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2-2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年代本就不少見。將受眾群體定為為學生的小眾劇場偶像,在近兩年層出不窮。這類偶像往往都是青春正茂的十六至十八歲,在各界都有活動,以很快的速度紅起來,再迅速地消失在觀眾市場裡,就像人體的新陳代謝一般。
「Sato——Tosaki——這個藝名沒有意義啊,隨便一猜就可以猜出來原姓是佐藤啊。」
火神大我坐在體育館的地板上,和兩名一年級的隊員一起翻著相田麗子的娛樂雜誌。幾名後輩看到雜誌頁上容光豔麗的少女,忍不住一驚:「……瞬間圈粉,相親成功。」
看了幾頁後,火神大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他舉起了雜誌,頂到了黑子哲也的面前。
「黑子,這和你當初說的不一樣啊。你不是說佐藤現在改變了自己,一心想要成為優秀的長笛手嗎?她現在都無聊到去當藝人了,簡介一欄還寫著『在中學二年級時因為興趣不足放棄了長笛』……你沒搞錯吧?」
聽到火神大我的話,黑子還有些恍惚。
對他來說,事情的發展確實十分令人迷惑。
明明佐藤泉已經變回了原來的那個她,但現在她的行為,又讓黑子無法理解。
據赤司說,佐藤泉不僅退出了籃球部,現在連學校也不常去了。洛山高校是一所治學嚴謹、注重成績的學校,如果佐藤泉繼續缺席的話,很有可能面臨著被退學的風險。即使如此,佐藤泉還是忙碌于模特工作,好像已經無所謂學校的學習生活了。
誠然,佐藤泉的家境很優渥,即使她不繼續升學也不會有任何煩惱。
但這樣的發展,讓黑子無法理解。
唯一的可能,就是當初自稱要「成為優秀長笛手」的佐藤,在欺騙他。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雜誌頁上的美少女穿著服裝商提供的禮服,低垂眉眼,宛然一副即將赴宴的名門千金模樣。其下的介紹上,有著幾行十分醒目的文字。
「對學業沒有興趣,因而決定接觸新的行業以充實生活、擴展視野。在中學二年級時因為興趣不足放棄了長笛,至今對音樂仍有排斥感。……」
黑子哲也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場「佐藤泉改變了」的夢。
現在,這個夢差不多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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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來信提問Q15~本周的嘉賓是戶崎泉小姐噢。
來自靜岡縣的布朗尼先生Q:請問戶崎小姐有沒有成為演員的打算?
戶崎A:因為不太擅長情緒的表達,所以不打算往演藝界發展。說實話,僅僅是模特工作中對情緒表達的要求,就讓我很苦惱了。
來自東京都的やろやろ小姐Q:據事務所介紹,戶崎小姐的定位是優雅的少女名媛,有沒有考慮過讓形象多變一些呢?很想看到一個更活潑可愛的戶崎。
戶崎A:我會努力的。(笑)因為形象單調,搭檔的瀨名先生給我取了一個外號,叫「擺設花瓶」,不過我還挺喜歡這個外號的。
來自愛媛縣的戶崎命先生Q:成為模特的契機是什麼?單純因為生活無聊嗎?
戶崎A:生活很無趣,想認識一些新的東西。
……
……
綠間真太郎已經盯著電視螢幕整整二十分鐘了。
一向來只收看占卜和運勢節目的真太郎竟然會看娛樂頻道,這讓高尾和成笑得不能自已。更讓高尾笑得肚子痛的,則是綠間的反應——他冷著臉,惱怒地關掉了電視,丟下了一句高冷的評價:「嘩眾取寵。」
身為佐藤泉現在唯一的交往物件,他和泉的關係,因為泉的模特事業而被陡然打亂了。她所供職的事務所對簽約者的戀愛情況有著嚴格限制,定位為偶像模特的佐藤泉在簽約期間不能和任何人公開戀愛資訊。
所以,綠間真太郎被剝奪了光明正大和佐藤泉見面的機會。兩個人聯繫的次數大大減少,就算是要見面,也必須偷偷摸摸的。
綠間也要求過佐藤泉放棄這項工作,甚至不小心說出了「我的家人不可能同意我和從事模特工作的人結婚」這種心底話,但收效甚微。
佐藤泉之所以決定去兼職模特的工作,是為了自己的經濟獨立。
母親雅子過世後,她雖然獲得了母親的遺產,但那些遺產並不足以讓她一直保持著從前的優渥生活。而父親的家族,則是她最不想倚靠的。
她的父親將她視為了一件徹頭徹尾的商品,希望通過掌控她的婚姻,讓自己的地位更上一層。如果不切斷和佐藤家的經濟聯繫,她就沒有辦法獨立起來。在這樣的考量下,她成為了一位模特。
這種試圖擺脫經濟掣肘的行為,讓她的父親佐藤健察覺了。這位商業嗅覺敏銳的中年男人立刻採取了行動,想要通過經濟上的打壓,讓她回歸家族。
佐藤泉覺得實在是困擾。
——她實在是不想被父親牽著去見那些年紀足以做他爸爸的男人了。
於是,在即將升上三年級、新正來臨的前半個月,一個資料夾被寄到了佐藤久美子的手中。這位佐藤氏現任的女主人在享受完晨間的紅茶後,拆開了這個莫名其妙、沒有署名的資料夾,隨即盯著資料夾中落出的照片陷入了呆怔之中。
小少爺佐藤和樹還在喊著今天要和同學去訓練籃球,她卻全然沒有回答的想法。
久美子一貫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個風流而荒唐的男人,這些年間他身邊的女人一直在不停地更換著。但是,那些女人大多是生意場上遇見的、逢場作戲的人,她都放任自流了。而現在,她卻發現她的丈夫身邊出現了一位年輕的女高中生。
從那無數張被偷拍下的照片裡,久美子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當初的她,也只是一名毫無威脅感的女高中生而已。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膽小的自己,從佐藤雅子的手裡搶到了一切。
「媽媽,新年的話,讓泉一起來可以嗎?她總是一個人待著的話一定會很無聊啊。」佐藤和樹沖著她喊道:「不回答的話,就算答應了噢。」
「啊……」久美子笑了起來:「那怎麼行呢,泉說到底只是一個外人而已。總是到我們家裡來,根本不成體統呀。」
她將照片翻了過來,反扣在桌上。一起壓起來的,還有一份財產轉贈聲明——受益人是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名字卻已經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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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先生車禍昏迷的消息,在新年過後的第一個月傳來。
接到這個消息的泉,對此驚詫不已——她的家庭和車禍這種事故還挺有緣分的。
原本她以為,久美子至多只是會給父親添亂,讓他手忙腳亂顧不得身邊的事情,或者惱怒地鬧起離婚,讓父親焦頭爛額、忙於挽回妻子,但她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如此乾脆可怕。
不過,父親車禍昏迷、難以脫離危險期,好處極為明顯——他名下的繼承人,只有佐藤和樹一位。至於泉這樣的孩子,至始至終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用和父親虛與委蛇,佐藤泉的生活便自由多了。她很想乾脆地拋棄和佐藤家最後的聯繫,將姓氏也改為「戶崎」,但卻捨不得的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弟弟佐藤和樹,因而遲遲沒有那樣做。
和綠間提起想要改姓的事,綠間的反應就更摸不著頭腦了。
——「等結婚後直接改姓成綠間不就行了嗎?」
她成為模特後,雖然因為美麗的外貌大大紅火了一把,接到的工作實際上卻並不多。因為定位狹隘、不擅長表達情緒,她始終只能接一些平面拍攝的工作。表情和形象單一的她,甚至收到了業界不少詬病,譬如「呆板人偶」、「太過空洞」這樣的評價。
雖然有些挫折,但是她現在的生活也並不無趣——安撫炸毛的綠間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兩人相處的時間久了,綠間真太郎好像忘記了當初是「答應遊戲規則」後才和泉在一起,現在已經是一副徹徹底底以男朋友自居的狀況了。
最近,他最常訓斥佐藤泉的話題有兩個,一個是「早點停止模特工作好好準備升學」——他希望佐藤泉能夠考上東大,因為他的目標是東大;而另一個是「火神大我怎麼回事,他怎麼就變成你的Fans了」——泉也不知道,泉也很無辜啊。
比起佐藤泉在模特工作中接觸到的各色外貌優秀的男人,綠間竟然對火神大我更關注一些。明明火神和泉八竿子打不著,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這樣的生活過久了,佐藤泉差點忘了,創造者對她的惡意有多麼的濃烈。
在某天夜裡的淩晨兩點,她被瘋狂的敲門聲驚醒。開門後,她見到的是衣衫淩亂、頭髮亂糟糟的時見春菜。這個一貫囂張輕浮的女孩,此刻神經質一般抓著她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說著話。
「讓我藏一下,讓我藏一下……就一晚也好,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警惕地看著四周,小聲地說:「泉,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做的事情,你不能逃。」
「嗯。」佐藤泉溫柔地笑了,她讓春菜進入了公寓,取來乾淨的衣服讓她沐浴換洗,還準備了熱茶和食物。安靜而整齊的公寓,讓時見春菜緊繃的心弦松了下來。
她的腹部已經很明顯了,佐藤泉的衣物並不合身。但比起她自己亂七八糟的衣服來說,這一身已經好了許多了。
當這個正處於青春正茂年華的女孩松了一口氣,昏沉地陷入困頓之時,她聽見公寓的門又開了。佐藤泉溫柔的嗓音,在玄關處響起:「辛苦您了,時見小姐就在我這裡。」
「這個時間冒昧前來,打擾大小姐了。夫人擔心時見小姐的身體,畢竟那個孩子怎麼說都是佐藤家的血脈。大小姐能夠主動致電,讓夫人覺得很寬慰。」
春菜睜開眼,她最懼怕的幾個男人又出現在了面前。頓時,時間春菜的身體彷如浸入了冰窟之中。她被扯著拖出了玄關,面孔上有著灰死的神情。
最後,她望著站在門後溫柔微笑著的好友,嘶啞著喊道:「泉——我們,我們是朋友……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泉聽到了她的聲音,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噢。」
第89章 083-2
對於佐藤泉來說,模特事業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模特的工作可以給她提供經濟來源。另一方面,卻也讓她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大眾聲譽。
時見春菜是個虛榮善妒的人,如果她不小心說出點什麼來——即使對於佐藤泉來說,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卻多少也會讓她的事務所頭疼。
所以,就乾脆把春菜交給其他人來解決吧。
至於佐藤泉曾經將春菜引薦給父親的事情——她一點也不害怕春菜會說出來。畢竟,春菜的孩子父親是誰還是個謎題。而這個世界上,除了春菜,就只有泉知道這個秘密。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的話,春菜可能就受不到佐藤久美子的「禮遇」了吧?
會直接變成不知道什麼樣的東西……吧?
佐藤泉去學校的次數已經大大減少,最近更是如此,唯有在升學志願調查的時候才到校一次。僅是簡短地在學校裡露了一面,就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
「噢,佐藤嘛……她現在不是在做兼職模特?好像有些名氣了。」
「她剛入學的時候我就猜她會不會往藝人方向發展,外形條件這麼優秀,不被挖不可能。」
「要不要去問她要個簽名?」
礙于看熱鬧的學生在教室外探頭探頭、徘徊不絕,志願調查無法繼續。無奈之下,負責志願調查的老師只能將她單獨地帶到了國語的準備室。
「志願是繼續升學?噢……好。」
老師打量著面前的少女,有些詫異於她沒有寫上「繼續模特事業」這種話。像這樣每年一次、例行公事的志願調查,學生們對待其的態度並不認真,在志願欄上寫什麼的都有,東大第一、慶應第二這種豪言壯語不提,昨天還看到一位學生說自己要成為火影。
「想要繼續升學的話就不能這麼頻繁缺席。一直不來上課,即使是你,成績也會……呃。」老師看了一眼資料夾裡佐藤泉漂亮的測驗成績書,迅速地將資料夾合攏:「沒什麼。加油吧。有想過將來去哪所大學嗎?公立的還是私立的?」
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師提供了幾個建議,就讓她離開了。與來時一樣,她一路斬獲無數欣賞愛慕的目光,像是沐浴在所有人的豔羨裡。在換室內鞋的時候,整個走廊都擠滿了想要圍觀她最後背影的人。
老師勉強可以理解她為什麼不來學校了。
大概也是在……為學校減負吧。
這樣不算太過無聊的生活,對佐藤泉來說很適合。除了被綠間真太郎監督著一起學古文以外,沒有什麼缺憾之處。
「真太郎,要學古文的話,可以不用在我家啊。」佐藤泉給他打電話:「要是被人拍到的話,事務所那邊會很頭疼的。一個月來一兩次還不算明顯,一個禮拜兩次就很成問題了。」
「你的古文真的太棘手了,再這樣下去是沒法留在東京的。」綠間完全曲解了她的說法:「明天我再來檢查一下你的進度。既然不去學校的話,就應該更努力一些。……缺席學業去兼職模特,真是太不可取了。」
佐藤泉的這通電話,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在電話的最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輕地說:「啊……對了,真太郎,對我的喜歡就保持在這種程度就好。」
——不要,不要再上升了。
她一點都不想再獲知那些討厭的過去了。
電話那端的真太郎聲音裡透著濃濃的不悅:「你也太過自信了。不要用自己的猜測來揣度我。難道你以為每個人的頭頂都會有一個『好感計數器』嗎?太天真了吧。」
佐藤泉有些無奈——啊,雖然沒有「好感計數器」懸在綠間的頭頂,但她也可以通過記憶補完的方式來獲知好感度的上升,並沒有什麼區別。
掛掉電話後,她聽到了敲門聲。知道她的住址的人很少,除了幾個中學時期認識的人,就是家人和事務所的經紀人。
她從貓眼裡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名做送貨打扮的瘦小男人,手裡揣著一個沉沉的紙箱。大概是因為貨物太沉,他反復又辛苦地換著手抱它。
佐藤泉打開門,笑著說:「送貨員先生,辛苦了。但是,這應該不是我的東西。」
「噢,確實不是。」那男人把紙箱放在地上,抬起了頭。他戴著一頂三角帽,帽沿下的面龐很年輕,卻眼圈濃重、顴骨高聳,看上去精神萎頓。這個瘦弱低迷的人在看到她的面容的瞬間,便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啊……終於,找到你了。」
佐藤泉已經不太記得他的臉了,但因為那個奇怪的笑容,她的記憶又蘇醒了。
「……你會原諒我的吧?會原諒我的吧?」
——對於這個男人,她的記憶只停留在這句話上。
「大田同學?」泉微詫:「這是怎麼了?現在已經在工作了嗎?可是你高中還沒畢業吧。……感覺精神也很不好的樣子,沒事吧?」
她溫柔關切的話,讓大田厚村一度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佐藤泉還是和中學時期一樣,溫柔可人,讓人無法厭惡。然而,越是看到這樣發光閃耀的她,大田就越無法抑制心底的蠢動。
「佐藤,不用在我面前裝了。」他有些興奮,打開了腳邊的紙箱,將一堆紙片洋洋灑灑地拋飛了下來,那些照片和檔如同下雪一般灑落在佐藤泉的面前。
大田古怪地低笑著,對她說:「從國一起我就一直看著你,我比所有人都對你認真,看著你的時間也更久。……我知道,知道你的一切。」
這個以跟蹤為樂,曾一度挖掘出佐藤泉家庭過往的人,興奮又快速地低語著。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臭表子,讓那些男人愚蠢地追捧著你,你肯定很開心吧?看上去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樣,其實沒有男人就不能活下去了吧?所以,連灰崎那種渣滓都不放過……!」
佐藤泉握著門把的手指悄然一緊,她不改面上的溫柔笑意,嗓音柔柔:「大田同學,那只是我的私事而已。」
——麻煩了麻煩了,做模特就是討厭這一點。要是這種□□爆出來,她的模特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啊,還有啊!」大田厚村從地上的紙片裡翻出些什麼,語調極快地說:「你的父親和母親都是車禍事故,不覺得太巧合了嗎?太巧合了吧!我忍不住去查了一下……好像也沒有哪裡不對勁的……是吧?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呢?你猜到底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呢?」
他近乎神志不清的胡言亂語,讓佐藤泉的心裡漸漸冷了下來。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神態柔和:「大田同學,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不能如你想像的那樣完美,實在是抱歉。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毫無瑕疵的人,我以為你應該會瞭解。……是的,你所說的那些,就是我的缺點。」
她的唇角揚起,笑意如同輕綻的花:「是的,就是你說的那樣。」
佐藤泉的坦然,讓大田愣住了。他想過泉會百般遮掩、想出各種藉口為自己開脫,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坦蕩地承認了。看著她略略出神的模樣,大田厚村的心裡有了奇怪的情緒。
好像有一根針在細細地絞著他的胸口。
他還是很迷戀這個人。
「佐藤……別,別這樣。」大田乾笑了兩聲:「我只是想讓你接受我。我等了五年了,等不下去了。你是表子,是殺人犯,是變態,是同性戀,我都接受,我什麼都願意接受。」
「……五年嗎?」佐藤泉的眸光茫然了起來:「啊,已經五年了啊。」
曾經是同學的兩個人,只是有過萍水相逢的緣分。而現在,已經有了雲泥之別。大田厚村收斂了奇怪的笑容,蹲下身去將那些照片和檔都裝進了紙箱裡。
「我也確實應該安定下來了,那樣空虛也毫無意義的生活,實在是不適合我。」佐藤泉露出了認真的眸光:「大田,你先回去吧。你想讓我接受你是嗎?讓我考慮一下吧。和你在一起,就代表我要放棄現在的生活,回歸日常,這需要慎重一些。」
——佐藤泉和他在一起?!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少女身上就是有著一種魔力,讓別人願意無端地相信她的話。如同著了魔一般,大田厚村相信了她的話,點了點頭,抱起紙箱離去。
他離開後的十秒內,佐藤泉就將電話撥給了另一個人。
「蒼崎,幫我做一件事。不用太過分,讓他搶劫或者入室盜竊,過失致死或者攜帶違禁品,什麼都行,把他給我弄進監獄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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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厚村抱著紙箱走到了樓下。
踏出門的那一刻,魔法的效果好像消失了。他的理智回到了大腦中,並且讓他立即察覺到了不妙——底牌已經暴露了,他卻沒有做到想要做的事情。現在的他,很危險。
他要小小地改變一下計畫。
不過,結局不會有任何的區別,都是完美甜蜜的Happy Ending。
第90章 084-2
「那個……泉,你好久沒見我了啊。」佐藤和樹的聲音,在手機裡響起。
「我現在有工作在身,所以不能時常過去噢。」她回答。
「以前在京都的時候你還願意回來看我,怎麼現在人在東京反而見不到了啊。」
「和樹,你也要學習的吧?中學的學業呢?說好的要練籃球成為日本第一呢?」
「泉,今天能來我家嗎?有事噢。一定要來噢。」
「中學生還那麼任性?」
對於弟弟佐藤和樹,泉一向很沒有辦法。在令人厭惡的家庭裡,唯有這個弟弟是讓她真心喜愛的。也正是為了和樹,她才遲遲沒有改掉自己的姓氏。
除了對她的男朋友齜牙咧嘴、張牙舞爪之外,佐藤和樹沒什麼缺點。他和虹村修造的關係不錯,兩個人現在還有互發電郵。因為和樹絕口不提「姐姐那些討厭的男朋友」,導致虹村以為泉一直和赤司在一起。
從事務所離開後,佐藤泉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佐藤家的本宅。自從父親昏迷之後,他的夫人久美子就十分忙碌,這棟大大宅裡往往只剩下佐藤和樹一個人,這讓泉有些不忍。
「……急匆匆地把我喊過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佐藤泉脫下外套掛在手臂上,露出了無奈的笑意。
正在就讀國中的少年摸著自己微亂的短髮,眼神躲閃:「那個,其實……其實是媽媽有事情找你。媽媽大概想清楚了,想不讓泉再一個人工作什麼的,所以想和泉好好和解。但是……泉和媽媽的關係……所以才委託我。」
「……久美子阿姨?」佐藤泉的心間一跳。
二話不說,她立刻朝門倒退了兩步,心裡已經有了警戒。然而她倒退數步後,手卻被一個男人抓住了。蒼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大小姐,有些事情還得麻煩你幫個忙。」
佐藤泉的力氣不大,無法反抗這個健壯的中年男人。她被拉拉扯扯地,朝著小客廳帶去。佐藤和樹擔憂地喊道:「喂,對泉溫柔一點!媽媽都說了以後她要在這裡生活!以後她就是這裡的主人了!」
和樹的抱怨聲,沒多久就消停了,兩個傭人用習題冊把正頭疼於學習的他勸了回去。
而佐藤泉所面對的事情,卻並沒有佐藤和樹想像中那麼好。
妝容精緻的久美子坐在沙發上,她的手緊緊攥著,眉宇裡透著一股焦躁之氣。看到被跌跌撞撞著扯進來的佐藤泉,她尖銳的嗓音便響了起來:「泉,你也稍稍為這個家,為了你的弟弟做些什麼吧。」
佐藤泉撣了撣衣角,淡然地說:「是有一個叫大田厚村的人找你了嗎?」
「你倒是很清楚啊。」
「你完全沒必要這麼著急,佐藤集團的董事會都挖不出來的證據,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怎麼會找到。而且,我都已經讓蒼崎去解決這件事情了。」
久美子擰緊眉頭,冷笑了起來:「會使喚幾下人,便以為自己聰明無比了嗎?看來你從雅子那裡繼承到的,不僅僅是這張臉,還有一脈相承的愚蠢。」
頓了頓,久美子說:「董事會的人沒有動靜,是因為你父親保持那樣的狀況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可是這個大田不一樣——就算不能確定,我也不可以放過這種可能。」
「所以,讓蒼崎按照我說的那樣做,不就可以了麼?」佐藤泉笑著回答。
她現在還能保持著優雅不亂的儀態,這讓久美子覺得很礙眼。她用指尖敲了敲沙發扶手,慢悠悠地說:「比起那種危險性十足的手段,我覺得答應大田的要求更簡單方便。泉,我說了吧?你也該稍稍為這個家做些什麼。」
佐藤泉提起了警戒,然而柔弱的身體根本構不成任何防禦。
腦部被鈍鈍一擊,她的眼前便漸漸開始昏黑。
「事務所那邊,我會替你請假的。只是借走你兩天而已,什麼都不算。回來之後,你依舊可以好好做你的模特。」
在陷入昏迷前的前一刻,佐藤泉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即使是最親愛的人,也存在被利用的可能。
——她再也,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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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泉再次醒轉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待在一間黑暗的房間裡。四周散發著一股奇怪的黴爛潮濕味,像是水果和食物都放過期了。而在一片黑暗裡,只有幾台電腦螢幕在散發著明亮的光線。
她的響動,驚動了坐在電腦前的人。轉椅咯吱咯吱地挪到了她的面前,大田厚村有些浮腫的面容,模糊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大田……?」她確認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醒了嗎?要不要喝水?」大田問。
「不用。」她抿唇一笑,笑容有些虛弱:「這樣大費周折,是想要做什麼呢?」
「啊……哈哈哈。」大田聳肩,笑了起來:「其實,說實話,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懷疑你的父母死于他殺,只是懷疑而已。但是事情就是那麼的巧,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他將手指探向了佐藤泉的面頰。一寸寸逼近的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一瞬間前停下了,反復猶豫徘徊著不敢繼續——對於他來說,觸碰佐藤泉,是一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注視了她整整五年,瘋狂地喜歡和挖掘著她的一切。而現在,所有的戀慕都得到了回報。他終於哆嗦著手指碰了碰她的面頰,然後發出了滿意的低笑聲。
「沒事的……佐藤,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吧?和男人發生關係,是你最喜歡的事情吧?」
佐藤泉的眉頭一跳。
噁心……噁心。
她是很享受放蕩的生活沒錯,但前提是對方是她挑選過的、有興趣的人。被自己毫無興趣的人求愛,真是一件令人困擾的事情。
「曾經的我,只要在遠處看著你就足夠了。但是……那件事發生以後,我就發現我不能再滿足於這種想法了。」大田的手指流連地摸著她的面孔,口中喃喃著:「但是赤司太可怕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
「後來你和赤司分手了,這很好。可是,你為什麼要去做那樣一份工作?什麼模特?什麼藝人?用自己的美色來換取別人的喜歡,讓那麼多人盯著你的身體看?為什麼?」大田的聲音嘶啞了起來:「這比你和赤司在一起,還讓我無法忍受——!」
佐藤泉沉默不語著。
她在心裡思考著,用怎樣的言語才能放鬆他的警戒,讓他像上一次一樣,乖乖地變成一條聽話的狗。
「佐藤……佐藤。」大田收回了手指,快速地說:「那些喜歡你的人,根本不知道你是怎樣的表子。只有我才會心甘情願、五年如一日地喜歡著你。這樣的我,難道不是和你喜歡的那個赤司,是一樣的存在嗎?不……我比他還要好。」
大田厚村的話,讓佐藤泉陡然抬起了頭。
還掛著微笑的臉上,眼眸卻微微地一縮。
——和她所喜歡的、那個第二個赤司一樣?
這條下水道裡的蛆蟲?
冬夜、京都、神宮、放學路上交錯的小巷、他衣服上柔軟劑的味道、黑色筆挺的襯衫……屬於赤司的一切,都是完美到無可比擬的。
這傢伙竟然敢這樣說?
然而,大田完全沒發現,面前少女的笑意裡已然摻雜了幾分扭曲,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是啊!你很喜歡赤司吧?那麼就將我當成赤司就好了?這樣的話,和我睡也就沒有問題了……我喜歡你啊,我喜歡你!」
佐藤泉的笑意愈發深了。她傾身上去,淺淺地吻了一下大田。
因為這個吻,大田的眉宇松了下來,露出了釋然又狂喜的神情。正當他沉浸於這個短暫的吻之時,他面前的少女卻驀地抬起了手,抄起腳邊的一個鐵質檔盒,朝他的頭部擊去。
嘭的一聲響,大田的後腦勺撞到了牆面。
這樣力道不足的一擊,只是讓他感受到疼痛而已。他低吟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因為痛楚而微微地合上了眼,口中卻還在夢囈一般,喃喃喊著心上人的名字。
「佐藤……」
佐藤泉放下文件盒,腳踏過被淩亂雜物佔據的榻榻米,想要尋找更趁手的東西。然而四周一片淩亂,雜物山讓她無從下手。於是,她乾脆用自己的手掌扣住了大田的頭,再次朝著牆上撞去。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柔弱的自己為何忽然就有了力氣。
沉悶的響聲不絕於耳,她面上露著可親的笑意,口中的話也十分輕柔。
「你說……把你當成赤司?」
「把你……當成赤司?」
「你和赤司君……?根本就是兩種東西嘛。」
「那傢伙可是好到了……已經消失在世界上,連我都找不到了啊。」
一下又一下的,她根本數不清自己動了幾次手。回過頭來,世界已經一片安靜了。灰黑的牆壁上好像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在往下流淌,但因為光線昏暗,任誰都無法辨識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掛著微笑,默默地凝視了這幅場景十數秒,隨即在房間裡找到了大田厚村的手機,冷靜地撥打了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