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越獄
曲鈴音對守衛勾起探雪最常見的笑，並無言語。守衛也沒有懷疑，很自然的放了行，只是隨口討好的問了一句：
「聖女今日怎麼獨自前來了？身後也沒個人伺候著。」
曲鈴音頓住角度，回眸對他嫵媚一笑：
「所以你要來伺候我嗎？」
被探雪美貌迷花了眼的守衛迷糊著就要點頭，卻被身邊的人猛的拍了一下後背，他才驚醒過來，頓時額頭上冒出了幾滴冷汗：
紅衣教的聖女各個脾氣古怪，誰知道她自己一個人是怎麼回事呢？這艾德和聖女看上去嬌豔嫵媚，風華絕代，其實骨子裡和那個狠辣的巴提推聖女沒有什麼區別，他剛才差點就點了頭，簡直像是在閻王殿走了一圈一般，嚇得他看眼前絕色那動人的笑容也沒有剛才那樣心猿意馬了，只覺得她這笑容裡滿滿的危險。
見守衛一副不敢多言語的模樣，曲鈴音冷哼一聲，輕笑著離開了這裡，那神色與往常的艾德和聖女沒有半點區別。
•
長歌的牢房在最裡面，或者說各大門派弟子的牢房都在最裡面。
曲鈴音走過彎彎曲曲的通道，穿過許多道鐵柵欄，途中也遇見了不少在其間穿梭的紅衣弟子。那些低級的紅衣弟子見她來此，都向她行禮並主動跟在她的身後為她領著路。
再過一個拐角就是長歌的牢房了，但此時曲鈴音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她眼角的餘光剛剛似乎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聖女大人？」
身後的紅衣女子輕聲疑問。
曲鈴音並沒有回頭，只是抬手讓她止聲。她轉身向剛剛路過的那間牢房走去，離得近了，才更能看清楚牢房中關押著的人那破損的純陽道服。
這是關押純陽弟子的牢房。
鐵柵欄之後的這些純陽弟子都很安靜，所有人都神色平靜的閉目打著坐，方外之人的獨特氣場籠罩了整個牢房，讓途經此處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輕腳步，下意識忽略他們。
坐在牆角稻草上打坐的那人容顏俊逸出塵，眉目平和，神色略顯清冷。淡淡的藍色光霧環繞著他的周身，將他的皮膚襯得有些素白，顯出一種冰雪的質感，或者說他看上去就像是冰雪鑄就的一樣：額前的碎發上染了白霜，眉間殘留著風雪的痕跡，連睫毛上都覆蓋著一層薄冰……
似乎是感覺到了曲鈴音的視線，他緩緩睜開眼，被薄冰覆蓋而顯現出白色的睫毛在睜眼的瞬間，睫毛上的冰屑便盡速被抖落，那雙墨色的眼眸與曲鈴音偽裝的紅眸對上。
在他睜眼的時候，牢房內所有的純陽弟子似乎都有所感應，他們都睜開了眼，都將視線投向了曲鈴音。
這些純陽弟子並不言語，只是將視線投向她，看著她，卻讓她忽然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
曲鈴音卻不知怎麼的，沒有移開眼，只是看著角落裡打坐的那個人，在他睜眼的那一刻起，他身上那種與世疏離的感覺便消散了不少，身上所覆蓋的薄冰也漸漸消逝，就好像寒冬消散迎來暖春一般。
數十年未見面，她都以為自己快忘記他的模樣了。卻沒想到，再次見面時，她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他。
也許純陽真是世外之人，數十年的光陰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也同樣沒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的容顏還和過去一般，若真說有什麼變化，那只能說他身上那種與世疏離的感覺越發明顯，那種隱藏的矛盾也越發明顯了。
未曾改變的容顏就好像和她一樣，被留在了這段光陰裡。
曲鈴音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欣喜？複雜？還是感歎自己找到了同類？
同類？
從本質上來說，他們根本就不一樣。
她是被停住了時間，而淩虛陽只是時光被拉長了而已，因為被拉長了，所以現在時間在他身上流逝的變化變得微小無比近乎靜止而已。
•
由於曲鈴音一直盯著角落裡打坐的淩虛陽看，空氣中的氣氛也開始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牢房旁的守衛略帶討好的迎上來問候：
「聖女可是看上這裡什麼人了？」
紅衣與狼牙合作，各派弟子被抓住的弟子皆關押于此，紅衣教向來有煉製血奴的習慣，從這地牢裡提幾個底子好的弟子去煉成血奴也是常有的事。
曲鈴音還未搭話，她身後一直跟著她的那個紅衣弟子先一步說話了，她指著角落裡的人道：
「把他帶出來吧。」
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要隨時瞭解上級的意圖，她剛剛見曲鈴音一直盯著那個人看，便自作主張的先一步開口，這裡面帶有幾分諂媚與討好的意味。
畢竟那是聖女啊，光彩耀眼的聖女啊。
曲鈴音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身後那個紅衣女子的舉動，那名紅衣女子便顯得有些愉悅起來。
牢門打開的瞬間，無數柄氣劍凝聚而出，剛剛那個稍微有些得意而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瞬間重傷到底，然後被身後的人帶走了。
所有的純陽弟子都靜默不語的睜眼看著牢門入口處，似乎有一種一觸即發的危險感。
守衛沒有貿然進入，只是訕笑著誇了一番曲鈴音，然後才道：
「我等實力不濟，還請聖女大人親自提人了。」
雖然對曲鈴音這樣說，但他還不忘轉頭向牢房內的人恐嚇道：
「反了天嗎？當心明天就將你們全部問斬！」
「不用明天了，就今天吧。」
華服的聖女忽然開口說話，輕聲細語裡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守衛略微愣了愣：
「聖女的意思是？」
「血池那邊少材料，他們我全都要帶走。」
那張嬌豔嫵媚的臉上帶著魅惑動人的笑，卻讓守衛的額頭有些冒汗：
「這個……聖女，不能全帶走啊。這些都是危險分子，為了安全起見，聖女還是挑幾個吧。」
守衛確實是感到有些為難，這些純陽弟子要是都被紅衣教的人帶走了，這間牢房可就空了，不好向上面交待。帶走一兩個戰俘做順水人情還行，可帶走這麼多，多多少少還是得和上面商量的。
「怎麼？你的意思是我壓制不住這些人？」
華服的聖女輕笑起來，言語中透著自負，緋色的眼眸裡帶著些說不出的壓迫感。
守衛迫於無奈，只得止了聲，讓出了位置，並在心裡打算在曲鈴音走後趕緊向上面通報。
曲鈴音繃緊神經，第一個進了牢房，本以為會遇到一堆攻擊，卻沒想到這樣純陽弟子沒有一點反應，只是安安靜靜的任由她帶著。
走在第一個的就是淩虛陽，他手腳上都帶著鐐銬，神色如常，不言不語的跟在曲鈴音身後。
他的身後，每一個純陽弟子都很平淡的跟著她們走，似乎已經看淡生死了。
他們每一個人都如同綿羊一般乖順，這完全不正常啊。
曲鈴音心裡奇怪著，然後暗自警惕著。
當她們走過一個拐角，正是視線死角的陰暗處時，危險的感覺一觸即發。
曲鈴音瞬間往前一個躍步，一柄氣劍擦著她的右臂而過，沒入地面，留下一道裂痕後消散無影。
她回頭查看，身後所有的紅衣弟子全都靜默無聲的躺在了地上，好幾個純陽弟子手腳間的鐐銬已經被打開了。
神色清冷的道人持劍站在她身後，淺藍的光霧環繞著劍身，劍身雪白一片，金屬的光澤倒映在曲鈴音的眼中。
世界一片寂靜，像是在茫茫大雪中一般。
忽然間，那人收了劍，立在她面前，長劍劃過空氣，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恍惚間似有雪花從劍身飄落，就像是純陽宮那亙古不變的風雪一般。
「你對我沒有殺意。」
他看著她，眉目依舊平和，寡淡的表情顯得略有幾分清冷。
「那位紅衣的聖女我見過，煞氣太重。姑娘來自唐門還是明教？」
發出疑問時，他眉目間的清冷感消散了不少，稍微透出了幾分溫和。他本來就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都不是。」
曲鈴音搖了搖頭，也沒點去易容丹的效果，依舊維持著探雪的容貌：
「本想助諸位脫困的，看來是我多慮了。」
語畢，曲鈴音轉身便要走，然而淩虛陽先行攔下了她，帶著她和其他人一起轉入了更深的拐角處，向著一面牆輕輕敲打了幾下，一個僅容一人彎腰而過的洞口忽然出現，一個丐幫模樣的少年笑嘻嘻的探出頭來，招呼著淩虛陽他們入了內。
這裡面是一條曲曲折折不知道通向何方的窄道，那路上只有零星微弱的燭火照明，顯得昏暗無比……這分明是一處簡陋的地道！
「喲，道長，你們挺能耐啊，自己就出來了！」
那丐幫少年有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說話間笑嘻嘻的，看起來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
淩虛陽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將視線投向了她：
「這得多虧了這位姑娘。」
「紅衣聖女？！」
這時，那丐幫少年才好似反應過來一般，誇張的驚叫起來：
「哎呀呀！道長，你太厲害了，紅衣聖女都被你給迷得叛變了嗎？」
他這一搞怪，淩虛陽便感覺有些尷尬了，只是側目略帶歉意的看了看她，然後才向那少年道：
「莫要胡言！這位姑娘是易容的。」
那少年明顯故意一副沒聽進去的模樣，只顧在前面吊兒郎當的帶著路。
不多時，前面的道路寬敞了起來，這是一處能容納五十多人的封閉式房間。此時，這處房間裡人滿為患，帶著黑色兜帽的異族人或戰或蹲，擠滿了整個房間。
「這是……」
「明教的朋友。」
淩虛陽側過臉，對她微微一笑，猶如冰雪初融。
「姑娘若是想救人的話，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劫獄這種事嘛，還是讓專業的來吧∼」
原本蹲在一張桌子上的異族男子忽然躍到了她的面前，他站起身將剛才擦拭的雙刀收入背上，然後扯下頭上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黑色兜帽：
一頭在燭火中帶著朦朧光暈的金髮露了出來，容貌輪廓完美的就像是上蒼的偏愛一般，一雙異色的眼眸，笑容像是太陽一般燦爛耀眼。
第201章 劫獄（二）
自長安淪陷以來，淩虛陽及諸位純陽弟子都被關押在大牢內。他本以為他們也許就會這樣死去的，然而在前些日子，丐幫及明教的弟子偷偷混了進來，並且還幫他們拿到了鐐銬的鑰匙。
大概是純陽的牢房比較靠外，所以他們先一步與這些來劫獄的朋友相結識了。那丐幫少年告訴他，這次劫獄的時間為子時三刻，並且長安西城會有藏劍的弟子幫忙製造混亂吸引叛軍的視線。
子時將近，然而紅衣聖女卻忽然來此。
這完全在他們的計畫之外，尤其是那紅衣教的人點名要帶走他，他還未出手，與他一起的水鏡等人便先一步出手了。然而接下來這紅衣聖女的要求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想要帶走全部的純陽弟子？
這可就不是自負能夠解釋的了的，守衛與她起了分歧，但最終還是擰不過任性又自負的紅衣聖女。
但憑幾個紅衣低級弟子就像帶走他們全部？紅衣聖女這行事未免太欠考慮了一點。
思及如此，淩虛陽便認真觀察起牢門之外的那位聖女：
華麗繁複發紅裙，嬌媚絕豔的容顏，緋色的眼眸……這是紅衣的那位艾德和聖女。
這位聖女曾經也來過幾次大牢，也曾經過純陽的牢房。他記得那人身上似乎永不散去的煞氣與殺意，也記得那人豔煞煞的眉眼間的狠辣。她不曾留意過這裡，也不曾注意過他，那紅裙蕩開的波浪猶如翻騰而起的血霧一般，讓淩虛陽略有不適的微皺起眉頭：
紅衣教的這兩位聖女都如出一轍，煞氣太重。
在常人眼中魅力無邊的紅衣聖女在淩虛陽的眼裡，卻如地獄裡爬出的陰魅豔鬼一般，眼中所見與心中所感形成巨大的反差，這讓他感覺十分不適。
而這次牢門口站著的這位聖女，淩虛陽沒有從她的身上感覺到那種扭曲與瘋狂，也沒有那種濃郁的煞氣，反而感覺那目光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感。
對視的那一眼，就好像時光也為此凝固，光陰不再流走。
她很怪異。
心中有了某種猜測的淩虛陽順從的跟隨那紅衣聖女出了牢房，他的身後，純陽的其他弟子也相信著他與他一同順從的出了牢房。
當一行人行至視線死角，暗道的附近時，淩虛陽斬斷了手腳間的鐐銬，並在那些紅衣弟子未能反映過來時斬殺了她們，只留下了領頭的那位讓他感覺頗為怪異的聖女。
而在他們這般動手後，那位聖女並沒有動手也沒有大聲呼救，這便讓淩虛陽暗自松了口氣，確認了他的猜測，於是便收起劍，向那聖女模樣的人問道：
「姑娘來自唐門還是明教？」
•
「劫獄這種事嘛，還是讓專業的來吧∼」
笑容燦爛耀眼的明教男子忽然出現在面前，曲鈴音不由的被嚇得微微一愣。
陸輝……他還是這樣精神滿滿啊。
還不等曲鈴音斟酌怎麼回答，那異色雙眸的明教男子卻忽然將臉湊近，嚇的曲鈴音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唔……你易容了？」
他似乎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倒是曲鈴音身邊的淩虛陽略微感覺不妥，於是便開口道:
「中原有些禮節與大漠不同，陸公子這般行為怕是會引起誤會的。」
「啊哈？是嗎？」
金髮的明教男子笑得依舊燦爛，他向前伸了伸脖子，又仔細的看了看曲鈴音的臉，那目光看得曲鈴音心裡直發麻。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本來長什麼樣子？」
他說這話時，那雙異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看著曲鈴音，帶著幾分真誠，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而已，而他貓樣的神態總是會讓女子下意識的放鬆幾分警惕。
「我總覺得，你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人呢~」
「……你為什麼這麼想？」
曲鈴音思來想去，還是猜不出自己到底哪裡露出了馬腳，系統出品的易容丹效果極好，根本就看不出易容的痕跡。
可是陸輝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個嘛~」
忽然間，他又將臉湊近，手癢似的伸手勾起她的一縷頭髮若有所指的嗅了嗅，然後笑容燦爛:
「當然是直覺啊~」
曲鈴音:……
我有一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
就在曲鈴音感覺無奈之時，那笑容燦爛的男子又將臉湊近她耳邊道:
「我五感比常人都要敏銳哦，阿音。」
那一句「阿音」聲音極輕，若不是在曲鈴音耳邊說，估計她也是聽不清的。
「子時已過，西城已經開始混亂了，還不行動嗎？」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曲鈴音抬眼看去:
地道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明教打扮手持雙刀的女子，她眉目深刻，較之普通的中原女子更有幾分異域的豔色與風情。
「知道了，知道了。亞斯卡伽，就你們動作快。」
陸輝頭也不回的道，顯然不是很在意那女子的話。
「啊，不逗你，等這事之後我們再好好敘敘舊吧。現在該幹正事了~」
他一把抽出背上的雙刀，輕輕鬆松的舞了兩下，鋒利的刀刃反射出攝人的寒光。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不少，看起來正經了許多。
「時辰到了，該送他們上路了。」
子時三刻已到。
•
長安城，監牢。
西邊的夜空有一大片被火光印染成了暖橙色，即使是這裡也能隱隱約約聽見西市那裡混亂的嘈雜聲。
監牢門口的守衛有些難耐的觀察著西邊的光景，正琢磨著是不是要派一小隊監牢的守軍去看看。
然而，正當此時，一隊人馬趕了過來，領頭的將領是典型的狼牙打扮，他的一身甲胄有幾處明顯的破損，看起來似乎是遭遇了戰鬥。
那將領剛行至便一把勒住了馬，舉著軍權杖高聲向監牢守衛喝道:
「西市有大批逆賊鬧事，此處守軍快隨我等去鎮壓逆賊。」
守衛略有遲疑的應了應聲，還不等他們進去通知，那將領便再次厲聲喊道:
「事出緊急，還不快去叫人！」
聽見「緊急」二字，守衛便片刻也不敢耽擱，立即入監牢內部，調出大部分的守軍隨行去鎮壓西市的混亂。
•
沉浸在黑暗中的一群人忽然睜開了眼，這一雙雙眼睛像是夜晚發亮的貓眼一般，帶著幾分快意與狡詐。
「大部分守軍已被調走了，各位，我們行動的時候到了！」
•
曲鈴音本打算依舊用探雪的身份再去逛一圈，看能不能故技重施，再救出一些人來。然而陸輝卻在她將行時，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時機已經到了，剩下的看我們的就好。」
他異色的眸子閃亮得很，讓曲鈴音忍不住想起探雪衣飾上那些華貴閃亮的寶石。
側目看見陸輝這舉動的亞斯卡伽抱胸默默翻了個白眼，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貧道也隨諸位一起吧。」
一旁站著的淩虛陽忽然上前幾步，向他們道。
然而還不等陸輝他們說什麼，另一位純陽弟子卻忽然上前道:
「師叔，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寒氣未除，還是讓師侄去吧。」
聽見那位純陽弟子的話，曲鈴音微微一愣，想起了剛才在牢房裡見到淩虛陽的場景:那些寒氣和冰霜原來不是因為他在練功，而是因為受了傷？
於是不等淩虛陽再開口，曲鈴音也看著他，先一步規勸道:
「既然道長有傷在身，還是多加休息吧。」
比起曲鈴音這隱著關懷的規勸，陸輝的話就要直接傷人的多:
「是啊，道長，到時候我們可沒法分心照看你啊~」
聞言，淩虛陽的目光略微黯淡了幾分，然而瞬間就恢復如常:
「如此，倒是勞煩各位了。牢中弟子多被收繳了武器，貧道的這柄『清輝』還請諸位拿去，也許能幫得上忙。」
他手中的長劍劍身修長，反射的光芒清冷明朗，倒是應了它的名字「清輝」。
陸輝也沒問淩虛陽是以什麼方法瞞過狼牙藏起武器的，只是接過他手中劍，然後道了聲謝。
•
一間牢房。
「少涵，你感覺怎麼樣？頭還痛嗎？」
一粉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扶著身邊的緋衣男子，她一身衣裙都破損不堪，裙角袖尾還沾染著不少血跡，如今血跡乾涸呈現出一種讓人不適的暗色。從她殘留的衣飾邊角依稀能看出這衣服往日的美麗，透著幾分江南水鄉的精緻。
蒼白的月光從窄小的窗戶中透入，照在那個昏迷的男子臉上，襯得他的臉蒼白無比，可就是這樣蒼白毫無血色，也難掩他逼人的容色。
這男子生了長極為好看的臉，那張臉漂亮耀眼得勝過世間大多數女子，眼角的那分豔色與風情總是惹人迷醉。而這張臉的額角卻忽然出現了一道傷痕，像是一張純潔無暇的白紙硬生生被人撕了個口子，也像是一塊美玉被人摔出了裂痕一般讓人惋惜。
「師姐，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原本閉眼的男子忽然睜開眼，黑亮的眸子像是忽然間點亮了什麼一樣，這張臉瞬間變得更耀眼起來，就連額角的傷痕也只是為這容色增添了幾分凜冽而已。
「子時三刻了。」
第202章 劫獄（三）
「已經子時三刻了啊，看來我睡得有些久了。」
容色逼人的男子將手覆於額角的傷口上，稍微揉了揉，企圖驅散頭顱內的那種隱痛感。額角的那道傷口很深，也很長，差點就到他的眼睛處，他眼睛未受傷算來還是運氣好。
從小視窗泄入的月光十分皎潔明亮，照耀在人臉上有一種玉質的蒼白與冰涼感。
方少涵目光透過牢房前的鐵欄杆，落在那昏昏欲睡的看守背影身上，目光竟少見的有了幾分冰涼陰霾。
他自小容色出眾，又長於秀坊這樣的女兒堆，自然是免不了一些人的閒話的。這些都沒什麼，他也不在意，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些閒話終究是淡了去。然而這次守長安失敗後，他隨七秀眾多師姐妹被抓捕。七秀多女子，且大多貌美，監獄的某些守衛見了她們便起了歹念。作為師弟也好，又或者是作為一個男子，他自然是要想方設法擋在師姐妹的前面，以免她們受辱。
而那監軍頭領見他生得漂亮，竟想讓他雌伏與身下。方少涵雖生得漂亮勝過大多數女子，但他的卻不是什麼柔弱的性格。察覺到那監軍的齷齪念頭後，他自然就暴起了，情願拼個魚死網破也不願受這樣的折辱。
沒有兵器在手，兼之身上有傷的他自然是被眾多的監軍擒獲了，那監軍頭領冷笑的抽了他一鞭子，他當時被人強迫低著頭，所以這辮子才打在了他額角，當時他就感覺頭顱內陣陣暈眩感不停的襲來，後來被拖回牢房好幾天，他的頭都有些隱隱作痛，也經常不自知的昏睡。
再後來，紅衣教來人了，因為想拐騙各大門派的女弟子入教，這些監軍表面上便老實了幾分，七秀的師姐妹們總算是暫時安全了。
如今約定的時刻到了，原本努力壓抑的怒氣與殺意便再也止不住了。
「看什麼看？呸，小白臉，兔兒爺！還想吃鞭子嗎？」
大約是方少涵的目光太過明顯，那守衛察覺到了什麼，於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回頭恐嚇他。
對於守衛的這行為，方少涵只是冷冷一笑，然後仰起頭看窗外蒼白的月勾，並不打算理會守衛的意思。
一看這性烈的美人並不打算理人，那守衛也無趣的轉過頭繼續打著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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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月光照耀著大地，本該寂靜的夜裡卻是一片混亂聲，城西的火光已經照亮了小半邊天空，連監牢這裡都能看見那一片被映成橘色的天空。
子夜後當是一天中最寧靜的時候，也當是勞作一天的人最疲倦的時候，尤其是對於看守這一無聊職位的人來說，監軍又走了大半，連巡邏隊都少了許多，所以這種無聊寂靜帶來疲倦感便更是明顯了——各處的守衛都在淺淺的打著哈欠。
一隊同樣心不在焉的巡邏隊走過，關押七秀弟子牢房前的守衛淺淺的打著哈欠，然而在他打哈欠閉眼的那一瞬間，身後黑影浮現，刀光在夜色裡一閃而過，他與同伴同時步入了永恆的長眠，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只餘頸上的一道血痕，顯示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黑衣的刺客有著一頭閃耀的金髮，然而這頭金髮被掩藏在同樣黑色的兜帽裡，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向一個方向揮了揮手，一點也不像是剛殺了一個人的樣子:
「第一步，完美完成~」
看完了全場的曲鈴音覺得，劫獄這種事確實交給這幫明教弟子效率比較高，隱身過去給一刀，對方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就死了……
「……你們的手法真熟練。」
想了幾秒，想不出什麼的曲鈴音看著陸輝那在守衛身上搜鑰匙的熟練動作，最終憋出了一句這樣的話。
然而她身邊站著的明教女子，側目看了她一眼後才道:
「我們可是專業的。」
曲鈴音:……
•
牢門被打開，牢房內的幾位七秀弟子連忙道著謝，月華從上方傾瀉而下，每個人都容顏在這月色中都有些虛化。
方少涵跟在白昭雪身後，也同陸輝他們道著謝，等他到了門口，陸輝看著他空空的手，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將淩虛陽剛才給他的劍遞給了方少涵:
「這是一位純陽道長的劍，先借你用用吧。」
方少涵沉默的點了點頭，接過劍，然後負於背上。
一旁的亞斯卡伽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大把劍，分別交給了其他的七秀女子:
「這是藏劍山莊支援的武器，你們且先用著吧。」
見了這麼多武器，曲鈴音終於忍不住靠近陸輝，小聲問道:
「你們有多餘的武器，那剛才為什麼還要拿道長的劍？」
陸輝則回她一個無辜的笑臉:
「啊？這不是他主動給的嗎？」
•
七秀牢房已被破，剩下的人也就更得加快速度營救了，必須在西城的監軍察覺到不對之前，將他們全部救出來。
來回走動的巡邏隊很快就回到了這裡，就在他們將要走近七秀監牢時，背後有人叫住了他們，他們回頭看去，華服的紅衣聖女帶著大批侍女正看著他們。
然而就在他們回頭的這一瞬間，夜色中成片的刀光一閃，這一隊巡邏者就此長眠，睜著的眼還未閉上，眼中最後看見的便是紅衣聖女那豔紅如血的衣角。
曲鈴音易容成探雪的模樣，一部分明教弟子則扮成她的侍女跟在她身後，另一部分修為更高的明教弟子則隱身在前方探路，就這樣，他們一路暢通無阻，進入了最裡面的牢房，這一路上，他們基本上將這裡的守衛殺了個乾淨，而最裡面的守衛卻還未察覺到什麼不對。
•
長歌監牢。
所有的長歌弟子正閉眼打著座，一名長歌男子則借著月光撿起地上那根斷掉一小半的發簪，慢慢的將自己披散下來的頭髮再度束起。
束好發後，他的目光則落在了身前斷琴的殘片上，琴身上的花紋還依稀可見一隻展翅高飛的鳳凰。
這琴身上的圖案是鳳求凰，本是兩隻鳳凰，如今卻只剩下一隻了。
就如錦娘已去，只剩他一人一樣。
月光傾瀉在那琴的殘片上，虛化了的景色讓他的思緒忍不住有些縹緲。
他有些想念長歌了，想念那裡的水，那裡的書，那曾經與錦娘一同度過的時光，還有他還年少的弟子。
【師父，你會死嗎？】
年少的弟子在他們北上的前一天來尋了他，手裡拿著書卷，借著問書的理由向他說了些話，到最後，也是忍不住問出了他最在意的話。
長歌的風很和緩，他能看見風中緩緩飄蕩的桃花瓣，也能看見弟子額前隨風顫動的碎發，目光再到弟子那張還留有稚嫩的臉上，他背過身，避開了弟子那有些希冀的目光:
【是人都會有死的那一天。】
【為師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子軒，你出師了。】
【……子軒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還請師父歸來再好好教導子軒。】
少年努力隱藏起悲涼的情緒，對著前方的人鄭重一拜:
【子軒相信天命有歸，還請師父多多保重。】
【……子、子軒會在長歌等著師父和師娘凱旋歸來。】
風卷著淺緋色的花瓣從水上回廊的這一頭飄到那一頭。諸賢殿前那棵大樹宛如亙古不變的命運，一年又一年，重複花開花敗的命運。花瓣在空中飛舞，然後緩緩落入水中，濺起微小的漣漪，這漣漪不能影響長歌的這一整片湖，只是一小會兒，漣漪散去，湖面依舊如鏡子一般平靜。
亂世起，一人死就如同這漣漪一樣，撼動不了這整個亂世，但百人死千人死，萬人死呢？
再微小的影響只要彙聚得足夠多，總能凝聚成一種不凡的力量。
宋宴一直是這樣想的，如今他和錦娘只是先一步去做了這基石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方少涵:作為一個直男，長得漂亮怪我咯？
第203章 劫獄（四）
長安西城。
那一片火光越燃越烈，似乎要將一切焚燒盡一般。從監牢調來的監軍正煩躁的維持著這處的秩序，也與那躲藏在夜色與混亂中的人相互拼殺。
一處高樓上。
穿夜行衣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三人正舉著弩•箭警惕的觀察著下放混亂的景象。
寒月高掛，投下的月光將這屋簷照亮，而屋簷下的陰影則比這夜還要黑暗，這三人就藏匿於這片黑暗中。
拿著鞭子的將領滿臉怒色，正嘶吼著什麼，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臉變得猙獰無比。忽然間，他的動作微微一頓，臉上的神色也僵硬了一瞬:
他想到了西城忽然爆發這樣的動亂的原因，離西城最近的一支守軍便是監獄的監軍。敵人始終躲躲藏藏不像是想要拼命的樣子，反倒像是在拖延遮掩什麼。
「不好！中計了！快隨我去大獄！若有人阻攔，全部格殺勿論！」
•
高樓上的一人低沉著聲音:
「拖不住了，我去通知那幫明教快點。你們在這裡看著，順便給他們再多弄些混亂阻攔一下。」
「是，師兄。」
語畢，那夜行衣的人便在夜色裡像不遠處的屋簷躍去，身形輕巧的好似暮色裡的蝙蝠，身後蝠翼一般的機關翼展開，幫助他滑翔得更快更遠。
•
長歌監牢。
宋宴抱著斷琴的殘片正沉思，忽然一聲極為微小的開鎖聲驚醒了他。他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大開的牢門，倒地不起的守衛，以及跟在紅衣聖女身後的一群黑色兜帽的明教弟子。
「你們……」
宋宴還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情況，卻見那紅衣聖女模樣的女子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宋師弟，我們來救你們了，快走吧，我爹也已經安全了。」
這次曲鈴音用的是本音，所以對她有幾分熟悉的宋宴便是一聽便知曉是她了:
「祝師姐！」
「好了，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趕緊走！」名為亞斯卡伽的明教女子手中雙刀在夜色裡劃出一道閃亮的刀光，然後宋宴及其其他人手腳間的鐐銬便應聲而碎。
聞言，宋宴便也不多話了，沉默的跟在他們身後，從早就準備好的暗道處離開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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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裡，一個人影輕巧的落在監牢頂上，背後若蝠翼一般的機關翼被收起，他幾個翻躍，便進入了監獄內部。
一進入監獄內部，他便忍不住微皺了皺眉:這遍地的屍體以及這些明顯的血腥味，明教的人手法還真是簡單粗暴。
這若是換了他們唐門下手的話，保准讓這些人和睡著了一樣，不透出半點血腥味。
他這一路走來，路上沒一個活人，所有的牢房都被打開了。見此，他也就略微放鬆了幾分:
看來這些明教的手腳還挺快的。
然而當他走到暗道口的時候就不這樣想了:因為暗道口正聚集著一大幫人，似乎是正要撤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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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還沒撤離？」
一個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人影忽然出現在一旁，他臉上戴著半塊面具，金屬的光澤在這夜色裡泛出冷意。
正在安排撤離的陸輝擦拭著手中雙刀，面露幾分不爽:
「唐門的人怎麼在這裡？你們不是該在西城嗎？這一塊可是我們負責的。」
雖然唐門明教丐幫各有間隙，但在這亂世的大背景下也只好暫時收起舊日恩怨，暫且合作抗敵。按理說，這唐門男子應當算得上是他們的同伴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陸輝覺得他橫看豎看不管怎麼看，都看這個唐門不順眼。
「呵，明教的人就這效率？我來通報一句，監軍已經快回來了，我在牢門口佈置的機關撐不了多久。」
那帶著面具的唐門男子靠著牆道，聲音略微低沉，卻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
「來得這麼快？」
亞斯卡伽將雙刀收入背上，然後催促前方通過暗道的人快些。
「不然呢？你們當他們都是傻子嗎？」
那唐門男子語氣嘲諷，帶著幾分冷笑。
「他們來得快不就是證明了你們的無能嗎？」
陸輝的臉上也沒了笑意，語氣裡也滿滿的挑釁。
「呵，有這時間耍嘴皮子還不快安排一部分人去攔一下監軍。」
那靠著牆的男子拿著千機匣擺弄了一下，便等著陸輝這邊的安排了。
陸輝轉眼掃視這些剛被救出的人，打量著他們，尋找著還能發揮出平常七八分武功的人。然而，還不等陸輝打量完，很多人便主動要求留下。
「真傷腦筋啊，送命的路，你們也趕著要去~」陸輝誇張似的歎著氣搖了搖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曲鈴音:
「既然阿音留下的話，說什麼我也不能先走對吧~」
說話間，他還向她眨了眨眼，神色依舊不怎麼嚴肅。
聽見陸輝這話，一旁催促人快走的亞斯卡伽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就知道獻殷勤，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對她有意思嗎？
阿音？
靠著牆的人聽見這個名字，便將目光投向了那邊紅衣聖女打扮的女子，他對她的名字確實有些敏感。無論在哪裡，無論是聽見「阿音」還是與之相近的諧音，他都忍不住去查看，他明知道自己敏感得太過了，卻還是忍不住這樣做。
這紅衣聖女模樣的女子生得嬌媚絕豔，魅惑萬千，卻偏偏不是記憶裡的模樣。然而偶爾間的神態卻又另他有些熟悉。再加上那個明教小子的那句「阿音」，他能夠確定這個人就是「阿音」。
數年不見，你易容很不錯了。
心底似有什麼情緒升起，但他還是壓下了這分情愫，裝做並不認識她。因為他這次沒易容。
畢竟你那樣排斥我。
•
曲鈴音聽見陸輝的那句「阿音」，心裡就咯噔一下，因為她認出了那個幾乎融在夜色裡的唐門男子。事實也像她所想的那樣，聽見「阿音」這個名字後，他的目光投了過來，然而沒過多久又移開了。
曲鈴音心裡暫時松了口氣:這是沒認出來吧。
說實話，她並不想與唐無夜見面，除了過往那些記憶的困擾外，還有就是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人，索性不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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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確認前去阻攔的人主要有:陸輝，曲鈴音，方少涵，宋晏，以及其他傷勢較輕的弟子。
在他們經過那個唐門男子身邊時，那個唐門男子忽然伸出手似乎想拉住誰，然而中途又放下，然後道:
「我和你們一起去。」
多一個願意去，陸輝也沒有理由阻攔什麼，只是笑著道:
「你若是死了，唐門可別怪在我們頭上。」
「我若死了，那也只是自己實力不濟，唐門的人還沒糊塗。」
他目光微不可查的掃過曲鈴音的背影，視線落在她緋色的頭紗，然後收回視線毫不客氣回擊了陸輝。
•
他們到時，監牢門口的機關陷阱已經被拆了個七七八八。那監軍的頭領滿臉的怒氣，僅僅在監牢口，從監牢裡傳來隱隱的血腥味以及這樣安靜的監牢已經讓他猜到了結果:大牢被劫了！
「這群膽大包天的逆賊！」
強烈的憤怒讓他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將領騎著馬，對身後的監軍揮了揮手道:
「前面開路。我定要讓那群逆賊全部伏誅！」
然而在那些監軍正要進入監牢口時，從監牢的黑暗中飛出兩把泛著幽光的暗器，直接沒入最前方兩人的胸膛，那兩人當場死亡。
那騎馬的將領憤怒的奪過身邊人的長•槍，一把擲了過去，並吼道:
「鼠輩，還不現身？」
明豔的火光忽然間爆開，剛剛站得離監牢口近的監軍一瞬間化為了灰燼。
一身華美紅裙，裝點著各種寶石，打扮得像是要出席一場宴會的絕色女子緩緩從那火焰的餘輝中走出。那漫步走動間，裙角搖曳，白皙修長的腿若隱若現，腳上裝點的精巧寶石鏈子相互晃動，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響聲。
「艾德和聖女。」
狂怒的將領在一瞬間收起了表情，雙目眯起帶著狠意的看著那火光中的紅衣女子。
「紅衣教是要背叛嗎？」
第204章 新年福利
明教地界，一處綠洲。
天上的月亮十分明亮，倒映在鏡子似的湖水中，像是銀色的玉勾。
曲鈴音穿著西域風格的華裙，戴上往常不常戴的首飾，明顯盛裝打扮的模樣。
此時她坐在樹下的石頭上，微抬頭看天上的明月，皎潔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臉上，將那張本就漂亮到極致的臉襯得有幾分虛幻，像是夢境也像是幻想。
「兒媳婦，還等嗎？這裡到中原的路不近，又多風沙，夏哈甫今晚到不了也正常。」同樣一身盛裝打扮的金髮女子抬手拍了拍曲鈴音的肩膀，曲鈴音回頭一笑道:
「我想看會兒月亮，說起來這邊的月亮真漂亮啊。」
「當然了，我們明教的月亮是最漂亮的~」那美豔的異族女子一把抱住了她，笑得有些自豪。
「依娜絲，玉妍，到屋裡來吧，我煮了些茶。」
蒼藍長衫的男子站在屋門口像她們微笑著招手，暖暖的燈光從他身後的屋內透出，為他整個人都渡上了一圈暖暖的光暈。
「你可別放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金髮的異族女子放開曲鈴音向屋內走去，而那長衫男子則有些無奈道:
「依娜絲，放心，你的那碗我放了糖。對茶來講，糖才是奇怪的東西吧……」
依娜絲進了屋，而曲鈴音卻還在原地沒動，林澈便向外走了幾步:
「阿音，進來喝杯茶，吃點乳酪吧。」
曲鈴音轉身對林澈笑了笑:
「我並不冷，只是想看會兒月亮。」
林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感覺有些好笑，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進屋端了一杯熱茶出來遞給曲鈴音:
「我知道你在等宇兒，進屋等也一樣。先喝點熱茶吧。一會記得進來吃新年晚宴，畢竟依娜絲和我都準備這麼久了。」
曲鈴音笑著點了點頭，接過熱茶道了聲謝。林澈進屋了，曲鈴音則捧在那杯熱茶繼續坐在石頭上看月亮，茶杯裡繚繚升起的霧氣有些模糊了眼前的景色，月亮在這水霧中變得朦朧起來。
「陸輝！說好的今天回來呢？」
曲鈴音有些煩躁的沖著茶杯低聲埋怨道，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為此而換的新裙子，繼續數落:
「明天就是新年了，你今天居然不回來！果然嫁給你了，就不懂得守信了對吧？你這只狡猾的貓！我當初瞎了眼才覺得你特別老實可愛！」
曲鈴音也知道不能怨陸輝，其實她也只是口頭上自己一個人埋怨埋怨，出出氣，畢竟被人寵多了，脾氣也大了，那個人給了她任性的權利。
「阿音在說誰呀？」
一個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在曲鈴音的耳邊想起，她剛回頭，那人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然後抱著她在她頸窩處蹭了蹭。
「說你！」
曲鈴音雙手交疊，看向其他地方，一副「我很生氣，你看著辦」的樣子。
陸輝看著她這幅明顯的「快來哄我」的樣子，笑得更加燦爛，然後直接上前再次抱住她，蹭了蹭，在她耳邊吐著熱氣:
「我帶了禮物的哦~還有，阿音難道覺得我不好看不可愛嗎？」
曲鈴音側臉看著他，他笑得十分勾人的向她眨了眨眼，異色的眼眸在這月光下也明亮得很。
「喵~」
他在她耳邊輕輕的道，然後伸出略尖的舌頭輕輕的舔舐著她的脖子，曖昧的氣氛在空氣裡蔓延。
曲鈴音瞬間就感覺有些臉熱了，被抱著的身體也有些發軟了，但她還是努力推開他的臉，輕聲呵斥道:
「你幹什麼啊？！你爹看著呢！」
「哪有啊？」
金髮異眸的某人裝作不懂的看著她，完美至極的臉上一直掛著笑。
曲鈴音轉頭看去，身後的屋子不知什麼時候關上了門，甚至連窗戶也關上了。她再回頭過來看陸輝，陸輝那眼裡滿滿的都是一個意思:
「看吧~我說我爹沒看吧~」
「那、也、不、行！」
曲鈴音打下他亂摸的爪子，語氣十分堅決。絕對不能開這個頭。陸輝哪裡都好，就是有時候熱情得過了頭，就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想來一發的感覺，這一點讓她感覺有些經受不住。
曲鈴音:情緣太開放咋個辦？
遭到拒絕的陸輝，整個頭都耷拉了下來，埋在曲鈴音的頸窩裡，聲音帶著幾分甜蜜的引誘:
「阿音~我很想你~你今天穿的真漂亮~」
說著說著，他的手就開始緩緩往她衣服裡滑去。
「你爪子在幹什麼？」
一把抓住他就要探進去的手，曲鈴音有些臉熱的質問他。
卻不料他忽然抱起她轉了個圈然後將她撲倒在石頭上，紅紗的裙子鋪在石頭上十分漂亮，像是一朵盛放的花。
他手撐在曲鈴音臉旁，半伏在她身上，眼睛一直與她的眼睛對視。那雙明亮的眼眸裡似有火焰在燃起，眼中流動的是很明顯的感情。
他低下頭吻住她，從開始細細的吻到後面引誘及不容拒絕的吻，當這個吻結束，他又在她耳邊道:
「阿音今天真漂亮~漂亮得讓我好想吃掉啊~」
最後的尾音上揚，帶出幾分纏綿的曖昧。
他異色的眸子裡含著笑:
「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不想，讓我起來。」
「阿音騙人，讓我有點傷心啊~」
他忽然又抱著她打了個轉，讓曲鈴音趴在了他身上，他金色的發鋪在石頭上，在月色下像是一段閃閃發亮的金絲錦緞。
「寶寶傷心了，要阿音親親才能好~」
他含笑看著她，摟著她腰不讓她起身。
聞言，曲鈴音頭上只想冒「#」:
「不許亂學我說話！」
明明只是一次賴床，偶爾說了一句「寶寶睡著了，要喵喵抱抱才起」沒想到就被陸輝給記住了，不但記住了，他還經常用上了。
「嚶嚶嚶，阿音你不愛我了~」
見討不到吻，陸輝便換了個調子繼續挑撥她。
「……我說了，不許學我說話啊！」
曲鈴音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好無奈的低頭親了親他的臉。你一個男的，撒嬌像話嗎？
陸輝笑得很開心，有種什麼得逞的得意感。他抱著曲鈴音起身坐了起來，然後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條月光石的項鍊，放到了曲鈴音的手中。
「禮物~」
他略微歪了一下頭，向她燦爛得笑著。
項鍊上的月光石在月光的照耀下透出淡淡的光暈。
他讓曲鈴音坐在他腿上，然後伸手解下她脖子上的舊項鍊，為她戴上了這條新項鍊。
「喜歡嗎？」
「你送的，我都很喜歡。」
陸輝再次伸手抱住她，將臉貼在她的臉旁，在她耳邊道:
「我說過會一直讓你幸福的。既然阿音選擇了我，便不會讓你後悔的。」
「畢竟，我一直一直都愛著阿音。」
「真的很愛阿音呢~不管是怎麼樣的你，無論有沒有心跳，無論是否真正活著，我都愛你。」
「你在我身邊，這樣就很好。」
他抱著她的手慢慢的收緊，帶著一些佔有欲。
「我很幸福。」
曲鈴音伸手抱住了他，然後閉上眼，安靜的感受著片刻的寧靜與溫暖。陸輝的懷抱從始至終一直都是溫暖的。
然而這片刻的寧靜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曲鈴音感覺到她背上的那雙手又開始作亂了——他解開了她的腰帶。
「……你能不能別這樣毀氣氛！」
「沒有啊~我說的要讓阿音性福啊，阿音自己也答應了~」
他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耀眼。
這次的撲倒沒有被中斷了，不知何處飄來的雲遮住了月亮，在此處投下了一片陰影。
雖然知道會被屋裡的人聽見，但曲鈴音還是自欺欺人的壓抑著自己的聲音。然而她想壓抑，陸輝卻故意搗亂，反正他是怎麼刺激怎麼來。
•
屋內聽著外面細碎的聲音的林澈看著一桌年夜飯，有些尷尬的回房堵著耳朵彈起了琴:聽兒子牆角不太好啊。話說，宇兒這小子又欠教育了！都不顧及一下玉妍的羞恥心，好歹是祝重霄的女兒啊，禮儀應該看得很重吧？不過真這樣的話，她當初怎麼看上宇兒的？
不說林澈在這裡一邊彈琴一邊胡思亂想，而另一邊，依娜絲則毫無反應的聽著外面的動靜，臉上帶著迷之笑容:
兒子，感謝我吧！我剛才幫你關上了門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