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痛苦的往日
「拉比，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嗎？」紀秋顫著聲音問道。
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讓她牙齒打顫，渾身發冷，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神田就這樣被…
一語帶過的實驗，掩蓋的就是一次次流血，一次次在劇痛中死亡，一次次在悲鳴中複生。和眼前鮮血流漓的畫面相比，語言，真的太過蒼白了…
「秋，這是記憶，代表著早已發生與不可更改的過去。」拉比拍了拍友人的肩膀，輕聲說道。雖然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緊緊的拳。
教團埋藏的黑暗，到底有多麼深邃？這個問題，連老頭子都無法解答吧…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其他地方一定發生著與這相似的實驗…
觸手可及又永不可及的這些人，這些事，象徵的卻是咫尺天涯的距離。
是夜，傷勢過重、疼痛難眠的小小神田從實驗室中跑了出來，不知為何，突然不想躺在實驗臺上睡覺了，哪怕是來到這片安靜的近乎荒涼的沉眠地，也比待在只有儀器滴滴聲的實驗室好。看著一個個大敞的洞穴，他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在心中對那些尚未蘇醒的使徒同類輕聲道，你們睡得真好，果然還是不要醒來比較好吧，這個世界又黑暗又讓人透不過氣…
嘴角是勾起的，眼中卻有濕涼的液體從臉龐滑下。沒有任何人看見的時候，小小的少年流露出了少見的脆弱。旁觀者們屏息，為他的痛苦而難過，卻又無奈地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靜默中，前方忽然出現一抹若隱若現的白影！
也許是身處神田記憶的緣故，對記憶中原本存在的人不可見的身影，旁觀者們卻可以像神田一樣清楚地看到。這是神田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那個人，這麼近，這麼近，仿佛伸手就可以夠到！神田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留住對方…
「小優！危險！那下面是…」沖出來阻止他的卻是同樣失眠的阿爾瑪，然而還是沒來得及拉住小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優噗通一聲掉進營養池中，阿爾瑪掩面不忍直視。
「真是的，這麼晚小優在幹什麼啊…」阿爾瑪一邊碎碎念，一邊還是興沖沖地跑過去拉小優了——能幫到小優的話，就能和小優成為朋友了吧！
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已經男孩臉上真誠的善意，小神田沉默了一下，握住了對方的手，借力從池中爬了起來——算了，看在同被實驗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他的幫助吧。
爬回池邊的小神田咳了幾聲，剛吐出嗆入口中的營養液，就回頭繼續找尋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影，「那個女的呢？」然而，這次，那個身影卻再沒有出現了。她，不見了…
「什麼女的？難道是…唔…」他身邊的阿爾瑪忽然發出一聲痛呼，然後被繃帶纏好的手臂從手肘處掉了下來，血灑落了一地，見神田看過來，阿爾瑪勉強地笑笑，「在之前的同步測試中再生次數太多了，所以身體才會這麼脆弱。小優沒事吧？」說到最後，他更關心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一直以來都想努力討好的小夥伴。
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又傻又蠢的笑容，小神田卻覺得不那麼刺眼了，雖然向這個傢伙道謝的話還是說不出來，但，至少願意對他說話了，「我…一點事也沒有…」話音未落，他的手臂也掉了下來——當面打臉orz 畢竟，被實驗過度摧殘的不只是阿爾瑪，神田也是啊。
「……咳。」阿爾瑪厚道地沒有笑出來，而是體貼地建議道，「大家都睡著了，不要打擾大家為我們處理傷口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等傷口自己恢復吧。」話說回來，如果被大家知道他們大半夜跑出來還傷成這樣，也有點丟臉>_<
「嗯。」小神田低低應了一聲，與阿爾瑪的不遠處，盤腿坐下。
就這樣，兩人難得靜靜地坐在一起，沒有大打出手，保持著奇妙的和平。
「那個…」先打破沉默的是小神田，「你剛剛說『難道是』是什麼意思？」
「啊？」阿爾瑪沒有反應過來了，呆呆地看著神田。
「……」看著那種癡呆呆的表情，小神田拳頭又癢了，但是，不行，現在還不能打，要把她的下落先問出來才可以，「我剛剛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你不是說了嗎？你知道什麼嗎？」
「啊！」阿爾瑪恍然大悟，「我在想那是不是精靈呢！」
「……」你特麼在逗我？！精靈什麼的，太假了吧！不知所謂的童話故事看太多！「真是夠了！」會想到聽你意見的我才是真正的蠢貨，小神田幾乎要爬起來走掉。
「誒！別生氣啊神田！這裡真的有精靈啊！」阿爾瑪連忙挽留，「她說她叫芙，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哦。」阿爾瑪說的是亞洲支部的守護精靈芙，直到九年後，依然履行著她的責任，守護著這座支部，已經張翠支部長與艾托賀博士的孩子張莫。
「芙？」聽起來不像在亂講的樣子，小神田停下了腳步。
「很久以前，我在這裡見過她一次，那次我因為同步測試很辛苦而在這裡哭…」說到這裡的時候，阿爾瑪有些害羞了，哭鼻子什麼的，無論多大說出來都會很覺得很丟人。不過，注意到神田有些不對勁的表情，阿爾瑪試探地問道，「難道…小優你也哭了？」
「才不是！」誰會承認這種事！
喲，看來小優果然是哭過了，有機可乘！阿爾瑪難得露出了堪稱腹黑的微笑，湊到了神田面前，『不懷好意』地說道，「呐呐，需要我的安慰嗎小優？~」
「…都說不是了！！！」惱羞成怒地怒踢！「別一副跟我很要好的樣子！不，應該說很噁心，老是一副傻笑的樣子！！！」小神田邊動手，口上還毫不留情。
「啊！」阿爾瑪對神田的突然出手避之不及，只能被踹翻在地，聽著神田過分的話語，終於忍無可忍，起身狠狠回擊對方！「噁心的是你才對吧，總是自以為是又陰沉著臉的樣子！」
「你說什麼？！」噁心的到底是誰啊！一直跟在別人身後的就是你自己才對吧！
「我還想著剛剛好不容易和你成為了朋友…現在，我真的對你這種陰沉的傢伙徹底失望了！！！」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唯一的同伴什麼的，去死吧！再也不相信了！！！
「有本事再說一次！」誰陰沉啊！
「說多少次都可以！」
「可惡！」
「陰沉！」
兩人齊齊動手！
千鈞一髮的刹那，身上的傷口竟同時飆血！
好痛！！！
兩人淚奔倒地……
「稍、稍微中場休息一下。」小神田躺在地上，看著漆黑的屋頂，小聲道。
「贊、贊成…」阿爾瑪也中氣不足了。
靜默，靜默，靜默……
然後，不知道是誰先開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子們又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傾吐過對對方的所有不滿又大打一架後，長久以來橫亙在兩人間的未名隔閡，終於在共同的痛苦與歡笑中冰消雪融。
看著漆黑得仿佛馬上就要壓下來的低矮穹頂，感受到身邊另一人的溫度，小小的神田輕輕彎了彎嘴角，悄悄想道，雖然這個世界又黑暗又讓人透不過氣，但這一瞬間，試著學著阿爾瑪這樣笑出來的時候，呼吸…好像也輕鬆了點…
似乎就在那一夜之後，阿爾瑪和神田之間的關係徹底改變了，不再是追逐與逃避，渴望與討厭，而是各自敞開了心扉，將對方當做真正的友人納入自己的心中。
但，糾纏著神田的幻影卻從未離他遠去，無論是那個女性，還是滿世界的蓮花…
雖然，自始至終，他不曾告訴過任何人，除了阿爾瑪略有知曉。
然後，不知何時起，小小的神田開始每天早上陪阿爾瑪去看胎室中營養池內未醒的同伴，即使依然記不住（懶得記）那些人的名字，他也未曾在阿爾瑪的那種晨間活動中缺席；
他們還會一起吐槽冬天，據說就是那個傢伙在外面的世界中製造了寒冷，非常討厭；
午餐晚餐也會兩人一起用，滿滿一盆藥丸（←沒錯，這就是他們的一餐）上，阿爾瑪喜歡淋上蛋黃醬，小神田喜歡幹吞，配一杯清水就好…
日子在痛苦與平靜中交錯地過下去，直到——
「小優，你怎麼了！」阿爾瑪一回頭，就看到了暈倒在地的小夥伴。
「怎麼了？」研究員們循聲趕來，「優，振作一點！」
手術臺上，小神田的意志昏沉反復，女性清幽的聲音在他耳邊不停迴響——
「在花瓣，凋落之前…」
「在花瓣，凋落之前…」
「一直在等著…」
「等著…等著…」
被搶救的時候，有人不停地詢問他——
「優，優，你看到了什麼！」
——花，蓮花，滿是蓮花，滿地都是。
「還有呢？！優，快說啊！」
——女人，那個女人，她是誰…我…
「優，會做夢嗎？會看到…」
——夢裡，不認識的地方，好陌生，好熟悉…還有她，也在……
身邊是研究員們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優這種情況，說明在發展了吧？」
「發瘋，失去理智，也是遲早的是，就像過去的那些孩子…」
「又失敗了嗎…」
終於，沙霖茲博士一錘定音，「終止被實驗體『優』的實驗，做冷凍處理吧。」
「是。」研究員們沉重地應道。
「至於中央廳，由我去報告，不會他們大概不會在意吧…」
「博士…」
「人造使徒計畫，雖說是為了聖戰，我們還要看多少人死去啊…」
「……」
哪怕他也希望看到成果，哪怕他也狂熱地渴求著勝利，但…
門外，把守衛們全部打暈的阿爾瑪悄悄聽到了這一切。
小優，他們想要凍結小優…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那絕不是好事…
不行，不能放任他們這麼做！
一定要把小優救出來才行！
如法炮製地打暈了手術室中戰五渣的研究員們，阿爾瑪背起神田，迅速向外逃去，一邊在心中向胎室營養池中尚未蘇醒的小夥伴們拼命道歉——
對不起，還沒有醒來的大家，我不是真的想要拋下你們不管，只是…小優被處分的話，我會受不了的…只有小優，我們終於、終於成為了朋友，所以…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阿爾瑪的臉上落下，滴到了小神田環在他胸口的手臂上。
傻瓜…你這個傻瓜，我們…只是對話次數變多了而已啊…
雖然在心中這樣回答，但莫名的，小小的神田十分安心。
即使對方的背脊瘦削得硌人，他依然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後背。
——可以交付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幾章都是鋪墊啊鋪墊，等回到現實就要放大招了=w=
倒計時第二天_(:зゝ∠)_
第一四四章 絕境的掙扎
快了！看到光亮了！馬上就能出去了！
阿爾瑪驚惶的心中漸漸生出希望，背著身上重逾生命的夥伴，向外界沖去！
然而——
比他更快的是追擊的暗處守衛！
式針破空而出，狠狠地紮入少年們單薄的身體中！
勉力背負著夥伴的阿爾瑪吃痛，終於不支倒地…
「阿爾瑪！」身體重重摔倒，小神田卻無暇顧及自己，嘶啞著呼喚著暈厥過去的友人。
「小優…」阿爾瑪掙扎著抬起被粗糲的地面磨傷的面孔，想要安慰驚恐的小夥伴。
「禁羽！」
冷酷無情的施咒聲從黑暗的隧道深處響起，兩人立刻被封禁在不大的術陣中，動彈不得。
穿著紅斗篷的暗衛維持著施咒的姿勢，從容不迫地向他們走來。
「兩位使徒大人，請回去吧。」
看著兩人徒勞地掙扎，領頭人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
那是，鴉部隊？
兩人都認出了追擊者，心下頓涼。
回去，讓小優被凍結掉嗎？
阿爾瑪的手指冰如死人的溫度。
不可以的！做不到的！所以…
「小優！快逃吧！」
頂著身體上傳來的咒術的重壓，阿爾瑪一腳把神田踢出了術陣！
「順利的話也許能到達外面的世界呢…」
阿爾瑪努力微笑出來，將最後最真誠的祝福送給了摯友。
「阿爾瑪！」
而神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爾瑪猶帶血淚的面龐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後墜入暗河…
也許是什麼意思啊…
阿爾瑪，你是笨蛋嗎…
真是的，都快忘掉了，一直以來你都是個單純的笨蛋啊…
仿佛被流水帶走了所有體溫，小神田的身體無比冰冷，從高處墜入水中的重壓也讓他幾乎昏厥，但他卻不敢昏過去，昏過去就會喪失行動力，就會被抓住的，阿爾瑪那麼拼命把他救出來，怎麼可以讓那個笨蛋的努力白費！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把阿爾瑪也救出來！！！
抱著這樣的信念，即使身體麻痹不已，小小的神田依舊拼盡全力向遠處遊去…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深暗的溝渠中，負責追回的鴉部隊皺起了眉。
那個使徒的記憶已經有了恢復的徵兆，如果讓他和其他驅魔師接觸，情況會變得更糟。
記憶恢復的使徒會崩潰，甚至暴走的！一定要把他追回來！
這條溝渠通向的方向是——
黑教團亞洲支部，北部。
叮叮咚咚如泉水般的輕樂從絲弦上緩緩淌出。
雙目纏著紗布的高大男子（旁觀的拉比驚呼：「馬里！」）坐在河溝邊靜靜地彈撥著自己的神聖兵器，名為聖人之詩篇的弦絡。絞殺惡魔的武器，也能發出這樣動聽的聲音啊。
年輕的支部長之子張莫走了過來，看著這個註定失明的驅魔師，難過道，「已經接到了救援部隊全滅的消息，你…別太難過，好好修養吧，拜託了。」話雖如此，但張莫也知道，一旦需要驅魔師出任務，哪怕傷勢未愈，馬里也只能拖著病體奔赴戰場。
馬里輕輕應了一聲，手指一頓，仿佛怕打擾了樂聲般小聲說道，「就算不用眼睛也是可以彈奏的。」所以不要擔心，孩子。「用聖潔演奏的話，就覺得能把安魂曲傳到天國呢。下次，我也會…死吧…」說著不詳的話語，語氣中卻沒有喪氣，但，也沒有什麼生機，只有淡淡的疲憊與絕望。
咳…咳咳…
旁邊忽然傳來小孩子嗆水的咳嗽聲。
兩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黑色齊肩短髮的精緻男孩子正費力地順著河堤爬上來。
「這裡，根本就不是外面吧…」小男孩——也就是神田——看著河流盡頭的這處所在，悶聲說著，力竭地倒在地上，激蕩暗流中的掙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你…」馬里和張莫都驚呆了，陌生的小孩是怎麼進到教團裡的？
「喂，麻煩幫我把背上的針□□。」小神田喘著粗氣，不怕生地對兩人說道。
好傲慢的小孩啊。
雖然這麼想著，看著傷痕累累的孩子，張莫還是於心不忍，「你等一下，我叫醫療班來。」
剛想提步，小孩卻抓住了他的褲腿，「不要去…」會被發現的，而且，「□□就會好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什麼藥物都不需要，他和阿爾瑪的身體會自己好，這也是那些人能毫無顧忌地在他們身上進行實驗的原因。
「快點吧，這個印麻得我快要受不了了…」小孩虛弱地說道。
「這是…」張莫這才認真打量那幾根長針，「鴉部隊的式針！你到底是…」這個小孩為什麼會和鴉部隊扯上關係？那個處理著教團最見不得人事務的秘密部隊…
「我來吧。」馬里指間的樂聲早就停下，此時也開口道。
張莫一如既往的謹慎又小心啊，就是顧忌太多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是支部長的孩子，不能隨心所欲。一直靜靜傾聽著他們對話的馬里在小孩身邊跪了下來，將小孩冰冷的身體抱在自己懷中，在他的身體上摸索著找到了式針的位置，拔下，「這樣就沒事了吧？」
「嗯。」神田應了一聲，聞到馬里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不知為何竟產生了久遠的恍惚感，「這個味道是…」好熟悉啊，自己在哪裡也曾聞到過這樣的氣味呢？
思緒還在翻騰，意識卻不自覺地離他遠去，他…太累了……
漆黑的角落中，身穿紅斗篷的秘密守衛走了過來，向兩人伸出了手——
「請把這個孩子交給我們。」理所當然的語氣。
「…是。」無論是張莫，還是馬里，只能沉默而順從地照做。鴉部隊，直屬教廷的秘密部隊，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更何況，他們本就與這個孩子不熟…
＊＊＊
小小的身體被安置在手術臺上，眉頭不安的鎖緊。
夢，久遠的夢…
繁盛的荷塘，開滿了或白或粉的蓮花，碧綠的荷葉，鋪滿了一池清水…
池邊立著模糊不清的背影，纖細的身形，柔軟的褐發，華美的長裙，是誰…
「你認識這種花嗎？」她回眸一笑，輕聲問道。
——夢中，依舊看不清她的容顏，他卻知道，她是笑著的，而且，必是極美的微笑。
——這也是第一次，他這麼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清恬文靜，又脆若銀鈴。
他沒有回答，但好像點了點頭，於是她就滿意了，開心地自顧自說了下去。
「蓮花，是從淤泥中向著天空生長，香遠益清之花呢。」
「驅魔師的生存方式就像是蓮花，在淤泥中向世界散發著芬芳…」
「蓮花，真是像彰示了驅魔師宿命般惹人憐愛呢…」
「要在花瓣凋落前回來…」
「我會等著你…一直…」
好，我一定會回來。等我。
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就…
他想這樣回答，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場景忽然變幻，飄散著蓮花清香的荷塘忽然充滿了血腥味與屍臭味。
面目猙獰的怪物向他撲來——
「到此為止了，驅魔師！」
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重創的身體陷在淤泥中，動彈不得，思緒卻不受限地發散開來。
世界陷入漆黑之前，唯一留在腦海中的畫面，還是她美好的笑靨。
沒有對你說出口的話，已經沒機會說了嗎…
我愛你，永遠…
「啊啊啊啊——」手術臺上的小身體忽然劇烈地掙扎起來！
見情形不妙，優出現了暴走的徵兆，張翠支部長當機立斷，「把輸液和設備移走！」
研究員們毫不猶豫地執行了，「是！」
張翠緊急聯絡了亞洲支部的守護精靈，「芙，用封神把這片實驗場與支部隔離開來。」
「沒問題。」這是守護精靈的基本職責，芙的身體是與亞洲支部整個相連的。
「還有，拜託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來保護我們。這是研究所各位一致的決定。」為了讓這一切結束，為了讓第二使徒計畫結束，也許…
「是…」芙心臟一沉，但卻不能違逆主人的意思，只能低聲應了下來。
翠，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不讓守護精靈去守護，簡直是胡鬧啊…
心好慌…
＊＊＊
小少年終於醒來了。
但此刻，他的眼睛，卻已經不是一個不知世事、從未踏過實驗場一步的小孩的眼神了。
那是，經歷過生死之戰的真正的驅魔師的眼神。
「優，我現在為你施個術，雖然會有點痛苦，但很快就會結束。」張翠頓了頓，「這是讓你不會再次覺醒的沉睡。」也許，對你來說沉睡比較幸福吧，千萬不要想起你的過去啊…
「又要欺騙我了嗎？」少年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那不是他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冷笑，「第二驅魔師計畫？人造使徒？一直以來，我看到的都不是幻覺吧。我的過去，被你們封印了，抹殺了，對嗎？你們告訴我的，都是騙人的！！！」
「……」張翠無法否認。
「那時候，我被惡魔殺掉了吧。」少年的雙眼無神地看向了頭頂空蕩蕩的天花板，「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距離那時候過去了多少年？」她，還在那裡等他嗎？一直在那片荷塘邊等他嗎？他，沒能回去啊！！！痛苦的淚水從他眼角滑下，滲入手術臺上乾淨的白布中。
「……」不能回答，這是禁止對人造使徒說明的資訊。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對我的記憶做了什麼？」現在這具軀體，就是你們重新製造的吧，用我的大腦。「阿爾瑪也是嗎？胎室中的那些也是嗎？你們到底對我們做了什麼！！！」
戰鬥到死還不夠嗎？！連靈魂也要拘禁起來，繼續奴役嗎？！
這就是…這就是他們為之奮戰了一生的教廷嗎？太黑暗了…太…痛苦了…
「……」連道歉都顯得太過淺薄。
「那時候，實驗的時候，讓我們同步的聖潔…」就是我們原來的武器吧，失去了適合者的聖潔重新化為原石，所以才讓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同步，企圖讓它重新發動吧…
「……」猜測，是如此地接近真相…
「夠了…」一旁的沙霖茲終於開口了。
沒有讓對方說下去，說得再多，也是徒增愧疚感而已。
畢竟，雖然震驚，但這不是第一個恢復記憶的實驗體。
只是，這確實是第一個恢復地如此清楚的實驗體…
「張，開始吧。」這一刻，他的無情接近冷酷。
「…是。」心中有愧，但她無法反抗這個老人…
茲——茲——茲茲——
結印，施術，少年的身體在術陣中痛苦地抽搐扭曲著！
「你們這些人，不是同伴嗎！」他掙扎著發出最後的悲鳴。
「為了這次聖戰的勝利，別無他法！」沙霖茲固執地反駁，咒術的光暈中，他的臉漆黑如惡鬼，「如果你們不是驅魔師的話，是拯救不了這個世界的！」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啊！！！
＊＊＊
夢境的旁觀者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慘烈的一幕。
「那是…那是什麼啊……」亞連喃喃著。
「亞連…」羅德擔心地看著他。
「那是…什麼啊！！！啊啊啊啊——」頭好痛…仿佛，能感受到神田的悲痛…
亞連捂著抽痛的額頭，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淚水在他臉上肆意縱橫。
「振作點！亞連！」羅德擔心地擁住他，「別忘了自我！」
「那些人…」亞連猶自沉浸在神田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再這樣會被神田優的記憶吞噬的！亞連，快想起自己，亞連！」
「羅…德……」
「你是亞連！亞連啊！」
「……」你們，不是稱呼我為第十四個嗎…
「這不是現實世界，是神田優的記憶世界啊！這些都是發生在過去的事情！」
「我…知道…」但，為什麼，你臉上的擔心，好似全然無假…
「亞連…」拉比想去往亞連旁邊，但緹奇默默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想幹什麼！」拉比怒道，這些諾亞又想對亞連做什麼嗎？！
「先關心關心你旁邊的這位驅魔師小姐吧，書翁繼承人。」緹奇瞥了眼拉比身邊的少女，臉上仍是一副文質彬彬又不失風流輕佻的模樣。這個女性驅魔師他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不過對方強韌的生命力確實值得他另眼相看，但也僅止於此。當然，他說這番話並不是真的關心對方如何，而是想要表示——不要管少年的事，少年是我們的，不用你們驅魔師插手。
「你們——」拉比恨不得用拳頭跟對方的臉近距離接觸下，但…
拉比回過頭，秋的情況確實不太對勁，看似很安靜，沒什麼異常，而這就是最大的異常。連亞連都對神田的遭遇感同身受，秋又怎麼會漠不關心？
「秋…」拉比輕輕喚了聲友人的名字，紀秋慘白的臉色讓他心悸不已。
「拉比…」紀秋這才將專注地投視在神田身上的目光移開，只是掌心刺痛——修剪整潔的光滑指甲早已深深陷入她的掌心，雖然因為是精神體的緣故而不至於流血，疼痛卻是真實的。只是，此刻，即使是疼痛也無法喚回她的精神…
第二驅魔師計畫的原理，原來是將瀕死驅魔師的大腦移植到新造的人體中啊…
也就是說，神田幻覺中與夢境中，不，應該說曾經記憶中的那個女性，就是他過去的、真正的戀人吧。對這個被神田喜歡的，被神田愛著的女性，她應該嫉妒的，但內心深處，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只有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照鏡子般的熟悉感。
但怎麼可能呢？按神田的說法，他的前身應該死在很久以前，比九年更久。既然如此，來到這個世界才兩年不到的她，怎麼會認識九年前，不，應該是更久以前的此世中人呢？
「神田…」
為什麼，你的眼神這麼熟悉…
那個名字，堵在喉間，簡直呼之欲出…
是了，在成為神田之前，你不是神田，你的名字是…
作者有話要說：
=w=
第一四五章 不甘的覺醒
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掙扎的小少年、面無表情的研究員、空曠的手術室，全部都在瞬間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從封禁出逃出來的手腳都鮮血淋漓的阿爾瑪！
——為了擺脫式針的封禁，他硬生生地扯下了自己的被釘住的四肢，直到逃出縛羽，才將手腳重新接上，這是只有阿爾瑪才能做到的逃脫方式。
「這裡是…實驗室？」亞連隱約辨認出這是阿爾瑪和神田強迫進行同步性實驗的地方。
「是喲，我們已經進入阿爾瑪的記憶中了，他的記憶因神田優而感化蘇醒了。」羅德說。
「感化？」亞連不是很明白。
「瓦伊茲利也讓他看見了神田的記憶，就像讓我們看見了一樣。不過讓我們看見是意外，讓阿爾瑪看見才是千年公真正的目的呢。阿爾瑪的記憶果然開始覺醒了，這就是證明哦。」
「讓阿爾瑪蘇醒就是你們的目的？」亞連拎起迷你型的羅德，沉聲問道。
「……」這次羅德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看著他。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亞連。
短短的對話中，記憶中的阿爾瑪已經準備向保存聖潔的地底深處跳下去了。
他聽到了，那些人已經把小優抓回來了，他們還要處分小優。
不行，一定要把小優救出來才行！
但只憑他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才拼命想要借助聖潔的力量！
有聖潔的話，就能戰鬥了！就能救出小優了！
艾托賀博士聽到了實驗室的響動，提著油燈走了進來，驚愕地看著本該被看守起來的阿爾瑪竟出現在這裡！來不及考慮阿爾瑪逃出來的原因，艾托賀連忙出聲阻止——
「阿爾瑪！快回來！我知道你很擔心小優！但是——」獨自同步聖潔太危險了！
「我不要！」阿爾瑪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空氣中留下了他大聲的反駁，「小優不是你們這些人能夠明白的人！」明明一直被小優很凶的對待，卻依然相信著對方。
「阿爾瑪！不能去啊！」就這樣同步聖潔很可能會死啊！！！
然而，阿爾瑪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艾托賀蹲在地洞邊，發出痛苦的嘶吼，是他們，是他們把阿爾瑪和優逼到這種地步的…
地底，聖潔的安置室中，矗立著一座又一座高臺。
直抵天花板的高臺中，放置著的似乎不僅僅是聖潔。
阿爾瑪剛剛觸碰到其中一座高臺，強大的符咒就將他包圍！
「炎羽！」
專門守護聖潔的鴉部隊早已守株待兔。
「啊啊啊——」
稚嫩的少年被符紙團團圍住，伏倒在地，發出淒厲的慘叫。
「阻止了嗎？」
「應該吧，真是費事啊。」
兩個鴉對少年的慘叫無動於衷，閑閑地交談著。
「小優…」
即使被封禁，阿爾瑪唯一思念的還是他的摯友。
「聖潔…」
有聖潔就好了，就可以救小優了…
被裹縛在符紙中的少年微弱地做著最後的掙扎。
「還能動嗎？」一個鴉不耐煩地踢了踢滾落在地的少年，雙手結印，準備給對方點懲戒，否則，這些不安分的實驗品就不懂聽話的意思，「真是可惡的人偶。」他不滿地抱怨著。
「等一下！那孩子是使徒啊！別攻擊他！」他的哥雷姆中傳出了艾托賀博士的請求，但，那又如何？區區支部實驗場的研究員，是沒有支使鴉部隊的權利的。
「那傢伙可是打算用聖潔與我們對抗啊。」鴉隨意地回了一句。
「不——」艾托賀博士的阻止，鴉們充耳不聞。
「炎羽！」
一道道符紙打在毫無還手之力的阿爾瑪身上，引起他一陣又一陣火灼的劇痛。
「要、救…小優……」
但他的信念卻沒有絲毫動搖。
仿佛感應著他的決心，一枚聖潔化作似刀又似爪的武器，向被封禁的阿爾瑪飛去！
一路之上，擋在它面前的所有高臺都被打破，甚至連鴉們都被它斬殺！
區區符紙擋不住聖潔的力量，落入阿爾瑪手中的聖潔輕而易舉地破壞了符紙！
「這是…」阿爾瑪看著高臺破損後露出的人體，臉上的表情幾近瘋狂，那是——
「他們的真正肉體，人造使徒的本體。」羅德為亞連解惑，不由發出輕歎，「可憐的孩子，讓他在這裡就看見了。」語氣中卻沒有真正的憐憫之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高臺上一具具懸屍般的人體，讓亞連不寒而慄。
「為了聖戰，在無法取得成果的非適合者的人體實驗過後，教團著手于將適合者人造化來維持使徒的數量。通過將喪失戰鬥能力的適合者的大腦移植到別的容器裡，試驗是否能將聖潔的適合權轉移。這就是第二驅魔師計畫了。」羅德靠在亞連身上，冷靜地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會知道這麼多…」紀秋低聲說道。
「無可奉告喲。」回答的不是羅德，是緹奇。羅德正忙著纏在亞連身上。
「是麼…」紀秋沒有追問，她衣袖內的手指都在顫抖，看到那些被封禁人體的那一刻，震驚的不是阿爾瑪一個人，如潮的沉重記憶幾乎將她吞沒，大腦抽痛不已，如果不是咬牙堅持，她幾乎就要跪倒…怎麼會，怎麼會，為什麼是阿爾瑪，為什麼是…她…
「教廷到底是…」一旁的拉比也怔住，內心充滿了猶疑。
——教廷對驅魔師都封鎖的秘聞，千年伯爵與諾亞竟然知道，教廷到底怎麼了…
就在這時，旁觀者們的視野竟然又發生了轉換，再次回到了神田所在的手術室中。
「這是神田的記憶？」亞連問。
「嗯。」羅德輕輕應道。
「為什麼突然…回來了？」
「大概，接下來的記憶，阿爾瑪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吧…」
手術臺上，施咒已經結束，少年的雙眼終於不甘地闔上。
研究員們也歎息著離開了房間，他們要去為接下來的實驗體轉移做準備。
只餘一人的手術室中，地面竟突然震動起來，仿佛在地底深處發生了驚天震動。
本該沉睡不醒的少年竟眼皮翕動，慢慢睜開了雙眼。
為什麼、為什麼會醒來？小神田自問，卻得不出答案。
腦海中，她的容顏再次變得模糊起來，連名字也無法想起。
他的記憶，已經再次被破壞了…
然而，為什麼還是不能拋開這想要相見的心情！
從未如此強烈的心情，竟溝通了封存於地下的本體！
聖潔幻化的長刀從本體手中脫出，跨越有形無形的溝壑，來到了少年手中！
這是…聖潔！
意識到這就是那些人一直逼迫自己同步卻未能成功的神聖武器，少年卻沒有絲毫喜悅。
就是為了成為這個的適合者，那些人才一次又一次地…他受夠了！
但——
有了這個才能得救。
有了這個才能見到「她」。
少年終於握緊了他的刀。
從手術臺上躍下，少年扶著牆，一步步向外走去。
剛剛被施咒後的身體，依舊虛弱著，但拜這具身體強大的復原力所賜，應該很快就好。
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把研究所的人全部都殺掉嗎…
心中一瞬間閃過了這樣的惡念。
走過另一間手術室的時候，他卻看到了某個半熟人——
是那次幫他拔出式針的…叫什麼來著？
這次，無力躺倒在手術臺上的變成了對方。
身上穿著驅魔師的制服，他也是驅魔師？
頭上的傷口幾乎要致命，快死了吧。
難道，他也是第二驅魔師計畫的實驗體？
就在這時，對方指尖一顫，身體詭異地彈跳而起，少年嚇了一跳，不由發出驚呼。
「你是…那時候的孩子？」馬里聽出了神田的聲音。
「嗯，你也是快死了，所以被送到這裡，成為實驗體的驅魔師嗎？」
「對啊，沒想到…」快死了都不能擺脫聖潔，想想多少也有點不甘心。
「那，我帶你出去吧。」作為那時的報答。小神田很快下定了決心。
「你？」你還是個孩子吧？怎麼帶他出去？
「趴上來。」小神田果斷地說道。
……
直到被小孩背著在通氣管道中慢慢爬出去時，馬里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竟然就這麼逃出來了？
被這麼小的孩子救出來了？
「你怎麼…」背得動？
「因為一些原因…咳…」小神田不想多說。
「哦。」馬里就沒有多問，小孩願意把他背出來就夠感激了，再問下去就太不知趣了。
「對了，馬上就要被作為實驗體處理了，你不生氣？」小神田隨口問道。
「生氣啊，簡直快氣瘋了。但多虧你的陪伴，又和我說話，又把我救出來，現在我感覺好多了。獨自一人的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謝謝你。」馬里誠懇地說道。
一個人啊…
沒有阿爾瑪的話，他就是一個人了吧…
那個拼命想要救他、為此不惜犧牲自己的傢伙…
那個連他做夢驚醒都無比緊張的傢伙…
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無論哪裡都要一起的傢伙…
是啊，想到這裡，小少年一怔，隨即釋然。
無論哪裡都要一起…
既然這樣，帶上那傢伙，從這裡逃出去吧…
別去管什麼教團和戰爭，憤怒也好，怨恨也好，全部都咽下…
和他一起的話，隨便去哪裡都可以吧…
如果可以找到那個人就更好了…
他已經獲得聖潔了，一定可以救出阿爾瑪的。
放下馬里後，回去把那個傢伙也帶出來吧。
這樣想著，少年嘴邊帶著小小的微笑，背著新認識的友人，爬出了出口。
然而——
「小優？」阿爾瑪竟在研究所入口，單純的笑容一如往昔，「你沒事吧？」
「阿爾…」小神田第一次驚喜地笑出來，剛想開心地回答友人，就注意到了滿地肢骸，屍橫遍地，這些熟悉的面孔是… 少年的笑容僵在嘴角，激動的血液也霎時凍結…
「小優背後的大個子是誰？」渾身鮮血的阿爾瑪站在研究員們的屍體間，身上染血的武器猶自掛著扭曲的屍體，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此刻是多麼的詭異，猶自好奇地問道。
「……」神田沉默了。
阿爾瑪，你在做什麼？
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把大家都殺死的念頭，他也有過，但…阿爾瑪竟然真的動手了…
或者說，動手的竟然是阿爾瑪，不是他自己，這才讓他更加吃驚…
阿爾瑪，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你應該是…
「小優，我很高興見到你，但是我必須把你殺掉呢…」阿爾瑪含著眼淚，輕聲道。
他的話語是如此不舍，但手上的攻擊卻又如此淩厲。
「阿爾瑪？！」你是認真的？你怎麼了？！
小神田背著馬里，狼狽地避開阿爾瑪的攻擊。
阿爾瑪永遠也不會對他出手，是世上唯一可信的人。
好不容易，他才這麼相信。
可是，當他想以相同的心情回報阿爾瑪的時候，為什麼阿爾瑪卻…
當阿爾瑪的攻擊再度落到他身上時，小神田終於閃躲不及，被削掉了右臂，馬里也從他的背上滾落，重重地摔到一旁，傷上加傷，幾乎就要喪命。
「阿爾瑪！」小神田最後叫著友人的名字，企圖喚回曾經的友人。
「去死吧！」去死吧，小優，為了我，為了你，為了大家…
「這樣啊…」阿爾瑪是真的想要殺他啊…既然這樣的話…
小神田終於拔.出了他的長刀。
「小優也和聖潔同步了嗎？」阿爾瑪驚訝地問道。
「為什麼…」小神田靜靜地注視著曾經的友人，至少，告訴他，這麼做的理由…
「每天每天，一個人一邊等待著同伴們醒來，一邊總是想著為什麼大家不醒來呢…」阿爾瑪邊說邊向小神田走去，悲涼地大笑著，「哈哈哈哈哈——不可能會醒來的，不可能會想要醒來！但那時候我不知道啊，每天找話題和大家說好難啊，為了找話題，我還看了很多書呢…然後，終於，小優你醒來了呢，那時候，我是多麼開心呀…」
「你…該不會是…」小神田漸漸驚訝起來，難道阿爾瑪和他一樣…「你恢復了記憶？」
「……」淚流滿面的阿爾瑪沒有回答他，只是非常非常悲傷地看著他，就像看著…
「所以你才殺人了是嗎？把研究所的所有人都殺了嗎？連艾托賀也…」
「很可笑對嗎？就像惡魔一樣…」阿爾瑪臉上滿是淚水，武器也開始失控地切割著他自己的身體！但…卻完全不能奪走他的生命！只因為這體質…「止不住啊！無論把自己破壞多少次，身體都會再生！怎麼都止不住啊！！！」對自己憤怒，憎惡，這樣的自己，該怎麼用這樣的自己去面對小優…怎麼可以讓小優知道…
「阿爾瑪！」小神田沖了上去，想要救出阿爾瑪，可是，失控的武器怎麼會不攻擊自己送上門的「敵人」！鋒利的武器很快貫穿了他的身體，他卻依然無法責備阿爾瑪。
他努力伸出手，想要觸碰對方的臉頰，被鮮血堵塞的喉嚨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但他還是拼命想要傳遞自己的心情——
「阿爾瑪，你沒有錯…」
錯的不是你，是這個葬送了無數生命的冰冷研究所啊…
但阿爾瑪已經聽不進去了。
「小優的話，一定能理解我吧…」理解我不想被你發現那個真相的心情，「一起死吧，小優…」和我一起，墜入永恆的黑暗，永遠不要發現那個事實，發現我就是…
「阿…爾瑪…」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小神田喃喃著倒下，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
阿爾瑪露出絕望的笑容，似爪似刀的武器再次高舉——
「小優，只要我們還活著，人類就會不知悔改啊。為了聖戰的勝利，就只能永遠做他們的道具。」所以，必須一起死才行，只有死亡，才能將這混亂的一切結束吧。
恍然間，阿爾瑪仿佛聽到艾托賀博士對他說，『大家都想守護這個世界，守護心愛的人』，但對他來說，已經，沒有要守護的東西了…因為，小優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了。
小小的神田無力地躺在地上，雙目失神，他能感覺到傷口在快速癒合，但卻生不起抗爭的心。也許，就這樣死了也好吧，和阿爾瑪一起，和大家一起，就這樣在此掩埋…
模糊的視域中，大朵大朵潔白的蓮花從空中緩緩飄落，清脆如銀鈴的笑容在他耳畔響起。
「要在花瓣凋落前回來哦…」
「我會等著你…一直一直…」
漸漸擴散的瞳孔陡然凝聚！
不可以、不可以死在這裡！
他還要去見那個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秋不是神田本體的戀人轉世哦~雖然確實有點聯繫~
第一四六章 破壞與終結
「阿爾瑪！不可以！」
看不下去了…
真的、看不下去了…
神田被實驗折磨的時候，紀秋知道，神田最後一定會沒事的，所以雖然很辛苦，她還是努力忍耐了下來。理智告訴她，這是神田的記憶，這是發生在過去的事，她什麼都不能為神田做，只能徒留不甘的無能為力，只能…認命地旁觀…
但此刻，看到神田和阿爾瑪反目，明明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明明自己只是恰巧身處局內的局外人，明明自己只是本體的思念體，說到底，也不過是偽物而已，但還是想要為他們做點什麼。不能讓之後的事發生，不想讓神田後悔，不想讓阿爾瑪痛苦！
這種強烈的心情，終於超越了名為理性的藩籬，讓她奮不顧身地挺身而出！
「秋！你要做什麼！」拉比想要拉住她，卻還是慢了一步。
「做我應該做的事。」紀秋已經頭也不回地闖進了神田的記憶。
——對不起，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拉比。但是，袖手旁觀，她做不到。
「這是記憶世界啊，那位驅魔師小姐到底…」淡淡的疑惑，禮貌的稱呼，披著文質彬彬的外皮，著手冷酷的行事，卻不令人討厭的，只有身為諾亞的緹奇了。
「有點奇怪呢，她又碰不到那兩個人~」羅德幸福地趴在亞連背上，不甚在意地接著話。
雖然不解，但也沒有人阻攔紀秋，反正她也無力干預。
記憶是將過去已經發生之事的再呈現，沒有人能改變過去。
沒有人。
紀秋張開雙臂，擋在阿爾瑪的面前，用力搖了搖頭。
看著眼前浸透著絕望與悲傷的半大少年，她比誰都要更瞭解對方的心情。
所以，拜託，不要做違心的事了，阿爾瑪…
「驅魔師就是這樣自以為是。」離三人不遠的羅德輕哼道，顧慮到亞連的心情，羅德討好地蹭蹭亞連，親昵道，「當然，亞連除外。」不過，亞連馬上就不是驅魔師了~
「……不，可能未必哦，小羅德。」抱臂圍觀的緹奇眯了眯眼，「她的影子…」
「什麼？她有影子？！」羅德驚訝地站直了身體，「不可能！」
只是精神體逗留在神田優記憶世界的他們，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幽靈無異，都是不存在於這個記憶中的，所以，影子什麼的是不可能存在的，絕對。
「不相信的話自己看。」緹奇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方腳下的影子確實在漸漸清晰，這是她融入這個記憶世界的徵兆！
「你們在說什麼啊？」亞連有些擔心，秋會發生什麼嗎？聽起來好不妙的樣子。
「難道秋會迷失在優的記憶裡，和亞連剛剛一樣？！」拉比也緊張起來。
「不，比那還嚴重…」羅德和緹奇對視一眼，沒有人比身為夢世界主宰的羅德更理解紀秋現在的作為，「如果不想死的話，快點把她叫回來！」
「什麼意思！說清楚！」雖然對這些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對人類和驅魔師的諾亞非常不爽，但是拉比也明白對方手中的情報絕對多於己方，只是他依然不信任對方而已。
「……」羅德深吸口氣，不能生氣，現在沒時間和他們生氣，能將那個驅魔師叫回來的搞不好只有書翁的繼承人和她的（？）亞連了！
「意思就是說，她進入了過去！而且很可能會改變過去！那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可能會不存在！！！時間的河流一旦崩潰，世界還可能安然無恙嗎？！我們可能都會消失！」真是一點都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啊，這兩個傢伙！羅德輕輕捶了亞連一記，以示不滿。
「啊？」這麼嚴重！亞連和拉比面面相覷，有些不可置信。
「神田優和阿爾瑪已經看得見她了。」緹奇給出了最直接的證明。
此時，研究所外，蔚藍的天空漸漸佈滿灰白的陰雲，狂風席捲，枯枝亂顫，衣擺也在躁動的風中亂舞。深藍的雷雲也開始彙聚，金黃的閃電若隱若現。如果在場的人更敏感點，就能感受到他們腳下的地面仿佛也在隱隱震動，仿佛醞釀著什麼爆發。
這是時間線被打亂、世界崩潰的前兆。
「你是誰？驅魔師？」阿爾瑪抹去臉上的血淚，冷冷地問著突然冒出來的傢伙。
「我是…」說不出來，為什麼說不出來，好像有什麼禁錮了她的咽喉。是這個世界的秩序，還是時間的法則？看來，即使以神田的記憶為媒介，闖入過去，還是會受限制啊…
「不管了，反正，我都會殺掉的。」阿爾瑪沒有等待陌生驅魔師的回答，一步步向對方走去，鮮血從刀尖慢慢滴下，留下一朵朵小小的不詳血花。
「等等！阿爾瑪！」如果可以，紀秋不想和阿爾瑪動手，自己和自己動手想想就很奇怪啊，簡直是真正的自相殘殺了，而且，她的心中猶有不解，「好不容易恢復記憶，為什麼要傷害神田？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想要保護神田嗎？還是因為…」無法用身為男性的身份去面對神田？所以不想神田知道，所以想用死亡讓所有人保持沉默？…
「閉嘴閉嘴閉嘴！」仿佛害怕被戳穿他的某種心意，阿爾瑪憤怒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咳…神、神田，是我的名字嗎…」被少女保護在身後的小少年咳出了堵在喉間的血塊，勉強坐了起來，看向擋在自己身前呈保護姿態的陌生驅魔師，艱澀地問道。
「不，只是我們這麼叫你而已。」神田的真名，她大概也不被允許說出口了，她渺小的力量無法抗衡這個世界的意志，所以，只能就此帶過。
「那…」小神田幾乎急切地站了起來，甚至還因為身上尚未癒合的傷口而趔趄了一下，「你是…」你是她嗎？你是我一直想見的人嗎？憑空出現的你，一定是我夢裡的那個人吧！雖然之前被張翠封印陷入沉睡，剛剛才醒來的他記憶又遭到了損壞，但是他確實還記得那麼一個人！即使無法看清容顏，即使無法聽清聲音，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尋…
紀秋剛想否認，神田就抓過她的手臂，將她帶到自己的身後，揮刀擋住了攻來的阿爾瑪！
「不許動她，阿爾瑪！」小少年看著友人的表情出奇的冷酷。
「小優…」阿爾瑪傷心地看著神田，眼中是深深的悲涼，「小優是笨蛋！」
「神田！不能傷害阿爾瑪！」阿爾瑪才是…糟糕，她又說不出來了…可惡！
地面開始龜裂，崩陷！
「秋，快回來！」拉比著急地向同伴喊道。
「拉比…」紀秋回頭，現在回來的話，神田和阿爾瑪真的會不死不休的！
「喂！驅魔師小姐！」轉瞬之間就到了紀秋身邊的緹奇一把揪住她的領口，第一次顯露些許暴躁，「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我們，我對這個世界可是很滿意，一點都不想重來！」雖然千年公和他們的目標是讓這個世界陷入永遠的黑暗，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如果世界推倒重來，恐怕不只人類，連諾亞們也不能倖免於難了！
「……」這個世界是在崩潰麼…紀秋看著向遠處擴散著崩塌的地面，怔怔地想道——原定的命理被打破，蝴蝶扇動了翅膀，整個世界都會受到影響。所以，她什麼都不能做嗎…
「秋，拜託！就算為了大家！」拉比咬牙，雖然有點對不起優，但是，他不能讓其他人不明不白地遭受此厄啊！如果世界重來，他還能遇到他家老頭子，遇到亞連，遇到李娜麗嗎？他不敢想像大家都從他的生命中消失的情景，「想想柊，想想紀先生紀夫人，還有教團的大家，他們對你來說也很重要不是嗎？！拜託了，回來吧！」
「……」爸爸，媽媽，姐姐…大家……紀秋心神劇震——讓神田和阿爾瑪的命運改變，是要以其他所有人作為犧牲品嗎…不可以啊！那麼努力生活下去，那麼努力保護世界的大家，怎麼可以因為她的任性而從世界上消失呢？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意志動搖的一刻，世界的意志與時間的法則終於聯手將她彈出屬於這片過去世界的天空。
「不要走…」看著漸漸消失的人影，神田幾乎放棄了與阿爾瑪的戰鬥，即使身體被再度重創，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拼命地伸手想要挽留對方。
「對不起，神田…」什麼都不能為你做…軟弱的，果然還是她自己吧。世界上最重要的是神田，但是，重要的，卻不只是神田啊…
那個身影終於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意識到這個現實的少年擦乾了眼淚。
「阿爾瑪，我要活下去。」少年看著曾經的友人，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不會讓小優活下去的…」阿爾瑪搖搖頭，輕聲說道，臉上的表情悲傷又溫柔。
「那麼，即使是破壞你…」即使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要活下去！神田第一次主動對阿爾瑪出手了——如果不想面對自己異于常人的體質，那麼就讓我幫你毀掉他吧，阿爾瑪。
命定的廝殺終於開始。
活下來的人，是神田。
沒有死去的，是阿爾瑪。
——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優，只有神田。
「我會用神田這個名字活下去。」
——這是她叫過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對神田來說，他的名字是小秋給的=w=
知道為什麼一心一意尋找某個人的神田會在九年後接受紀秋了吧…不是神田變心，也不是紀秋魅力突破天際，純粹是陰差陽錯的小小誤會，神田以為紀秋就是「她」，不過雖然是從誤會開始，但後來神田投注的感情卻是真實的…
＊＊＊
話說寫到現在好累啊，三次元真的開始忙了QAQ
本來真的打算寫到這邊暫停下的，但是看到小鏡說等我，又感動的不行，一時雞血上湧寫到了現在=w=
表白小鏡！
第一四七章 思念體
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慘劇的發生，亞連忍無可忍了。
即使互相看不慣，他和神田卻是共生死的同伴——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他不能忍受諾亞們偷窺又利用神田的記憶。
震怒之下，他終於打破了瓦伊茲利抽取並構建的記憶世界，和大家重歸現實世界。
然而——
「還是遲了點喲。」羅德附身的可愛小熊玩偶如是說。
「阿爾瑪?卡爾瑪就要醒來了！」千年伯爵興奮道。
正如伯爵所說，連在阿爾瑪身上的導管仿佛有意志般行動起來！
在場的那些沒有戰鬥力的研究員們全部被導管卷到了半空中！
「亞連，快阻止阿爾瑪！」被困入導管中的德庫薩向亞連喊道。
「那是…什麼…」亞連看向導管中間的大繭，那本該是阿爾瑪所在的地方。
「阿爾瑪馬上就要醒了！他的憎恨會改變卵核的力量！」張莫著急地解釋道，即使被縛，他依舊關心阿爾瑪勝過自己，「這樣下去，阿爾瑪會變成惡魔的！」
「什麼？！」亞連完全無法想像這樣的事情…
更雪上加霜的是——
「亞連，秋還沒有醒過來！」拉比抱著紀秋努力躲開導管的攻擊。
「怎麼會？！」難道秋出事了？亞連也急了，破壞導管的動作越發的加快。
「優好像也沒醒…」拉比看了眼巨繭邊上昏迷不醒的神田，擔心地說道。
「……」可惡！諾亞到底對他的同伴做了什麼啊！！！亞連咬牙。
就在亞連忙著解決其他人的時候，現場亮起了一片刺目的光暈！
轟——得一聲，北美支部的地下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巨繭終於打開！
亞連揉著腦袋從廢墟中爬了出來，很奇怪，明明他靠得那麼近，卻沒受什麼傷。
「德庫薩…」亞連怔怔地看著咬著符咒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是德庫薩救了自己？
「咳…要是使徒大人再減少的話，戰爭會不利吧…」見亞連沒事，德庫薩終於松了口氣，然後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下。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導管剛剛鬆開，他就趕來救亞連了。由於時間太緊張的緣故，他甚至沒來得及為自己加上防護，現在亞連平安無事，他卻遍體鱗傷了…
「笨蛋…」亞連重重地抹掉眼中的淚水，把德庫薩扶到地勢稍平的地方，這樣德庫薩就能躺的舒服點了吧，雖然，對他身上的傷沒什麼用…
「你啊，這種表情是什麼都保護不了的。」德庫薩疲憊地說道。
「我本來就…拉比，還有大家…現在都…」這種爆炸中，大家該怎麼存活下來？亞連幾乎不敢想像大家此時的情形，「我總是…誰都保護不了…」
「……」德庫薩沉默半晌，怒了，「真噁心！別那麼自負好嗎！沒有人犧牲就不是戰爭了！驅魔師的力量不是用來守護的，破壞只有驅魔師才能破壞的敵人才是你們的使命吧！就算保護了眼前的多少條生命，也不能拯救世界不是嗎！」這傢伙，太天真了…
「德庫薩…」亞連呆住了，這樣的論調，他從另一個人口中聽說過…
唦唦唦——
耳朵上的無線電突然開始接收信號。
「亞連，你怎麼樣？」
「我們沒事，多虧了馬達拉歐！」
「拉比也和我們一起！」
頻道上，同伴們平安無事的消息一個個傳來…
「大家…」亞連激動地差點跳起來。
「幸好…唔…」德庫薩剛想開口，身體忽然不對勁起來。
他低下頭，卻看到自己身體竟開始了變異，長出無數醜陋的怪獸頭顱！
「這是…」惡魔化？怎麼會？他的身體…
「德庫薩！」亞連也驚呆了，為什麼德庫薩的身體會…
無線電的另一端——
「馬達拉歐！」
「這是…」
「擁有卵核母胎的阿爾瑪的細胞在侵入馬達拉歐的身體！」
「馬達拉歐體內的阿爾瑪細胞在和母體產生共鳴！」
「難道要暴走了？！」
馬達拉歐和德庫薩陷入了一樣的境況。
更甚者，世界其他地方的第三驅魔師們也發生了異變！
科學班倖存下來的大家雖能推測出原因，卻也無能為力。
「秋好像也…」拉比驚慌地看著紀秋的身體上浮現出黑五星，「為什麼秋…」
「秋應該和阿爾瑪無關啊，怎麼會…」利巴班長眉頭緊鎖，秋這樣的情況，不像惡魔化，簡直像中了惡魔病毒一樣…不應該啊！秋和阿爾瑪，完全沒關係啊！
「難道是…」張莫看了眼阿爾瑪所在的方向，和茲爺爺對視一眼。
「是什麼！」拉比連忙追問。
「思念體…」回答他的是利巴，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這種推論，「但怎麼可能呢…」
那麼小概率的事情，怎麼會那麼恰好的發生，但似乎又沒有其他解釋…
「什麼是思念體？」書翁的繼承人也不等於全知全能，思念體就是拉比從未聽說過的。
「思念體是魔術中關於靈魂的一種概念。當母體未死亡但處於長期昏迷狀態時，如果有強烈的願望沒有完成，部分意識散落出來就形成了思念體。思念體會受到母體的控制，繼續完成母體未完成的願望。嗯，雖然思念體是從母體的靈魂中分裂出來的，思念體卻可能擁有與母體不同的人格，而且常能化為人類存在。」利巴班長解釋道。
事實上，就他所知，曾經有魔術師曾想要利用思念體的這種性質，來獲得永生，畢竟，就算是化為人類的思念體，實質上還是靈魂，不受死亡拘束，靈魂是永恆的。但是，有記載以來，從未有人成功過。畢竟，願望要強烈到何種程度，才能讓靈魂產生思念體…
「化為人類存在？思念體不是人類嗎？」拉比皺眉，秋明明和大家無異啊。
「思念體不是人類，本質上說是靈魂的片段。據說思念體每天在特定的時間出現，特定的時間消失，活動有一定的範圍，並非對每個人可見。而且思念體是違背了世界法則的產物，會被世界修正，完成使命後會消失或者死亡。」張莫苦笑道，「現有的魔術理論中，關於思念體的研究成果相當少，可信度也待考證。」研究的人很多，出成果的很少，思念體就是這麼複雜的事物。張莫私以為思念體與二重身一樣，都屬於神之領域，不是人類可以觸碰的。
「也就是說，小秋，會死？」拉比有些不能接受。
「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也並非絕對。」張莫搖搖頭，「她平時沒有突然消失，也沒有人看不見她，也許那些關於思念體的描述並不正確。」
「有沒有可能，小秋不是阿爾瑪的思念體？」拉比輕聲問。
「那樣就無法解釋阿爾瑪和她之間的關聯了，這是我們能得出的最不可能但也是最可能的解釋了。」張莫歎了口氣，欲言又止，「只是…」
「怎麼？」拉比心一沉。
「……」張莫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書翁繼承人緊張的綠眼，還是決定說出這個曾經的秘密，「阿爾瑪和神田，當時是作為二重身被製造出來的，而二重身會被世界的規則所排斥，所以對他們的身體進行了修改，或者說增幅，還移植了本體的大腦，於是他們得以在這個世界活下來。」對世界來說，相當於他們取代了本體，成為了被規則認可的生命。
「這和秋有什麼關係？」拉比關心的還是他的友人。
「……」張莫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艱難而誠實地說了出來，「二重身的產生通常是非正面意義的，如果說思念體是可以私下研究的灰色領域的話，二重身是不可觸碰的黑色禁域。因為…二重身的出現會吸走本體的能量，或者說生命，甚至，殺死本體…」紀秋到現在都尚未蘇醒，很可能是因為阿爾瑪的覺醒在奪走她的生命…
「天…」拉比倒抽了一口涼氣，教團到底對神田和阿爾瑪做了什麼啊…
「等等。」利巴班長突然插話道，「這說不通啊，如果秋是阿爾瑪的思念體的話，那麼阿爾瑪作為本體應該不會吸走思念體的生命吧，思念體本就是依附本體而生的啊…」
「也是…」張莫垂首沉思，良久，靈光一閃，和利巴對視一眼，默契道，「除非…秋不是阿爾瑪的思念體，而是阿爾瑪本體的思念體！」
「對，這就是解釋的通了！」利巴接下去說道，「阿爾瑪是本體的二重身，二重身與本體是競爭的關係，而秋是本體的思念體，相當於本體的分支，所以，阿爾瑪在奪走本體的生機時，才會奪走秋的生命！相應的，二重身與本體相互影響，秋是本體而不是阿爾瑪的思念體，所以是出現惡魔病毒的徵兆，而不是惡魔化！」
「雖然關於思念體的一些性質仍有疑問，但大致應該是這樣沒錯。」張莫點頭贊同。
「可是，阿爾瑪的本體不是已經死了嗎？」利巴忽然想到一個疑點。
「嗯…雖然本體死了，但是本體的大腦沒有死，本體的大腦還活在阿爾瑪的身體裡，也許這就是本體的思念體得以漂流而不是消失的原因。」張莫猜測道。
「……」拉比忍耐片刻後，再也忍不住地對兩個陷入學術狂熱的傢伙低吼道，「我對思念體和二重身這些理論不感興趣！告訴我怎麼把小秋救回來就可以！」雖然很同情阿爾瑪，阿爾瑪又是優的童年好友，但是，對他來說，小秋才是他認可的同伴！如果是因為阿爾瑪，小秋才…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
「咳…」張莫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小聲道，「無論是思念體還是二重身，理論都不完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她醒過來…」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貢獻出來的！畢竟紀秋是神田的戀人，救了她的話，神田說不定就會對亞洲支部改觀！！！
但，說到底，這還是亞洲支部做下的錯事…
想到這裡，張莫就想深深地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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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顫，昏迷的紀秋掙扎著醒來，融入血液的結晶型聖潔淨化了惡魔病毒。
而她怎麼也沒想到，曾想為神田分擔的刻印，竟成為此刻她蘇醒的助力。
——神田用生命救了她，以這種方式。
她沒有真的暈厥，她甚至可以聽到其他人的交談，只是無法回應。
身體深處在不停地發冷，確實有什麼重要的力量在不斷的流失——名為生命的源流。
所幸有神田在…
張莫支部長和利巴班長的推論是對的，她和阿爾瑪確實是同一本體的二重身和思念體。
只是阿爾瑪是人工製造出來的二重身，與真正的二重身不盡相同；
而她也不完全是本體的思念體，所以不會像思念體一樣消失。
除她以外，再沒有人知道，本體的思念體無意間穿越了時空的黑洞，寄宿在了她的身體中，佔據了她的一部分，然後又因緣際會地將她帶到了這個時空。
沒錯，只是一部分。
脆弱的思念體在穿越黑洞後更加虛弱不堪，於是選擇了紀秋作為宿主。
簡而言之，就是阿爾瑪本體的靈魂碎片融入了紀秋自身的靈魂，僅此而已。
所以，紀秋還是紀秋，不是其他任何人。
「秋！」拉比驚喜地扶起尚顯虛弱的同伴，「你怎麼樣！」
「嗯，已經沒事了。」紀秋臉色微白，看向友人，「拉比，可以幫我把手臂接起來嗎？」
「可以是可以，但這邊沒有固定的材料，萬一亂動再度錯位的話…」拉比遲疑道，接個骨他當然沒問題，當然真正擅長醫術的還是他家老頭子。
「沒關係，就現在吧。」紀秋看向拉比深綠的雙眼，認真道，「拜託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接好之後你千萬不能亂動！」雖然拉比還是更希望秋回到教團後再接受治療的，這樣比較利於後續癒合，但紀秋這麼堅持，他也只能照做了。
「嗯，謝謝你，拉比。」
正好骨後，紀秋拒絕了拉比的固定。然後，就在拉比驚愕的目光中，那只曾遭重創的手臂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不過片刻，就恢復如常，再也看不出曾經斷折過的痕跡。
「這是…優的…」拉比見過這種復原方式，面對過於強大的敵人時，神田就會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去戰鬥，憑藉的就是這種奇異的復原力，拉比不知道秋也是…
「嗯，算是…神田借給我的吧。」紀秋稍微活動了下手臂，果然已經和平時一樣靈活了。
這是她第一次運用這種力量，因為知曉它的代價而一直小心翼翼著不敢使用。但此刻，她的生命已經快被掠奪殆盡，所以她也「奢侈」一下了。真的形容的話，就像身體被掏了個大洞，然後生命力就從洞中流走，再不會回來。非常糟糕的感覺。
一直以來神田就是這麼戰鬥的嗎？有點，心疼啊…
一旁的張莫張了張嘴，他知道這是神田的咒印能力，而且作為亞洲支部的負責人，更知道這種能力的代價，她怎麼會…神田怎麼同意…
「馬達拉歐怎麼樣了？」紀秋避開張莫和利巴擔憂的目光，那個短短的解釋可以應對拉比，但對這兩個科學班天才來說，就太過可笑了——神田的咒印，怎麼借得來。就算是拉比，過會兒也能反應過來了，畢竟拉比那麼聰明。
「其他人用結界裝置暫時將他控制起來了。」利巴班長看了眼身後，歎氣道。爆炸時，馬達拉歐拼命保護了他們，現在，輪到他們保護馬達拉歐了。此刻，馬達拉歐仍在惡魔化，恐怕，「唯一能拯救馬達拉歐的方式就是化解阿爾瑪的怨念了。」而這又談何容易。
「我明白了。」紀秋點點頭，看向不遠處與阿爾瑪對峙的神田——似乎那場爆炸讓神田醒了過來，「拉比在這裡保護大家，我去找阿爾瑪，還有神田。」她刻意地將神田放在後一位，因為她已下定決心…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拉比激烈反對。
「可是，拉比插手的話書翁會很生氣吧。」紀秋給出了一個拉比無法反對的理由，書翁對教團一直秉持著略有交情但不深入的立場，成為驅魔師也是為了獲得更多情報的權宜之計，先前拉比為了紀秋而直面諾亞已經讓書翁有所不滿了，現在再直接插手伯爵的劇本恐怕會讓書翁更生氣，所以…「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而且，神田也在那邊，不是嗎？」
「……」好吧，拉比被說服了，「那，你小心一點，各支部的人，由我來保護。」
「嗯，那大家就交給拉比了。」紀秋向拉比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紀小姐！」突然開口的，竟然是北美支部長的蕾妮。
「嗯？」面對執行了第三驅魔師計畫的人物，紀秋不是很想面對。
「阿爾瑪…阿爾瑪他不是真的想殺優的！」蕾妮低聲道。
九年前，其實她也參與了第二驅魔師計畫，作為沙霖茲博士的助手，慘案發生的那天她正好有事離開了教團，於是躲過一劫，所以，她比誰都明白阿爾瑪對優是如何之嚮往…
雖然由於魯貝利耶的命令而不得不對阿爾瑪進行母胎化改造，但內心深處，她還是由衷地希望阿爾瑪能得到解脫，作為看著阿爾瑪和優長大的人。
「能拯救阿爾瑪的只有神田了，但是…」蕾妮抬起頭，看向紀秋，誠懇道，「能說服神田的，一定只有你了！拜託，務必…」她向紀秋深深地彎下了腰。
「嗯，交給我吧。」紀秋輕輕笑了，仿佛勉強，又仿佛釋然。她沒有說『盡力而為』，而是說『交給我吧』。這是無論如何都會達成目標的意志。
——蕾妮懂了。
最後向大家揮了揮手，紀秋敏捷地向前方躍去，再不回頭。
「秋…」看著剛才紀秋露出的那個小小微笑，拉比怔在了原地。
與平常無異的微笑，文靜又安然，明亮又堅強…
但不知為何，令人非常難過，仿佛即將失去重要之物…
於是不得不將那些悲傷，不舍，與決絕徹底掩埋…
作者有話要說：
把最大的謎題給大家揭開啦~
所以小秋不是本體的轉世哦，只是身體內融入了本體的思念體而已=w=
就相當於小秋靈魂中植入了阿爾瑪本體的靈魂碎片，與哈利•波特裡的魂器概念有那麼點相似…
所以小秋穿越到這個世界也不是巧合，是必然啦~
Ps：二重身和思念體之類的都是動漫裡看到的概念，很有趣，就拿來用了。說明上基本以度娘百科為准，想瞭解更多的可以去度娘一下哦~
然後真的不行了，要去困覺了，明天要繼續早起_(:зゝ∠)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