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黑色浴衣的衣領微敞,白皙的鎖骨上留有紅色的吻痕，就像是在潔白無瑕的宣紙上作畫，肆無忌憚地塗抹上朱砂的痕跡。
秋奈呆呆地仰頭,心滿意足道望著自己留下的痕跡。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星星，卻不肯多看看我呢？」
她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唇角，微笑道：「難道不是我更好看嗎？」
安倍晴明低聲笑了起來,「你呀……」
秋奈突然撫上了他的臉,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想要將他所有的神情都深深地印入腦海中。
她這種樣子讓晴明的心一瞬間揪緊。
果然,即便安排好了一切，最放心不下的,也還是她啊。
星光月光下，他的肌膚好像也在散發著濛濛的光亮,仔細看去竟是他與空氣間的分割線開始漸漸虛化,無數光點從他是身體裡逸散。
秋奈猛地撲進他的懷抱裡，深深吸氣，似乎要將他逸散出來的光點都吸進肺腑之中。
這樣努力的秋奈未免太過可愛了些。
安倍晴明揉了揉她的頭髮,眼睛中光亮如水一般傾斜流下,繞著她溫柔打轉。
「你想留下我嗎？」
秋奈飛快地抬頭。
安倍晴明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你雖然像是無根的浮萍，卻也很好懂。」
秋奈怔怔地望著他，磨了磨後槽牙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臉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可笑的牙印。
「可惡，你是故意的！這種事情怎麼能夠拿來開玩笑！」
「因為知道你在乎我，我會很開心啊。」他將自己寬大的袖子蓋在她的頭頂上，遮住她望來的視線。
「原來我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也會產生這樣惡劣的心思啊……」
他似乎覺得在臨終前還能發現自己的另一面還是蠻有趣的一件事情，便低頭對著她安靜靜地笑起來。
秋奈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他低沉悅耳的聲音——
「秋奈，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一場如此柔軟旖旎的夢，雖然已經遲到千年。
他抬起她的手掌，在她手背的虎口處落下一吻，低聲道：「你的願望會達成的。」
秋奈一愣，「我有什麼願望？你說的是我要恢復成正常人一樣嗎？」
安倍晴明搖了搖頭，他兩指併攏戳在她的心口處，「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麼……這就要問你的心了。」
秋奈輕笑一聲，嘴角反而帶了幾分嘲意，「我的心知道，你也知道，合著就我自己不知道？」
「因為你從來就沒有看透過自己。」
「藤原秋奈，藤原秋子，佐藤衣子，隱藏在這些名字背後的你真正的樣子，你敢回頭看一眼嗎？」
藤原秋奈現在特別悔恨因為床~上的氣氛太好，從而告訴了他自己曾經精神分裂過的事情。
「不，我不想知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我現在的樣子！」
安倍晴明掀開了自己的衣袖，出現在秋奈眼前的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就好像打翻了珠寶盒，無數寶石掉落在天鵝絨上。
「只要從黑暗中走出來，你就會看到更加美麗的世界。」
「那又有什麼用！失去的總歸是失去的，就像你再也回不來了！」
秋奈捂著臉，大吼出聲，因為他戳破了她一直苦苦隱瞞的秘密，她甚至不顧傷害他脫口而出。
說罷，她透過指縫的目光便表露出些許歉意，可是，因為愧疚，仍舊不肯將手放下來。
安倍晴明非但沒有惱怒，竟然還笑出了聲。
秋奈憤怒地扔開了手，「喂！」
他兩眼一彎，瞅准機會吻上了她的唇。
「啊……」他啞聲道：「誰說我永遠都回不開了？」
秋奈愣愣地瞅著他，「明明你自己說……」
「我是說三天后我的身體會湮滅。」他眉宇間的甜蜜笑意比蜜糖還要甜。
秋奈並不是笨蛋，被他這樣一說，她就立刻明白這件事還有轉機，「可是……可是……」
他握住她的手掌，放在她的眉心處，笑著道：「我的靈魂早就屬於你，是你的誰也奪不走，死亡也不可以。」
他的話就像是巨大的海浪猛地朝她拍了過來，將她壓了下去，她被這樣沉重的情感壓得難以呼吸，卻又仿佛無根的浮萍終於找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不是一個人。」
「可是，我看不見你的靈魂。」
「看不見並不意味著不存在，不是嗎？」安倍晴明揉了揉她的眉心，「如果有人陪著你的話，你會不會好受一些？」
他淺淺一笑，「去盡情的依靠吧，去盡情的愛吧，所有人都會愛你，我會一直陪伴著你，即便你看不到我。」
東方的天際開始泛處魚肚白，那點白慢慢擴散，出現了一點紅。
安倍晴明的雙手穿過那點紅光，微微一蕩，就像是水波一般，他的手臂變成了透明，這雙透明的手想要捧起她的臉，可是在觸到她肌膚之前就融化開了。
安倍晴明露出無奈的神色，就像是每次遇見她故意使壞時的表情，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因為他的頭也開始消融了。
秋奈拼命地睜開被蒙上水霧的雙眸，只依稀辮得他的口型是——
「我愛你。」
他破碎成漫天的金粉，全都圍繞著她，將她淹沒在他的呼吸裡。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腳尖前，她低著頭看，眼前卻像是蒙了一塊毛玻璃，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下意識抬起手，摸了摸眉心之間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眉心發熱。
其實，她並不能確定安倍晴明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不打開盒子永遠不知道貓是死是活，因為她看不見靈魂，所以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陪在了她的身邊。
站在樓下想要喊她的跡部景吾頓時失了聲音，他摸了摸不小心滴落到他淚痣上的水滴，嗅了嗅，舔了舔——又澀又鹹，那是她的眼淚。
他雙手揣在兜裡，仰著頭，默默看著她。
她在思念一個不可能再回來的人，而他就站在她的樓下思念她。
跡部景吾因為擔心秋奈的情況而留了一個心眼，記下了安倍晴明與她的三天約定，並在三天后天還未亮的時候等在了這裡。
他絕不想看到她悲傷的樣子，更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淚水總有流盡的時候，當秋奈眼中恢復正常，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樓下宛若青松白楊的男人。
秋奈一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扒著欄杆，大聲沖著他喊叫——
「跡部景吾！」
陽光下，他海藍色的目光波光粼粼，他朝她笑了一下。
秋奈穿著浴衣，光著腳就跑了出來，她猛地沖向了他，而他也早就準備好了懷抱。
她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身上，雙臂圈住他的脖頸，雙腿絞住他的腰，她將臉藏在他的脖頸旁，輕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跡部景吾怕直接說擔心她，會勾起她不好的記憶，便挑著眉笑道：「本大爺是來邀請你去一個地方的。」
但是，已經跟他生活過這麼多年了，藤原秋奈又如何會不瞭解他？
「嗯，」她點了點頭，「你等我一下。」
她想要從他身上跳下去，他卻縮緊了胳膊。
「你總是這樣不穿鞋。」跡部景吾搖了搖頭，可這樣親昵的話又好像將兩人帶到當初的日子裡。
他一如往昔，抱著她往屋子裡面走。
秋奈收拾好後便上了跡部景吾的車，給他開車的還是那位熟悉的老司機，而開的方向也有些熟悉。
「你……」秋奈驟然回頭，「該不會是……」
「啊……」跡部景吾摸著眼角的淚痣，倨傲道：「本大爺要帶著你回冰帝看看。」
冰帝呀……
現在跡部景吾可以說是冰帝學院的校董，他若是帶著一個女人回來看看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此時正值週末放假，除了社團活動的學生整個校園裡空空蕩蕩。
兩人肩並著肩走過一棟棟教學樓，走過一間間教室，手背挨著手背，偶爾接觸到的溫熱肌膚，提醒著彼此，自己對對方是有多麼熟悉。
兩人重新回到了相遇的小花園裡，那座裝飾用的涼亭還在那裡，顏色是剛刷過粉的鮮亮。
秋奈繞著涼亭走了一圈，居然發現了一個梯子，可能是之前粉刷過的人忘記搬走了，她試探性地摸了摸涼亭的欄杆，上面新刷的粉也已經幹了。
「你等我一下。」秋奈「登登登」爬到了涼亭頂上。
跡部景吾慢慢後退，重新站在兩人最初相遇，她滾落下來的地方。
他一抬頭，銀髮飛舞中一個美豔的女人就這樣墜落進他早已伸好的手臂中，因為涼亭不高，所以接住她是最多也只是手臂發麻而已。
他突然縮緊了手臂，比初次用的力量更大，就像再也忍不住了心口的憐惜，他低聲對她道：「不要再忍了。」
秋奈原本攥住他襯衫衣領的手，驟然一松，垂落下來。
她被他抱著，仰著頭看那方被涼亭遮蔽住一半的天空，淚水一直不停地往外流，流的他的心一陣陣抽痛。
跡部景吾低下頭，一點點啄吻掉她的淚水，就好像她所有的痛苦都要由他來分擔一般。
秋奈抽噎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景吾，有一件事我一直隱瞞著你……」
第147章
跡部景吾聞言停住了腳步,落下的櫻花沾在他的皮鞋鞋面上。
秋奈拂過臉頰邊的髮絲，抿了一下淡粉色的唇,眼神卻堅毅又釋然,仿佛她要輕輕解開圍在自己身上的霧靄雲嵐，讓自己不在神秘。
秋水似的眼波蕩出柔軟的波紋，她微微一笑,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說你有上輩子的記憶？」
跡部景吾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但卻莫名知道，一旦她說出來就會產生一些不可預料的變化。
他看著她，神色複雜，慢慢點了點頭。
秋奈輕輕呼出一口氣,輕聲道：「我也有。」
他的肌肉猛地僵硬起來,「你說什麼？」
秋奈安撫似的一遍遍從他的肩膀撫摸至他的胳膊肘，低聲道：「我說我也有上輩子的記憶，可是和你的不一樣。」
她的聲音又輕又低,就像是輕薄易散的霧氣,又像是脆弱易碎的美夢。
「就好像我們上輩子來自不同的世界。」
這樣的事情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可既然連他自己都是重活一次的,為什麼又不可能呢？
……來自另一個未來的藤原秋奈。
秋奈輕輕撫摸著自己前夫的臉頰，低聲道：「對不起，一直隱瞞了你，只不過上輩子我的經歷和結果都不甚美好，我怕會讓你擔心。」
跡部景吾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眉頭深蹙，聲音嚴厲道：「知道我會擔心就更應該早早告訴我，這樣我就會……就會……」
他的眉頭幾乎皺成了「川」字，眼中溢滿了心疼。
秋奈抱住他，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低聲道：「很抱歉。」
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的銀色長髮，神情憐惜又憂傷，「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秋奈揚眉一笑，毫無保留道：「我曾經的工作是類似銀座的公關小姐，我的死亡也是源自自殺。」
他的胳膊驀地收緊，使她的每節骨頭都在「嘚嘚」作響。
他又想起了那個伴隨著他上輩子的噩夢。
「秋奈！本大爺警告你，你不許隨隨便便放棄自己，否則……否則……」
他的警告竟也如此無力。
「你放心，我不會了。」她淺淺一笑，「既然我開口講這件事，我就已經放下了。」
他舒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因為過於緊張雙手雙腿一直在打顫，幾乎抱不住她了。
跡部景吾將她帶進亭子裡，兩人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不過……」秋奈好奇地打量著他，「你難道都不生氣嗎？」
他嗤笑一聲，「你以為本大爺是在乎這些的人嗎？無論是你曾經的職業，或者你隱瞞我的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沒有什麼比你的生命更值得我在意的。」
「更何況，我看中的是你的心，並非是你的外表。」
他目光明亮，就像是灑滿陽光的海面，他握住她的手，緊緊地，仿佛這樣做就能夠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傳遞給她。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顧慮什麼才一直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我，但是，我告訴你，」跡部景吾拔高了聲音，大聲地宣告：「藤原秋奈，無論你是誰，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本大爺都不會放手的！」
飛揚的眉眼，驕傲的神情，這樣的男人對她脫口而出永恆的誓言，她相信以跡部景吾的驕傲而言，他是不會食言的。
愛了她兩輩子的男人啊……
她不相信愛情的保質期，她卻相信他。
可是……
「難道景吾想要吃回頭草？」
他撫摸著淚痣，鎮定自若道：「你在說什麼蠢話啊，哪有什麼回頭草？明明是你一直跑在本大爺的前頭，本大爺一直在追著你跑。」
秋奈彎起眉眼，神情更加柔和了。
跡部景吾仿佛被她這個神情煞到了，微微側頭，避開了她的視線，嘴上卻道：「秋奈，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
秋奈疑惑了一下，又想到了什麼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低聲道：「我有了什麼變化？」
「就像天女變成了凡人，你的美貌終於沒有那麼嚇人了。」
秋奈忍不住又摸了摸，突然在眉尾處摸到了一個小包，似乎是因為睡眠不好而產生的痘痘。
她一呆。
「我是不是變老了？變難看了？」
跡部景吾一臉的「你在逗我？」
然而，看到她臉上鄭重的神色，他彈了一下舌頭，撇開頭，自暴自棄道：「我看不出。」
「為什麼？你的觀察力不是一向很敏銳嗎？」
跡部景吾的眉毛高高揚起，像是對自己發怒一般，低聲道：「我又不是神，況且神看著自己鍾愛的人也會覺得她處處都好啊，在我眼裡你簡直就像是自帶閃光燈，總是把我搞得大腦空白，又怎麼可能分辨的出啊。」
在學生時代，他都不可能講出這樣的一番話，更別提現在說出來了，明明年紀已經不小了，他偏偏羞恥地連看秋奈一眼都做不到。
秋奈卻一反常態，既沒有借機取笑他，也沒有趁機撩撥他，她眼中就像是一泓泉眼，清澈的目光中倒影著他的身影。
「謝謝你。」
秋奈終於明白了，她說著要自由，說自己喜愛一個人很快就會厭倦，實際上不過是父母的不幸婚姻給她留下的陰影——她嚮往著愛情，卻又懼怕愛情帶來的傷害。所以，每每可以更深入一步的時候，她就主動叫停，用愛情逝去的藉口來掩蓋自己想要更加愛的心情。
原來自己竟然是這麼的可笑。
看到她興致不高後，跡部景吾就主動提出來要送她回家。
回到家後，他還小心地詢問她，需不需要他在這裡陪她一晚？
熟悉秋奈的人都知道她是多麼害怕空無一人的夜晚，尤其是離別之後。
這是安倍晴明離開的第一夜。
秋奈卻搖了搖頭，笑著道：「這一晚我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跡部景吾尊重她的想法。
然而，到晚上的時候，她卻看見他的車還停在她家門口，他則站在車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煙紫色的頭髮在路燈下化為一團煙霧，仔細看去，原來是他手指間正夾著一直燃燒的煙，煙氣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髮絲中。
他並沒有抽煙的習慣，他只是聞著煙味考慮一些問題。
突然，他抬頭望去，窗臺上卻沒有任何人影。
秋奈躲在窗簾後按住自己的心口。
「奇怪了，你為什麼害怕看到他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秋奈幾乎心臟驟停。
她轉頭一看，艾利歐正靠坐在沙發背上，長腿自由地伸展著，見她看來，便舉起一隻手，沖著她笑眯眯地打招呼，活像一隻可愛的招財貓。
然而，這個人的背景可比招財貓要神秘，也危險多了。
秋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私闖民宅做什麼？」
他眼睛彎出一道新月弧度，低聲道：「自然是想要好好看看你。」
秋奈對此嗤之以鼻。
「咦？你好像變了啊……」
秋奈撩了撩自己的髮絲，銀色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一蕩，就像是一捧月光。
他雙腿交叉甚至，轉頭望著窗外，笑道：「如果是以前，你一定非得反撩回來。」
「我可不敢撩撥你。」
秋奈直接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這個人既神秘又麻煩，每次出現都能帶出一些神秘事情，簡直麻煩死了。」
面對著她毫不客氣的吐槽，佟澤艾利歐卻依然笑得很開心，「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也不想啊，只怪你太特殊了。」
「你的身上的因果線實在糾纏的太多了……」他吞下了後面的話，淺淺一笑：「我這次來是道別的。」
原本稍稍側身的秋奈又重新倚回了沙發上。
「我們兩個又不熟，你離開就離開唄。」
艾利歐扶了一下眼鏡，「我說了你身上有一條因果就連接著我，這樣也還是不熟嗎？」
他沒有等秋奈說話，便放低了語氣，有些消沉道：「我是要去辦一件事情，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現在的秋奈最聽不得離別，她忍了忍終究還是回過頭，艾利歐卻露出狡猾的笑容，「……你還真信我說的？」
秋奈的臉色猛地尷尬起來。
他目光微閃，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我這就告辭了。」
他做出這舉動卻讓秋奈恍惚間在他身上看到另一個高大溫柔的長髮男人，他身穿魔法師長袍，俯下身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秋奈眨了眨眼睛，卻見艾利歐正轉身準備離開，她抓住了他的衣擺。
艾利歐無奈回眸。
「我問你一件事，」秋奈仰頭，冰藍色的海面上星光閃爍，「我的額頭上的封印裡……現在還留有安倍晴明的靈魂嗎？」
艾利歐隨意瞟了她的額頭一眼，又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的神色，才點點頭，「……嗯，還在。」
秋奈仍舊懷疑他會騙她。
艾利歐摸了摸下巴，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後走到視窗，坐在一隻長著翅膀的黑色豹子身上飛走了。
秋奈盯著被風吹起的窗簾，白色的窗簾如雲朵般擦過她的小腿，好像要帶著她遠離塵世，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從兔子洞裡爬出來的愛麗絲，與那個有妖怪、有陰陽師、有魔法師的世界越來越遠。
窗外，有路燈光、車燈光和一星香煙火光。
第148章
跡部景吾在下面等了多久,秋奈就在上面看了多久，直到晨曦灑下,他才鑽進車裡,離開了。
秋奈隨便洗了一個澡,而後全身赤~裸地站在穿衣鏡前觀察自己。
她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眼底出現了血絲，眼睛周圍也出現了黑眼圈,她不再是那個如神仙妖魔般藤原秋奈了。
她捧著自己的臉,卻感覺更加真實了,原本輕飄飄的軀體終於踩到了地面,她的靈魂有了重量。
她隨意化了化妝,遮蓋住自己有些憔悴的神色，但是，她還不太想去睡覺。
藤原秋奈無意識地走到了土浦梁太郎曾經帶她來的那家琴行,而剛巧，土浦梁太郎此時正站在前臺和老闆說著些什麼,聽到門的的響聲，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卻正與秋奈四目相對。
「秋奈姐！」
他猛地瞪大了雙眼,迅速上前兩步扶住了秋奈，「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哎？」
秋奈手指揪住他的衣襟低聲道：「我好久沒有睡覺了，拜託找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些好嗎？」
她整個人幾乎縮進了他的懷裡，土浦梁太郎萬般憐惜地環抱住了她，向琴行老闆要了一件琴室。
這件琴室帶有一個漂亮的飄窗，溫暖的陽光柔軟地灑下，照在肌膚上，讓人感覺自己像一塊糖一樣忍不住化掉了。
秋奈將自己摔在飄窗窗臺上，枕著柔軟的抱枕，輕聲道：「給我彈點什麼好嗎？」
土浦梁太郎擔憂地看著她，還是順從地坐在琴凳上，按下了第一個琴鍵。
柔軟迴旋的旋律就像是透明的泡泡，在陽光下慢慢蕩漾著上升。
明明他的身材高大威猛，可是他的琴音卻如此柔軟細膩。
他彈奏的是《愛的禮贊》，帶著溫柔的祝福和隱晦的愛的告白。
秋奈的眉宇漸漸舒展，她被愛意包裹著，漸漸沉睡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還沒有睜眼就感覺有絲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她下意識地睜開眼，卻只見土浦梁太郎驚慌失措地往後一仰，結果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秋奈低頭「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你若是故意哄我開心，也真算是有心了。」
土浦梁太郎紅著臉，撓了撓頭發，他眼中滿是青春朝氣，這樣子熱烈的眼神簡直比日光還要烤人。
秋奈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就像是午睡醒來的貓咪，嬌氣又誘人。
她單手支著臉頰，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風情美豔盡數流瀉。
他就像只小狼狗一樣甜滋滋地湊了上去，寬大的手掌可以完全將她的手掌抱住。
他盯著她蒼白的手指，以及手腕間青色的血管，實在耐不住心中的衝動，低下頭，在她的手腕上印下輕輕一個吻。
秋奈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他卻久久不敢抬頭。
土浦梁太郎耳尖微紅，低聲道：「我喜歡秋奈姐，很喜歡……」
他的坦率顯而易見地取悅了秋奈，可是，她又很好奇，明明她這次什麼也沒有做，也沒有故意引導，為什麼他就突然告白了呢？
秋奈這樣想著，便直接問出了口。
「因為感覺終於可以觸摸到秋奈姐了。」
秋奈不解地揚揚眉毛。
他慢慢展開她的手掌，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她柔軟的掌心。
「原來秋奈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女，可望不可即，但是，現在的秋奈姐卻是我可以接觸到的了。」
他眼睛下視，還是不肯看她。
秋奈陷入了深思，「那是以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髮鬢，忍不住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雖然感覺說真話會被秋奈姐討厭，可是我真的覺得現在的秋奈姐更好。」
秋奈眼睛半闔，他見她並沒有生氣，便繼續道：「現在秋奈姐給我的感覺就是……嗯……返璞歸真？對，就是返璞歸真！」
秋奈輕笑一聲，轉過身，仰面躺在飄窗窗臺上，她伸出手遮擋住眼前的日光，投下來的影子在她的臉上搖曳。
臉頰突然一片濕熱，秋奈詫異地回眸，土浦梁太郎比她還要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唇，隨即爽朗一笑。
看著他毫無心機的熱情笑容，秋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
他搖了搖頭，左看看右看看，又忍不住道：「我知道秋奈姐不會願意和我在一起的，但是能夠給你提供幫助我也很開心了。」
他蹲在秋奈面前，笑容溫柔又溫順，「希望秋奈姐能夠開心起來，因為秋奈姐是那種只要站在面前，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拿所有好東西來討好的存在。」
秋奈坐起身，食指描摹過他的眉心，微笑道：「我會的。」
兩人相視一笑，他的笑容清爽又乾淨，讓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土浦梁太郎與藤原秋奈剛出琴行的門，走了沒有幾步就被一輛豪車攔下了。
車窗拉下，赤司征十郎正一臉冷淡地坐在裡面，他轉頭朝土浦梁太郎點了點頭，而後對秋奈道：「剛剛好遇見你，需不需要我送你？」
土浦梁太郎看了兩人一眼，朝秋奈笑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願意提供幫助。」
赤司征十郎看著他的眼神更加冷淡了，綿綿密密如針紮一般。
土浦朝秋奈攤了攤手。
等土浦離開後，秋奈忍不住對著赤司笑道：「你怎麼還是這副樣子，看把人家小孩子嚇得。」
「小孩子？」他摸了摸下巴，雖然露出溫柔的笑容，卻莫名讓人背脊生涼，「你是覺得我很老嘍？」
「哈哈，怎麼會呢？」秋奈趴在他的車窗上，壯著膽子將手臂探進去，飛快地摸了一把赤司的臉，「我家赤司大大的臉依然很嫩呢。」
赤司征十郎板著臉，似乎想要嚇嚇她，可憋到一半就破功了，他笑著推開了門，「快上來吧。」
秋奈坐上了車，赤司則看著她的臉一眨不眨。
「哎？我就真的那麼好嗎？讓你看的這樣目不轉睛？」秋奈嫣然一笑，嬌豔若紫陽花一般。
赤司拂開她臉頰邊的碎發，低聲道：「說起來也奇怪，奈奈你一直在變，卻一直讓我移不開眼睛。」
他已經覺察到安倍晴明似乎在藤原秋奈的身上做了些什麼，原本的秋奈時間仿佛在她身上凝固，她是被時間所寵愛的女人，而如今的藤原秋奈可以從她的面容上找到時間的痕跡，非但無損於她的美貌，還讓她宛若經過時間醞釀的果實，內裡的香甜更加飽滿了。
他溫熱的手掌摩挲著她的臉龐，「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我現在的樣子不好嗎？」
「我倒是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想的，在我看來非常好。」
赤司抬起了手按在了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又用了力氣將她往下按了按，秋奈順勢趴在了他的腿上。
「最恐美人遲暮，英雄白頭，多少女孩子為了留住一張容顏去做手術，可是，當時間流逝，外表越是光鮮越遮不住已經腐朽的內在。」
秋奈慢慢闔上雙眸，輕聲道：「我厭倦了那張美到毫無瑕疵，甚至有些不真實的臉，那是從妖怪那裡偷來的，不是我的。」
她自嘲一笑，「我現在想開了，我只想優雅老去，安安靜靜地死亡，不老不死實在是太過恐怖的一件事了。」
赤司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聲音溫柔若糖水一般，「你說得對。」
就在秋奈最無防範的時候，他突然出聲道：「我愛你……」
「我……」
她的嘴卻被捂住了。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聽，」赤司薔薇色的眼眸就像是夕陽光照下的海面，「你先睡一覺。」
那雙溫柔的手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秋奈無奈地笑了笑，慢慢沉在了香甜的睡夢中。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和室中，身上蓋著如雲朵般鬆軟的被子。
她迷迷糊糊地拉開拉門，就像是水彩畫一般的大片大片櫻花映入眼簾，一陣風來，櫻花紛落如雨。
一個身穿靛藍色浴衣的男人負著手站在櫻花樹下，他一頭的紅發比櫻花的顏色更為耀眼。
秋奈倚著門，默默看著，她突然發現自己有的原來比想像的更多。
原來還有他們在原地等待著她。
秋奈猛衝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低聲道：「赤司征十郎，我討厭你！」
赤司握住她抱著他的手，笑著道：「這可怎麼辦啊？我可是依舊愛著你的。」
「我是好馬，不會再吃回頭草的。」
「可你不是已經吃過一回了嗎？」
秋奈頓了頓，突然語出驚人：「是，京中發生的一切我都記得。」
赤司慢慢回身。
她卻揚著下巴，銀色的髮絲被陽光籠罩上一輪光環，就像是帶上了冠冕，她驕傲道：「我就是個壞女人。」
「我就是喜歡做惡女。」
赤司的神情更加無奈了，好像在說「你喜歡做就去做啊」。
「藤原秋奈，你好像從始至終都忘記了一件事，」他目光明亮，紅寶石耀眼，「我從始至終也不算是什麼好人啊，不如說……我從少年時代與曾經的隊友比賽中就像是一個少年漫中不得不推倒的大魔王了。」
「即便你是反派女王，我也是你身邊為你遞刀子的角色。」
他的笑容帶了幾分危險，「所以，你說的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你也不要再避重就輕了。」
「你騙了我，我不在意；你不愛我了，卻依舊對我有感情……更重要的是——我依然愛著你，我的父親也出國養老去了，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攔我們的了。」
櫻花瓣不知愁苦地慢慢從兩人面前掉落。
冰藍色如潮水一般的眼眸對上烈火一般灼熱的眼眸，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藤原秋奈，我現在只想要知道一件事，」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甚至因為緊張而屏住了呼吸。
「我想你與你重婚，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赤司征十郎這次狠狠地打了一個直球，打的秋奈是措手不及。
第149章
「哈？」
秋奈無奈扶額，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眼睛裡還霧濛濛的,看上去就格外誘人了。
赤司望著的她的目光帶著些許的無奈，「有這麼難以置信嗎？」
「倒不是難以置信。」一個溫柔的聲音代替秋奈做出回答，「只是你這麼突然會將她嚇壞的。」
赤司的目光如脫弦的利箭,猛地就朝來人射了過去。
那人扶著花枝走來，容貌俊美,笑容溫和，一副溫文爾雅的紳士模樣，他站在秋奈身後，似乎要這樣成為秋奈的依靠。
花輪和彥看了赤司一眼,而後垂眸,眼中就只剩下一個人的身影。
他朝她伸出手，低聲道：「公主殿下,和我一起回家吧。」
秋奈看了看赤司,又望瞭望花輪。
果然,現在這個時候跟花輪在一起還能少些尷尬。
秋奈笑眯眯地將手搭了上去,朝赤司做出抱歉的笑容。
花影在她的衣領處搖曳,她轉身,將花影甩在了身後。
出了門秋奈才知道原來這裡是一家名為「櫻村」的休閒會所，土地是歸赤司家所有的。
「剛剛可真是嚇了我一大跳，」花輪松了松領帶，用輕鬆地口吻道：「我還在擔心，你若是答應了可怎麼辦？」
秋奈攏了攏自己的頭髮，柔聲問：「你很擔心嗎？」
他的目光沉了沉，笑了起來，「擔心死了。」
他仿佛要坦白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重新咽了下去。
天色將暗，花輪帶著秋奈到一家海濱酒店用餐，用餐的地點居然是在酒店頂層的露天平臺上。
頭頂是迷離的月色和燦爛的星辰，手邊則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酒店的霓虹燈投在海面上，將黑峻峻海面染成斑斕模糊的色塊。
秋奈凝視著手中的高腳杯，輕輕一晃。
面對著此景，宛若二人並非是在陸地上，而是在一艘遊輪上，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由，令人心碎神迷的美好。
花輪默默打量著她，看著她在燭火下朦朧嬌豔的面容，她向下望著海面，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他有時候竟會覺得自己就像是躲在斑斕海水中的小美人魚，默默看著自己心愛的王子在和別的女人起舞，萬千的燈火卻都不及她的雙眼。
「小愛公主。」
他的聲音鄭重而又低沉，讓秋奈下意識轉頭望向了他。
此時她換了一身白色的晚禮服，耳邊的吊墜是兩顆珍珠，隨著她轉頭的動作，珍珠輕輕晃蕩，搖曳出一片炫目的妖嬈。
他掌心向上，對她作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而他的雙眸則像是黑洞，所有的星光燈火都在朝裡面彙聚。
「小愛公主，要跟我一起逃嗎？」
冰藍色的眼眸一陣恍惚，秋奈想起了那部名叫《小愛公主》動漫的關鍵情節——
小愛公主被繼後關押在庫房裡，每日給很少的食物，卻讓她做大量繁重的勞作。直到有一天鄰國的王子前來作客時，不小心發現了她，小愛告訴他自己的遭遇，這位王子在離開前的夜裡，偷偷來找她，問她：「小愛公主，要跟我一起逃嗎？」
「如果沒有人願意成為公主你的騎士，那就讓我來成為好了。」
變成了騎士的王子，與逃離自己王國的公主結伴上路，在路上他們遇到了有恐女症的巨龍和見血就暈的魔王，四個人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夥伴，一起在大陸上探險，甚至揚帆遠航去了其他國度。
小愛公主命運轉變的開端就是這一句話，這也是藤原秋奈在國小時，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二天，她還沒有來得及跟朋友們告別，就和因為工作調動的父母一起搬離了這座城市。
所以，花輪和彥再次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有了明顯的波動。
花輪耐心地凝視著她，秋奈低頭一笑，伸手摸了摸耳邊的珍珠耳墜，而後慢慢地將自己的手滑進了他的掌心。
「帶我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這是小愛公主對王子的請求，也是藤原秋奈對花輪和彥的回應。
他一下子握緊了她的手掌，眼中蕩出甜蜜柔軟的波紋，他低垂著頭，紅著耳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又仿佛緊張地控制不住力道，更加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跟我來。」
花輪突然帶著她從天臺餐廳上沖了出去，這在衣香鬢影的上流用餐場合中顯得不雅，不過，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在意，就像是小孩子終於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將成人虛偽的社會作為自己的遊樂場。
他帶她跑到一樓的後門處，這裡有一處樓梯，可以直通酒店海邊的沙灘。
白色的裙擺被風吹起，兩人脫掉鞋，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月光沙灘上。
花輪和彥突然回頭，他扯開自己的領帶，隨手一拋，對著她低聲道：「想要來點刺激的嗎？」
他凝視著她，一顆一顆解開了自己的衣扣，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襯衫隨風飛揚，他的胸膛在月光下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你還是我的女朋友吧？」
按照約定。
「是的。」
他滾燙的雙手按著她的肩頭，輕聲道：「月色綺麗，難道不想與我共遊嗎？」
這是明亮月光下的沙灘，不遠處的酒店可以輕易望見這裡，要在這片海岸游泳的話……
秋奈每一根神經都興奮起來了，她纖長的手指劃過晚禮服的邊緣，捏住裙擺，一腳後撤，行禮一個禮，就像是被邀請共舞的女士。
柔軟甜美的聲音從她的紅唇中吐出：「感謝你的邀請。」
白色的晚禮服如同凋零的玉蘭花般逶迤落地，又像是包裹著蝴蝶的繭被破開，那只美麗的蝴蝶奔向了大海，投入了那片海藍，而那個男人則深深沉進了她眼底的那片冰藍。
「咦——果然春天的海水還是太冷了，阿嚏——」
秋奈哆哆嗦嗦圍著浴巾坐在花輪家的沙發上，花輪也臉色不太好看，可是正擼著袖子，頂著一塊浴巾為她做飯。
「都怨你啊，讓你故意耍帥。」
花輪摸了摸頭上的浴巾，無奈道：「我也沒有辦法啊，看電視劇演的，好像你這種類型的女人會對危險和危險的男人趨之若鶩呢。」
秋奈實在太冷了，她乾脆脫了鞋，將腳埋進浴衣裡，雙手則把浴巾又裹緊了些。
「胡說八道。」
秋奈的眼睫輕輕一顫，微微仰著下巴，若無其事道：「那在你的眼裡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花輪將煮好的粥端了過來，他笑眯眯地擠在秋奈身旁，卻只得到秋奈一個白眼。
「離遠一些，我不舒服。」
「可是，你不是冷嗎？我覺得我可以給你提供溫暖。」
秋奈輕笑一聲，撩著眼皮望他，而後腳一伸，直接探進了他的懷裡，鑽進了他的浴衣裡。
他溫熱的肌膚一接觸到她冰涼的雙腳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可是，他非但沒有將她的腳推出去，反倒更往懷裡揣了揣。
他的眼前是她探出浴衣外的一截白皙小腿，在燈光下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性~感，纖穠合度，柔軟彈性，更何況那是屬於藤原秋奈的一部分。
他低頭凝視著那截小腿，沙啞著聲音道：「你就像是熱帶叢林生長的顏色豔麗的花朵，雖然好看，可也是劇毒。」
「哦？」秋奈歪著頭，要往回抽腿，「那你豈不是已經中了毒。」
他猛地握住了她的小腿，制止了她的動作，抬眸望了她一眼，又低頭道：「嗯，還中毒頗深呢。」
秋奈臉上的笑意更大了，她將自己往沙發裡塞了塞，神情更為倦怠慵懶了。
花輪更加心疼了，「你快點喝點這碗粥，裡面我加了些驅寒氣的東西，如果半夜你還沒有好的話，我就要請家庭醫生來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個花*少爺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就在我發現跡部也會為你做飯後。」
聽了他乖巧的回答，秋奈更加覺得好笑了，「你和他們比什麼啊……」
「該怎麼說呢？」他窘迫地摸了摸耳朵，「我唯獨不想要輸給他們兩個啊。」
那兩個人指的是誰秋奈心知肚明，他這樣一說，無疑也是將自己的心事給挑破了。
秋奈頓了一下，軟綿綿道：「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還是你來喂我吧。」
花輪和彥深深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以後喂多少次都可以，但是這一碗不同，我希望你親自喝。」
秋奈一下子坐起身，他都這樣說了，這粥裡沒有古怪才有鬼呢。
她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捧起了粥碗，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嗯，味道一般。
然後，她又不動聲色地用勺子翻動著粥，就像是要將粥晾涼了。
「科叮」一聲，瓷勺似乎撞擊到什麼金屬物件兒。
她不動聲色，恍若什麼也沒察覺。
花輪和彥的臉上也盡是從容，就好像他根本什麼都沒有做一樣，只是手緊緊地抓住了沙發扶手。
秋奈眼波遊移，她將粥勺重新移到金屬物件的地方，輕輕用力舀了一勺，白色的粥隨著她提起的動作落入碗中，在皚皚白雪中露出一點黑色。
終於，碗裡的驚喜顯露出了真容，那是一隻黑珍珠戒指，黑珍珠的周圍嵌了一圈鑽石，顯得格外內斂奢華。
「我說……哪裡會有人會在粥碗裡藏戒指的啊！一旦喝下去怎麼辦！」
秋奈看著還帶著米粒的戒指，無語無奈以及無措地捂住了額頭。
「你該不會又是在什麼電視劇上學來的招數吧……」
第150章
花輪和彥少見地沒有露出笑容,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她，黑色的眼眸不透一點光。
秋奈眼波一轉，卻看到他緊抓著沙發幾乎蒼白的手指。
「你不準備再說些什麼嗎？」秋奈擎著那枚戒指，低聲道：「這樣也太簡單了吧。」
花輪潤了潤雙唇,輕輕咳了一聲,才開口：「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若是定下來了,我說再多也沒有用。」
秋奈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她低下頭,纏枝吊燈將她的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就像是海上升起的薄霧,被她從海上帶到家中。
安倍晴明的離開突然讓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讓她看淡了一些事情,她整個人的氣質也好像從春天的花骨朵到了夏天盛放,又到了秋季的收斂沉澱，無論是從女帝經歷裡帶來的氣勢,還是妖力靈氣帶來的美貌，都沉澱為她獨有的風華,那些東西被收起、化解、吸收,最終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秋奈翹起唇角。
她雖然討厭離別，卻從不害怕開啟新的感情。
每個人都是一段不同的風景，每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光芒，她喜歡搜集寶石，更喜歡好好珍藏領略風景。
「可是，我卻不明白啊，」她將一隻胳膊搭在花輪的肩膀手，將那枚戒指塞進他兩唇間，小指輕輕描摹著他的嘴唇，眼角藏媚，聲音暖糯：「你究竟是要我做你女朋友，還是要求婚呢？」
花輪的瞳孔一縮，卻叼著那枚戒指沒有說話。
秋奈的雙手捧住他的雙手，身子前傾，舌尖兒一探，將黑珍珠上的米粒兒卷在了舌頭上。
他愣愣地望著她探出來的舌尖兒，身體又酥又麻。
秋奈溫柔一笑，低聲道：「說呀，你怎麼不說。」
花輪突然往前一頂，黑珍珠圓潤的弧度壓在她柔軟的唇上，將紅唇壓出一道痕跡。
他眨了眨眼睛，那雙眼睛裡的一切仿佛已經說明了所有情感。
「不論，你要求的是哪一種，這顆黑珍珠我都收下了。」
秋奈眼睛微彎，張口咬住了那顆黑珍珠。
花輪慢慢張開嘴，輕聲道：「公主殿下，你比你想像的更加喜歡我。」
他趁著秋奈咬住戒指沒有辦法說話的時候，慢慢舔舐著她的嘴角，含住她的唇，用舌頭勾勒著她的唇線。
「唔……」
「baby，」他吻著她的耳垂，慢慢搜索著她身上的敏感點，「我遠比你想像的更愛你。」
「你答應我的事，你或許忘了，但是我卻永遠記得。」
「請嫁給我吧，我會給你所有的自由。」
答應過他的事情？
秋奈的頭腦有些發暈，記憶不知道是不是在時間線穿梭中丟失掉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記不得了一些重要東西。
她正在思索的時候，他卻捏住她嘴中的戒指，指尖兒在紅唇上慢撚而過，而後，他竟然雙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求婚時為了表達男方的鄭重，只要單膝下跪就好了，可是他的兩個膝蓋卻都磕在了地上，竟像是將自己的尊嚴也一同獻上了。
如此鄭重其事，如此嚴陣以待。
秋奈也忍不住坐正了身體，默默看著他。
記憶裡的花輪和彥即便是個小孩子也帶著掩飾不住的貴氣，他幾乎是那個國小裡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男神。父母在知道他們班級竟然有花輪集團的繼承人後，特意囑咐她要和他搞好關係，然後，她是怎麼做的呢？
秋奈身子前傾，胳膊肘抵在膝蓋上，事業線呼之欲出。
她看著他緊張又認真地神情，想起了自己的故意接近……小孩子嘛，故意扮純真可愛也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她闖進了他的朋友圈，她成為了朋友圈角色扮演中的小愛公主，而正如她料想的一樣他也成了那個拯救小愛公主的王子殿下。
可是，小愛公主並非是真的小愛公主啊，她是魔女的化身，她實在故意得到他的好感，又在父親升遷離開後，立刻將他棄之不顧。
她當初對他許下過什麼承諾來著……
對了，好像是說——
「王子殿下，請嫁給我好嗎？」
瞧，她原來就是這樣的壞女人啊，從小就開始會騙人了。
秋奈凝視著食指上被他戴上的戒指，黑珍珠在燈光下散發出內斂奢華的光芒。
「王子殿下，請嫁給我好嗎？」
她突然開口。
花輪和彥好像終於松了一口氣，他垂下頭，吻上她的指尖，不比一隻蝴蝶停留更久，可這吻的重量卻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啊，我的公主殿下，我永遠是屬於你的。」
他黝黑的雙眸越看越像是兩顆黑珍珠，他跪在她的腿前，伸出雙臂環住了她的腰身，然後，輕輕地，用一種秋奈隨時可以反悔推開的速度靠近了她，將臉邁進了她的小腹處。
「秋奈……藤原秋奈……秋奈公主……」他聲音悶悶的，一遍遍呼喚著她，就像是在呼喚著那塊早已經被秋奈丟進犄角旮旯裡的記憶。
秋奈將自己的手掌壓在他的頭頂，默默盯著食指上的戒指。
她為什麼會答應呢？莫名其妙地又跳進了婚姻的墳墓？
大概是因為他給自己洗腦太成功了……一遍遍說著會永遠在她身邊，不會離開她，會給她自由，即便是她也會相信的啊。
其實，藤原秋奈也明白，為什麼在安倍晴明離開後，她會依次有意無意遇上他們三個人，他們也都或明或暗地展示著對她的關心和在意，無疑是男人們的小心機，希望能夠趁虛而入而已。她若是點明了未免有些傷他們的自尊，便只得靜觀其變。
跡部景吾的賣慘……赤司征十郎的賣癡情，原來都抵不過花輪和彥的愛與自由的承諾。
秋奈摸了摸下巴
……原來自己竟是愛與自由的戰士嗎？
最重要的是比起吃過不知道千八百回的老草們，果然，還是新鮮地更有魅力吧。
秋奈的目光帶上了一抹豔麗，她猛地朝前一撲，將花輪和彥撲到在鬆軟的地毯上。
花輪和彥側過臉，臉頰和脖頸羞紅一片，青澀而誘人的風情，簡直就像是在對她說「我是只純良的兔子，快來吃我吧。」
秋奈低下頭，還未晾乾的髮絲滑過他火熱的肌膚，更加讓敏感的他一陣陣顫抖。
她發出一聲輕笑，憐愛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臉頰，輕聲道：「你實在太可愛了，怎麼會這麼敏感啊……」
尾音消失在交纏的唇舌間。
他的眼眸就像是漂浮海上的黑珍珠，明明價值連城，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重寶，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屬於別人了，屬於那個沒心沒肺，身上姻緣因果牽扯不斷，卻還嚮往著自由的那個女人。
明明是你將我束縛在網上，自己卻想要自由，真不公平啊。
花輪和彥狠狠地抱住了藤原秋奈，就像是公蜘蛛臨死之前最黑寡婦蜘蛛的最後一點微弱的反抗，又像是雄性鮟鱇魚最後一次拼力地反抗，卻最終還是與雌性鮟鱇魚融為了一體。
兩人在翻滾糾纏間不小心壓到了沙發上的電視遙控器，電視機猛地被打開，兩人卻都沒有在意。
電視機上卻傳來了一首童謠——
一個女巫在城堡裡遊蕩，她比尖刀還要危險，確實很漂亮……她遇上一個國王，國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用一根手指點了一下國王心，那是她藥水需要的……而這顆心愛上了一個人，國王的心……
——心啊，告訴我，國王愛上了誰？
——女巫啊，你詭計多端，卻不知道國王愛上的人正是你。
花輪突然感覺一種莫名的悲哀，他仿佛成了那個國王，而女巫秋奈只是將他當成「新生」的磨刀石，她貪婪地吸食著他的愛意，嘗過鮮後又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不，不行！
如果，你註定要離開的話……請慢一點，再慢一點……
花輪和彥突然翻身將到處撩火的秋奈壓制在身下。
「……怎麼了？」秋奈不滿足地皺了皺眉，聲音卻像是裹了蜜糖和鮮花，「難道花輪同學是不喜歡我了嗎？」
他的臉上又升起一抹薄紅，低聲道：「別在叫這個稱呼了，好羞恥的……」
「怎麼會呢，我以為你會很樂意，我提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呢。」
「可是我那個時候根本不會想到，你會將這個普通的稱呼當作……當作……」他咬著唇，「……情趣啊。」
秋奈繞著自己的頭發笑著，「你不喜歡嗎？」
「baby，你能感覺到的，我對你的渴望有多麼熱烈，可是……」花輪和彥左顧右盼，突然找到一個藉口，「這種事情怎麼也要等到新婚之夜吧。」
秋奈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