全僵住了,他費盡力氣命令自己的嘴唇相互碰撞,「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是棄子,或許是因為他們堅信我會像十七年前那樣打敗你!預言說我和你只能活下來一個,他們都認為我占了大半!」

  空氣凝滯了,無數雙眼睛瞬間集中到了黑魔王身上。

  猩紅色的眼睛裡翻滾著碎冰,嘴角勾起一個怪異的弧度,「讓我想想,你們是怎麼稱呼那件事情的?奇跡?意外?巧合?還是命運?甚至還可笑地認為它還會發生第二次。」

  食死徒們屏住呼吸,他們熟悉自己的主人——這是發怒的前兆。

  哈利緩緩低下頭來,他一瞬不瞬地對上那雙充滿殺戮的眼睛,劇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沖擊著他的胸膛和耳膜,可出乎意料的,他覺得自己現在格外冷靜,就像一個漠然的旁觀者。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哈利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氧氣迅速占據了身體,然後堅定地大吼:「不,是必然,你的失敗和死亡是必然!湯姆·裡德爾!!!」

  洪亮的聲音把原本寂靜的樹林瞬間擊碎,它們無孔不入,似乎滲透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

  驚恐的抽氣聲不約而同地響起,緊接著,那些人忍不住往後退縮了一步。忐忑不安地低下頭來,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

  而他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扭過頭去,目光穿過黑漆漆的樹林,定在了山坡上。

  也只是一瞬間的晃神,老魔杖對羅恩失去了控制,他就像被折斷羽翼的老鷹一樣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哈利從來沒有感謝過時間過得這麼慢,他欣喜地發現羅恩以一種極慢的速度在視線裡面漸漸放大,直到他能夠清晰地看見那火焰般的頭發。

  「——減震咒!」

  「——AvadaKedavra!」

  ……

  【主人,有消息了。】

  【……魔法石?】

  奎裡納斯縮了縮脖子,【不……是……是小姐。】他似乎為這個稱呼糾結了許久。

  在遇見奎裡納斯·奇洛之前,他一直在阿爾巴尼亞的某個黑暗森林裡附身在各種各樣的嚙齒動物身上,那種令人作嘔的滋味讓他沒有辦法挑剔自己的僕人,【做得好,奎裡納斯,那麼……她在哪?】

  即便看不到這家伙的表情,他也能夠感受到他的厭惡——這或許是寄生唯一的好處,能夠最大程度地辨別出對方是否真正的忠誠,【在麻瓜世界,主人。】他頓了頓,又說,【和康狄納在一起……羅森·康狄納。】

  這讓他微微有些驚訝,一個純血貴族,一個被圈養的傀儡,居然能夠適應麻瓜世界……不過也有十一年了。康狄納家現在已經完全滅跡了,早在十年前,失去掌權人的康狄納便在魔法部和內訌的沖擊下支離破碎。而造成這一切的羅森·康狄納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主人……您要去看看嗎?】奎裡納斯小心翼翼地問。

  他想到了那個女人——他名義和血緣上的女兒,當然不會忘記她憎恨地模樣,她是個隱患,憑借著他現在的模樣不能冒一絲風險,可正當他想要否決這個提議的時候,又聽到奎裡納斯激動地說,【他們……有個女兒……也是您的後裔。】

  嘴邊的話被他咽了下去,他提起了些興趣——那兩個叛徒能夠生出什麼樣的孩子?她又延續了什麼樣的本性?憎恨?或者是……

  在聖誕假期的某一個晚上,他和奎裡納斯來到了艾維和羅森的住處——一個到處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麻瓜氣味的破房子。或許這兩個背叛者篤定他已經死了,所以沒有在房子周圍加任何防御性咒語——愚蠢到了極點,不知道他們的魔杖是否完好。

  奎裡納斯背過身去,讓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被子蓋在她的胸口處,胸膛保持著規律起伏著,嘴唇微微張啟,一排漂亮的牙齒露了出來,毛茸茸的金色頭發散落在碎花枕頭上,她的旁邊還擺著一個偌大的娃娃,丑陋怪異極了。

  僅僅是站在床邊上,他也能夠感受到血液在她的血管裡面迅速地流竄,充滿了活力。她是他的後裔,她身體裡面流著他的血液。

  【多大了?】他低聲問。

  【六歲……或者七歲。】奎裡納斯壓著嗓子說。

  【名字。】

  【賽拉……賽拉·莫裡斯。】說到著,奎裡納斯有些懼怕的弓了下身子。

  斯萊特林的血脈被灌上了麻瓜的姓氏,這的確能夠激起他的怒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孩子,她的母親在現在的他看來是一個多余的意外,如果將來他奪回自己的力量後,或許會找個時間來「清理」一下,畢竟那個女人的出現純粹是心血來潮的產物,她不僅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利益,將來還很有可能是個笑柄。那她的女兒呢?同樣是自己的後裔,是否也遺傳了那深入骨髓的憎恨?一個七歲的孩子知道他是誰嗎?

  【主人……】奎裡納斯小心翼翼地出聲,【要殺了她嗎?】

  不得不說,他有那麼一瞬間有過這個念頭,這個孩子和她的母親都是多余的,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而他永生不死,更不需要有誰來繼承斯萊特林的血脈。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熟睡的孩子,她的脖子比樹枝堅硬不了多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清脆的響聲。或許不用那麼麻煩,一個索命咒就足夠了,她會在夢境裡面呆一輩子。

  【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他突然問。艾維的眼睛是綠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至於羅森,誰會在乎呢?他早就不記得這兩個人長什麼樣子了。

  奎裡納斯咽了下喉嚨,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藍色?可能。我建議……主人,或許您可以現在叫醒她。】

  他瞇眼看了這孩子一會,然後說,【走。】

  【欸?……是!】

  再後來,奪取魔法石的計劃失敗,他再一次寄生到了那些令人作嘔的嚙齒動物身上,如果可以的話,嬰兒才是最佳的選擇,會讓他不再冒著消失的危險頻繁地更換身體,可同時也會讓他的危險性大大增高——沒有比嬰兒更加脆弱的生物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身體,更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僕人幫他尋找「復活」的方法,可現在?他最忠心的僕人呆在阿茲卡班,而剩下的不是在貴族圈裡面享樂就是成了鄧布利多的走狗。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矮星彼得和小巴蒂同時出現了,前者是因為走投無路,後者可以稱得上真正的忠誠。但對他來說區別不大,只要有用就行了。薩魯·布雷恩的出現純粹是意外,一個被家族除名的男人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翻身的機會。

  小巴蒂混進霍格沃茲後,一切只差了個時機。他命令薩魯去把他的小公主帶回來——他的後裔,要由他親自撫養,結局可能就不會那麼失敗了,這也算是種經驗。可惜艾維和羅森拒絕了,於是他第二次見到了賽拉——他的小公主。

  碧綠色的眼睛透露著好奇,還有對不速之客的戒備,轉眼看見艾維和羅森被驚恐壓地抬不起頭來之後,又對薩魯憤憤地瞪大眼睛,【滾出去!滾出我的家!這裡不歡迎你們!】

  性子太野,缺少管教,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麻瓜的臭味。

  驚恐地抽氣聲頓時響起,艾維連忙把她按進懷裡,死死地低著頭。

  羅森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求您……求您原諒她……她還只是個孩子……】

  他朝薩魯看了一眼,他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在艾維和羅森絕望的目光下抽出了魔杖,然後強制性地塞進了賽拉的手中,【揮一下。】

  她好奇地盯著手中的木棍,然後又看了羅森一眼,可惜後者並沒有給她任何示意,她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委屈似的,用力朝著薩魯甩了過去——動作粗魯,毫無教養。

  不過從薩魯被燒了一半的頭發看來,她至少是個巫師,他原本想如果是個啞炮的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清楚干淨。可既然這樣,就不能再讓她呆在這個骯髒的地方。

  【帶走。】他下令到。

  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看來對孩子的保護欲能夠壓住一切恐懼,兩個鑽心咒就讓他們趴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沒有了魔杖的巫師比螻蟻還要沒用。可是年幼無知的孩子卻驚懼地哭叫出聲,她在薩魯的懷裡掙扎著,甚至把薩魯的手臂咬出了血。

  【媽媽!救我!爸爸!你怎麼了?!——你們這些怪物!放開我!!怪物!!!】

  薩魯在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後,給了賽拉一個昏迷咒。

  離開的前一刻,他淡漠地對地上的女人說,【艾維,雖然有了一個保命符,可也只能用一次而已。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知道該怎麼做。】

  來到裡德爾老宅的第一天她魔力暴動的時候差點把房子拆了,第二天把幾乎把薩魯的手臂咬下了一塊肉,之後的每一天都像個充滿攻擊力的小獸,或者唯一的優點就是不哭哭啼啼的。他的小公主性格很糟糕,一言一行都透露出她是多麼的缺少教養,這讓他對艾維在過去對她的教育感到很不滿。那個女人小時候在康狄納家到底學了些什麼?

  賽拉被他扔到了薩魯手裡管教,可惜效果甚微,之後的一個月他把蟲尾巴添油加醋的報告過濾了一遍,得知他們兩個人相處得不錯,薩魯在哄孩子方面似乎有一點天賦。他選了個時間再一次見賽拉——她的敵意絲毫不減,任性的本性完全沒有絲毫收斂,所以在她粗魯地扔過來一個花瓶的時候,他示意蟲尾巴給了她一個鑽心咒——年幼無知並不代表可以無休止地肆無忌憚。

  這種刻骨銘心的疼痛能讓她知道服從。

  這是他給賽拉的第一個見面禮,而且非常有用。薩魯不知道從哪兒給她弄來了一根魔杖,從那之後正式擔任賽拉的導師。他決定在薩魯的教導奏效之前不再去見她,免得心血來潮地殺了她。小巴蒂開始陸陸續續傳消息過來,三強爭霸賽要舉行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這上面——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地好機會,他已經極度厭煩了每天都要呆在襁褓中的日子,當他重新獲得肉身的那一刻代表黑魔王的崛起,而這一次,他要立於萬人之上。

  原本的計劃成功了一半,他重新獲得了身體,可是卻讓所謂的救世主跑了。不過不急,一切才剛剛開始,他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

  但有的人似乎已經等不下去了——薩魯·布雷恩。他的背叛的確是意料之外,或者根本談不上他曾效忠過,他一開始就是以復仇者的身份潛伏在他的身邊,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在管教賽拉而沒有被安排在計劃之內……可惜,沒有如果。

  處理了薩魯之後,他回到裡德爾老宅最角落的房間裡面——她縮在落地窗旁,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灰蒙蒙地天氣,納吉尼就盤在她的身邊,時不時交談一下。她是個蛇佬腔,他早就知道了,這也是她能活到現在的原因。這個神秘又古老的語言伴隨著血液在他們之間架起了羈絆。這是他第三次正眼看她——類似於營養不良的瘦小,碧綠色的眼睛裡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灰蒙蒙的,這讓他有些懷疑原本在麻瓜世界裡那雙幾乎要噴灑出火焰的眼睛的主人是否真是她。

  他故意弄出些響聲,在她回神的同一時間走進房間——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還不小心踩到了納吉尼的尾巴,但她沒有去理會,而是顫抖地站直了身子,低著頭說;【主……主人。】細小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卑微。

  他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這種服從正是他想要的,可是又讓他有些失望,【抬起頭。】

  她的肩膀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蒼白的面孔上盡是惶恐不安,還有絕望。只是這一瞬間的對視,他就明白了——原本齜牙的小獸已經被徹底斬斷了四肢。心底的怒氣頓時就翻滾了起來。他要的是服從,而不是這種廢物!他的後裔是如此地無能可笑!他森冷地笑了一聲,【薩魯把你教成了這個樣子……連殺你都是浪費時間。】魔杖在指尖摩挲,滿腔的憤怒幾乎要透過它來發洩出來,可下一瞬間他又想命令納吉尼把她咬成粉末!

  她像是察覺到什麼,慘白著臉忍不住往後退縮了一步,她的眼睛在四處亂瞟,似乎在尋找一個逃生的出口。

  這一系列地動作讓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甩動魔杖,將鑽心咒擊入她的身體,原本應該習以為常的哀嚎聲此時卻顯得格外聒噪,每分每秒都在挑動他的神經。可所有的憤怒和厭惡在想到了薩魯之後,又漸漸平靜了下去——那家伙死的時候應該是很得意的。

  他居高臨下地蔑視著腳邊暈過去的廢物,冷笑。

  她還是個孩子,還有足夠的改變空間。

  他開始教她不可饒恕咒,她有驚人的魔法天賦,要不了多久就掌握了奪魂咒和鑽心咒,後者讓她有了很大的排斥反應,當然,這也多虧了那些數不清的試驗品。

  可當他在她面前演示了一遍死咒的時候,她表現出強烈的拒絕。僅僅是一個孩子也知道殺人意味著什麼。而他可以說是極為期待她能夠親自奪取一個人的性命的。

  他給了她一個很簡單的選擇——殺人或者被殺。無論她的性格是怎樣的,身體裡依舊繼承了他的血脈,那種捨己為人的精神還有可笑的格蘭芬多式正義感是不可能在她身上體現出來的。

  她殺的第一個人是個四歲的孩子,而之後的實驗者他就再沒有注意過,看著她從絕望地哭泣漸漸變成麻木,他卻感到得意——薩魯到死都不會想到他教出來的廢物會變成這樣。也因為這份得意,她在他的眼裡變得不再那麼一無是處——畢竟是他的後裔,能夠差到哪去呢?

  他開始考慮在將來讓賽拉的身份浮上台面。但前提是不能讓他的小公主重復艾維的故事。在仇恨衍生出來之前,必須要做些什麼,誰都不希望被自己養的蛇反咬一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往她的腦子裡創造一些……關於他的溫暖的記憶。這個魔法只能對抵抗力還很弱的孩子有效,通常用來哄聖芒戈那些哭鬧到極點的孩子,而他現在覺得它就是為賽拉而創造的。

  親人之間溫暖的記憶……這可真是有點難倒他了,他想起從未見面的母親,差點掐死自己的「舅舅」,某個惡心的麻瓜,已經不記得臉的妻子,還有對他充滿仇恨的女兒……

  思索的時間越久他越覺得不悅,那幾天連納吉尼都不敢靠近他。而當盧修斯·馬爾福來匯報關於救世主的消息時,他突然想起——在阿布拉克薩斯死之前這兩父子的關系好像不錯,那家伙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吹噓自己的兒子有多優秀可愛討人喜歡。

  他清了清喉嚨,打斷他謹慎的言語,引來盧修斯疑惑的目光後,淡淡地問,【我常聽你父親提起你。】

  盧修斯的臉空白了一下,【啊……是的……不,我是說……我的榮幸。】

  【你還記得關於他的事情嗎?】

  【是……是的。】

  【說說吧。】他假裝回憶地閉上眼睛。【說些你覺得開心的。】

  他聽著盧修斯斷斷續續地講述他和阿布拉克薩斯的一些事情,可能是因為緊張和謹慎,他講出來的東西無足輕重,讓他覺得很是無聊,耐著性子聽了一會他就干脆對盧修斯攝魂取念——那些記憶要比他說出來的有用地多。

  盧修斯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他驚恐地想要跪下來。

  【行了,出去。】他不耐煩地擺擺手。

  他把那些記憶放在冥想盆裡,一邊研究一邊過濾,阿布拉克薩斯有時候的行為實在太過愚蠢了——他把小時候的盧修斯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在聖誕節的時候在盧修斯面前扮成穿著紅袍子的鄧布利多1,在盧修斯哭的時候他像個巨怪一樣上蹦下跳做鬼臉,還像個家養小精靈似的給盧修斯做早點……這個男人!蠢到底了!

  他咬緊牙關一遍遍過濾一遍遍刪減,最後弄出成品的那一刻他就立即把冥想盆燒得連灰都不剩,阿布拉克薩斯要慶幸他已經死了。

  他在賽拉熟睡的時候把記憶植入了她的腦子裡,看著那些虛幻飄渺的銀色煙霧覆蓋在她的臉上時,他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期待?

  那個夜晚無比漫長,他有好幾次都想把她叫醒,可是直到太陽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的時候,他依舊懶洋洋地坐在床邊。他的小公主快十一歲了,這個魔法會不會起作用?如果失敗了……想到這兒,原本平穩的呼吸頓了頓,然後他冷哼了一聲——失敗了,就處理掉。

  終於,他的小公主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好半響才懶洋洋地撐了個懶腰,碧綠色的眼睛裡泛起水光,她小心翼翼地朝著他的方向挪了挪,謹慎地樣子足以透露出她對他的敬畏。她怯怯地看著他,然後伸出白嫩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早……您怎麼來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出神地看著她的手——這對他和她來說是個足夠親暱的動作,在今天之前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動作,他的視線又漸漸轉移到她的臉上,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細細地觀摩著。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後,又扒拉了一下毛茸茸的頭發,讓它們蓋住大半張臉,這才喃喃出聲,【我還沒刷牙洗臉呢,糟糕透頂。】

  這樣的氣氛極其自然,仿佛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他回過神來,回憶起自己創造的那些記憶,然後像「往常」一樣說,【收拾一下,我們出去走走。】

  她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光彩,極為開心地咧開嘴發出一聲歡呼,【等等!馬上好!五分鍾……不!兩分鍾!】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沖進洗浴間裡。

  他目無焦距地看著床上那片凹下去的地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他騰地站起身來,甩上門大步離開。他回到書房,來回踱步了幾圈後坐到了椅子上,食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

  怪異的感覺,而且還無比荒謬。這讓他感到不悅。那個滿臉恐懼的孩子,絕望地哭泣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他知道自己往她的腦子裡放了些什麼東西,那些溫暖的記憶和殘酷的真實混合在一起,互相平衡,互相融合。

  那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就在他蹙眉思考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點,那個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從外面鑽了進來,她縮著脖子怯怯地說,【您……您生氣了嗎?我是不是又犯錯了?】

  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對強者的敬畏,對親人的親暱,還帶了些過去所發生的事情造成的恐懼。

  【不。】他淡淡地說,按照「往常」一樣,對她招了招手。

  她似乎松了口氣,因為這個動作意味著他現在心情不錯。然後像「往常」一樣,撲騰著腳丫跑到他的身邊。

  他順勢把她抱進了懷裡,這個小小的身體就像初見時脆弱不堪,仿佛輕輕用力就能聽到被掰斷的聲響。【賽拉。】

  【嗯?】

  【不要忘記我教給你的東西。】他指的是那三個不可饒恕咒,他只教了她這些。

  她的身子僵了僵,然後乖巧地點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照劇本輕吻一下她的額頭。【好女孩……】

  這些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的模糊,可是它所造成的影響還有帶來的情感將會在她腦子裡根深蒂固。

  現在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完美的服從者。

  他的後裔。

  他的……

  他驀然睜開了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還有急切惶恐的交談聲。

  「噢!主人……主人!」

  他揮開了想要過來攙扶的手,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眩暈的感覺沒有辦法阻止他的腳步,他穿過人群,看到那個男孩的身影。

  「哈利……哈利……醒醒……求你了……不……」

  ——羅恩緊緊地握住他的肩膀,喉嚨裡面斷斷續續地發出沙啞的悲鳴,鮮血和淚水混雜在一起,讓原本稚嫩的面孔顯得淒涼和恐怖,羅恩顫抖著俯下身體,將耳朵貼近他的胸膛,一瞬間就灰白了臉。

  而他毫無生氣地癱軟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而這一次,是永眠。


第九十三章:嗯……戰爭(3)

  意料之中的勝利沒有帶來狂喜,而是暴怒。

  ——大難不死的男孩是黑魔王的魂器!!

  誰能想到?誰會想到!

  耳邊傳來歡呼聲還有猖狂的笑聲——或許是因為被「救世主」的名聲壓得太久了,或許是因為想要附和他,可現在,這些聲音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諷刺,它們化成充滿倒刺的鐵棍,一下一下在他的胃裡面絞弄,他死死地盯著躺在地上「救世主」,唇間齒隙纏繞著淡淡的血腥味——阿不思•鄧布利多,到死也要罷了他一道!那個該死的、無恥的老頭!

  緊握著魔杖的手因為洶湧的怒氣而微微顫抖,青白的手背暴出猙獰的青筋——這原本是他引以為傲的寶物,證明了他的強大,可現在也證明了他的可笑。如果不是最後一絲理智在控制自己,他想他一定會把這東西捏得粉碎!他甚至覺得就連他得到這根魔杖也是被鄧布利多設計的!

  最後一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瞬間澆滅了在冰冷的皮膚下洶湧翻滾的怒火,他微微穩下心神,面無表情地站立在一片喧鬧中。

  ——偉大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會設計自己死在他手上?

  這個「可能」出現的幾率有多大?原因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

  如果在過去,他必定會對這個猜測嗤之以鼻——金錢,權利,榮譽,這一切只有會在活著的時候才有價值,一旦生命終結,全部都會變得毫無意義,不會有人在得到這些後會心甘情願地踏入墳墓。

  可現在他不會這麼想了——總有些人願意為某個信念付出生命,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即便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但是他對鄧布利多的事情仍舊印象深刻——他是他最大的敵人。學生時期,他在所有教授的眼皮底下集結服從自己的力量,唯獨鄧布利多有所察覺,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收斂好一陣子,他曾經花了不少時間試圖揣摩鄧布利多的心思以消除他的警惕和防備,畢竟這能夠讓他在學校更加暢通無阻。可惜絲毫沒有效果,所有的偽裝在鄧布利多的眼裡沒有比羊皮紙更結實多少。

  久而久之,他也明白,有些東西不是靠自信和毅力就能辦到的。霍格沃茲的七年裡,他敢肆無忌憚地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可在面對鄧布利多的時候,他總是三緘其口,不願意冒一絲風險暴露自己。

  想到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他陰沉著臉冷哼一聲——鄧布利多已經死了,現在「救世主」也死了,那家伙還留了什麼後招?還有誰能有本事阻擋他前行?!

  錯誤的歷史已經修改了過來,他將存活於「永生」。

  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去處理這些連絆腳石都算不上的小麻煩——比如鳳凰社。

  微微抬起手,原本喧鬧的歡呼聲立即停了下來,他淡淡地說:「把他扔到霍格沃茲。」到時候一定能把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老鼠引出來。

  離他最近的男人連忙點頭哈腰,然後移步向前走去,他看見原本倉惶無色的羅恩驀然抬起頭來,微微詫異後,一種怪異的感覺浮了上來——那是面臨危險的本能。

  ——瞬間!!!

  羅恩和哈利周圍原本平坦寧靜的草地像是被投放了炸彈似的轟然裂開,數十個黑色的影子從地底下竄了出來,緊接著,五顏六色的光束朝著措手不及的食死徒射去,不少人連驚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癱軟倒下。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鳳……鳳凰社!」

  除了少數幾個人及時反擊,其他人都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時間的凝滯在這一刻才被打破。

  他揮動著魔杖擋下朝自己擊來的惡咒,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鳳凰社的人一直躲藏在地底下,為什麼之前不顧救世主的死活現在才出現?棄子?不,哈利•波特可是在鄧布利多死後,鳳凰社僅有的也是最重要的棋子,可既然這樣,又為什麼……

  一個念頭迅速地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微微皺了下眉頭,正想要抓住時,身旁的一個食死徒不慎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聽著誠惶誠恐地道歉聲,他不耐煩地揮了下手,抬眼就見到眼前亂糟糟的一片,微微有些惱怒地呵斥到:「亂成這樣像什麼樣子!哈利•波特已經死了!還有什麼能夠讓你們退縮!!」

  這句話如同巨石砸在所有人的頭上,哀慟和憤怒,興奮和瘋狂瞬間彌漫了夜色,充滿殺意的惡咒聲此起彼伏。

  他揚起下顎,目光掃過雜亂的人群,借著一點縫隙察覺到「救世主」的屍體已經不見了,或許被自己的同伴帶走了,或許被食死徒們踏成了肉泥,可又有誰在乎呢?不過是個死人罷了,鳳凰社的人將會連哀悼的時間都沒有。

  錯誤的歷史被修正,已經不會有任何東西阻擋他的腳步了。

  這一刻,猩紅的眼睛裡突然綻放出灼熱的火焰,仿佛要把一切燃燒殆盡。

  他驀然用力揮下魔杖,眼前的一個充滿淚水的男人立即被無形的東西斬斷腰肢,鮮血迸發而出,同時引起悲怒和狂喜的聲音。

  「我的僕人們,這是我對你們長久以來的忠誠給予的回禮。」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從喉嚨裡面溢了出來,看似冷靜,但也只有他才知道胸口裡面的器官跳動地有多麼劇烈。「好好享受這一刻,讓敵人的鮮血把這片土地染紅。」

  「當然!主人!我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為哈利報仇!絕不能讓這些瘋子離開這裡!」

  「哈!讓他們死無全屍!把他們碾成肉泥!!」

  「一定要守護我們的家人!」

  仇恨悲怒,興奮瘋狂,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撞擊在一起,將陰森的樹林淹沒在無數致命地咒語中。

  他玩味地挑起眉角,隨即揮動魔杖,一瞬間地失重後,他出現在了他唯一的後裔面前——她看上去對他的出現感到意外。

  「我以為您會留在那裡。」賽拉說,然後上前一步牽住他的衣角。

  他沉默地看著她的手,輕輕握住,掌心立即傳來暖暖的觸感,心頭驀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暴戾,讓他恨不得能把這觸感捏碎在手心裡,化為灰燼。

  他離成功只有一小步……不,救世主的死亡已經意味著他的成功。他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永生,而眼前這個叛徒,又有什麼資格留在他的身邊?

  怯弱,無能,不知天高地厚地打量著小心思。

  這樣的後裔,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永生的他,真的有必要留下一個後裔嗎?

  微瞇的眼睛注視著那只小巧柔軟的手,猩紅色的血光在裡面流轉。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賽拉的背脊僵住了——這些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揣摩他的心思,生怕一個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她不了解他,沒有任何人會了解他,可現在那冰冷的殺意毫不掩飾地就刺進了她的身體裡,隨之而來地,是異樣的感覺。

  哀慟,絕望,卻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

  賽拉微微垂下頭顱,極為認真地盯著自己的腳尖,黑色的鞋子上沾染了些許灰塵,一只小小的螞蟻在腳邊蹣跚而過……

  她就這樣等待著被抹殺……被遺棄。

  怪異的沉默沒有讓周圍變地死寂,因為不遠處傳來的哀嚎和尖叫連綿不斷地傳遞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賽拉隱隱聽到了一聲歎息,聲音低地幾乎讓她以為是錯覺罷了,緊接著,頭頂傳來輕柔的撫摸,一瞬間就將全身的冰凍給化開了。

  「哈利•波特死了,剩下的殘渣就交給其他人清理。」

  賽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會,而他像是毫無察覺轉眼望向不遠處觸目驚心的戰場,她咽了咽喉嚨,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您……」弱小的音符格外沙啞地從嘴唇裡跳了出來,帶著一絲連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喜悅。

  他迅速地掃了賽拉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問:「怎麼?」

  賽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冰冷的殺意來得毫無理由,也消失得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她搖搖頭,絞盡腦汁找了一會話題,眼角瞄見不遠處的火林,有些呆怔地說:「這場……這場戰爭什麼時候結束?」

  「很快。」他迅速地說,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他低聲笑了出來,「戰爭?戰爭是建立在勢均力敵的基礎上的,可現在你看看,賽拉,這是戰爭嗎?」他張開雙手,仿佛在擁抱漫天的血腥、尖叫、驚恐,猩紅色的眼睛閃耀著瘋狂肆意的火光,「我更喜歡稱之為……屠殺。」

  賽拉出神地看著他,胸膛裡面的那個器官因為他的笑劇烈地跳動著,黑色的衣袍在風中微揚,上面印染著的鮮血和火光混合成一種攝人心魄的顏色,讓她為之仰望,為之顫抖。

  這個人已經站在了頂端。

  好一會,賽拉抿抿嘴,細聲說:「您接下來……想要什麼?」她沒有問他想做什麼,因為他最想做的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將是無盡地掠奪。

  他愣了一下,仿佛連他自己也沒有好好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知道自己有無盡的時間去得到想要的東西,可他還沒有好好考慮順序問題,於是他細細思量了一會,突然問:「你想要什麼?」

  這回輪到賽拉愣住了,她驚訝地看向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好一會都沒有吐出個字來。

  他看著她現在的模樣,突然有種得意的感覺。他記得扎克利說過,她喜歡蜂蜜公爵的糖果,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總是對這些另他嗤之以鼻的東西感興趣,比如……一個東西突然劃過他的腦海,比閃電還要迅速,這讓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僵了一瞬。

  「……德拉科•馬爾福?」他幾乎是用鼻子哼出這個名字來的,用一種掂量螻蟻的語氣。

  賽拉的腦子空白了一瞬——德拉科•馬爾福,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也是她第一次想起這個人來。像是被錘子砸醒了一般,她猛然望向不遠處的戰場——鮮血煉成的火焰化成巨獸的舌頭啃噬著灰蒙蒙的天空,同時也燃燒了無數亡魂,賽拉的臉愈發慘白,她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哀嚎聲,震得腦子嗡嗡作響。一個令她無比恐懼的猜測從心底湧了上來,在干澀的喉嚨裡肆意撕扯,幾乎要被撓出血來,她顫抖地張開蒼白的嘴唇,一聲毫無意義的低吟聲伴著血腥味溢了出來。

  他微瞇著眼睛看著賽拉,絲毫不為她的恐懼有所觸動,卻伸手輕輕撫摸她金色的頭發,模稜兩可地說:「沒必要在乎,你還小,將來……不,你現在就站在了頂點,更會有無盡的時間俯視所有的人,當你體會到那種感覺,就會為你現在的無知感到好笑。」

  隱藏在袖口裡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尖銳的指甲扎進掌心,刺痛讓她微微集中起了精神,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他……他是個馬爾福……他對您有很大的幫助……古靈閣裡的金加隆能夠幫您的一切在戰後更加鞏固……盧修斯·馬爾福還在阿茲卡班,您可要讓他繼續呆在裡面,這樣德拉科會更容易操縱。」

  「我從來不屑用錢在解決問題,就算沒有盧修斯,納西莎也不可小覷,這個女人在某些方面或者比盧修斯還要棘手。何況……」他嗤笑一聲,「幫助?賽拉,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幫助』的人。」

  「——但我需要!」賽拉近乎尖銳地說,碧綠色的眼睛突然綻放出奇異的光彩,仿佛瀕臨絕境的亡命之徒。「我和您不同!我根本就不需要站在頂端!我也不管將來會不會後悔!我在乎的只是有誰能夠陪我活下去!」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起來。

  『你是在詛咒這位大人嗎?』

  冰冷的聲音從草叢裡面蔓延了出來,讓賽拉一陣戰栗——一條散發著邪惡氣息的巨蟒從那兒緩緩地出現,最終盤旋在他的腳邊。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賽拉慘白了臉,有些無措地說:「不……我沒有……我的意思是……」

  他轉眼不再看她,而是瞄向腳邊,『說。』

  『霍格沃茲那裡不太對勁。』

  他說:『那群蠢貨被攔在外面了?』

  『不,正好相反。』它嘶嘶地說,『他們全部進去了,但是霍格沃茲裡面空無一人,連畫像都不在自己的地方。沒有任何防守,沒有任何動靜,也找不到魔法痕跡,他們擔心是陷阱,沒有您的指示不敢行動。』

  他皺起了眉頭——這確實太不對勁了。沒有防守,沒有反抗,難道已經放棄了?當然不可能,鳳凰社的家伙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攝魂怪呢?』

  『同樣沒有在城堡裡面發現有生命的東西,幽靈和家養小精靈也不見了。』

  他幾乎肯定有什麼陰謀在背後醞釀,是誰策劃的?鳳凰社還是……他的臉色愈發陰沉起來,如果是那個死了之後都不得安生的老頭子,的確會讓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賽拉在一旁呆立了好久,她扯扯嘴角,最終怯生生地說:『那麼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或許是藏在哪裡。』

  陰冷的蛇語從唇間滑了出來,賽拉小心翼翼地用這種方式盡量彌補之前的失誤。

  他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在思考的同時,還是分神撫摸了一下賽拉的頭發——這個動作讓賽拉的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周圍的空間扭曲了一瞬——斯內普出現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他看上去不太冷靜,連整理衣角的功夫都沒有便誠惶誠恐地單膝跪在他的腳邊。「主人……我請求您的寬恕。」

  他沒有說話,只是冰冷地俯視著斯內普,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著白色魔杖,極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發怒的前兆。

  賽拉呆呆地看著斯內普,不遠處的火舌還在撕咬著天空,淒厲的慘叫聲一下一下刺激她的神經——鳳凰社的失敗已經注定了,她注定沒有辦法繼續之前的選擇。賽拉突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一直壓在肩上名為「復仇」的重擔似乎輕了不少。

  ……她是被迫放棄的。

  ……她自己的力量太渺小,沒有辦法做到。

  賽拉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小手緊緊攥住他的黑色衣袍,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這就是她,一個膽小怯弱的斯萊特林。

  感覺到賽拉的不安以及施加在衣袍上的力量,他微微收斂了怒氣,冷冷地說:「什麼時候霍格沃茲成了件擺設?西弗勒斯,你是我最信任最忠誠的僕人,我以為……你應該知道些什麼。」

  「我願以生命來證明我對您的忠誠。」斯內普微微垂下頭來,極為艱難地說,「可是……沒有鄧布利多在中間協調,鳳凰社不再像之前那樣信任我。您知道我和西裡斯·布萊克他們的關系,他們……」

  「不要做多余的狡辯。」他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他,沖天的怒氣顯露無疑,「我現在只想知道——人呢?畫像、幽靈、還有那些丑陋的小畜生!他們全部消失你會毫不知情?」

  一旁的賽拉瑟縮了一下,每當他極為憤怒的時候,臉上的標記就會發出尖銳的刺痛。顯然斯內普也感覺到了,賽拉注意到他的左手正在微微顫抖。

  「不……主人……」斯內普蒼白地說,「相信我……相信我對您的忠誠……」

  刺痛一下一下刺激著賽拉的神經,她咬緊牙關,略帶尖銳地說:「夠了!說出你知道的!」

  他挑了下眉角,有些意外地看向賽拉,目光落在游動的黑魔標記,最終歎了口氣,將賽拉摟進懷裡,冰冷的掌心輕輕覆蓋在標記上。

  感覺到刺痛漸漸消褪,賽拉這才松懈了下來。

  看著他們,斯內普錯愕了一瞬,緊接著又接觸到冰冷的目光,連忙說:「我在外面找了找,那些人都表明自己的孩子沒有回家,我想學生們應該還在城堡,只是不知道被藏在哪裡。」

  「霍格莫德地底下有很多密道,也找了?」他一邊思量一邊問。

  「是的,主人。」斯內普說,「包括禁林我也視察了一遍。」

  霍格沃茲裡有什麼地方可以容納所有學生?

  賽拉愣住,脫口而出:「……有求必應屋!」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賽拉迫不及待地說,「我以前聽秋·張提起過那個神奇的地方,用來躲藏是最適合不過了!」

  若真是在那裡,如果沒有人告密,很難找到契機打開對的房間。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只要想到了同一個點上……鄧布利多和鳳凰社會讓所有學生都去冒這個險嗎?這是走到絕路的最後保障,還是另外一個陷阱?

  就在他想要更深入地思考時,斯內普的聲音讓他不得不暫時分神。

  「主人……」斯內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如果是有求必應屋的話……我剛想到有一個東西可能會是線索。」

  他看斯內普的視線再一次變得冰冷起來,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後,冷哼:「那可真巧。」

  「不!請您不要誤解!」斯內普慌忙說,「羅道夫斯在搜查的時候報告給我的!當時並沒有多加注意!」

  賽拉將頭埋在他的衣袖中,微微側過頭來,斜睨著斯內普,目光冰冷,而這個人只是用一種惶恐以及狂熱的目光盯著她唯一的親人,似乎對她的視線毫無所知。

  「……起來吧,西弗勒斯,我相信你的忠誠。」

  不……不要相信他,他是個叛徒,他會害死您!

  賽拉幾乎要嘶喊出來,幾乎在同一時間,右臂傳來令人瘋狂的疼痛,仿佛有生命的荊棘一樣,從契約處蔓延了上來,纏繞她的全身,讓她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

  這種疼痛不亞於鑽心剜骨,讓她渾身的神經都在絕望地叫囂,一切變得吵雜不堪,可她依舊能夠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那麼……是什麼線索?」

  「掛毯對面的牆壁上寫了一句話……『一切開始的地方』……主人,請原諒我的愚昧,這代表什麼?」

  「……『一切開始的地方』……鄧布利多,果然是個死了也不會安分的家伙!」

  賽拉聽到他咬牙切齒地說,幾乎要麼那個令他憎惡的名字嚼爛在嘴裡。她想他應該這句話代表什麼。

  ——不要去!這是陷阱!

  「主人,這是個陷阱!無論您想到了什麼都不該去冒險!我們有更多的方式逼他們出現!」

  接著是一陣怪異的沉默,賽拉幾乎要疼得昏厥過去,可莫名的,總是一種奇怪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她從未放棄發出聲音,只要一點就好,只要能夠提醒他!

  可最後,賽拉只能絕望地聽他說——

  「看來是個邀請,我為什麼不去呢?」

  「主人!可是……」

  「夠了,西弗勒斯,擁有足夠的忠誠可不意味著你能對我的覺得指手劃腳。」他不悅地說,然後看向依靠在自己懷裡的賽拉,這才發現她面色蒼白,於是問,「怎麼了?」

  ——不要去!不要去!!

  「……她看上似乎有些不適。」斯內普說。

  他皺了下眉頭,然後俯下身來親吻她冰冷的額頭,輕聲說:「我一會就回來,你在這裡等我。」

  ——求您!不要去!!

  身體無法動彈,即便憤恨恐懼到了極點,也沒有辦法讓四肢產生怪異的戰栗,賽拉只能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黑色衣袍——讓人更加絕望的黑色。

  他向後退了幾步,揮動著手中的魔杖,嘴裡嘶嘶地念著高深的咒語,在賽拉和它周圍布下了一層金色的阻擋。

  古老到幾乎流失的魔法是無比強大的,它能隔離所有的魔咒和侵略者——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最為不屑的保護咒。

  『你們呆在裡面,一步都不能踏出來……賽拉,保護好納吉尼。』他用蛇語嘶嘶地說,然後轉身向斯內普吩咐,「你在這裡守著,最好不要讓意外發生。」

  「遵命,主人。」

  空氣扭曲了起來,在他消失的同一瞬間,賽拉沙啞地呢喃:「不要去……」

  耳邊傳來動靜,賽拉回過神來,看著斯內普向前走了兩步,輕輕用手撫摸了一下金色的保護咒,立即被灼熱的高溫擊退。

  察覺到她的目光,斯內普淡漠地說:「很強大的保護咒,沒有想到黑魔王居然會這個。現在……你可以履行契約了,帶著這條爬蟲走出來。」

  它警覺地縮起身子,確實朝著賽拉威脅地發出嘶嘶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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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嗯……戰爭(4)

  【賽拉,保護好納吉尼。】

  這是那個人走的時候對她下的命令。

  為什麼?

  賽拉迅速地掃了一眼它,嘶嘶地說:『安靜。』

  它似乎猶豫了一會,然後便縮起身子靜觀其變。

  「我以為你會讓它出來。」斯內普冷冷地說。

  賽拉瞇了瞇眼睛,「注意你的用辭——是『她』。為什麼你從不在主人面前這樣稱呼她呢?」

  斯內普懶洋洋地挑起了眉梢,「容我提醒,你難道忘記我們的約定了?」

  賽拉注意到他在「我們」這個詞上微微加重了語調,他的話讓它又是一陣躁動,『我說了——安靜。』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斯內普用一種似笑非笑地口吻說,「就像一個保護珍寶的幼獸,你的珍寶是什麼?黑魔王?」

  賽拉沒有說話,手中緊緊地握住魔杖。

  斯內普看了她一會,已有所指地看向她的右臂,「看來你是打算違背契約了?」

  賽拉淡淡地說:「他早就知道我做了什麼,『蟲尾巴』留下的金加隆暴露了我。」她用指腹輕輕碰觸著自己的臉頰,「」

  「他居然容忍你活了下來,這可真是意外。」斯內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卻嘲諷地說,「怎麼?因為黑魔王留下了你的性命,所以你要感恩圖報?」

  「斯內普教授。」賽拉微微提高了聲調,「我不認為你會明白什麼叫忠誠。」

  斯內普收斂了神色。忠誠?當然,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的,對偉大的黑魔王絕對的服從,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付出。這一切是怎麼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那個女人的死亡?還是小鬼的出生?可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他會過神來,冷笑道:「莫裡斯夫婦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賽拉的臉色瞬間灰白,她甚至搖搖欲墜地向後退了一步。她的一切幾乎都被那個人殘忍的掠奪了,父母,朋友,她還剩下什麼?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可僅僅是因為這個才讓心底的仇恨漸漸磨滅嗎?賽拉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個暴戾可怕的男人總是會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每當仇恨湧上來的時候,伴隨而來的是他的保護,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種煎熬。

  「我沒有忘記仇恨。」賽拉沙啞地說,「也許我將來會後悔,但是現在絕不!」

  她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將僅剩的牢牢握在手中,絕不能被任何人摧毀。

  「可笑至極的想法,莫裡斯小姐。」斯內普冷聲說,「容我猜測,或許你還抱有將來能夠手刃仇人的幻想?」

  他的話音剛剛落地,綠色的光束就擊中了他的腳邊,而斯內普卻絲毫沒有動彈。

  「這不關你的事!你離我遠點!」賽拉尖聲說,手中的魔杖再一次對准他,「救世主已經死了!你們的失敗早已經注定!」

  「如果你只是顧及這個的話,那你可以放心了。」

  一個青澀但是謹慎的聲音從賽拉的身後傳來,不是很熟悉的嗓音,但也不是毫無印象,賽拉僵直了背脊,一點一點轉過頭去,無法置信地看著身後的人——哈利·波特,顯得有些狼狽,卻毫發無傷的救世主。

  他的右手拿著魔杖,左手握著一把寶劍。

  「怎麼可能……」賽拉低聲呢喃。

  「我以為你會睡到明天早上。」斯內普嘲諷地說。

  「羅恩傷得很重,必須送到安全的地方,赫敏現在還在照顧他。」哈利說。

  斯內普冷哼,「弱不禁風的格蘭芬多。」

  「現在可沒有辦法扣分,我為您感到遺憾,教授。」哈利沒好氣的說,「他差點被摔成肉泥!」

  「我也為此感到遺憾。」斯內普淡淡地說,在哈利露出氣憤的表情時,又說,「我可不認為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糾纏在這個問題上,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在那之前地想辦法把這條爬蟲從裡面弄出來。」

  哈利收斂了神色,謹慎地將賽拉周圍的金色保護咒打量了一番,「我還活著。」哈利說,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賽拉手中的魔杖,他放低聲音,盡量用一種友好的語氣說,「這解釋起來有些麻煩,如果你想聽的話我也會盡量完整地表達出來……你要聽嗎?」

  賽拉呆呆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身旁的它卻有些躁動不安地吐著蛇信子。

  「看來是不要了。」哈利似乎松了口氣,緊接著看向賽拉身邊的爬蟲,皺起了眉頭,「聽不懂了麼……不過也好,蛇佬腔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不可能!」賽拉有些恍惚地搖搖頭,「我看見他殺了你,是死咒——沒人會從死咒下生還。」

  「但這是我第二次在死咒中存活下來。」哈利輕輕說,他抬手點了點自己額頭上的閃電傷疤,「確切地說,這次是他殺了他自己。」

  『不可置信……這小子是魂器!』

  驚奇地嘶嘶聲穿進賽拉的耳朵,她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巨蟒——它正沖著哈利露出尖銳的牙齒,恨不得沖上去咬掉他的腦袋。

  『魂器?』賽拉迷茫地呢喃。『那是什麼?』

  它有些顧忌地望著她,沒有再出聲,賽拉感覺到它的防備,抿抿嘴,轉頭用下顎點了點哈利,「為什麼你們的目標是納吉尼?我以為大難不死的救世主應該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那個人身上。」

  哈利猶豫了一會,他看向斯內普,後者卻沒有任何示意,而是目無焦距地望向遠處的戰場——這讓他更加為難了,說還是不說?

  「容我提醒,你現在胡思亂想的時間是有些人以生命的代價換來了。」

  冰冷的聲音讓哈利神色一凜,他深吸了口氣,對賽拉說:「它是最後一個魂器,只要殺了它,黑魔王才能徹底死亡。」

  賽拉感覺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可她依舊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魂器?我不明白,納吉尼只是條蛇而已。」

  哈利搖了搖頭,「雖然沒有辦法證明……但是鄧布利多校長說過,必須除掉魂器。」提到這個名字,哈利明顯有些低落,「否則就算我們殺了黑魔王,他也會借此復活。」

  賽拉驚異地看向它——從始至終,在賽拉的眼裡它不過是那個人的寵物而已。

  「看,我們還沒有失敗。」哈利用一種樂觀的口吻說,「我沒有死,鳳凰社也還有足夠的力量戰斗,只要消滅最後一個魂器,困難就消除了一大半!你完全不用違背你和鄧布利多校長的契約。」

  賽拉沒有理會哈利說的話,但是她都聽進去了,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它——明明聽到了這樣的話,卻還是無動於衷,異樣的平靜。

  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只要她肯輕輕推一下,局勢就可以逆轉。也是一個斬斷黑魔王最後退路的機會。她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推動她,是什麼?父母的亡魂?還是安妮的絕望?

  「你知道食死徒為什麼會效忠那個人嗎?」賽拉輕聲問。

  哈利愣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恐懼或者利益,我想這算不上效忠。」

  「對,我比你更清楚這些。」賽拉笑了笑,「我幾乎每天都呆在他的身邊,能經過他允許見到我的人一定是他重用的,可我看見了什麼?面具能遮住他們的臉卻不能遮住眼睛!算計!恐懼!搖擺不定!不過是一些投機者。」

  「那是因為他離開的太久了。」斯內普突然說,「食死徒在過去大多是真正效忠他的,可現在所謂『高貴血統』的思想已經被遺忘地差不多了,十一年的安逸讓這些人明白和平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遠遠高於一個曾經的失敗者口頭承諾的輝煌。那個人清楚這些,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貴族的劣根性,所以他現在只能夠靠力量來重新凝聚『忠誠』,他覺得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有的是時間改變這些不安分的思想。但他不明白的是……真正屬於他的時代已經不存在了。」

  「我不在乎他會成功還是會失敗,這個世界最後會變得怎麼樣與我無關,我只是在守護我唯一的親人!」

  堅定的聲音用一種宣讀誓言的口吻大聲說出這句話,比一切都要響亮,幾乎蓋過了不遠處的廝殺聲,連時間都為此滯留一瞬。

  「那如果他要殺你呢?」好半響,斯內普出聲。

  沒等賽拉反駁,哈利立即開口說:「就算戰爭結束,你也是他唯一的絆腳石!你假扮德拉科·馬爾福的那天晚上擊敗了鄧布利多校長!老魔杖真正的主人是你!只要這一點沒有改變,他就永遠沒有辦法駕馭它!一個巫師唯一的武器就是魔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賽拉愣住,緊接著灰白了臉——意味著他會不惜一切鏟除她。她了解那個人對野心的執著和堅定,十七年前的不甘和憤怒,十七年後的精心策劃,這些都讓他不容許任何人阻擋他的腳步。她是他唯一的後裔,可會比站在頂端更重要嗎?

  【戰爭?戰爭是建立在勢均力敵的基礎上的……我更喜歡稱之為……屠殺。】

  那個人不會為任何理由停下。

  「那就殺吧。」賽拉蒼白地笑出聲來,碧綠的眼睛裡卻充斥著絕望和瘋狂。「我在地獄裡等他。」

  就在這一刻,意外卻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保護咒突然消失了!

  他走進霍格沃茲城堡,腳心傳來冰冷的觸感,他曾經在這裡呆了七年,這裡的一切他都極為熟悉,卻絲毫沒有懷念的感覺——或許他比誰都厭惡這個地方。空曠的廳堂裡陰森無比,彌漫著邪惡的氣息,在場的食死徒們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惶恐得跪了下來,顫抖地等待懲罰,誰都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一群殺人如麻的惡徒居然連孩子都找不到。

  他冰冷地掃視著他們,說:「羅道夫斯在哪裡。」

  他們不安地動了動,小幅度地在自己的周圍觀察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有人小心翼翼地發出微弱的聲音,「他……他帶著一些人在城堡裡面搜查。」

  「去找他,然後帶到這裡來等著。」他下完命令就轉身離開了。

  【一切開始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在有求必應屋,那麼除了他誰都沒有辦法打開那個房間,而他也不會容許任何人打開它。

  狡猾的鄧布利多也料到了這點——除了這個老頭他想不到還會有誰使出這種伎倆。所以他只能親自來。

  可就算引他過來又怎樣呢?只是無謂地拖延了點時間罷了。他不屑地撇撇嘴,卻又面色陰沉的瞪著牆上的字。

  過了好一會,他才有所行動。

  一遍,兩遍,三遍。

  空白的牆壁上浮現了一個小木門,破舊地不堪一擊。他厭惡地瞪著它,然後粗魯地打開門——狹小陰暗的房間,左邊擺著破舊的櫃子,灰蒙蒙的窗戶下並排放著髒兮兮的單人床和木桌,這兒只要站著兩個成人都會顯得擁擠。

  封塵的記憶湧了上來,充滿諷刺和恥辱。手指一下下在魔杖上摩挲著,他有上百種方式讓這個房間化為灰燼,可他還是把目光放在了窗戶邊掛著的畫像上。

  「我可不記得曾經有過這玩意。」他譏諷地說。

  畫框裡的鄧布利多無奈地聳聳肩,「我也更希望以活人的狀態出現在這裡。」

  這話著實讓他的心情好了些,他快意地說:「既然死了就安安分分呆在畫框裡面,或許我還可以讓你以前任校長的身份留在霍格沃茲。」

  「非常感謝。」鄧布利多欣慰地說,「上次見到戴麗絲的時候她總是念叨我的衣服,哦,除我之外的校長都穿得很體面。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她和我放遠一點。」

  「容我揣測下你的言外之意。」他緩慢地說,「你這是認輸了嗎?」

  鄧布利多想了想,搖頭,「好吧,一時口誤,看來這事得交給哈利去辦。」

  於是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出於善意,我必須得告訴你,你的救世主已經死了。」

  「死了?」鄧布利多露出驚訝地表情。

  「當然,一個索命咒。」他近乎愉快地說,「你覺得一個虛有其名的孩子能幾次從死咒下生還?」

  鄧布利多收斂了神色,他沉默了一下,說:「那你也應該知道他是你的魂器了?」

  他嗤笑了一聲,「這也不會妨礙我殺了他。」

  「湯姆。」鄧布利多說。

  這個稱呼讓他厭惡地咒了下眉,但很快他就沒有心思在這上面計較了。

  「我想你從沒有親手毀掉你的魂器,尤其是有生命的魂器。」

  他沉下了臉,謹慎地盯著畫像裡面的老人,「你想表達什麼?」

  「想想看吧,你的靈魂,邪惡、強大,它寄居在哈利的身體裡面。當然,我並不是說哈利的靈魂不夠強大,可相比較一下……」鄧布利多輕松地用手指繞轉了自己的白色胡須,「索命咒最先毀掉的是哪一個?我想你可以在……納吉尼身上試試,我記得是這個名字。」

  他明白他的意思,一個身體裡面容納了兩個靈魂,誰能夠保證死的那個一定屬於哈利?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或許是意外,可當那個男孩兩次從黑魔王的索命咒下存活,那些牆頭草一般的貴族們還會認為這是巧合嗎?他幾乎可以想象當哈利·波特再一次出現的時候,人心會產生怎樣的動搖。

  「那我就再殺他一次!」他森冷地說,「這次會把他的身體絞成肉泥!」

  鄧布利多歎息著說:「從知道你制作魂器的時候就清楚你已經不會回頭了,湯姆,你一直是個優秀的學生,是的,我從沒有否認過這點,甚至到現在我都沒有發現比你更聰明的孩子。可你的聰明沒有用對地方,你原本可以走上更高更好的位置,為什麼偏偏選擇這條路?你的母親……」

  「閉嘴!」他憤怒地打斷他,發現自己的失態後,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些憎惡引起的怒火壓了下去,譏諷道,「偉大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你還存在著某些可笑的念頭嗎?手下敗將,活著的時候斗不過我,現在僅憑著一副畫像就想讓我功虧一簣?我會把你藏起來的那些學生都找出來!好好清理一下渣滓。我會讓泥巴種的鮮血徹底清洗魔法界!」

  鄧布利多用一種悲哀的目光看著他,這讓他好不容易平定下去的怒火再次湧了上來,他暴戾地揮動了一下魔杖,畫框下的桌子立即燃燒起來,很快就化為灰燼,「不要以為你現在是個畫像我就拿你沒辦法!」

  鄧布利多無奈地搖搖頭,過了一會才說:「湯姆,對你來說,賽拉到底是什麼?」

  時間似乎停頓了幾秒,他瞇了瞇眼睛,嘶聲說:「你管得太寬了,一個死人用不著了解太多事情。」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說這話時的姿態——一個豎滿刺的守護者。但鄧布利多發現了,他頓了頓,可還是接著說:「如果我說賽拉才是你真正的阻礙,你會殺了她嗎?」

  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笑話,「哈!你是說那條怯弱的小蛇?你該不會是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我的後裔了吧?那我可真為你的計劃感到惋惜,你該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鄧布利多復雜地看著他,「你知道她背叛你,而你卻還留她在身邊。」

  「為什麼不?」他理所當然地說,「我有的是辦法把她的小毛病糾正過來。」他充滿惡意地看著鄧布利多,「你以為她會為你們付出什麼?她的腦子裡全是我給的記憶,她永遠不可能真正背叛我。你難道還指望她對我舉起魔杖嗎?」

  鄧布利多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緩聲說:「賽拉是老魔杖真正的主人。」

  他錯覺自己的心髒失重了一瞬,可他還保持原有的神態看著鄧布利多,仿佛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

  「那天晚上,她假扮成德拉科擊敗了我。」鄧布利多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平靜了下來,「你應該發現了,你手中的魔杖不服從你。」

  是的,他早就發現了,每當使用魔法的時候,總會有什麼在阻礙魔力的流出,他的魔杖在反抗他!他一直不明白是哪裡出了錯誤。

  他猜測德拉科·馬爾福或許也是個叛徒,可他現在並沒有在這上面花心思——這不重要。

  「是我殺了你。」他緩慢地說,森冷地盯著鄧布利多,猩紅色的眼睛裡幾乎要迸發出厲火,「是我!親手殺了你!」

  「但是在你動手之前,賽拉就已經是它的主人了。」鄧布利多悲憫地看著他,「只有出自靈魂的對抗才能讓魔杖服從勝利者,你打算怎樣奪過它?」

  他沒有說話,好一會才嘲諷道:「瞧瞧,我差點就信以為真了,偉大的白巫師居然會敗在一個孩子手上,你為什麼不說一個更高明的謊言?這或者是你最粗陋的計劃了。」

  「你很聰明,可聰明的人一旦在錯誤的事情上固執起來,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我一直認為戰爭無法避免——顯而易見,你想要的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接受的。就在我認定戰爭必定到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奇跡。」鄧布利多說,「我一直認為賽拉的出現是個奇跡,她不僅僅是你的曙光,也是我們的曙光。老魔杖的事情只是個巧合,但卻讓我們發現原來除了鮮血,還有另外一個方式可以結束戰爭。」

  「——不要說這些廢話!」他近乎暴躁地打斷鄧布利多的話,「她是我的後裔!不是什麼可笑的奇跡!」

  鄧布利多沉默了一下,說:「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賽拉是老魔杖的主人。你無法否定,也無法改變它。」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突然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裡卻隱隱包涵著尖銳的感覺。

  「阿不思·鄧布利多,你輸了,我能改變它。」

  「湯姆……」

  「什麼都不能阻攔我。」他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就像一個宣布勝利的王者,「什麼都不能!」

  他果斷地轉過身去,猩紅的雙眼裡一片暗沉。

  他再次回到了山坡,黑暗和樹叢將他的身形隱藏了起來,讓他能夠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一切——一個救世主,一個叛徒,還有……

  他的小公主。

  【食死徒在過去大多是真正效忠他的,可現在所謂『高貴血統』的思想已經被遺忘地差不多了,十一年的安逸讓這些人明白和平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遠遠高於一個曾經的失敗者口頭承諾的輝煌。】

  【我只是在守護我唯一的親人!】

  他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他唯一的後裔,斯內普的背叛沒有讓他憤怒,哈利·波特的「復活」也沒讓他有任何感覺,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她的身上——滿臉的堅定和倔強。

  他從未後悔對她做過的事情,比如她的父母,比如那個叫安妮的女孩,如果老魔杖的主人不是她的話,他將來會毫不猶豫地處理掉德拉科·馬爾福。

  【那如果他要殺你呢?】

  【我在地獄裡等他!】

  他驀然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原本毫無情緒的雙眼裡充滿了冷酷。

  他舉起魔杖,取消了那層泛著金光的保護咒。

  ——他不會後悔對她做過的任何事情。

  保護咒消失的那一刻,三個人瞬間反應了過來。

  哈利向巨蟒擊出了障礙咒,可是被它旋身躲過。斯內普剛揮動魔杖,迎面而來的惡咒讓他不得不分神避開。

  只是這一秒的時間,巨蟒便躲進了賽拉身後的樹林中,不見身影。

  「——不!」哈利憤怒地大吼了一聲,剛想追去,手腕便被一個棄械咒擊中,魔杖掉落在不遠處的草叢中。

  「不許再往前一步。」賽拉握緊魔杖,戒備地盯著面前的哈利和斯內普。

  斯內普緊皺著眉頭,胸口因為憤怒大幅度地起伏了一陣,他諷刺地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是老魔杖的主人,你以為你還能站著說話?」

  「我只需要納吉尼脫身。」賽拉謹慎地說,背脊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她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點。她迅速地將魔杖瞄准哈利,對斯內普說,「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斯內普嗤笑一聲,說:「既然你已經明確了立場,為什麼不用索命咒?」

  「因為我知道他更希望自己親手解決救世主。而你……」賽拉冰冷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些,「你是德拉科的教父。」

  除掉一個障礙意味著會誕生一個甚至更多的新的障礙,她想讓事情盡量簡單些。斯內普必須死,但是不能由賽拉動手——何況她現在也殺不了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或許唯一的優勢就是哈利不會對她用索命咒。

  斯內普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好一會都沒有說話。

  哈利焦急地看向賽拉的身後,又看了眼毫無反應的斯內普,一張臉憋得通紅,卻忍住沒有吭聲。

  「你知道德拉科現在在哪兒嗎?」斯內普突然問。

  賽拉感覺自己的眼角跳了一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斯內普現在提這個也肯定不懷好意,可她忍不住聽了下去。

  「黑魔王懷疑德拉科的忠誠,他和納西莎現在被關在扎克利·布雷恩家的地牢中。」

  賽拉錯愕了一瞬,緊接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不可能!德拉科的忠誠毋庸置疑!」她還記得當初如果不是她變成德拉科擾亂他的計劃,他或許已經成功地殺掉鄧布利多了。

  納西莎的背叛是那個人默許的,可是德拉科和盧修斯……

  「戰爭開始之前,黑魔王去阿茲卡班『探望』忠心耿耿的盧修斯·馬爾福,結果發現裡面關的是個冒牌貨。」斯內普冷冷地說,「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賽拉不懂,她也不想懂——一個人的背叛可以用更多的利益來補償,那一個家族的背叛會有什麼後果?還能有什麼後果?此時此刻她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

  誤會……是的,肯定有什麼誤會。就算盧修斯·馬爾福不在阿茲卡班也不代表背叛,他或許以為等不到黑魔王的寬恕所以逃跑了,又或許……

  可一個馬爾福會丟下自己的家族獨自逃跑嗎?

  賽拉想,如果她是盧修斯·馬爾福,在被黑魔王當做棄子的情況下,會毫不猶豫地倒戈相向。不僅僅有存活的機會,運氣好的話,還能為家族謀取更大的利益,因為戰爭始終只會有一個勝利者。

  「現在,讓開。」斯內普一字一頓地說。

  賽拉緊抿著嘴,搖頭,「德拉科不會有事的。」

  斯內普沉下臉來。

  哈利忍不住激動地咆哮:「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這是戰爭!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這還不夠嗎?」

  「所以我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我受夠了鮮血、背叛、欺瞞。」賽拉慢慢地朝著納吉尼逃跑的方向退了幾步,對准哈利擊出索命咒——斯內普立即揮動魔杖將咒語阻擋下來。

  只是這一刻的分神就足夠了,她甩出烈火咒後立即轉身逃跑。

  密集地樹林阻礙了賽拉的視線,她用盡全身地力氣瘋狂地向前沖,所有的景色在迅速地倒退,她時不時還分神向身後射出鑽心咒——她不知道哈利和斯內普追上來了沒有,只是聽到身後有一點聲響就會立即攻擊。

  『納吉尼!你在哪?』她漫無目的地一邊奔跑一邊發出嘶嘶聲,『回答我!納吉尼!』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賽拉焦急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靠著直覺選出方向繼續逃跑。

  『他們已經追過來了!你必須要找個地方躲好!』

  『聽到的話回答我!』

  『相信我!我沒有背叛他!告訴我你在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筋疲力竭,賽拉才不得不靠著一棵大樹喘息,她謹慎地朝四周張望——這兒只有她一個人,哈利和斯內普沒有追上來,而她也沒有找到納吉尼。賽拉甚至想那兩個人會不會比她更先找到納吉尼,如果是這樣就糟糕透頂了,賽拉寧願相信是因為它不信任她才沒有回應。

  她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有些迷茫地向某個方向緩慢地走動著,她不知道哪條才是正確的路,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找的是納吉尼,還是……

  ——突然,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響。

  賽拉猛然回神,轉身的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揮動魔杖,就在咒語繞轉在舌尖的時候,一雙猩紅色的眼睛讓時間停止了下來。

  黑色的身影幾乎要融進黑暗中,他靜靜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

  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碧綠色的眼睛瞬間綻放出無與倫比地光芒,賽拉欣喜若狂地看著他。

  先是緩慢的一步,兩步,然後賽拉忍不住朝著他奔跑,迫不及待地想要撲進他的懷裡。

  ——他是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會倒塌的依靠。

  明明是這麼短的距離,時間卻過得那麼慢。

  賽拉看見他舉起魔杖,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張啟,熟悉的嗓音輕輕敲打她的耳膜。

  「——AvadaKedavra。」

  賽拉想,她一定是聽錯了。

  泛著綠光的咒語讓賽拉眩暈,直到跌倒,她都沒有回過神來——她是被人推倒在地上的,索命咒穿過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擊中了一棵樹。

  賽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恍惚地看向將她護在身下的人,鉑金色的頭發凌亂地交織著,灰藍的眼睛裡充滿驚慌和恐懼,她咽了咽喉嚨,微弱的聲音含著不確定,「……德拉科?」

  ——她安然無恙。德拉科松了一口氣,如果剛才他晚來一步,或者在尋找的過程中遲疑一秒……他不敢想象後果。

  下一秒,戰斗地本能讓德拉科驀然從地上竄了起來,一把拽住賽拉狼狽地向旁邊撲去,而他們原本呆的地方被惡咒擊中。還沒來得及站穩,德拉科就把賽拉護在身後,握緊魔杖,恐懼卻又堅定地面對那個人——冰冷的視線凝聚在他們身上……或者說只是單單針對他的。

  德拉科想要說什麼,聲音卻始終哽在喉嚨裡沒辦法出來。

  【來做個交易怎麼樣?】

  【……你又想玩什麼花樣?布雷恩。】

  【話別說得這麼難聽,說不定我這是在幫你呢?】

  【……洗耳恭聽。】

  【我放你出去,你去找賽拉,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出於友好,我提醒一下,是從主任手上『找到』賽拉。噢,對了,我會替你好好『保護』馬爾福夫人的。】

  【……黑魔王不可能會殺她。】

  【呵,如果老魔杖的主人不是她,的確不可能。】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呢?你現在深得那位大人的信任,比我更容易接近他。】

  【我以為你明白家族的羈絆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無論做什麼決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姓氏。我得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為布雷恩家找到另一條出路。】

  【……所以你這是在叛變?】

  【不,當然不是。我知道赫奇帕奇在大多數人的眼裡是什麼形象,可你們往往忽視最重要的——忠誠。我只忠於我的家族,從頭到尾。】

  【所以……你要什麼?】

  【一切結束之後,如果鳳凰社勝利的話,希望你能幫布雷恩家『美言』幾句。當然,如果你不幸身亡而賽拉還活著的話,我保證我不會告訴她關於安妮的事情。】

  【呵,計劃得可真好,讓我猜猜……如果是黑魔王勝利的話,你頂多因為看守不利被懲罰一下。無論哪邊勝利你都不虧。】

  【唯一遺憾的是,後者的成功意味賽拉的死亡。反正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不是嗎?我是在給你一個放手一搏的機會。】

  【我很好奇,你是為了賽拉,還是為了家族。】

  【……這個問題我送還給你,你能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在這個命懸一線的時候,德拉科依舊沒有找到答案,如果他真的死在了這裡,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在尋找賽拉的過程中,他擬定了好幾個計劃,比如怎麼讓那個人分神,怎麼才能從他眼皮底下帶著賽拉逃開……可當他看到那綠色的光束時,一切計劃都泡湯了,以至於現在把自己推向了死亡。

  他不是鄧布利多,也不是救世主,他沒有辦法在黑魔王充滿殺意的注視下讓自己有任何動作——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脅。

  「……你要殺我?」

  微弱的聲音讓一身冷汗的德拉科回過神來,他感覺到有人從他身後繞了過來,還能是誰呢?他抿緊嘴唇,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不能再往前一步。神經的緊繃讓德拉科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行動制止。

  下一秒,一個惡咒讓他不得不松開手,側身躲開。他臉色灰白地看著那個弱小的背影。

  賽拉緩慢地走了幾步,停在離他兩碼的地方,她仰起頭來,呆滯地對上那雙猩紅色的眼睛,茫然地重復道:「你要殺我?」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就像一個冷酷地裁決者。

  「為什麼?」賽拉呆呆地問,目光漸漸移向他手上的魔杖,「為了這根魔杖?」

  被她注視的手微微僵硬了一瞬,他依舊沒有應聲。

  賽拉歪頭思考著,就像在霍格沃茲學習時一樣認真,「是你把保護咒撤銷的。」

  無比肯定,也無比絕望,而他的無聲卻讓一切都變成事實。

  茫然漸漸崩潰,嬌小的身體顫抖起來,賽拉哽咽地尖叫出聲:「回答我!是不是就為了這根魔杖!」

  「對。」他說。聲音很小,卻很清楚。

  「我以為……我是不同的。」賽拉哽咽地說,「您可以踩著無數人的屍體往上走,包括我嗎?」

  「老魔杖的主人是你。」他淡淡地說,「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賽拉恍惚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我當時只是想破壞您的計劃而已,可我沒有背叛您,剛才……剛才我很努力地保護了納吉尼,她對您來說很重要不是嗎?」

  他看了她一會,說:「你想說什麼?賽拉。」

  賽拉咽了咽喉嚨,臉上扯開一個僵硬的笑容,「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對嗎?」

  他閉上眼睛,然後睜開,「你會殺我嗎?」

  賽拉僵住身子,「不……不可能。」她這輩子永遠沒有辦法把魔杖對准他。

  「那就沒有別的方法了。」他緩慢地說。「除非你死,否則老魔杖不會易主。」

  賽拉目無焦距地看著他,喃喃低語:「所以……你就要殺了我嗎?」

  「……對。」他再一次肯定。

  憤怒和絕望洶湧地迸發出來,賽拉近乎憎恨地盯著他,猛然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狠狠地往他身上砸過去,它無力地在黑袍上彈了一下,滾落在地上。

  德拉科看清那是一支金色的藥劑。

  ——福靈劑。

  他的目光移開,有些出神地望著它。

  「你早就應該殺了我!」賽拉嘶喊著,以此在宣洩在身體裡面不斷擠壓的情緒,「在殺死爸爸媽媽的時候你就該殺了我!在發現我是廢物的時候就該殺了我!而不是往我的腦子裡塞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

  他終於有所動容,高大的身子變得僵硬,「……什麼時候知道的?」

  賽拉扯開嘴角,快意地笑了起來,「一開始……那段時間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就都是尖叫和哭喊,我晚上根本就不敢睡覺!我清醒地感覺到你對我做了什麼!每日每夜都被真實的仇恨和虛假的感情折磨,你懂那是什麼滋味嗎?」

  從一開始就是騙局。但是欺瞞者和被騙者的界限卻很模糊。

  他出神地看著賽拉,再次陷入沉默。

  德拉科不動聲色地靠近賽拉,一只手死死地攥著魔杖,只要能夠碰觸到她,他們就能離開這兒,可還沒有走幾步,就把那人的一個眼神制止了,讓他再也不敢往前一步。冷汗早就浸濕了衣服,德拉科無比痛恨自己的恐懼。

  賽拉抽出魔杖——梧桐木,九又四分之三英寸,龍鱗。這是一把通往魔法世界的鑰匙。她狠狠地折斷它,清脆的聲音仿佛哀鳴聲,讓她頭暈目眩。

  可這不重要,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要殺了她——這個事實讓她想要肆無忌憚地毀掉一切!

  賽拉把它狠狠地甩在他的腳邊,瘋狂地嘶喊:「滿意了嗎?納吉尼已經跑了!我也毫無反抗!你現在就可以動手殺了我!」

  他摩挲著手中的魔杖,動作有些僵硬,可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他讓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只要有了開始,後面的就輕松多了。

  一步,他看清了她的絕望。

  兩步,他感受到她的憎恨。

  三步……

  短短的距離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可他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總有些人願意為某個信念付出生命,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那麼他呢?

  他的信念就是站在頂端,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

  可「一切」裡包括她嗎?

  對他來說,她又是什麼?

  他伸出手,將賽拉摟進懷裡——就像以前一樣。

  「你說得沒錯,我早該殺了你。」他歎息著說。

  賽拉驀然瞪大眼睛,淚水終於漫出了眼眶,她掙扎著想要離開,可他的力氣足以禁錮她。雙手握成拳,她失控地在他身上捶打。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我不怕死!可不能是你殺我!你怎麼能為了這個理由殺我!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把你從高處扯下來!你會摔得粉身碎骨!!!我在地獄裡等看你狼狽的模樣!永遠不會原諒你!」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絕望和憎恨從嬌小的身體裡迸發而出,將兩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他閉上眼睛,用力摟住她,手掌握住賽拉的脖頸,稍一用力,就可以扭斷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沒有人改變現狀。

  德拉科怔怔地看著他們,明明離地這麼近,他卻感覺到這兩人周圍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讓他沒有辦法靠近。此時此刻,他是一個被隔離開的外人。

  「帶她走。」

  德拉科愣住,他懷疑自己幻聽了,茫然地看向那雙猩紅的眼睛,直到意識到它們正凝聚在自己身上,德拉科才回過神來,緊接著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他這時候才發現賽拉已經無意識地倒在那人的懷裡。

  他冰冷而又嘲諷地看著德拉科,如果目光可以化成毒蛇,恐怕這家伙早就被咬得體無完膚了。

  這樣的視線讓德拉科感到狼狽——他知道他在嘲諷什麼。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為了賽拉對他做出攻擊。德拉科僵硬地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從那人手上接過賽拉,他都沒有喘口氣。

  「你現在還活著,是因為你出現在這裡,明白嗎?」他冷聲說。

  德拉科艱難地點點頭。

  「不要浪費你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沒等德拉科有所反應,他便轉身消隱在樹林裡。

  走了?

  德拉科愣了一會,緊接著看向懷裡的賽拉,瞳孔猛然收縮——她的臉色無比蒼白,值得慶幸的是,胸口還起伏著,似乎只是暈了過去。但更讓他在意的是——原本盤旋在臉上的黑魔標記消失了。

  好半響德拉科才回過神來,他迅速地揮動魔杖,帶著賽拉回到布雷恩家的莊園。

  扎克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到他們連忙迎上去,問:「她怎麼了?!」

  「只是暈過去了。」德拉科倉促地說,和扎克利進了屋子後,又說,「你得提供一個地方,並保證不被食死徒和鳳凰社發現。」

  如果可以,德拉科也不願意帶賽拉來找扎克利,現在的魔法界已經沒有哪裡是安全的了,更何況明面上是食死徒的馬爾福家?

  「地牢。」扎克利不假思索地說。「那兒只有我能進去——在沒有我的允許下。」

  那是個陰森潮濕的地方難道是現在最安全的嗎?德拉科沒有選擇,只能跟著扎克利回到地牢——再一次!

  見到德拉科出現,坐在椅子上的納西莎猛然站起身來。

  德拉科剛想回應,就發現不對勁——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正擺著一張舒適的大床,上面鋪著粉色的被子,床的兩側飄著明亮的燈光,一旁還有張擺滿食物的桌子。

  陰暗的地牢變成了華麗的主臥!

  「我讓家養小精靈收拾的。」扎克利解釋到,滿臉喜悅地想從德拉科手裡接過賽拉。

  德拉科轉身避開他,小心翼翼地將賽拉放在床上。

  就在這時,納西莎沖上來給了德拉科一個擁抱,沒有任何言語,可微微顫動的肩膀卻洩露了她的情緒。

  「沒事,媽媽,我沒事。」德拉科回抱著她,安撫到。

  好一會,納西莎才松開他,看上去微微平靜了下來,她看向昏迷不醒的賽拉,愣住,顯然是注意到消失不見的黑魔標記,「發生什麼了?」

  樹林裡兩人緊緊擁抱的場面在眼前一晃而過,好半響,德拉科才支吾道:「沒什麼……不,我是說……別問了,媽媽。」

  納西莎皺起眉頭。

  扎克利思量了一會,說:「既然黑魔王沒有殺她,那老魔杖……」

  「老魔杖的主人依舊是她。」德拉科迅速地說,然後諷刺地笑了笑,「這該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同樣也是意料之外,」扎克利淡淡地說,「誰會想到……」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手臂。

  德拉科和納西莎只愣了一瞬,下一秒就變了臉色。

  扎克利苦笑,「他在召喚食死徒。」

  「你必須得去。」納西莎說,「除非你想在他失敗之前就明確自己現在選擇的立場。」

  扎克利干巴巴地說:「這我當然清楚,但在那之前……」他轉眼看向德拉科,「我要怎麼向那個人解釋你從我這裡逃出去的事?」

  德拉科了然得點點頭,隨即抽出魔杖對准扎克利,陰森森得笑了笑,「那麼,祝你好運。」

  身體被一陣不適的擠壓後,扎克利出現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那兒已經聚集了食死徒,他走到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人群中。

  肩膀傳來的疼痛讓扎克利蒼白地戰栗著,濃郁得血腥味刺得他皺起眉頭——馬爾福那家伙下手真狠。周圍的食死徒細碎的議論聲讓他的神經突突直跳。

  但很快扎克利就沒心思在乎這些了——他看見那個人從暗處走了出來。幾乎在同一時間,原本細碎的聲音消失了。

  扎克利以一種敬畏的姿態低下頭來,臉上戴著的面具讓人看不見他的神色。

  ……

  扎克裡走後,地牢再次變得靜謐起來,納西莎看著一言不發的德拉科,冷靜地說:「這是個機會。」

  德拉科愣住,然後點頭。

  沒有人監視,沒有人阻撓,既然黑魔王的失敗已經注定,那麼必須要有一個足夠代表馬爾福家的人站在台面上支持鳳凰社,為了戰爭結束之後扎住腳步。還有誰能比他更適合?他有些擔憂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賽拉,說:「媽媽……」

  沒等他把話說完,納西莎便淡漠地打斷他,「我知道。」

  德拉科緊抿著嘴唇,不再猶豫,轉身快步走出地牢。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納西莎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都走了。」

  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原本緊閉的眼睛緩緩地睜開,賽拉目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就像一個人偶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輕微到了極點。

  納西莎冰冷地卷起唇角,「既然沒有殺你,那個人就選擇了失敗,你現在這個模樣可不像個死裡逃生的人,不是應該心存感激嗎?」

  賽拉轉動眼珠,冷冷地瞥向她。

  納西莎卻毫不在意,「如果我是你,就會抓住這個機會逃跑。戰爭結束之後,那些知道你身份的食死徒肯定會把你供出來,畢竟誰都不想再呆到阿茲卡班。」

  好半響,賽拉咽了咽喉嚨,輕聲問到:「為什麼不殺了我?」如果被人知道馬爾福家的繼承人和黑魔王的後裔有羈絆,那麼他們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納西莎挑起眉梢,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你在說什麼?我可不忍心傷小龍的心。」

  賽拉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坐起身來,口袋裡的異物讓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伸手掏出來——那是一劑魔藥,金色的流光讓人炫目。她面無表情地盯著手裡的東西,說:「如果想我走,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她沒有習慣性地摩挲自己的魔杖——那東西已經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

  納西莎輕笑一聲,說:「相信我,如果不是別無選擇,你連睜開眼睛的機會都沒有。」

  「原因?」賽拉歪頭問。

  納西莎收斂了神色,輕聲說:「那個人既然想讓你活下去,就不會毫無計劃。他一定會為你鋪好後路,連我都想到了戰爭結束後食死徒的背叛,他當然不會毫無准備,恐怕剛在召喚食死徒的目的就是這個。」

  賽拉安靜地坐在床上,沒有說話。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會有什麼影響,甚至……也不知道他的失敗是不是等同於死亡。」納西莎頓了頓,臉色晦暗不明。黑魔王為他的後裔可以付出到什麼地步?包括生命嗎?這樣的猜測可笑之極。「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活著才是最好的結果——而這也是他所有行為的唯一目的。」

  賽拉諷刺了笑了笑,「不,他只是改變主意了而已,或許活著的我對他來說有更大的樂趣。」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被遺棄後的絕望?

  被背叛後的憎恨?

  一無所有的空洞?

  她不會忘記當他對自己發出死咒時是多麼的決絕。

  如果角色對換,她是不是也能毫不猶豫地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會。

  她回答自己。

  所以她才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能那麼輕易的做到?

  賽拉抿抿嘴,起身朝門外走去。

  「等等。」納西莎叫住她,得到她的注意後,說,「最好不要用壁爐,魔法部會有記錄。」

  「……謝謝。」

  賽拉毫不猶豫地走進昏暗的隧道,牆壁上的燭火在視線裡面不停的跳躍,她摩挲著手上的藥劑,冰冷地笑了起來。

  最後,一飲而盡。

  她說過,會在地獄裡等他。

  而現在……到底是誰會先下地獄?


第九十五章:嗯……三年後(1)

  ——三年後,魔法部法律執行司。

  德拉科大步走進辦公室,將手中的文稿扔在了桌上——這個隨意的動作讓扎克利挑起眉梢,然後目光飄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德拉科。

  後者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悠閒地用魔杖在杯子邊上點了點,然後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並慢吞吞地重復這個動作,灰藍色的眼睛很是專注地凝聚在空氣中的某一點,似乎那裡正有個停留的金色飛賊。

  扎克利也不吱聲,拿起他送來的文件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當然,他確實有認真看的。戰後這三年魔法界的重新整頓已經有了成效,那些逃脫在外的食死徒基本都已經抓捕回來躺在阿茲卡班喝茶,至今只有那麼幾個沒有審判了。想到自己過不久就不用再和威森加摩那些老家伙打交道,扎克利原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好了。

  靜謐地辦公室裡只有細微的翻頁聲。

  兩個人就這麼耗了好一會,扎克利將文件放到左邊已經處理過的文件堆裡,然後輕咳一聲,成功引來了對面年少老成的貴族注意,他微笑一下,「馬爾福先生,您還有事嗎?」逐客意味不言而喻。

  德拉科冷漠而又高傲地揚起下巴,微微卷起唇角,露出一個假笑,說:「扎克利先生,您是不是忘記什麼?」

  扎克利愣了愣,接著反應過來,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立即坐直了身子,雙肘撐在桌上,有些無辜地說:「忘記?噢!或許有這個可能,你知道法律執行司的事情總是堆滿了,或者我真的忘了什麼也說不定。唔……你覺得我忘記什麼了?」

  幸災樂禍的模樣讓德拉科的後牙槽一陣酥癢,他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了,但他還是有辦法將它固定在原來的位置上。目光從布雷恩的臉上移到了他的手臂上,他若有所思地瞇了下眼睛,「布雷恩先生,或許我不清楚您忘記了什麼,但是……你想知道我還記得什麼嗎?」

  扎克利神情自若地笑了笑,「唔……或許我今天忙糊塗了,馬爾福先生,您到現在為止到底想表達什麼?」

  德拉科假笑著道:「你還能裝模作樣多久呢?」說完,他倨傲地揚了揚下巴,從衣袍的內層裡拿出兩封請柬放在桌上,「周末晚上馬爾福莊園的晚會希望您出現,我代表馬爾福家族表示——並不希望你一個人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沒有再看扎克利,便轉身離去,合上門的那一刻,所有的神色都收斂了起來,他側過頭冷冷地撇了眼冰冷的大門——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戰爭結束了,黑魔王當眾灰飛煙滅,大批食死徒被關進了阿茲卡班,可是……果真如此嗎?

  這個象征著公正的房間裡面正坐著一只漏網之魚,他的手上沒有標記,也沒有任何食死徒指認他,仿佛從未看見過這個人。最後那天晚上,他甚至還抓住了數十個食死徒來表明立場,魔法部和威森加摩裡沒有一個人懷疑他。

  一個沒有標記的貴族對那時的魔法界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寶。

  所以……這個人才會堂而皇之的坐在這裡面。

  德拉科勾起食指,輕輕抵在唇上——同樣人間蒸發的,還有……

  想到這裡,他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離開。

  辦公室內,扎克利悠閒地拎起兩封邀請函,微微一笑,便走進壁爐,綠色的光芒散去後,他回到了扎克利莊園。

  德森是布雷恩家的管家,曾經是父親的得力又忠誠的助手,但在最開始黑魔王猖獗的時代,一次意外讓他失去了魔力,對此父親一直對他有所愧疚。德森在第一時間就出現在布雷恩的身邊,畢恭畢敬地等待命令。

  扎克利無奈地說:「德森叔叔,這兒也是您的家。」

  「少爺有什麼吩咐?」德森依舊古板地回答。

  扎克利歎了口氣,問:「她呢?」

  「小姐在溫室。」德森說。

  扎克利點頭,邊走邊從懷裡拿出請柬,羊皮紙的四角勾勒著暗色的底紋,延伸出來的線條又交織成馬爾福家徽。他覺得這礙眼極了——無聊的馬爾福式做派,不過卻意外地適合那些投機倒把的家伙。看來三年的時間很短,馬爾福家的本性沒有任何變化。

  面前的落地窗讓他回過神來,一眼就看見了溫室裡仰躺在椅子上的女人,陽光讓她的頭發比黃金還要耀眼,她身上穿著從麻瓜世界帶回來的衣服,白色的吊帶連衣裙勾勒出迷人的身材,裙擺撩到了大腿處,暴露地不像樣子——麻瓜世界已經以此為美了嗎?

  扎克利走上前去,影子遮住了她大半的身子,就這麼低頭俯視著她,輕輕的呼吸聲消散在空氣中,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在向前微傾的那一刻,一切截然而止。

  「你在看什麼?扎克利。」她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扎克利轉身坐在她身側,將自己的衣袍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隨意地撩起一縷金發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在想,三年的時間很長,兩個月前你出現我面前的時候我幾乎要認不出你。」

  「或許吧。」她撐了個懶腰,側過身子,一只手撐在下顎上,淡漠地看著他,「可你還是叫出了我的名字。」

  扎克利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我是個念舊的人。」

  她撇撇嘴,像是想到什麼,目光瞥向他的手臂,瞇起了雙眼,「有些人可是連念舊的機會都沒有,你說是嗎?布雷恩司長。」

  「還記得您是我的榮幸。」扎克利笑瞇瞇地說。「可對某些人來說就正好相反了,您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如鯁在喉。」

  ……

  三年前,黑魔王的失敗衍生出了兩種情緒,一種是勝利後的狂喜——源頭已經消滅,食死徒陸續落網,魔法世界迎接來了暴雨後的彩虹,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加讓人舒暢的?

  而另一種卻是僅僅在鳳凰社內傳播的擔憂——潰散不堪的食死徒全部都一口咬定黑魔王沒有後裔,就像是從未出現過這個人,又或者是……完全不記得這個人的存在。

  沒有看到期望的反應,她興致焉焉地說:「行了,把你在辦公室那套收起來。」

  扎克利寵溺地笑了笑,然後把邀請函遞到他面前。

  目光在觸及馬爾福家徽的那一刻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便移到他的臉上,「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馬爾福的邀請函。」

  她死死地盯著他,「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果然人一長大就不可愛了。扎克利正色說:「哦,莫裡……不,康狄納小姐,您都回來兩個月了,總不能指望那邊沒有一點消息。」

  她結果邀請函,指腹摸索著上面精致的暗紋,「我記得我沒有出過布雷恩莊園。」

  「可你拿著你父母的魔杖到古靈閣轉了一次,還從裡面拿出了不少金加隆,鳳凰社的爪子總會若有若無地伸到魔法界的每個角落。」扎克利說,「看來兩個月是你的小情人忍耐的極限了,他今天迫不及待地踹開我的門。」

  她諷刺地笑了一聲,「或者也是鳳凰社忍耐的極限,他們想迫不及待地拔除我……你為什麼不和他們合作呢?我的出現對你來說是很大的麻煩,你應該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就把我扔進阿茲卡班。」三年前所有人都想她死,三年後又會有什麼不一樣呢?既然原因沒有變,結果也不會岔到哪裡去。

  原本上揚的唇角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僵硬,他沉下臉,漠然地看著她,「賽拉,適可而止。」

  她抿抿唇,撇開腦袋不再看他,低聲說:「……如果有選擇,你也不會願意記得我。」

  扎克利沉默了,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他注視著她的側臉,長長的睫毛似乎因為它的主人正在緊張地等待答案而微微顫動。扎克利緩和了神色,輕聲說:「想去參加晚宴嗎?」

  她輕輕點頭。

  「康狄納莊園依舊修繕完畢了,你隨時可以回家。」扎克利說,「記者方面應付得來嗎?」

  「……或許。」

  扎克利揚起頭來,目無焦距地望向蔚藍的天空,微笑著說:「以康狄納家族唯一後代的身份參加晚宴,你的出現一定是最耀眼的。」

  眾所周知,康狄納家族在那個最黑暗的時代被黑魔王毀之殆盡,而在不知情人的眼裡,這代表了一個純血家族對抗黑魔王後遭到報復。

  真相將隨著亡者長眠地下。

  碧綠的眼睛微微轉動,從她現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潔的下顎。

  她突然想到了那個在走廊上,牽著她的手護送她回寢室的男孩,黑暗裡的輪廓和此時重疊,變得模糊不清。

  康狄納家族唯一後裔回歸的消息占據了預言家日報的所有版面。那個消失已久的人帶著陌生的姓氏在照片上對所有人微笑,有些僵硬,帶點緊張和怯意。她身邊的扎克利·布雷恩像個騎士一般摟住她的肩膀。

  當周圍人以一種高深莫測或者欲言又止地目光看著德拉科時,他回以絕對完美的紳士微笑,仿若今天與平時無任何差別。他並不是在裝模作樣,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包括她今晚會出現在馬爾福家的晚宴上——他的訂婚晚宴。唔……他或許有些期待看到她出現時的臉色了。

  帶著這點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情,德拉科避開了近幾日刻意在他面前轉悠的父親,決定出門走走。

  在他消失在壁爐裡面的下一刻,盧修斯頓時沉下了臉,迅速地拿起斗篷,在壁爐前猶豫了一會,還是轉身走出了馬爾福莊園。

  一個幻影移形後,盧修斯出現在了一個充滿綠意的果園中,迅速地走向不遠處的一個村莊,偶爾幾個路人對這個用黑袍遮住身形,只露出一縷金發的人帶了點好奇,但很快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盧修斯停在一座兩層高的樓房門口,還沒有來得及敲門,木門便被人從裡面打開了,眼前的情景讓盧修斯愣住了,好一會才遲鈍地想起該有的禮儀,用一種因為極力克制什麼而有些怪異的聲調說:「午安,菲拉小姐。」

  「哦,午安,盧修斯。」女人歪著腦袋,木木地打了聲招呼,然後說,「有事?」

  盧修斯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片光溜溜地頭頂,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哦……對,有事。」他記得這上面原來有一種名為頭發的東西,紅色的,在陽光下像烈火一般燃燒。

  似乎這才察覺到他的目光,菲拉面無表情地摸摸腦袋,微瞇了下眼睛,原本毫無情緒地藍眼睛裡飄出了類似滿意的情緒,「你可以摸摸看,手感不錯。」

  盧修斯立即回過神來,「謝謝,不用。」好一會,他又慢吞吞地說,「造型……不錯,很不錯。」

  「我也覺得,但是西弗勒斯今天早上看的時候把房子毀了一半,真是太可怕了。」

  一個始終面無表情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才是太可怕了。

  「我都快被他嚇哭了。」

  哦,那真是奇跡。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搭理我,實在太過分了。」

  任誰看見自己老婆的頭頂像火災現場一干二淨都不會淡定的。

  盧修斯輕咳了一下,終於拾回了好久不見的微笑,「或許你讓他……驚艷地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菲拉歪著腦袋想了想,眼睛微微瞇起了些,以此來表達「這不可能……吧」。盧修斯覺得住在這裡的兩個人可以組成面癱組合了。當初知道那個陰沉的老朋友居然開起第二春的時候,盧修斯有種「啊終於可以看到黑蝙蝠冒出粉色泡泡了」,當知道起點居然還是一夜情的時候他頓時覺得「啊不錯啊下手蠻快啊懂得先上車後補票啊」,當他看到菲拉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世界太凶殘了。

  【一個始終面無表情的天然呆,但在冒出壞水的時候她就是個人間凶器。】這是那個波特的教父的老婆給出地評價。

  ——太貼切了。

  「他平時雖然很含蓄但是否發火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尤其早上他把……」平淡無波地聲調突然頓住,菲拉小小地歎了口氣,「對了,你來找他?」

  所以你能把話說完嗎到底發生了什麼!盧修斯突然為自己此時來拜訪西弗勒斯的決定感到猶豫,但為了自己的兒子……他暗自咬咬牙,微笑著說:「當然,他在家嗎?」

  「在地下室,」菲拉木木地說,「你最好先敲敲門,我怕他會殺了你。」

  「……謝謝提醒。」

  「我要出去一趟,要幫你帶口棺材回來嗎?」菲拉說,「或者你先寫好遺囑,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了我是肯定會帶著西弗勒斯跑路的雖然你家只有一個繼承人但小說上常說那種遺孀結新歡為家產和兒子爭斗或者繼父對繼承人各種陷害各種捆綁各種滴蠟……」

  「謝謝,我想不用。」盧修斯保持僵硬的微笑,迅速地打斷她,然後做了一個毫無風度的舉動——他大步向前一跨,手輕輕帶著菲拉轉了一圈,便是他在屋裡,她在門外了。「早去晚會,再見。」他迅速地把門合上。

  門外的菲拉吐了下舌尖,轉身離開。

  盧修斯深吸了一口氣,僵硬地扯扯衣擺,走到地下室門口的時候,他想到了菲拉的光頭。他重重咳嗽了兩聲,希望以此來引起裡面人的注意,意料之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輕輕叩門,「老朋友,是我。」他側過身子推開門,以此來躲避五光十色的攻擊咒語。

  地下室靜悄悄的,昏暗的燈光讓房間蒙上了紗,裡面蔓延著奇怪的味道,像是魔藥和……香水的混合物。盧修斯轉了轉眼珠,終於在角落裡的沙發上找到了某個死氣沉沉的人。

  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黑的臉,緊皺的眉頭幾乎要擰出墨水來了。

  就在盧修斯掙扎著要不要撤退的時候,黑臉的主人看向了他。

  盧修斯想了想,還是……再想想吧。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陰冷的聲音狠狠敲碎了他的猶豫——不用想了,他要撤退。

  「我一直在找原因。」冰冷的腔調幾乎能把人的耳朵給凍住,「兩個月前,你出現的時候,『不小心』提到了那個……波特夫人。」

  原來菲拉今天不是無差別攻擊而是瞄准了他。

  盧修斯回憶著當初的對話,那個時候他得到了某個人的消息,立即找斯內普商議。

  【賽拉·莫裡斯回來了,半個小時前她出現在古靈閣。】

  斯內普拿著書,翻頁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掩飾了過去。【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盧修斯冷笑著,【你該不會以為她只是缺錢花隨便取點錢順便買點女孩子的漂亮衣服吧。】

  【或許。】斯內普漫不經心地說。

  【別裝傻了,西弗勒斯。】盧修斯硬邦邦地說,【你真以為我相信你的那套說辭?嗯?】

  【用詞錯誤,盧修斯。】斯內普慢吞吞地說,【不是我的說辭,是所有目擊者的。】包括鳳凰社在內的所有目擊者。

  盧修斯嘲諷地勾起嘴角,【呵,『救世主讓黑魔王化為灰燼』,然後呢?那些被捕的食死徒不約而同地『忘記』了那個人唯一的後裔,又或者……原本應該呆在阿茲卡班的扎克利·布雷恩現在正悠閒地坐在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辦公桌前。當初那個人最後一次召喚,只有你和布雷恩擁有完整的記憶,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到最後,他狠狠地加重了語氣。

  斯內普合上了書,安靜地看著盧修斯,一字一頓,很是清晰地說【他死了,這是事實。】

  盧修斯壓抑著極大的怒氣,他想了想,突然冷笑了一聲,【你和他做了交易?你那麼相信他?你難道不怕菲拉像莉莉一樣消失?】

  這句話讓空氣猛然沉寂起來,斯內普的目光像利劍一般幾乎要刺穿盧修斯。

  之後兩個人再無交流,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盧修斯現在回想起來,他只不過用了點激將法,順帶著提了一下那個名字。他當時也知道,西弗勒斯的反應只是為了菲拉而已。

  他終於明白光頭的來源了——一定是菲拉調查了關於莉莉·波特的事情,發現了她們兩人非常「巧合」的有著一頭火紅的頭發。

  可以盧修斯對老朋友的了解,那可真的是巧合啊。

  「她聽到了?」盧修斯壓低聲音,輕聲說。

  斯內普盯著盧修斯,將他身上的寒毛都涮了一遍後,慢吞吞地說:「讓我猜猜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繼續上次的談話?」

  天雷勾地火!

  山路十八彎!

  柳暗花明峰回路轉!

  盧修斯愣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沒想過對方正在冒壞水,在權衡了利弊後,他揚起異常熱情地笑容,大步走進房間,坐在斯內普對面的椅子上,「我對上次的出言不遜感到很抱歉,西弗勒斯,你知道我絕無一絲惡意,當然,菲拉的事情我會彌補的。」

  很多年以後,盧修斯無比後悔他沒有及時撤退。

  當他走出屋子的時候,神情恍惚地看著面前正提著大包小包准備進屋的人間凶器……哎。

  【我找到納吉尼的時候,它已經死了,死的僅僅是一條爬蟲罷了。】

  【我用了很長時間來猜測他的舉動。】

  【僅僅是為了一個小女孩罷了。】

  【他把所有食死徒關於她的記憶都消除了,除了我和布雷恩。】

  【我當時戴著面具,他一眼就找到了我——『你是一個斯萊特林,你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有益的。』】

  【他和布雷恩做了交易,消除黑魔標記的代價就是幫她鋪一條平坦的路。】

  【布雷恩是明處的後盾,那個人是暗處的利劍,而我……則是鳳凰社與她之間的平衡者。】

  【她活著,所有人都可以安然無恙,她要是死了……呵。】

  【為什麼要牽扯德拉科?呵,盧修斯,她選擇的是德拉科,你和那個人是准親家,你可千萬要幫她掩蓋好身份啊。】

  【恭喜了,盧修斯。】

  同喜……呵呵呵……同喜……


第九十六章:嗯……三年後(2)

  德拉科猜想過無數次他們再次相遇的情形,卻沒有預料到是這種情況。

  那個三年前總是怯生生躲在他身後的女孩子如今微微伸展著雙手,神色漠然地站在落地鏡前,任由剪裁師擺弄身上寶藍色的禮服。金色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露出白嫩的脖頸。

  「這是您的禮服,馬爾福先生。」定制店的店員將黑色的衣袍遞到他面前,微笑地說,「請移步試衣間,看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只是愣愣地透過鏡子看著她。

  突如其來的相遇讓他原本准備好的那些輕蔑鄙夷的用詞全部蒸發了。

  她驀然抬起眼來,從鏡子裡對上他的視線,一瞬間,臉上的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賽拉抿抿嘴,露出一個羞澀地微笑,輕聲說:「我准備穿這件參加您的訂婚晚宴,您覺得怎麼樣?馬爾福先生。」

  德拉科瞬間收斂了神色,他用一種挑剔地目光掃視了一遍,「我以為你的眼光應該更好些。」

  「不會失禮就足夠了。」賽拉微笑著說,「總不能喧賓奪主,對了,雖然請帖上沒有表明,但我聽說……格林格拉斯小姐是今晚的女主角。」

  德拉科挑起眉梢,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來,「康狄納小姐似乎對此很不滿意?」

  「誰知道呢?」賽拉對著鏡子隨意地扯了扯裙擺,讓它看上去更工整些,對著身邊的服裝師說,「這樣就差不多了,謝謝。」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賽拉轉過身來,碧綠色的眼睛第一次直視他,她拎起裙擺,行了個優雅的禮,輕聲說:「那麼明晚見,馬爾福先生。」

  說完便轉身進了更衣室,可還沒等她把門合上,蒼白修長的手突然握在門上,把它摔開,緊接著胳膊被人粗魯握住,即便知道這只手的主人是誰,賽拉還是露出驚訝的表情——這可不像那個人會做的事情。

  「——幻影移形!」

  一陣令人不適的眩暈過後,賽拉被粗魯地握住脖頸,狠狠地抵在樹上,她疑惑地看著眼前咬牙切齒的男人,艱難地說:「你……是打算在這裡……殺人拋屍嗎?」

  德拉科陰晴不定地瞪著她,灰藍色的眼睛裡盡是毫不掩蓋的怒氣,直到她白皙的面孔因為窒息微微泛紅,才松開自己的禁錮,只是用拇指細細摩挲著她頸上白嫩的皮膚,仿佛一用力就可以在上面戳個窟窿。「康狄納小姐,在我面前就不要裝模作樣了,你想玩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馬爾福先生。」賽拉微笑著說,「不過說起裝模作樣,我想我是怎樣都比不上一個馬爾福的,您說對嗎?」

  德拉科嗤笑一聲,「你現在的表現讓我對你改觀了,誰教你的?那個布雷恩?」

  「作為斯萊特林,總有些東西是天性。」賽拉說。

  「可別忘記你是個半途輟學逃跑的膽小鬼。」德拉科貼近她的臉頰,諷刺道,「你也夠資格稱自己為斯萊特林?」

  唇角的弧度瞬間僵硬,賽拉冷冷地盯著德拉科,好一會,才冷哼一聲,舌尖靈活地顫動著,詭異地嘶嘶聲在兩人之間蔓延。

  德拉科突然變了臉,猛然把她往一遍推開,賽拉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她幸災樂禍地看著臉色極差的德拉科,「需要我幫您翻譯一遍嗎?馬爾福。」

  德拉科面色陰沉地向四周張望了一番,確定周圍沒人後,又抽出魔杖狠狠揮了幾下,最終他咬牙切齒地盯著賽拉,「看來我高估了你腦子的容量!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去阿茲卡班嗎?」

  賽拉隨意地扯弄這微微褶皺的衣袖,「哦?迫不及待的不是你們嗎?」

  「我……們?」德拉科挑眉。

  「對,你們。」賽拉冷笑著說,「你送來那張請帖,難道不是哈利·波特的意思?看來這三年裡你們之間合作的很好……應該說從三年前開始。」

  德拉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所以,你以為明晚的宴會只是個陷阱?」

  「……不管怎樣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賽拉抬眼瞟向他,「你真要娶她?」

  德拉科愣住,一時忘記說話。

  賽拉抿抿嘴,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最後停留在孤注一擲的表情上,看到這樣的她,之前的怒火瞬間消散,德拉科甚至是有些期待地盯著那張殷紅的嘴唇。

  ——可她最終還是扭過頭去,帶著些落寞和……不甘。

  「……我現在沒有魔杖,你送我回康狄納莊園。」

  談話不歡而散,德拉科把賽拉丟到康狄納莊園之後,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康狄納莊園重新裝潢了一遍,所有的東西煥然一新。

  賽拉走進屋子,剛把外套脫下,就看到恭敬地站在門邊的德森。她皺了下眉,「你怎麼在這裡?」

  德森行了個禮,一板一眼地回答:「布雷恩少爺吩咐我,在您得到家養小精靈之前,暫時由我照顧您的飲食起居。」說著,便伸出手打算接過她手上的衣服。

  賽拉避開他,隨意地將衣袍扔在沙發上,「多管閒事。」

  德森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低聲說:「甜點已經准備好了,您現在需要嗎?」

  賽拉應了一聲,只一會德森就遞來了芒果色的點心,她用勺子挑起一塊放入嘴裡,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愉快地瞇起雙眼,眼角瞥向旁邊站著的德森,有些惡意地說:「看來你今天匯報的時候不會得到好臉色了,我今天碰到了德拉科。」

  「少爺並未吩咐我監視您,康狄納小姐。」

  「可他一定會問。」賽拉聳聳肩,扯下頭上的發簪,金色的頭發散落下來,她一邊扒拉凌亂的頭發一邊說,「那家伙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倨傲,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爆,我就挑撥了兩句就快炸了。」

  「……您或者小看他了,一個貴族的修養不會僅此而已,何況馬爾福先生已經在政壇歷練了三年。」德森說。

  「那可不一定,」賽拉懶洋洋地倚靠在枕頭上,「自己冒著生命危險的救下來的女人回來兩個月沒給自己一點消息,還住在死對頭家裡……誰會忍住呢?」

  「這說明馬爾福先生是在乎您的。」

  「當然,這就是我今天要證明的,」賽拉說,「說起來還得感謝扎克利得到的消息,才能有今天的『巧遇』。」

  德森頓了頓,緩慢地說:「容我提醒您,康狄納小姐,這三年馬爾福和格林格拉斯走得很近,明晚的宴會據說是兩家的訂婚宴。」

  「就憑一個沒有女主角沒有任何提示的普通請帖?」賽拉嗤笑道,「雖然不知道盧修斯·馬爾福在計劃什麼,但既然我回來了,那個位置就只能是我的。」

  「那麼在這裡提前祝賀您了,馬爾福夫人。」德森畢恭畢敬地說。

  「這個稱呼要是讓扎克利知道了,他的表情肯定很有趣。」賽拉笑了笑,隨即有些出神地望著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燈。

  在確定那個人死亡之前,盧修斯·馬爾福不會輕舉妄動,這是他和那個人的交易——一個馬爾福姓氏換來獨子的存活。

  「德森,魔法界還有什麼類似禁林的地方?」賽拉問。

  「……這兩天我會把資料交到您手上。」

  「嗯。」

  她得快點找到那個人,即便是屍體化成了灰燼,她也得找到他……然後毀滅地干干淨淨。

  若是還活著……

  瞬間失衡的心跳讓她有些恍惚,她咬住唇角,猛然閉上眼睛。

  三年來她找了那麼久,即便故意將自己置於險地都沒有奇跡發生,若是還活著,又怎麼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他死了……這消息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可喜可賀,包括她,像他那種人……死了最好!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把你從高處扯下來!你會摔得粉身碎骨!!!我在地獄裡等看你狼狽的模樣!永遠不會原諒你!】

  那麼強大的一個人,即便是死了,也總會留下些什麼。

  她要踩在他的骨灰上,嘲弄他愚蠢的決定,居然為了區區一個後裔便放棄一切步入死亡。

  直到耳畔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德森才將薄毯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一聲近似哭泣的低喃消散在空氣中。

  ☆小番外☆

  戰爭結束一周後,他回到了布萊克莊園。

  西裡斯有些茫然環視著周圍,好一會才抽出魔杖,點亮了牆壁上的蠟燭。

  這兒已經破敗的不像樣子了,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完全看不出是個古老的貴族莊園,幾乎和尖叫棚沒什麼區別。它在一個月前還被莫莉打掃的干淨整潔。可戰爭結束後,沒有人願意再來這裡了,這兒承載了太多傷痛和離別,尤其對他來說。

  每當面對這裡的時候,西裡斯就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從記事開始,他就和這個家族八字不合,叛逆、爭執、除名。

  站在昏暗的大廳裡,他幾乎還能聽到激烈的爭吵聲,可回過神,這兒依舊死寂一片。

  西裡斯疲憊地揉揉鼻梁,轉身朝一個巨大的綢布走去,猶豫了一瞬,他用力把它扯了下來。

  「——噢!你這個該死的雜碎!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裡!滾出去!你這個骯髒的東西!!」

  歇斯底裡的謾罵聲毫無意外地響起,西裡斯微微揚起頭來,看著畫中那個猙獰的女人。在年幼時光,母親總是端莊的,坐在椅子上溫柔地凝視著在草坪上吵鬧的他和雷古拉斯。

  「你這個臭蟲!快從這裡滾出去!!!」

  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似乎從他進入格蘭芬多開始,又或者他離家出走,還是他正式加入鳳凰社?

  他記不清了,阿茲卡班磨滅了他太多東西,他對這個家族唯一記得的就是無止境的謾罵、詛咒——就如現在這般。

  西裡斯疲憊的歎口氣,秋現在懷孕了,他要盡快給她一個溫馨的婚禮,他將會有一個充滿歡笑的家庭,想到這兒,他舒緩了神色。

  「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了。你能不能休息下?」西裡斯無奈地說。一切結束之後的茫然和疲憊讓他想回到這個家訴說些什麼,哪怕對著畫像也好。

  可是收效甚微,那個歇斯底裡的貴婦依舊在咆哮。

  西裡斯有些煩躁,看來他不能指望在這個家裡有個美好的結局了,哪怕就一秒鍾。於是帶著「盡早結束」的心情,他加快了語速,「戰爭結束了,黑魔王已經……消失了,那些食死徒正在威森加摩接受審判,不過是個形式而已,他們會被關進阿茲卡班……」

  他說著說著,突然感到有些怪異。

  似乎……太安靜了些。

  他抬起頭來,呆住了。

  原本昏暗的畫像猶如散去迷霧一般,變得燦爛耀眼。

  那雙瘋狂渾濁了許多年的藍色眼睛在這一刻卻如海洋一般,包容、柔軟,猶如一個充滿慈愛的母親。

  「嗯?然後呢?」女人微笑著說。

  「然後?」西裡斯呆呆地重復著,對如此溫和的態度感到不可置信,渾渾噩噩地說,「哦,戰爭的損失很大,那些被破壞的地方正在重建,有……有很多人死了,他們……」

  女人對他招招手,示意他走進些。

  西裡斯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向前跨了一步,胸口幾乎貼上畫像。

  女兒蹲下、身來,蔚藍的眼睛與他平視,伸出蒼白的手,想要撫摸他的臉,西裡斯不由自主地想要握住,可那觸感僅僅是冰冷粗糙的畫布而已,於是他把臉頰湊了上去,碰觸著女人的手。

  「這只是一個巧妙的小咒語,鑰匙是後裔的一句話,只要表達出『黑魔王失敗』就足夠了。」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來,這一切太奇妙了,緊接著有些心驚膽戰起來,恐懼下一秒這一切都會破碎。畫像延續了主人的記憶與情感,現在……代表了什麼?

  太久了……久到他甚至已經不記得母親對他和顏悅色的模樣了。

  「黑暗的時代來臨,布萊克面臨最嚴峻的選擇,榮耀或者毀滅。不能如賭徒一般孤注一擲,決定一切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長者作為煙霧臣服於黑暗,五個幼子……一個效忠黑魔王,崇尚黑暗;一個歸順白巫師,堅持正義;一個送入麻瓜世界,避開戰爭;一個依附狡猾的投機者,立於不敗與存活;一個隨風向伺機而動,為勝者加重籌碼。總會有一個活下來,把布萊克的血脈延續下去,總有一天,布萊克家族的輝煌會再次呈現。」

  溫柔和藹的聲音如風一般吹拂人心,也如利刃一般讓他變地千瘡百孔。

  他瞪大眼睛,淚流滿面。

  「不……」他不可置信地呢喃出聲。

  「戰爭帶走亡者的靈魂,但是……」女兒溫柔的笑了起來,專注地凝視著他,「西裡斯,你於黑暗中存活下來,我為你感到慶幸,你一直是我的驕傲,從未變過,梅林作證。」

  「——不!」

  無止盡的悔恨鋪天蓋地的朝他湧來。十指用力按在畫像上,他恨不得把自己鑲嵌進去用力擁抱他的母親,撲進那幾乎就要消逝在記憶中的懷抱。

  「——不!不!!媽媽!!!」西裡斯瘋狂地捶打牆壁,「媽媽!!不!!!」

  痛苦、悔恨、內疚、瘋狂、自我厭棄……

  他想將過去的自己撕碎,想要補償,想要擁抱他的母親……

  可他現在感受到的,只是冰冷、粗糙的畫布而已。

  畫中的女人慈愛而又悲哀地望著他,在他臉頰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地撫摸著。

  最終,他無力地跪了下來,捂著臉,透明的液體從指縫中溢出來。殘破不堪的聲音從蒼白的嘴唇裡吐露出來。

  「媽媽……對不起……原諒我……對不起……」

  ☆小番外結束☆

  ——馬爾福莊園。

  當賽拉挽著扎克利的臂彎走進大廳時,無數視線都投向了他們,緊隨而來的是一陣竊竊私語。

  「不愧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司長,和您一起出現在這裡實在是榮幸。」賽拉保持著完美的微笑,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到。

  「我到認為是他們對康狄納唯一的後裔感到好奇。」扎克利懶散地說,「別忘了前段時間你占了預言家日報的頭版。」

  賽拉不著痕跡的掃視了一遍周圍的人,目光最終在左側停留了下來,唇角挑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也不一定都是好奇吧。」

  她挽著扎克利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過去,在距離二人兩碼的位置停下,微微頷首,「好久不見,布萊克先生和……波特先生。」

  哈利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好……好久不見,莫……康狄納小姐。」想到她的身份,他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碧綠的眼睛向四周掃視了一圈,似乎想從人群中找到什麼。

  哈利身旁的西裡斯皺緊眉頭凝視著眼前變化極大的女孩——充滿自信,這是一朵張揚綻放的玫瑰,和三年前那個戰戰兢兢躲在小教室的女孩完全不一樣了。

  「我以為以你們的身份不會出現在這裡。」賽拉意有所指地說。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水火不容,這誰不知道呢?「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那可真是遺憾。」

  「不……我們……」哈利尷尬地扯了扯領子。

  「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想來看看。」西裡斯硬邦邦地說。

  賽拉在扎克利的輕笑聲中提起裙擺行了個禮,「榮幸之極。」

  西裡斯的眉頭皺地更深了。

  一時間詭異的沉默在這個角落裡蔓延。

  扎克利正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的時候,突然僵住了身子,又在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時候恢復過來,他神情自若的在賽拉耳邊低語:「那邊有魔法部的人,需要過去問候一下……一起嗎?」

  賽拉搖搖頭,她想了想,扭過身子,將扎克利脖子上原本就沒有不妥的領結扯弄了一下,這樣隨意的舉動在外人眼裡看來無比親暱,讓之前就在猜測他們關系的人的眼神更加曖昧。

  晚宴上有不少剛畢業的斯萊特林都認識賽拉,在她成為康狄納之前,還是以麻瓜身份進入斯萊特林的,這在當時可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你在打什麼壞主意嗎?扎克利。」賽拉用僅僅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碧綠色的眼睛裡一片沉寂。

  扎克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誰知道呢?」

  看著扎克利的背影淹沒在人群中,賽拉皺起眉頭,她感到有些不安。

  是的,不安。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她有些煩躁地回過頭來,看到救世主正同樣不安地四處張望時,她又舒展了眉頭,「波特先生,你在找什麼呢?」

  哈利僵了一瞬,「不……我是說……不,沒什麼。」

  「是嗎?我還以為……」說著,賽拉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輕笑出聲。

  這讓哈利的身子更加僵硬了,知道西裡斯開口才略微松了口氣。

  「我看了預言家日報,」西裡斯說,「你剛回來,如果在一些地方有不方便的話,來布萊克莊園找我吧。」

  賽拉驚訝地說:「找你?不……我是說,你現在住在布萊克莊園?你不是……」她意有所指地停住。

  「發生了一些事情,」西裡斯的臉上劃過自責和悔恨,但很快淹沒下去,他故作輕松的聳聳肩,「秋也知道你回來了,她這幾年很擔心你。」

  看來這三年她是真的錯過了許多,是什麼能讓曾經那個沖動、粗神經、大大咧咧的教授變成現在這樣?仿佛一切浮躁都已經沉澱下來。

  直到現在,賽拉才略微收回了身上的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一直呆在麻瓜世界四處旅游。」

  察覺到她的善意,西裡斯松了口氣,他暗暗朝身邊還不怎麼穩重的孩子使了個眼色。

  「我……看到了熟人,先離開一會。」哈利小心翼翼地說。

  賽拉懶洋洋地拿起紅酒杯,連眼都沒抬。

  哈利無奈地走開了,雖然他面對賽拉很尷尬,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弄明白。而現在他顯然不適合呆在這裡,因為那個曾經怯生生的女孩對著他時總是豎滿刺。

  他突然想起五年級的時候,他被噩夢駭住想要奮不顧身地去找小天狼星時,那個帶著靦腆而又詭異的笑容,用魔杖指著他的女孩。

  西裡斯拿過賽拉手中的紅酒杯,又隨手那一杯青草色的果汁塞過去,「你還不到年齡喝這東西。」

  賽拉無所謂的聳聳肩,抿一口果汁後砸吧砸吧嘴,「謝謝,味道不錯。」

  西裡斯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這不是你回來的最好時間,為什麼不再等等?」

  「再等?」賽拉挑眉,「再等的話馬爾福夫人的位置就不是我的了。」

  西裡斯歎氣,「就不能認真點回答嗎?」

  她很認真,賽拉撇撇嘴。

  西裡斯猶豫了一會,再次開口時帶了絲小心翼翼地味道,「你在找…那個人不在這裡。」

  賽拉愣住,隨即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誰?」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賽拉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他不是化成灰了嗎?我找他做什麼?一個死人罷了。」說到最後一句,眼底劃過晦暗不明的神采。

  又露出刺了。西裡斯無奈地說:「但願如此。」

  德拉科和盧修斯出現的時候,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寶藍色的身影,她和布萊克站在一起,似乎交談甚歡。

  說起西裡斯·布萊克,這三年來花費了不少功夫重新振興布萊克家族,一個被逐出家門的格蘭芬多·布萊克有這樣的行為,實在不知道該說腦子好了還是病得更加嚴重了。

  德拉科的目光僅僅在他們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就移開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盧修斯的出現讓原本喧嘩熱鬧的晚宴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賽拉——她仿佛沒有看到盧修斯身後那個人影。

  老套的開場敬語讓賽拉昏昏欲睡,西裡斯的輕咳聲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對著盧修斯做出一副興致盎然的表情。

  在一句「祝大家有個愉快的夜晚」後,盧修斯的目光第一次停留在賽拉的身上——他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轉而移開視線,落在大廳的一腳,原本蒼白的面孔似乎血色褪盡。

  他慢吞吞地開口,每一個字似乎從牙縫裡碾碎才蹦出來,「最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屏吸凝視。

  老格林格拉斯扯了扯衣袍,揚起高貴的頭顱。

  「馬爾福家唯一的繼承人,將和賽拉·康狄納小姐訂婚。」盧修斯頓了頓,在最後一刻蒼白的面孔上才略微滲漏出些許怪異的情緒來,干巴巴地扯動嘴角,「今晚。」

  時間幾乎停頓了。

  緊接著,就像優秀的找球手發現金飛賊似的,所有人的目光狠狠地扎在賽拉身上。

  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下顎揚起一個驕傲的弧度,賽拉從似乎被施了石化咒的西裡斯身側走過,從臉色烏黑一片的老格林格拉斯身邊走過,最終停在離德拉科兩碼的位置,微笑地看著他。

  德拉科帶著笑容配合著向前走了兩步,在眾目睽睽下執起她的手,纖薄的嘴唇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最後若擁抱珍寶似的將她摟入懷中。

  他微微側過頭來,凝視著眼前如耀眼的玫瑰一般綻放的女孩,灰藍色的眼睛裡滲漏出一種想要將眼前人吞噬入腹的情緒,柔軟的嘴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用僅僅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的公主,我終於是你的了。」

  然後,他滿意地看見,公主的面具破碎。

  他一直知道他的公主害怕什麼,也一直清楚她想要什麼。

  三年之前,他們之間的欺騙、隱瞞、算計、背叛狠狠地在稚嫩的感情上劃下一刀,而三年後,它們不僅僅沒有痊愈,還被質疑和試探撕裂,變得更加鮮血淋漓。

  無法治愈,無法彌補……也無法放棄。

  但這並非是死循環,只是需要點時間罷了。

  前提是,他們屬於彼此。

  ——或許這是他們兩人此時唯一的共識了。

  余光掃了一眼視線范圍內的扎比尼和他懷裡正羞澀含笑的小雛菊,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眼前與他共舞的食人花,忍不住低笑出聲。

  賽拉懶洋洋地抬眼,德拉科示意她往扎比尼那邊看,「有沒有覺得那個女孩有些像你?」過去的她。

  「溫室的花朵?」賽拉諷刺的反問。

  「不。」德拉科在她耳邊低聲說,「是藏起獠牙的毒蛇。」

  賽拉沉下臉來,「我恐怕無法說『謝謝贊美』了。」

  「一個小小的玩笑,賽拉,不用這麼敏感。」德拉科歎息著說,雖然這是他早已料到的反應,而他也早已經做足了准備來回應,「即便會讓你不高興,我還是得說……現在的你更加迷人。」

  賽拉緩和了神色,挑眉道:「看來這三年你把虛偽這一套練得爐火純青,魔法部那個地方對一個馬爾福來說果然是個溫床。」

  牙尖嘴利。德拉科在心底默默評價,「梅林作證,我這是在贊美你,我永遠不會對你隱瞞任何事情,如果你想,我可以邀請魔法部任何一個人來和你聊聊我這三年來發生的事情。」

  「包括格林格拉斯嗎?」

  德拉科略微苦惱地皺了下眉頭,「那只是個計劃而已——想要把你引出來可不容易,只有布雷恩那家伙能夠聯系到你,你已經三年沒有踏進魔法界了,必須要發生一件能夠觸碰到你的底線的事情。」

  原本優雅流暢的舞步略微停頓了一下,賽拉在轉動身體的瞬間掃視了周圍,沒有找到那個赫奇帕奇,她做出漫不經心的模樣來,「底線?你就對自己那麼有信心嗎?」

  德拉科摟過她的腰,灰藍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者那雙碧綠的寶石,就像一個侵略者,「不,我是對我們的經歷有信心——無可取代,不是嗎?」

  賽拉有些失神,但很快撇過頭避開他的視線,沉默不語。

  美人計似乎失效了,德拉科無奈地看著金色的發絲,從這個角度還能觀察到正在微微顫動的睫毛。目光漸漸柔軟下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會抱著他的公主安慰她,讓所有的不安都泯滅在親吻中,而現在,他只能按捺住自己,溫柔地開口:「我一直都記得你的願望——你想離開魔法界。可你那時候不該走得那麼倉促,或者應該和我保持聯系。可事實是,我和你之間足足有三年的空白。」

  當最初的焦躁沉澱下來之後,他的耐心突飛猛進,一邊忙於家族與魔法部的事情,一邊等待她的消息。

  直到母親的一句話讓他驚醒。

  【與其在原地等待,還不如主動狩獵。】

  可不是嗎?他的公主早已經褪下了偽裝,而對於一個亮出獠牙給與敵人致命一擊的毒蛇來說,默默地等待與付出真的有用嗎?

  他本身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斯萊特林——將一切陰謀詭計藏於溫善之下。在這一點上,沒有人會比一個馬爾福做得更好了。

  賽拉迷茫地瞪大眼睛,漸漸地,臉上浮現出掙扎的神色,最終卻停留在蒼白的疲憊上,她將臉頰貼在德拉科的胸口,輕聲細語,「我回來了,幸好……你還在。」

  一曲結束後,德拉科向盧修斯打了聲招呼,便將賽拉帶離了人群,走進馬爾福莊園的內宅。

  燭火在壁上跳躍著,昏暗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握的雙手仿佛融合在一起。

  兩人沉默不語,可氣氛卻比最初緩和了許多,不再那麼爭鋒相對和小心翼翼。

  德拉科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精致的門上雕刻著古老精致的花紋,他輕輕推開它,對不明所以的賽拉說:「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賽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順從地走了進去,在合上門的那一刻,德拉科突然握緊她的手腕,一向迎刃有余的斯萊特林在這一刻終於被打碎了面具,蒼白精致的面孔上滲漏出一種不甘和破釜沉舟般的決心,以及隱約的怪異的……惡意。

  「賽拉,你聽清楚了——無論怎樣,只有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所以……你只要走出來,你就是我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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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嗯……三年後(3)

  當她看見那面華麗而巨大的鏡子時,幾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頓了一下。

  她認識它——厄裡斯魔鏡。

  在她帶著仇恨和憎惡像一條卑微的爬蟲一般匍匐在那人腳下時,是它給予了她勇氣與光明。

  賽拉挺直背脊,想像個高傲的公主一般漫步走到厄裡斯魔鏡,可雙腳卻始終被看不見的東西禁錮著,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漸漸地,這種詭異地僵硬感蔓延到了全身,挺直的背脊變得脆弱易折。

  「怎麼不走上前看看?」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身後突兀地響起。

  賽拉微微收攏眉尖,側過臉來,略微有些不滿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扎克利。」

  「這不重要。」扎克利微笑著輕撫上她的肩膀,微微使力讓她不得不前行兩步,「去看看,然後告訴我你這次看到了什麼。」

  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她猛然回過頭來,視線猶如惡咒一般狠狠地扎在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面孔上。

  就如當初第一次見面一般——深栗色的頭發有點自然卷,就像水中漂浮的海藻一樣,稜角分明的五官,深棕色的眼睛溫柔地讓人覺得安心。

  可是……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有些茫然地輕聲呢喃到,細碎的聲音從喉嚨裡一點一點滲漏出來,艱難地凝結成話語。

  他抬手將她的一縷發絲挽到耳後,又輕輕刮了下她的鼻梁,「我可不捨得錯過今天。」

  略微蒼白的嘴唇開合了好幾次,她才低著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的委屈說:「我找了您很久。」

  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僵硬了一瞬,棕色的眼眸變得混沌。他當然知道她花了多久時間去找他,只是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罷了。

  當初的決定或許是一時沖動一時感性,但無法否認的是,她始終是他心尖上的那塊軟肉,但同時,無法否定的是……她的存在她的呼吸她的一切都提醒他——恥辱。

  他的一生遇到過許多失敗,也能坦然面對,他有很多方法很多時間重新開始,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允許自己去放棄。

  失敗只是挫折,但是放棄便是恥辱。

  這讓他對她的感情變得很復雜,有些時候想殺了她,有些時候想讓她過得更好,這些反復的感情在最開始折磨了他許久,然後某一天,他突然察覺,無論如何怎樣的想法,他都從未對最初的那個決定感到後悔。

  等到一切都沉澱下來之後,他選了個好時間,重新出現在這個地方。

  一切只是為了他的公主能夠隨心所欲。

  「所以我現在出現了。」他說著,從袖口抽出一根褐色的魔杖遞到賽拉的眼前。「一個巫師怎麼能夠沒有魔杖?試一試,看看滿意嗎?」

  賽拉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顫動了一下,胳膊變得沉重起來,「不了,我已經決定不再使用魔法了。」

  他挑高眉梢,不是因為她的話語,而是這是她第一次拒絕他。

  「只要你高興。」他不在意地說,將魔杖隨意地擺在桌上,然後牽起賽拉的手,走到厄裡斯魔鏡面前,「那麼看看它吧,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賽拉像個不聽話的木偶,雖然沒有反抗,但也沒有抬起頭來,全身僵硬地不像話,仿佛面前的不是鏡子,而是令人恐懼的攝魂怪,而她之所以沒有逃離,也只是因為肩膀上的手傳來一股不容拒絕地力道。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有些不是滋味……他的小公主學會違逆他了,這可是在她背叛他的那段時間裡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沒什麼好怕的,它會讓你看到心底的渴望,這是件好事。」他輕哄到,頓了頓,眼角彎成好看的弧度,棕色的眼底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你上次見到它的時候不是很開心嗎?」

  他站在賽拉的身後,右手環過她的肩膀,指尖挑起她的下顎,強迫賽拉抬起頭來。

  『現在,告訴我,我的小公主,你看見了什麼?』

  沙啞怪異地嘶嘶聲在安靜的房間裡徘徊。

  賽拉近乎呆滯地盯著鏡子,心跳聲變得紊亂和狂躁,一下一下敲打著耳膜,幾乎讓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它們尖叫著似乎想要從毛孔裡面迸發出來,隨之帶來的眩暈感幾乎讓賽拉跌倒在地。

  可事實上,她猶如一個洋娃娃一般,乖巧安靜地站在鏡子面前。俏麗的面孔慘白無色,襯著碧綠地眼睛格外滲人,裡面流轉著激烈地情緒。

  驚愕、憎恨、厭惡、恐懼、悲哀、憤怒以及……不可置信。

  這些濃烈的感情凝結成漫天的荊棘裹在賽拉身上,把她刺地鮮血淋漓體無完膚。

  她的模樣讓一直在觀察的他變得柔軟了些,身上的惡意也隨之收斂。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抬眼,視線投向魔鏡,只稍稍頓了頓就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歎息聲,像是看到了意料之中但也讓他無奈的東西。

  可賽拉卻突然劇烈地掙扎了起來,用力地掙脫他的禁錮,轉過身面對他,像是溺水地的人終於搶奪到了氧氣一般狠狠地喘息著。

  她自認為凶狠地瞪著他,可在他眼裡,卻像一只不願意面對現實而表現出攻擊性的小蛇而已。他當然能猜到她究竟看到了什麼——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他的小公主了。

  在他的注視下,賽拉覺得自己像個滑稽可笑的小丑,她狼狽地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部被鏡子阻擋才停下來,那上面傳來的冰冷的觸感更加刺激了賽拉,她驚恐地把它推倒在地,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支離破碎的魔鏡變得黯淡無光。

  「可惜了,這世上只有這一面厄裡斯。」他漫不經心地說。

  就像按了暫停鍵一般,賽拉突然安靜下來,她歪著頭,以一種怪異地目光看著他,好半響,她扯了扯略微凌亂的裙擺,看上去無比冷靜,可指尖的顫抖還是洩露了情緒。

  他走上前去,本想拿出魔杖,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動手,寵溺地提她擺弄有些凌亂的發絲。

  「還有誰知道你在這裡?」賽拉細聲問。她指的是布雷恩和馬爾福以外的人。

  「倒是有一個人。」他說。

  賽拉思考了一會,說:「斯內普教授?」

  「聰明的姑娘。」他懶洋洋地點了下賽拉鼻尖。

  接著是怪異的沉默,細微的呼吸聲在房間裡顯得有些沉重。

  賽拉對此感到局促,她執著地尋找話題,「那……那您之前在哪裡?以後呢?以後會去哪裡?」

  話剛說出口,賽拉就後悔了。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

  能讓少數幾個人知道他還活著就已經是極限了,而且還是以保障她為目的。

  「德國。」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這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事情。

  她震驚地瞪大眼睛,碧綠的寶石泛起漣漪。

  賽拉環過他的腰,纖細白皙的臂彎看上去格外脆弱,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正在鮮活跳動的心跳聲,雙眸微斂,綠寶石一片暗沉,可此時的她就像一只不知所措卻又乖順的小貓。

  可這模樣在他眼裡卻成了蘊藏毒液的小蛇,他頓了頓身子,卻還是輕撫著她的發絲問到:「怎麼了?」

  鼻尖一酸,一股淚意湧了上來。

  您還想殺我嗎?

  您能不能帶我走?

  我能不能像以前那樣跟在您的身後?

  千言萬語爭先恐後地塞滿了喉嚨,讓她無法動彈無法吐露出一個字來,腦海裡變得昏昏沉沉,眩暈感瘋狂的壓制著她。

  可即便無法思考,她還是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從他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開始。

  她說:「LORD,您能不能去死?」

  瞬間,一聲肉、體被撕裂的聲音響起,緊隨而來的是粘稠液體向外噴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動靜。

  她將匕首狠狠地刺進他的腹部。

  溫熱粘稠的觸感卻讓她不寒而栗,她恍惚地想,原來這個人居然也會有這樣充滿生命的液體。

  滿地的鏡子碎片在余光裡徘徊,幾年前她在鏡子裡看到畫面和眼前鮮血淋漓的他重合起來。

  起先是不可置信,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做到,然後是驚恐瘋狂憎恨,最後卻是……塵埃落定地絕望。

  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陣歎息,她感覺到自己握著匕首的手背被溫熱的掌心覆蓋,飄散的思緒再次聚攏。

  他親吻著她的額頭,用力將匕首抽了出來,劇痛讓他發出一陣沉悶地喘息聲。

  「好姑娘,真想我死,應該對准這裡。」說著,他握著賽拉的手,將匕首對准自己的心髒。

  「是你的錯……」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做什麼,之前的那一刀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信念。賽拉注視著他的眼睛,神情恍惚,艱難而緩慢地說,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般刮過喉嚨,「是你自食其果……憑什麼?!憑什麼你毀了我的一切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地活著?!在那個時候老老實實去死不就好了嗎?你以為有人希望你活著?」

  他摸了一下傷口,摩挲著指尖粘稠的鮮血,漫不經心地說:「繼續說,我在聽。」

  賽拉呼吸一窒,像只困獸一般狠狠喘息了一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你要是真想我好,就會老老實實像個蟲子一樣這輩子都呆在陰暗處永遠不要現身。不要說什麼為了保護我,為了讓我隨心所欲這些可笑的理由!你只是在提醒我!我這輩子都不能高枕無憂!這輩子都得提心吊膽得防備著你再次出現奪走我的一切!」

  他安靜地聽著,直到賽拉的最後一個音節落地,他突然露出一個充滿惡意地笑容來——全中。

  沾滿鮮血的手狠狠捏住賽拉的下顎,「聰明的姑娘,可即便你猜到了,那又怎樣?你現在的一切是我給你的,別忘了你能高枕無憂地冠上馬爾福姓氏是我用什麼換回來的。不過三年而已……是什麼讓你以為,我會容忍你……」

  他突然頓住,賽拉屏息了好半天都沒有聽到他的下一句話,可她卻發現了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狼狽。

  他立馬收斂的神色,狠狠將匕首扔到地上,抽出魔杖對著自己的傷口施了一個治療魔法,慢吞吞地說:「那麼,是什麼讓你以為,我會容忍你這樣放肆。」

  他原本想說的真的是這句?這個念頭在賽拉腦子裡快速地劃過,正想去深究的時候,他的下一句話就刺地她退縮了。

  「機會只有一次,既然你做不到,那就好好珍惜自己現在得到的一切。」

  「你想做什麼?!」全身的刺都豎起來,賽拉憤怒而又戒備地質問。

  他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原本深棕色的眼睛變得一片猩紅,他轉身離開,在和上門的那一刻,一句微不可察的話語如煙霧般消散在空氣中。

  「誰知道呢?」

  只留下賽拉一個人呆在寂冷的房間裡。

  門外——

  一根魔杖正精准地對著他。

  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仿佛他的一切都被隔離在了門裡面的世界。他用一種極其挑剔的目光蔑視著眼前的人,仿佛把對方身上的皮狠狠剝下來還在嫌棄對方血留的不夠多尖叫不夠淒厲似的。

  這樣的目光讓德拉科原本蒼白的臉更加透明了,可依舊抿著嘴,堅定地舉著魔杖。

  就在這時,湯劑藥效時間已到,原本一頭咖啡色的微卷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黑色直發,服帖地垂在耳際,深棕色的眼睛猶如浸染了鮮血,凝固成暗紅的眸色。年輕俊逸的五官轉化成深刻硬朗的線條,帶來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氣。

  「不過三年而已,一個兩個都這麼無法無天了?」他用嘶啞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三年前你甚至連直視我都做不到。」

  德拉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對我來說,三年時間並不短,何況改變的不僅僅是我而已。」灰藍色的眼睛在他染滿鮮血的腹部刻意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加深了笑容。

  一條充滿逆反心理的小蛇,和一個心甘情願被咬傷的主人,誰沒有在變呢?

  他這回是真的感到有些訝異了,再次將德拉科身上的皮剝了兩遍後,視線落在魔杖上,諷刺地說:「那麼,你確定要用這個方式來證明你的……嗯……『成長』?」

  「當然不,是我失禮了。對著您總是要預防點什麼不是嗎?事實上您現在心情看上去不錯,這我就放心了。」德拉科像是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似的,慢吞吞地將魔杖收進袖子裡,「您知道的,雖然我表面上剛接手馬爾福家族,但事實上我已經掌權許久了,時間有些晚,不過我還是得向您表達一下我的態度。」

  他挑眉,表示繼續。

  「在您和賽拉的問題上,我和我的父親產生了點分歧,當然,鑒於現在我才是名符其實的掌權人,那麼他的想法也就不重要了,我想您應該也沒什麼興趣。」德拉科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文質彬彬的笑容,輕松地說著這些話語,「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您在德國做的一切我代表馬爾福表示全力支持,馬爾福在德國那邊的產業全部都會轉到您現在的身份下,將來若還有任何關於金錢方面的問題只要您開口,在保證賽拉能夠吃飽穿暖的前提下,我必定全力以赴。至於人脈方面,請您原諒馬爾福在『戰後』大受打擊,只能選擇在精神上支持您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德拉科,雙手擊掌,拍打出懶散的掌聲來,「勇氣可嘉,你讓我刮目相看,現在說說看,是什麼讓你拱手相讓馬爾福三分之一的產業?」

  德拉科恭敬地微笑著說:「很明顯不是嗎?明哲保身而已。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我的父親當年做了錯誤的選擇,時代的改變也造成了觀念的不同,我現在做的決定,在我看來,可是更利於馬爾福的長遠發展。如果您對馬爾福的誠意感到滿意的話,不知能不能容許我求取一個小小的……嗯……賞賜?」

  重點來了。他這才收回一副懶洋洋的姿態,饒有興趣地說:「說。」

  喉嚨微不可察地滑動了一下,德拉科的臉上卻還是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仿佛接下來說的話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附帶要求罷了。

  「如果您當年的心意並未改變並沒有對您的決定感到後悔的話,就請您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氣氛在一瞬間冷凝了下來。

  沒有說不要出現在英國,因為他的公主還需要這個人的庇佑。

  也沒有說不要出現在馬爾福家,因為他已經承諾可以合作。

  僅僅是……不要再出現在他的公主面前而已。

  他的公主和眼前這個人之間的羈絆,不管花多少時間,他都要斬斷!

  即使到現在,德拉科都沒有忘記當這個人試圖殺死她時,賽拉那瘋狂的模樣,甚至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滴眼淚都已經銘刻在了心上。

  ——她隨時隨地會繼續跟隨這個人的腳步離開英國,離開他。

  這個念頭從德拉科得知這個人還活著的時候,就無時無刻地再腦海裡盤旋,令人無法忍受。當父親得知自己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憤怒地幾乎要沖上來撕碎他,可母親卻按住父親,冷冰冰地問【把握多大?】

  他也不清楚。

  賽拉在這個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這個要求毋庸置疑地戳中了逆鱗。可即便這樣,在賽拉冠上馬爾福姓氏之後,他們也應該不會受到多大的攻擊。

  那為什麼不賭一賭呢?賭這個人心底的野心究竟還在不在。

  三年前他能為了賽拉放棄一次,還會不會在三年後放棄第二次?

  他的驕傲允許嗎?他的付出允許嗎?他的底線允許嗎?

  看著眼前這個人漸漸沉下來了的臉,德拉科知道自己贏了,這時,他才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來:「請您原諒一個斯萊特林的貪婪和不安……嗯……爺爺。」

  布萊克夫人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孫女婿這個身份就是無敵大殺器。】

  ☆番外☆

  斯科皮·馬爾福有一個秘密。

  濃郁的花香味纏繞在鼻尖,斯科皮皺著眉敏感得嗅了嗅鼻子。灰藍色的眼睛似是不經意地掃過不遠處地花房,眉頭幾乎要擰成結了。

  正蹲下、身子給他系領結的金發女人把注意力從他的脖子移到了他的臉上,翡翠般的眼眸裡滿是關懷,卻戲謔:「好吧,寶貝心情不美麗了,來,告訴我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這回斯科皮的眉毛幾乎要打結了,可稚嫩的聲音即便充滿不滿,也沒有辦法達到穩重嚴肅的效果,「媽媽,我已經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信了。」所以請收起那個幼稚的稱呼。

  「這是當然的,我們可不就是在為你去對角巷做准備嗎?」金發女人挑眉說,她順著斯科皮之前的目光看過去,「還是不喜歡進花房嗎?」

  斯科皮聳聳肩,「您知道的,我對花粉過敏,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那兒一步。」

  斯科皮七歲的時候誤闖花房結果鬧得全身起疹子尖叫不已的事情至今為止都被倫瑞·斯內普拿捏在手中毫不留情得嘲諷,每次見到那個表面上像是萌妹子實則比怪獸還要可怕的家伙時,斯科皮都會恨不得把牙齒給磨平。

  再過兩天就得進霍格沃茨了,像這種親暱的時光估計要等到放假才能重現,得抓住這個機會向母親好好撒嬌——比如勸她把花房拆掉之類的。尤其是在她此時心情看上去還比較美麗的時候。

  斯科皮的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形,剛想說什麼的時候,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

  一個鉑金發色的男人從階梯上緩步走下來,手上慢吞吞地系著領結,這個對著自己的兒子依舊是一臉倨傲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說:「最好把你想說的話咽下去,你這個連領結都不會系的小鬼。」

  斯科皮在心裡不屑地撇撇嘴——在今天之前從不親自動手系領結的家伙不知道是誰呢?明明在外人面前有些倨傲但還算得上八面玲瓏的男人,怎麼一對上自己的兒子那嘴巴就像脫韁的野馬似的滿嘴炮呢?

  像極了男人的斯科皮繃著臉面無表情地說:「父親,您的發型已經過時了。」

  倨傲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可即便這樣,在面對女人的時候,原本抑揚頓挫的聲調突然變得……軟綿綿?「我早說過了,你應該少帶他去接觸那個世界,瞧他學了些什麼?」

  女人笑瞇瞇地捏捏斯科皮的臉,斯科皮故意露出享受的表情,撒嬌似得晃晃腦袋,這模樣讓女人更加愉快了。

  這兩父子總知道用什麼方式討女人開心。

  「我倒覺得寶貝這樣很好,光沖著你在他這個年齡絕對不敢違逆父母這一點,他就比你強遠了。」

  男人湊近,在女人的面頰上落下一個吻,繼續用一種軟綿綿地腔調稍稍表達一丁點的不滿,以明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可他只會違逆我,或者我們應該……商量一下教育方式?你覺得呢?」

  看到男人這幅模樣斯科皮只想呵呵呵。

  察覺到自家兒子裝模作樣冷笑的樣子,男人牙槽一陣酸癢。

  「嗯?」

  輕輕軟軟的聲調讓兩個幾乎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馬爾福一個機靈。

  男人親暱地攬過女人的肩,微笑著露出亮白的牙齒,「還等什麼呢?快出發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帶我們的寶貝去逛逛了。」

  斯科皮懵懂天真的眨眨眼,歡快得拽住女人的衣角,「媽媽,你不是答應告訴我分院儀式是怎樣的嗎?」

  女人瞇眼笑出聲。

  牆壁上,畫像裡的馬爾福家族創始人難過地捂住臉。

  ……

  霍格沃茨開學前的對角巷總是人群熙攘。

  雖然已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了,但斯科皮依舊對這兒充滿熱情,不一會兒手上就抱滿了東西——除非是大物件,否則斯科皮拒絕使用魔法來裝載它們,他喜歡這種獲得戰利品的感覺。即便要保持著「爾等凡人只能仰望」的表情,卻依然無法掩飾眼底興奮的光輝。

  他身邊的德拉科和賽拉看到他這幅模樣,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起來。

  「這小鬼也就在這個時候有點可取之處。」德拉科側過頭,在賽拉的耳邊輕輕嘟囔,溫熱的唇瓣時不時地掃過她的耳垂。

  走在賽拉身側的斯科皮驀然往前跨一大步,保證正在講小話的父親能夠看到自己,一臉不滿地說,「我可是聽到了!」

  德拉科一臉慈父模樣地微笑到:「那又如何呢?」

  斯科皮被狠狠噎住,他剛想向自己母親投去一個求救的目光,眼神剛一轉,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視線。

  就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聽到哨聲似的,等到自己察覺的時候,斯科皮已經略微揚起下巴,微微瞇起眼睛,渾身散發出一種「高大上」的氣息。

  一切准備就緒,斯科皮這才定睛一看——哈!果然是那個家伙!

  那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看上去是這樣的。

  對方似乎也看到了他,用力拽這身邊的人往這邊走來。

  隨著對面兩人的靠近,德拉科也收斂了起來,唯獨賽拉漫不經心地抬眼一掃而過。

  「教父。」德拉科微微躬身。

  斯內普微微點頭,身邊的小女孩對著他們露出一個靦腆羞澀的微笑,細聲說:「馬爾福先生,馬爾福夫人,你們好。」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德拉科的身上,面頰上又浮現兩朵紅雲,「斯……斯科皮,你好。」

  「你好。」斯科皮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天知道他全身的汗毛已經豎起來了!

  賽拉微笑著躬身,輕輕撫摸女孩紅色的頭發,「倫瑞真是個好女孩。你母親呢?」

  「媽媽在成衣店試衣服。」倫瑞甜甜地說,就像一個討喜的吉祥娃娃,她轉而對斯科皮紅著臉輕聲說,「斯科皮,你好久沒來我家玩了,要不要……」

  斯科皮感覺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他不假思索地狠狠打斷倫瑞的話,「不可能!」說話臉立刻白了,他一臉驚恐地看向斯內普,然後嗖地一下轉身跑到瑞拉身後,只露出毛茸茸的金發。

  即便知女莫若父,但看到自家女兒被人避之不及……雖然也沒錯,但是斯內普就是不樂意了,他面無表情地說:「又是一個馬爾福,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呢?」潛台詞是——即便分院帽老糊塗了,你也妥妥的是個斯萊特林,到時候……呵呵。

  雖然是個兔崽子,但好歹是自家的……德拉科上前一步,替自己的兒子擋住自家教父的視線,回頭對賽拉輕聲說,「你先帶他去轉轉吧,我有些事情需要找教父談談。」

  還沒有等斯科皮露出解脫的表情,又聽他說到,「帶上倫瑞一起吧。」

  賽拉點點頭,沖著倫瑞招招手。小女孩興高采烈地走了兩步,卻發現自己被人提了起來。

  「去找你母親。」斯內普面無表情地把她拎到一邊。

  倫瑞立即紅了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斯內普不為所動。

  自己這一招從來沒有在這個男人面前成功過,再清楚不過這一點的倫瑞很快收斂了神色,她望向一臉劫後余生的斯科皮,原本黑亮的眼睛如深潭一般死寂,她面無表情地說:「這周末你敢不來試試。」


第九十八章

  即使來過對角巷無數次,斯科皮現在的心情還是有點小激動。

  「我馬上就可以進霍格沃茨了!那兒是靠什麼分院的?」斯科皮興奮的說,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他總是可以毫無保留的展露自己所有的情緒,而不是像在父親面前那樣,恨不得用咒語將自己的臉凝固在一個表情上。

  賽拉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將原本就不怎麼服帖的頭發弄得更加凌亂了,在斯科皮耷拉下嘴角之前就說:「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不用在意,你只要知道——你若是沒進斯萊特林,就不用再踏進馬爾福莊園一步了。」

  斯科皮嚴肅地一邊整理發型,一邊肯定地說:「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一個不是斯萊特林的馬爾福?哈!天大的笑話!更何況……他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嘴角勾起一個怪異的弧度。

  賽拉沒有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帶著斯科皮直接步入奧利凡德魔杖店。

  那位早已白發蒼蒼的老人抬起眼見到來者後,用極為低沉的腔調開口,似乎怕驚動什麼似的,「歡迎光臨,馬爾福夫人,您終於決定再給自己配置一根魔杖了嗎?」這是公開的秘密——賽拉馬爾福是一個拒絕使用魔杖的巫師。

  賽拉直接忽視他的問話,將身側的斯科皮推到奧利凡德的面前,「霍格沃茨馬上就要開學了,請您為我的孩子挑選一根適合他的魔杖。」

  斯科皮向對面的老人點頭示好,「您好,奧利凡德先生,初次見面,我是斯科皮馬爾福。」

  奧利凡德壓低嗓子笑到:「有禮貌的小家伙,和你父親當年完全不一樣,來來,告訴我,你習慣用哪個手?」

  「右手,先生。」斯科皮將手抬到他面前答道。

  奧利凡德細心觀摩了一會,轉身在一堆盒子裡面扒弄,不一會就回身,將一根原木色的魔杖遞給斯科皮,「來,孩子,試試這個。」

  斯科皮接過後,嚴肅認真的揮動了一下——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讓奧利凡德和賽拉有些驚訝,再不合適的魔杖總會多少有些反應的,當然,斯科皮這種情況雖然稀奇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隨即又找了幾支魔杖讓斯科皮試了試,依舊沒有反應,那些經過精心制作的魔杖到了斯科皮手上仿佛被抽離了靈魂,變成隨意從樹上折下來的木棍。

  奧利凡德打起精神來,兩眼放光道:「多久沒有遇到這種挑剔的客人了!那麼……試試這根吧,孩子。」他取出一個木盒,極為小心翼翼地將裡面的魔杖遞到斯科皮的面前,喃喃道:「雖然它……」

  在指尖碰觸到魔杖的那一瞬間,斯科皮便知道就是它了,那種沸騰的感覺從碰觸到魔杖的地方奇異地襲遍他的身體。

  「我就知道……就知道……」奧利凡德瞪大渾濁又空茫的眼睛,將視線轉移到賽拉瞬間蒼白的臉上,嘴角彎成詭異的弧度,「紫衫木,鳳凰羽毛,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您覺得怎麼樣?馬爾福夫人?」

  斯科皮感覺自己的胳膊快要被碾碎了,可還沒有等他吃痛地叫出聲來,就被一陣粗魯卻又透漏著惶恐的力道拖拽了出去。來不及看清周圍迅速晃過的人影,斯科皮只是茫然地看著那個平時堅定自信、無所畏懼的背影現在卻給他一種幾乎要破碎的錯覺。

  他大步奔跑才能勉強跟上女人的速度,猛然一個拖拽,他被扯進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大步奔走的女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纖細修長的手指依舊緊緊地攥住他的胳臂,斯科皮不用看就知道上面肯定留下了紅印,不過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疼痛肯定是忍得了的,他有些疑惑地望著女人的背影,小巷裡朦朧卻厚重的陽光墜落在她的肩上,似乎要把她給壓碎了。即便知道這只是錯覺,心底的恐慌和不知所措還是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他遲疑了一會,帶著試探的意味,小心翼翼地說:「……媽媽?」

  女人似乎是守到了驚嚇,整個身體像是守到了重擊般猛然一顫。

  好一會兒,她慢慢挺直了背脊,朦朧而沉重的光暈從雙肩上褪去。她轉過身,漂亮的臉上依舊如往常那般無恙,略微蒼白的雙唇勾起溫軟、自信、堅強的弧度,她半蹲下、身,冰冷的掌心撫上他的臉頰,聲音很輕,略微沙啞,像是剛剛把破碎的聲帶重新接起來,「抱歉,斯科皮,嚇到你了。」

  ——這是她的面具。

  斯科皮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那雙應該充滿生機的翠綠色眼睛此時空茫一片。

  還沒有來得及提出疑問,便被一股強勢卻又溫暖的溫度包裹住。

  斯科皮被女人抱在懷裡,輕微顫抖的肩膀「……媽媽?」

  「不用擔心,斯科皮,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用擔心。」

  即使心理有再多的疑問和不安,斯科皮也明智地選擇在這一刻閉上嘴,他點點頭。

  「……好孩子。」近乎歎息地呢喃聲在耳畔輕輕飄過。

  女人站起身,看起來像是振作了起來,可斯科皮知道她只是將自己偽裝地更加無懈可擊了。

  「當然,作為讓寶貝受驚的補償,你有什麼想要的嗎?」女人帶著寵溺和歉意問。

  十一歲的孩子很快被這個問題挑起了興趣,「火弩箭!那玩意超級棒!」

  「不不不,換一個,你才十一歲。」她牽著他的手漫步,緩慢地向人群靠近。

  「這不公平!」斯科皮不服氣地說,「我明明看見過波特有……嗯,他的飛行技術還不錯。」等到他也有了火弩箭會比他更棒。

  「沒有什麼不公平的,誰讓你有一個飛行技術只是半桶水的父親的呢?」女人慢吞吞地說,「相信我,斯科皮,等你在學校的飛行成績讓我滿意的時候,我會給你買的。」

  斯科皮委委屈屈的癟嘴。

  這時巷口突然拐進一個人影,離他最近的斯科皮因為躲閃不及,被撞了一個踉蹌。

  他皺了一下眉頭,貴族的教養讓他不至於責怪對方,但此時心情本就低落的斯科皮還是有些不爽。他打量著對方——

  一個年約五十歲的中年男性,身上穿著繡著精致暗紋的巫師袍,領口有一顆一眼看去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翠綠色寶石。

  「剛才沒注意到……你沒事吧?孩子。」男人微笑著稅。

  斯科皮端正神色,矜持地扯扯並無褶皺的衣擺,略微揚起下顎,「這沒什麼,先生。」

  也許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做出這幅模樣著實可愛,男人忍俊不禁,將視線轉移到孩子身邊的女人身上,「很可愛的孩子,霍格沃茨就要開學了,這孩子是今年的新生?」

  身邊的人一陣沉默,斯科皮感到奇怪,只一抬眼就愣住了。

  女人面無表情,那雙翠綠的眼睛幾乎要凝固在男人的身上,有種斯科皮不明白的情緒在裡面起伏,卻尖銳得讓他頭皮發麻渾身僵硬。

  就在斯科皮忍不住想要掙脫這種令人恐慌的感覺時,女人露出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微笑。

  「是的,剛滿十一歲就收到了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

  看到女人的反應,男人微微挑起眉梢,但很快就收斂了下來,接著對斯科皮說:「有想過進哪個學院嗎?」

  斯科皮猶猶豫豫地看向女人,見她沒有一點示意,出於禮貌還是回答:「……斯萊特林。」

  「那麼……祝你心想事成。」男人說完這句話,對女人微微頷首作為告別禮遍轉身離開了。

  黑色的頭發柔順地掃過後頸,鞋子和石板路輕輕碰撞,在這個似乎被人群遺忘的寂靜小巷奏起詭異的音樂。穿插在巷子裡的溫暖的陽光幾乎要將男人淹沒,卻也有種他正在吞噬陽關的感覺。

  這讓盯著他背影的斯科皮不寒而栗。

  ——異變在這一刻突然發生!

  手背被尖銳的指甲劃過,立即浮現血痕,蒼白冰冷的手將他手中的魔杖粗魯的奪取。

  等到斯科皮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的母親將魔杖精准的對准那個離開的男人的後背。

  斯科皮自懂事以來,就從未見過他的母親使用過魔杖。

  這是第一次。

  纖細的身體突然迸發出洶湧的能量,一瞬間變得燦爛耀眼。

  ——如此的強大,充滿殺意,如同一個保護珍寶的凶獸。

  可是那張蒼白的面孔卻充斥著憎恨恐懼絕望,負面的情緒將原本高貴漂亮的臉繪上猙獰的色彩。

  就算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再怎麼不諳世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下,斯科皮終於明白之前讓他頭皮發麻的感覺是什麼了——尖銳的狠毒的憎惡的毀滅的殺意。

  鞋跟和石板路的碰撞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演奏,但是男人卻沒有回過頭來,只是靜靜地站在陽光下面,以一種等待的姿態。

  死寂在巷內蔓延了許久,斯科皮終於找回了身體的掌控權,他望向他的母親,灰藍色的瞳孔猛然收縮——

  不知道什麼時候,女人已經淚流滿面。

  「您不能總是這樣……」女人帶著沙啞的哭腔呢喃到。

  耳畔傳來一陣笑聲,輕得讓斯科皮以為是錯覺。

  男人抬起腳步,不急不緩地向前行。

  「斯科皮……他叫斯科皮馬爾福……」

  腳步沒有猶豫,也沒有停頓。

  「他這一生都會以馬爾福這個姓氏活下去!」女人漸漸提高聲音,「直到他站在我墳墓面前,他都會以馬爾福家主這個身份活下去!」

  男人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小巷,輕輕的腳步聲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您要去哪……」

  當斯科皮的父親在小巷找到他們的時候,女人的眼淚依舊沒有停止,只是疲憊得靠在他的肩上。

  即使再不甘心斯科皮也不得不承認,此時能夠讓自己的母親依靠的只有這個男人。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並沒有開口問什麼,只是沉默不語地帶著他們回到了馬爾福莊園。

  深夜,萬籟俱寂,零零落落幾顆星星在夜空中泛起蒼白的光。

  斯科皮用手巾捂住自己的鼻子,悄悄地來到花房。

  斯科皮馬爾福有一個不能和任何說的秘密。

  他向因夜色而變的色彩厚重的花叢周圍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清了清喉嚨,細聲說:「您在這裡嗎?」

  「你差點就被畫像發現了,小鬼。」

  背後猛然出現的聲音讓斯科皮嚇得差點驚叫,可接觸到那雙猩紅色的眼睛流露出來的輕蔑時,到嘴邊的驚叫活生生咽了下去。

  「反正有你在,對嗎?無所不能的黑魔王大人。」斯科皮挑眉說。「況且……這可是我家,一些死物怎麼敢嘰嘰喳喳。」

  他冷笑,「果然,馬爾福家的傲慢與愚蠢你真是繼承得完完全全。」

  斯科皮剛想發怒,眼珠子一轉,壞笑道:「那您覺得我繼承到了媽媽的什麼?」

  他沉默不語,猩紅的眼睛打量了斯科皮,眼神愈發輕蔑,那模樣就像是在說「就憑你怎麼可能繼承她的優點?」

  斯科皮咳了一聲,說:「您今天嚇到媽媽了。」

  他俯下、身,寬厚的手掌在斯科皮金色柔軟的頭發上揉了揉,沙啞地說,「不要管太多了,小鬼。」

  明顯的警告意味讓斯科皮有些退縮,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背脊,連敬語都忘到了一邊:「她是我的母親!」

  他們的見面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那時母親正在花房裡睡覺,七歲的他因無聊到處亂竄,孩童總是好動的,不一會他就爬到了樹上,然後……他在上面發現了一枚鑰匙。

  正值此時,一個有著猩紅色瞳孔,渾身充斥著冷意的男人出現了。

  【你是……誰?】

  【……】

  【媽……】

  【閉嘴,小鬼。】

  【……剛剛你是怎麼出現的?超級厲害!是什麼咒語?】

  【……】

  【媽……】

  【門鑰匙。】

  【我不告訴媽媽,當然,你也不能讓媽媽發現你,怎麼樣?但是你每周都要來這裡陪我一天。教我更多更多超級厲害的咒語!】

  ……

  這個人並未隱瞞他的身份,很快斯科皮就知道了他和母親的關系。最初的約定只不過是想自己有個不被大人發現的秘密而已,到後來便是防備著這個做出傷害母親的事情。

  「那又如何?」他輕笑。他再次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孩——從外表到性格,都和馬爾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沒有一處和她相像。這讓他愈發不滿了。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孩子的猶豫早就淡化了,在這一刻終於粉碎。

  這個答案讓斯科皮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從口袋裡掏出魔杖晃了晃,「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您的東西嗎?您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你的母親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囉嗦。」他終於有些不耐煩了,「收著,然後閉嘴。」

  強勢。斯科皮在心理嘀咕了一聲,「你確定?我可不會再還給你了。」

  他的視線終於施捨給了那根陪伴他幾十年的魔杖上。只要一想到那個孩子每次看到這個魔杖的表情,就忍不住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它會提醒她,無論過去、現在、將來,他都能輕易奪走她的一切。

  所以,要好好守護現在僅有的一切。

  抱著恐慌憎恨絕望傷心痛苦去回憶這根魔杖對她做得每一件事。

  ——然後,永遠記住他。

  人群熙攘的對角巷裡,他站在陰暗的角落,默默注視這不遠處那個已經成為馬爾福夫人的孩子。

  她有了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

  她臉上的笑容幸福而又甜蜜。

  忘記她曾經失去過。

  忘記他給她帶來過痛苦。

  他快要從她的記憶裡消褪了?

  ——不。

  ——他絕不允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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