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後日談
吃飯時暴雨停了一會兒，吃完飯竟又下了起來。這一下，就再也沒停過。
季九霸佔了約翰的電腦，盤腿坐在沙發上對著文檔發呆。浴室裡隱約傳來洗衣機工作的聲音，除此之外房中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她歎了口氣，抬頭看一眼房門，收回視線又歎了一口。
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決定趁此機會主動邁出一步，誰知飯還沒吃完，約翰就被弗斯科一個電話叫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還特意叮囑：「不用等我了，早點休息。」關門時像是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睡床。」
季九：「……哦。」
然而根本沒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覺啊！
她本打算給自己找點事做才開了電腦繼續修改簡歷，然而好幾個小時過去，她只是在開頭加了個單詞，想了兩秒又刪掉了。
如此反復，夜色漸深，季九正與瞌睡蟲做鬥爭，忽聽門外傳來開鎖的動靜，緊接著，門就開了。
她一個激靈，連忙從沙發上跳下來，甚至沒顧得上穿拖鞋，赤著腳就沖向門口：「你回來啦！事情搞定了？」
男人一身水汽地站在玄關，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但還是無奈地勾起了嘴角：「這時間你該在床上睡覺。」
季九恍若未聞，拿了毛巾跑過去：「是你回來得比較早而已！」話音一頓，她吃驚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顴骨上，「天哪你被打了？都破皮了！」
「小事。」約翰按住她的手，大概是不希望她也被弄濕，側身避過就先進了浴室。
季九愣了一下，看著浴室門合上才抬高聲音問道：「你這裡有急救箱嗎？」
「去廚房找找。」隨即就是喧鬧的水流聲。
等約翰洗完出來，季九已經找到了急救箱，正把藥水、棉棒等往外拿。「還好傷口不大，清理一下貼個創可貼就行了吧？」她說著抬頭，臉上冷不防紅了。
約翰正低頭用毛巾擦頭髮，沒看到她的表情。他雖然仍穿著襯衫長褲，但衣扣並沒有扣上，胸前精壯的肌膚直接暴露在季九眼前。
……當然還有小肚子。
果然人到中年都會發福嗎？
意識到這一點，剛才的那股羞赧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季九拉他到沙發上坐下，難得找到了嘲笑反擊的機會：「沒想到就算天天有任務要在外面跑，對你來說運動量也還不夠呢？」
約翰抬頭看她一眼，挑了挑眉：「看來你有更好的想法？」
「跟我一起夜跑怎麼樣？」季九單腿跪在沙發上，湊過去用蘸了藥水的棉棒小心清理傷口。
這距離其實很近，她甚至能看清自己在那雙淺色眼眸中的倒影。男人的視線灼灼落在她臉上，盯得她有點不自在。
季九不自覺移開視線，放下棉棒撕開創可貼，再次湊上前仔細地貼到傷口上：「去健身房也不錯，之前榛子還讓我陪她一起去呢……好了，搞定！」
任務完成，她放心地呼出口氣，正準備轉身收拾急救箱，卻不料手腕突然被拉住。身形一頓，約翰已將她拉進懷中，同時用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下來。
季九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幾乎被奪去呼吸的自由。她有點懵，只感覺那只帶了點薄繭的手掌滑過臉頰，落在寬大領口下的肩膀上，又順著脊背繼續遊移。
比往常還要低沉的男聲移到她耳邊，仿佛在誘惑她：「要留在這裡，確定？」
季九漲紅了臉，匪夷所思地瞪大眼：「難道讓我這時候回……」最後一個單詞還沒說完，嘴巴再次被堵住。
他捧著她的臉輕咬她的嘴唇，動作極為溫柔細緻，另一隻手從衣擺下探入，碰到了她光裸的後背。
季九已經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害羞，下意識繃緊了身體。下一秒她被打橫抱起，一路走，燈光一路熄滅，當最後的光亮也褪去時，她已被輕放在床上。
約翰慢慢親吻她的頭髮、臉頰、肩膀，再一寸寸往下，每一個動作都讓季九覺得自己像被當作寶物一般對待著。
窗外仍是磅礴的雨聲，雨滴不停敲打玻璃。水光依稀泛白，描繪出黑暗中模糊的輪廓。
她想，曾經不敢說出口的話如今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告訴他了。
「I love you, John.」
擁抱著她的雙臂一點點收緊，男人始終微涼的身軀此時也變得灼熱。他吻去她額頭的汗水，拂開被打濕的額發，最終在她耳邊低聲道：「Wait for me, Nine.」
季九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輕撫著她的頭髮，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額頭。
她在那個懷抱中再次入睡，等到完全清醒，外面已經大亮。下了一整晚的暴雨不知在何時停下，陽光漫過窗臺，鑽進窗簾縫隙，落在床角淩亂的衣褲上。
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結實的胸膛，他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隻手被她像抱枕一樣摟在懷裡。
季九連忙放開手，頭頂上方立刻傳來略帶沙啞的聲音。約翰明顯壓低了音調，像是不想吵醒她似的，問了句：「不再睡了？」
他順勢撥開她的劉海，嘴唇在她額頭輕觸了一下：「早上好，九。」
季九整個人都軟了，臉上的溫度一下子往四肢蔓延。但她仍舊故作鎮定地應了聲，翻身準備下床。
誰知才剛坐起，就疼得她齜牙咧嘴的。這感覺簡直像是整個身體被拆開後又重新組裝，每根骨頭都是酸的，甚至還在嘎吱作響。
季九抱著被子弓起身，苦著臉問：「現在幾點了？」
約翰也跟著起來，撈起件襯衫披到她肩上：「你今天最好休息。」
雖說原本也沒什麼事，但因為這種原因特意休息實在太羞人了！
季九臉都要紅透了，只能把腦袋埋進被子裡悶聲道：「總、總之，我先洗個澡吧……」
到了浴室她才注意到，從脖子到胸口，甚至手臂和大腿上都有不少吻痕。無論如何，要想在這種季節裡全都遮住還不讓人覺得奇怪，大概是不可能了。
既然今天已經沒法出門，季九也就無所謂昨晚洗過的衣服到現在還沒幹了。洗完澡，她還是穿了約翰的襯衫。
廚房裡飄來食物的氣味，她走進去一看，發現約翰正在做早飯。
「那是什麼？煎餅？」
明明走路還不怎麼靈活，季九依然堅持不懈地湊上前，打量約翰正往外舀的麵糊：「單純的麵粉嗎？」
約翰應了聲，示意她先去外面坐。季九沒有動，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背後深吸了口氣。
不過她現在只聞到了煎餅的味道。
約翰疑惑地停下動作，順手將火調小：「怎麼？」
「沒什麼，只是一直很想這麼做一下。」季九抬起頭來，露出個笑，「不覺得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喜歡的人這件事很棒嗎？」
約翰轉過頭看她，忽然接道：「那麼搬過來怎麼樣？」
「咦？」季九睜大了眼，臉上瞬間寫滿吃驚一詞。
可轉念一想，在約翰還是鬼的時候他們就已在同個屋簷下相處了一年半多將近兩年，現在有什麼可值得大驚小怪的呢？
但還是有哪裡不太一樣了吧。
季九猶豫了片刻，正要回答，放在操作臺上的手機陡然震動起來。約翰接起來聽了一會兒，立刻道：「現在就去。」
他收起手機，轉身準備向季九解釋，季九已了然地擺擺手：「去吧去吧，路上記得買早飯。」
約翰忍不住笑了笑，傾身過來在她唇上一吻：「晚上見。」
季九把他送到門口，一直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回到廚房吃了早飯。
趁著終於放晴，她順便將換下的衣服以及床單都洗乾淨晾起來，將傢俱也擦了一遍。到下午終於找不到事情幹，才打開電腦繼續投簡歷。
午後的陽光幾乎灑滿整個公寓，季九覺得有點熱，便將百葉拉起一部分。光線隨之變暗，昏昏欲睡的感覺便又湧過來。
她往沙發上一躺，正準備刷個微博就去見周公，忽然跳出來一條新資訊。
點開一看是易蓁：「求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打個電話！」
怎麼了？出事了？
瞌睡一下子被嚇跑了，季九連忙起身撥出易蓁的號碼，那邊倒是接得很快，一開口就是：「親愛的你真是及時雨宋江龍捲風宋九！愛你麼麼噠！」
季九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宋九是什麼鬼……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麼急事了呢？」
「確實是十萬火急啊！」易蓁痛心疾首地回道，「一個非常沒意思的聚會，我實在是坐不下去了，只好拜託你給我電話遁。」
這會兒她顯然已經逃出生天，語氣異常歡快，「你現在在家嗎？我剛好也在附近，出來聚聚？」
季九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開口：「我其實……不在家……而且……不方便出門……」
「嗯？有面試？」
「也不是……」季九歎了口氣，「我在約翰的住處。」
易蓁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哦——哦——懂了！我是不是可以準備包紅包了？」
季九：「……我看你是單純想太多。」
「這可說不準啊。」易蓁一本正經地給她分析，「你家大叔畢竟也四十好幾了，一般都會想要結婚了吧。」
結婚啊……
這個名詞聽起來真的很遙遠，她覺得能有現在這個狀態已經足夠令人滿足，所以根本不曾往後想。
只要物件是那個人，談一輩子戀愛也不是不可以的。
季九聳聳肩，最後道：「還是先從同居開始吧。」
易蓁：「……厲害。」
第89章 後日談
八月的時候, 季九找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 在一家保健機構給心理醫生當助手。
工作內容雖說和實習生做的沒差多少, 但是全職帶薪, 每天都能學到新的東西，並且工作時間相對穩定。
一個月下來，季九現在不定鬧鐘也能做到在七點準時醒來。即使週末依然如此。
旁邊約翰還在睡，和往常一樣，他習慣於將額頭抵在她頭頂, 緩慢均勻的呼吸便細細地噴灑在她脖間。
這男人睡著的時候意外的毫無防備, 眼角眉梢自然舒展, 表情安靜中藏著隱約的天真——當然這也許是季九自己的腦補, 但她的確覺得約翰這時候看起來更像一個大男孩，而不是平日裡成熟幹練的形象。
一般而言，他每天的工作並不會這麼早開始, 季九不想吵醒他，所以小心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早上好，約翰。」然後將他摟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挪開, 躡手躡腳地起身下床。
誰知她剛剛找到拖鞋，還沒來得及站起, 撐著床沿的手腕冷不防被握住。男人偏低的低溫貼到肌膚上, 季九詫異地正要回頭, 卻緊接著被拉回了被窩裡。
「喂！」
反應過來時，季九已經被約翰壓在了身下，男人淺色的眼睛裡像是蒙了層霧氣, 顯得更加柔情似水。
「這是週六，不是嗎？」他低頭吻在她額上，聲音裡還帶著未睡醒的沙啞，性感得要命。
季九雙手撐在他胸前推了推：「我今天還要回去找東西呢。」
她搬來和約翰一起住也快兩個月，不過仍有不少東西留在原先的住處，每週總有一兩天會回去一趟。
約翰眯了眯眼，像是在回憶：「去找什麼？」
「嗯？書啊，資料啊什麼的，靈媒該看的那些東西我可都沒帶過來……哇都說了別鬧了！等等，癢！」
說話間，細密的吻接二連三落在眼瞼上、鼻樑上，接著是臉頰、耳朵，約翰溫柔地在她唇上輕咬，聲音低下去，說話有點含糊：「現在還很早，九。」
季九臉上微紅，還要嘴硬：「你你你……你別誘惑我！」
約翰微抬起臉，看著她勾了勾嘴角：「這主意聽起來不錯。」說著大手從衣擺下探入，另一隻手也跟著解開了她的睡衣紐扣。
季九：「……」
這人不講道理！！！
窗外陽光輕而薄，暑意漸消，風中隱約帶來秋日的乾爽。幾隻小鳥停在樹梢叫個不停，忽又展翅而起，消失于樓宇屋頂之間。
季九被折騰完就不想動了，窩在床上沒一會兒又有了困意。她迷迷糊糊快睡著時，約翰起身接了個電話，一如既往的簡短乾脆。
季九努力找回意識，強撐著睜開眼道：「要出去了嗎？」
約翰回頭應了聲，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結束後像是還覺得不夠，又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我走了。」
季九將被子拉到鼻前，只剩一雙漆黑的眼睛眨了眨。因為困倦，那片黑色顯得更為濃郁：「記得吃早餐。」
約翰摸了摸她的頭髮，又為她拉好被子，聲音輕柔緩慢：「睡吧。」
「嗯。」季九閉上眼，嘴角不自覺揚起。
緊接著，床鋪彈起一些，她聽見走路的聲音，浴室門關上的聲音，最後在細弱的水聲中，她終於徹底沉入了夢境。
這一睡就睡到了將近中午，季九起來後直接吃了午飯，這才出門前往褐石屋。
現在住的地方樓下就是公園，這會兒正是大家出來活動的時間，最近的一張石桌上有兩人正在下棋。
其中的年長者和約翰認識，還是名華裔，所以季九也和他混了個臉熟，經過公園時順便打了聲招呼。
老人笑眯眯的，問她：「好久沒見約翰過來了，他是不是很忙？」
「嗯，工作嘛。」季九點點頭。
老人應了一聲，忽然提醒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嗯？
雖然一頭霧水，季九仍是表達了謝意：「我會的。」
從公園離開，必經之路上有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走著走著發現有點不對勁——後面的兩個年輕男人已經跟她一起走了一個街區了。
她放慢了腳步，從包裡掏出蜜粉盒，假裝對著鏡子補妝。鏡中顯示那兩個人也慢下來，又跟著走了幾步後，他們互望一眼，忽然加快了速度，其中一人拿出一支注射器率先上前。
季九立馬小跑起來，然而緊接著，又有兩人從街口閃現，一下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眼看著後面的人就要行動，她猛地一彎腰，同時握住那只拿著注射器的手腕使勁一扭，男人悶哼一聲，注射器掉在地上，她直接一腳踩碎，退到牆邊。
四個人縮小包圍圈，季九迅速在腦中分析了一下形勢，手放在包裡抓緊了符咒：「請問……找我有事？」
後出現的其中一人冷笑道：「我們老大想和你男朋友談談。」
「哦……」季九點頭，「那你們應該去找他啊。」
四個人都曖昧地笑起來，說話的那人打量著她繼續：「不用那麼麻煩，只要有你在，談話會簡單很多。」
話音剛落，其他人就一起圍了上來。要都躲開的確有些費勁，季九踢出一腳，順勢將言靈符貼在最近的那人身上：「靜止！」
男人頓時停住了動作，她扶住他肩膀作為支撐，飛身躍起狠狠踹在揮拳攻來的那人臉上。
見勢不妙，剩下的一人果斷掏出□□扣下扳機，季九看都沒看，反手一甩，黃色符紙還未落地，子彈已像是撞在無形的牆壁上，於半空中滯住，飛速旋轉著掉落在地。
那人震驚地瞪大了眼，更加劇烈地發出攻擊。季九面不改色地前進，嚇得他連連後退：「你……」
季九無奈，猛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不忘將□□也奪過來：「你們老大是誰？」
他還沒答話，一道女聲自牆頭響起：「愛沙尼亞黑幫的人。」
不同于機器的冷然，這個聲音更加甜美生動，季九循聲望了眼，手還揪著敵人的領子。
說話的女人飄過來，停在她身邊：「看來你已經應付得來了。」
季九拍了張言靈符在男人頭上，讓他安靜睡覺，一邊撣去衣裙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邊歎氣道：「我有心理準備，這種程度的還是不怕的。」
根笑了笑，趴到她肩上：「肖正在和他們的老闆談心，想必很快就能結束吧。」
「哇你們真貼心。」季九將躺了一地的男人拖到牆邊，給他們一個個綁上手腳，又打了911，這才繼續前往地鐵站。
根和她同行了一會兒，忽然道：「生日快樂，九。」
季九一愣：「今天幾號來著……」這才反應過來，「我都忘記了，討厭又老了一歲！」
根笑著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約翰給你準備了禮物，期待一下吧。」
說完這些，她揮揮手從陰影中離開了，留下季九一個人糾結：「噫這麼說讓我很在意啊！」
然而今早約翰還什麼都沒說，她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他到底怎麼打算，只好暫時放棄思考。
回到褐石屋先把房間都收拾了一下，季九才到地下室拿了幾本書作為下一周的書單。正準備回去，卻收到約翰的短信：「留在那兒，晚點我會去褐石屋找你。」
看這架勢，感覺晚飯得在這兒解決了。她翻遍冰箱，卻只找出來一袋麵條，冷凍箱裡倒是還有剩餘的肉片。
於是季九又去去超市買了少量蔬菜和雞蛋，打算今晚乾脆就做長壽麵算是給自己慶生了。
約翰果然傍晚才到，她正在炒麵，廚房裡彌漫著食物的香味和翻炒的聲音，顯得特別熱鬧。
約翰將蛋糕盒放到桌上，走過去摟住她的腰，低聲詢問：「一切都好嗎？」
「如果你是說下午的事，」季九聳聳肩，「我是挺好的，他們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約翰低聲笑起來，在她耳朵上吻了吻：「抱歉。」
「沒事沒事，工作需要嘛。」季九抬起手臂，示意他把旁邊的碟子遞過來，「可以準備吃晚飯了。」
接過碟子，她一邊將麵條盛出一邊解釋，「這個算是我們過生日的傳統吧，這天要吃長壽麵。啊我還煮了湯，可以麻煩你盛出來嗎？」
兩人在餐桌邊坐下，都是以前常坐的位置，而如今無論是心態還是關係都和那時大不相同了。
季九偶爾也會想起最開始懵懂無知的狀態，正因為有這個人在，她才有勇氣面對過去的陰影，克服它並不斷前進。他對她而言不僅僅是愛人，是保護者，也是老師，朋友，信仰。
早在意識到的時候，她就將自己最重要的部分留在了他身上。當時的她甚至沒想過這份感情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得到回應。
「九。」約翰突然出聲，季九歪歪腦袋，做出個詢問的表情。他勾了下嘴角，「天黑之後到天臺去。」
這對話這麼似曾相識，季九笑道：「什麼？你又準備了煙花嗎？」
他不置可否，但也沒再多說。
等他們吃完飯都收拾完，天色已經完全變暗。約翰先一步上去，季九過了一會兒到達天臺，發現門沒有鎖著，一推開便是迎面湧來的夜風。
天臺上黑漆漆的，連平常會開的照明燈都沒亮，只有街道上被樹梢擋住的路燈光漫出來一些，勾勒出隱約的輪廓。
不遠處就是穿城而過的河流，夜色裡甚至能聽見水流湍急的聲音，而對面便是燈火輝煌的曼哈頓。
就在這時，光亮自天臺另一端劃過，季九轉頭去看，銀色的火焰猝然綻放，如瀑布一般眨眼間圍住了整個天臺。
約翰站在火焰的中心，慢慢直起身來。光影在他臉上交錯變幻，那雙淺灰藍的眼睛像透徹的湖水，倒映出明亮的火光。
銀色花火不斷墜落，地面上都是零星的火光，如同一地繁星。
季九隔著這片升騰的火焰與他對視，恍惚間又回到去年二月。
那是她在紐約度過的第一個除夕，她無法忘記這男人在那片光芒中回身的瞬間，他透明的身體裡映出一片璀璨光華，仿佛海市蜃樓，又如同鏡中幻象。
然後，漆黑的夜空裡綻放出銀蓮，蓮花的花瓣墜落、碎裂，消散在他的頭頂。
約翰慢慢地走過來，和回憶中不同，他的身體不再透明，火光在他臉上留下陰影，襯得五官更加立體深邃。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紅色的小盒子，打開，遞到季九面前。
季九還未從盛大的煙火中回神，低頭看著盒子鑲鑽的戒指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抬頭。
約翰專注地望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那片黑色的深處。他的聲音低而沉，卻清晰地穿過煙火聲傳入耳畔：「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眼底仿佛也盛滿星光，季九渾身一僵，突如其來的戰慄自心頭竄出，恍如一股電流襲擊了四肢百骸。
她慢慢睜大眼，似是沒有聽清：「啊？」
約翰忍不住笑起來，從盒中取出戒指戴到她左手中指上：「我聽到你說了願意。」
這次季九是真的震驚了：「……你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他用略帶薄繭的手指拂過她的面頰，然後抬起下巴，低頭吻住她的嘴唇：「那你要拒絕嗎？」
季九踮起腳，抱住他的脖子：「算了，拒絕好麻煩的。」喉嚨裡溢出笑來，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我願意，約翰。」
第90章 後日談
今年新年, 季九一家收到托尼•斯塔克的邀請, 去復仇者聯盟靠近時代廣場的大樓宴會廳參加聚會, 並且還讓她也多帶些朋友。
季九告訴了易蓁, 去問彼得•派克時才得知他已經接受了邀請。
男生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像是很不好意思：「啊是，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的，鋼鐵俠讓我加入他們，我答應了。」
季九笑道：「那是好事呀, 對了, 你會帶女朋友一起去嗎？」
彼得在前不久剛交了女友, 據說是位金髮美人。但季九一直沒機會見上一次, 難免有些期待，「帶來讓大家看看嘛？」
彼得羞得話都要說不清了：「啊……這個……我、我會問問的！」
跨年夜當晚，易蓁先到季九家裡吃晚飯。
她現在又搬回了褐石屋, 當然這也是家長們多方商量下的結果。
「畢竟你現在可是三口之家了。」易蓁站在玄關脫下外套，這麼幾年過去，她的風格還是沒怎麼變化, 今天穿的是條適合參加晚宴的純黑色長裙。
季九將她的圍巾掛到衣帽架上，正要說話, 客廳裡已傳出小孩子歡快的腳步聲：「榛子阿姨！」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晃晃悠悠地沖出來。她這會兒腳步還不是很穩, 說話咬字也不清楚, 穿著紅色的唐裝小背心，就像只被紅紙包起的白團子。
後面跟著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白襯衫黑長褲, 柔聲提醒：「艾米，別跑太快。」
小女孩已經一頭撞進易蓁懷裡。
易蓁抱住艾米，蹭蹭她臉頰：「今天穿的真好看。」
艾米用混雜了中文和英文的自創語言，手舞足蹈地解釋：「爸爸！新衣服！」
「爸爸買的啊？」易蓁沖約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笑眯眯地抱著小姑娘進了客廳。
季九給她倒了水，湊過來偷偷地說：「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看來的，說過年就該穿這樣，而且還沒過年呢。」
約翰在她們背後輕咳了一聲，季九一本正經地站起身，對易蓁道：「我去收拾一下，馬上可以吃飯了。」說著拍拍小艾米的腦袋，「先跟榛子阿姨一起玩，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
易蓁目送她走出客廳，剛一回頭，卻見艾米誇張地捂住了眼睛，又一邊從指縫裡偷偷往外看：「羞羞！」
她也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兩人已經快到廚房，季九正在笑著說話，約翰忽然攬住她的腰將她撈進懷中，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易蓁頓時收回目光，連連搖頭：「光天化日虐單身狗，沒天理了。」
艾米並不是季九和約翰親生的，當然了，兩人六月才舉行婚禮，自然沒法這麼快就生出個一歲多的娃來。
她只知道這是季九老家的親戚，親生父母似乎因為什麼原因不能養育她，所以季九和約翰商量過後就領養了這個孩子。
那還是他們剛剛登記註冊、尚未舉辦婚禮的時候，為此兩人特意飛回國內處理了不少手續。
說到他們的婚禮，易蓁直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那會兒天氣剛剛開始升溫，還不算炎熱，教堂裡都是來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除了季九的父母、復仇者聯盟的成員，易蓁還見到了傳說中的李家表哥表嫂以及季九那位特別有錢特別高貴看起來還特別年輕的阿姨。
當時作為伴娘的易蓁在幫著季九一起做準備，季九的父母抱著尚未滿周歲的艾米過來看她，後面跟著李家的三人。
季九顯然很喜歡她的表嫂，一見到人就要撲上去，硬是被李小狼攔住了又按回座位上。
李家阿姨從鏡子裡望著她笑道：「今天真漂亮，小九。」
季九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您特意過來，阿姨。還有房子的事也是。」
李家阿姨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她肩膀：「這也是為了那個孩子不是嗎？而且褐石屋常年沒人住，我原本還想著轉手呢。」
「誒？那……」
季九原本要說話，卻被對方先一步阻止了：「有人已經和我談過了。」她眨眨眼，嘴角勾起，「我們小九的眼光果然很好。」
季九有些臉紅。
家長們又囑咐了她幾句，先後出去了，留下小輩們在房裡說話。李小狼先前聽她說過□□的事，但不清楚具體情況，趁著其他人都在忙碌，小聲問她：「那孩子的親生父母怎麼了？」
「活得好好的啊。」季九聳聳肩，「但她母親完全不知道季家的事，得知小孩子能看到那些東西之後就……」她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這事我也是聽長輩們說的。現在這一輩裡只有我一個靈媒，雖然到現在依舊是個半吊子，但教教小孩子還是沒問題的。既然她也是靈媒，就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吧。」
李小狼笑了一聲，不由打趣她：「果然是要成家的人了。」
季九送了他一個白眼：「你自己不也是嗎？」
在那場婚禮裡，易蓁記得最清楚的，是季九由她父親牽著走過紅毯的瞬間。陽光透過玫瑰窗灑入室內，走廊兩側點上了蠟燭，燭光無風自動，影子交疊著落在後排的空椅上、白牆上，恍若有鬼魂正為此歡呼。
季父將季九交給約翰的時候，還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回到座位上被季母狠狠嘲笑了一番，害得季九差點笑場。
音樂停下來，新郎新娘在神父的祝福下交換戒指、宣誓，之後是證婚人致辭。
證婚人據說是約翰的前老闆以及好友，易蓁自然是沒見過的。男人個子不高，有點跛腳，穿優質的西服套裝，戴圓框眼鏡，談吐十分文雅，應該是大學教授。
所以她之前還猜測了好一會兒，為什麼他會是約翰曾經的老闆。
「祝賀你，約翰。」
致辭的最後，這位教授停下來，笑著看向約翰和季九。他的眼睛裡竟然隱有淚光，聲音中也難掩激動。
約翰揚起嘴角，穿著白色禮服的他今天看來年輕不少，本就帥氣的那張臉更是英俊非凡，惹得伴郎們各個羡慕又嫉妒。他下意識看向季九，握緊她的手，又轉頭對上好友的目光，淺色的眼底都是玫瑰窗落下的光影。
「謝謝，哈樂德。」
季九偷偷看了眼第二排的座位。
身材嬌小的棕發女性不知何時出現在最邊上，她看來並不想久留，但仍坐了下來，望向前方的目光平靜卻專注。而酒紅卷髮的女鬼伏在她肩上，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三人，半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她不由回握住約翰，終於明白了人為什麼會有高興到想哭的時候。
大概因為，本以為無望的夢竟然真的實現了吧。
那之後半年過去，艾米都已能跑會說，在季九和約翰的一眾朋友間竟飛快吸了一波粉。
哈樂德每次和妻子去完歐洲回來都會帶一大堆禮物，次次都能鋪滿一張雙人床。不管約翰明說暗說，他下一次仍然我行我素，並且會一本正經地科普：「小孩子在這個年紀的成長速度非常快，同時營養的吸收也很重要……」
肖時不時會帶著小熊路過，因為小熊只聽得懂荷蘭語，艾米不知不覺竟然也學會了一兩句，等季九察覺到的時候，她和小熊儼然已成為跨越種族的好友。
有一次艾米玩累了在沙發上睡著，季九回去查看發現小熊圍著她也睡著了，而肖正坐在沙發另一邊，拆開了一支□□。
季九：「……」
這幫人裡面只有弗斯科最正常，因為他做得最多的也不過是向約翰傳授自己養兒子的經驗然後被無視。
至於復仇者聯盟的眾人……
吃完晚飯後，季九一家三口加上易蓁便到了復仇者大樓。
電梯上到頂層宴會廳，其他人都已經在了。彼得帶了女朋友，果然如傳說中是位落落大方的美人，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艾米一進門就歡快地撲向鋼鐵俠，嘴裡還含糊地喊著：「托尼！叔叔！」
斯塔克接住小姑娘，使勁在她臉上親了幾下：「讓我好好看看我們的小美人，今天是不是又變漂亮了？」
小姑娘咯咯地笑，在他懷裡一陣撲騰。美國隊長端著牛奶杯走過來，顯然是看不下去了：「托尼，你可是長輩。」說著將杯子往前遞了遞，輕聲道，「艾米，喜歡這個嗎？」
艾米眨著那雙黑色的大眼睛，看了他幾秒，轉身抱住斯塔克的脖子：「舉高高！」
娜塔莎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坐在沙發上揚起手，指出一個嚴峻的事實：「小艾米似乎更喜歡托尼哦，隊長。」
易蓁連忙打圓場：「她來之前吃飽了，所以不餓吧？過會兒就好了。」
這時，艾米注意到了正往宴會廳中走來的旺達。準確地說，她的目光落在旺達身側，好奇地對著皮特羅打量。
很快，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一點。當和彼得說話的季九被叫過去時，艾米正騎在皮特羅脖子上歡呼：「馬！馬！」
易蓁小聲地問她：「艾米也和你一樣？」
季九點點頭：「但她還太小了，無法分辨人與鬼的區別。我想等她長大一些再教是不是會更有效果……」
斯塔克表示了贊同，又忍不住道：「嘿，你有沒有想過等她長大後來這裡工作？工資絕不需要你擔心。」
季九震驚地看向他：「艾米才一歲半？？？」
斯塔克嚴肅地回道：「拯救地球的工作永遠不會結束。」
「……二十年後再說吧。」
「嘿，你知道嗎？這種事就要從娃娃抓起。」
「我不認為您這麼缺人斯塔克先生，您不是剛剛拐來彼得嗎？」
「哦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順帶一說，可以不要用『拐』這個詞嗎？」
「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了。」
托尼•斯塔克：「……」
艾米玩到九點，終於精疲力盡。她原本八點就該睡覺，今天實在玩得太高興才會撐到這會兒。
斯塔克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房間，約翰道了謝，抱著艾米前往住宿區域。
小姑娘在父親懷裡縮成一團，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約翰抱緊她，親了親那軟綿綿的臉頰：「好夢，甜心。」
季九打開房門，轉頭笑道：「艾米這麼好的待遇真是讓我嫉妒。」
約翰聞言挑了下眉稍，似乎有些無奈。季九卻很高興看到他這個表情，湊上來在他嘴角吻了一下，緊接著轉身進了房間。
約翰進門就看到她已整理好了床鋪，示意他將艾米放到床上。他走過去，安頓小姑娘躺好，給她拉緊被子，這才起身：「我來照顧艾米吧，你可以和朋友多聊聊。」
他轉頭看著季九，季九愣了愣：「不用啦，你一個人多無聊。」
約翰忍不住勾起嘴角，聲音壓得更低：「我怕你也和她一起睡著了。」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嗎。」季九窘迫得要命，臉都紅了，「那次只是意外……」
約翰不置可否地應了聲，低頭吻住她：「你真是永遠讓我充滿驚喜。」
「為什麼我不覺得這是誇獎？」季九輕笑了聲，環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回應這個吻，「不過也好，這樣你就不會厭倦我啦。」
黑暗中只剩下兩人纏繞的呼吸聲，他們的影子映在落地窗上，外面正是紐約繁華的夜景。頭頂星光璀璨，城市的角落裡不斷升起煙花，散落的光芒墜入城市，與地上的燈火融為一體。
在遙遠的喧囂中，耳邊是男人溫柔又篤定的聲音。
「恐怕我永遠不會對你感到厭倦，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