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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念能力是奇美拉女王》作者:沉霧【完結+番外】

第296章

  ◎在大大的蘋果樹下。◎

  伊爾迷被掛斷了電話。

  准備好的誇獎都到了嘴邊,卻不得不硬生生咽回去,他低頭看著掌心的通訊器,思考片刻後,決定讓糜稽記得去檢查一下家裡設置在流星街的通訊基站。

  感覺那邊信號不太好用的樣子。

  這可不行。從今往後,揍敵客和流星街……或者說,和以露琪為首領的奇美拉蟻的合作,會愈發緊密。

  確保雙方往後聯絡的穩定渠道,是基礎中的基礎。

  打開手機的短訊界面,伊爾迷一臉認真地,開始順手給糜稽發消息派活。

  可旁邊的吃瓜群眾,卻並沒有漏掉他的那句戛然而止。

  「誒∼果然被她掛斷電話了啊∼」

  紅發的魔術師右腿曲起,懶洋洋地倚坐窗邊,而那只閑不下來的左手,在翻轉間,變出一張畫著哭臉小醜的撲克牌。

  挑起單邊的眉,他戲謔地衝好友晃了晃撲克牌,理直氣壯,仿佛比賽中罰牌示意的裁判。

  「我提醒過你的喲?女孩子最討厭死纏爛打的男人了∼再這樣下去,貪玩又不戀家的小貓會被壞人騙的走哦∼」

  「唔,干脆順便讓糜稽把……嗯?什麼壞人。被你嗎?」

  伊爾迷聞言,短暫地從屏幕上挪開視線,然後看了西索一眼。

  真的只是蜻蜓點水似的掃了一眼,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湊滿,他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低下頭,繼續按鍵編寫短訊。

  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都只剩下沉默。

  伊爾迷甚至沒打算掩飾一下他憐憫的眼神。

  那西索可就不服氣了。

  別的不敢保證,但如果拿伊爾迷做對照組的話,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季黎會在二人之中,更傾向於選擇自己合作。

  然而,伊爾迷向來只選擇性聽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無視了西索難得受挫的包子臉,他一只手撐著下頜,迅速把露琪身邊出沒的關系網都過了一遍。

  「那個姓富力士的小孩,雖然的確潛力無限,不過,還只是頭停不下腳步的小野獸罷了,不足為懼——不管是能力還是性格長相,阿奇明顯都比他可愛十倍不止吧?」

  「我倒是有點討厭那位一星幻獸獵人(凱特)。擅自就闖進別人家裡,還大鬧了一場。真是沒有禮貌。我可不希望他再帶壞露琪。」

  三言兩語間,西索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伊爾迷話鋒中態度隱含的改變。

  他是在大概半個月前,被伊爾迷喊過來幫忙的。

  報酬是一個有趣的故事,關於季黎、新生的異族、以及世界最強的王。

  ——早在季黎率奇美拉蟻離開東果陀共和國之前,被丟進「夢中的理想鄉」面壁思過的伊爾迷,就已經轉交給了揍敵客。

  畢竟柯特受年紀、閱歷所限,在和獵人協會、和各國高層勢力談判的場合,還是需要長子去發光發熱一下的。

  所以,等伊爾迷恢復意識,季黎和揍敵客的交易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既成事實,不可能再生波折。

  和西索交易情報的時候,他並沒有企圖掩飾自己的敗北,將來龍去脈都清清楚楚講給了西索聽。

  即便為找到了新的優質「玩具」而雀躍,西索仍然沒有錯過伊爾迷的情緒。

  再加上,他今天這話裡話外的信息過多,強調了奇犽,倒是似乎將自己排除在外。

  西索不由好奇:「難道說∼伊爾迷你終於對季黎死心∼准備放手讓弟弟君出馬了嗎∼?」

  他可還沒有忘記這個人在戒備爾島上時,那段恐怖的兄嫁發言。

  如果是真的,那他可就該去恭喜那個孩子了。

  隨後,伊爾迷回了西索一個不理解的眼神。

  「怎麼會。又一次贏了我,說明露琪的價值變得更高了。比預期還要精彩的高潮,才正要拉開序幕,不是嗎?」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我的確更期待露琪和阿奇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了。一定是既有天賦又可愛,完美繼承他們兩個全部優點的繼承人。」

  「雖然男孩的體能和身體素質更占優,但是像露琪一樣的女孩子也很不錯。我現在覺得,大家庭果然還是需要一個溫柔、無害、乖馴的粘合劑,更容易減少矛盾。」

  說起自己構思中的完美家族,伊爾迷越說越愉快,唇邊也露出了近乎溫柔的虛幻笑容。

  他甚至已經開始安排,露琪和阿奇幾歲結婚,要生幾個男孩、幾個女孩,連先後順序,還有發色和眼睛顏色都提前預設好了。

  而他,會成為那個家族的奉獻者,協助弟弟妹妹,親自培育那些可愛的、可愛的孩子,將揍敵客推上更高峰。

  伊爾迷完全看不見西索欲言又止的表情。

  沉浸在自己的劇本裡,直到他心滿意足地結束了演講,才分出來一點注意力,放到西索之前的回答上。

  「啊。等等——難道說,西索你終於明事理了,打算離別人家的孩子遠一點了嗎?那我會很高興的。」

  伊爾迷真誠地說:「可以送你一張一次性的五折優惠卡。」

  甚至只是一次性的優惠卡。

  權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西索一只手撐著臉,反而興致勃勃地跟伊爾迷討論起他的假想敵候選。

  「不用擔心酷拉皮卡嗎?我倒是覺得,他和季黎是同一類人呢∼閃閃發亮的好孩子∼擺在一起不是很賞心悅目嗎?」

  「正是因為很像,所以才不需要考慮吧。」伊爾迷一本正經地評價,「我有四十七種方案,可以讓他自行退出競爭哦。」

  西索倒是有不同的見解。

  不過,他不打算再繼續深入跟伊爾迷探討這個話題。

  提前劇透太多,可就沒意思了。就是要越混亂,這場游戲才會更熱鬧、更有趣嘛∼

  西索隨便扯個謊,隨口附和對方幾句之後,便結束了今天的談話,扭著腰離開伊爾迷的房間。

  他不介意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無論花落誰家,只要他殺掉了季黎,所有人都會恨他入骨,迫不及待地同他決一死戰吧?

  真∼期∼待∼啊∼

  不過,還不行。

  現在的話,還太早了。

  大家都還在努力地成長中呢∼所以,不可以∼不可以現在就品嘗他們∼就算再興奮、再興奮、再興奮——

  也不可以喲?

  臉上是誇張到略顯猙獰的扭曲笑容,西索用舌尖卷去撲克牌上剛剛染上的、溫熱腥甜的血液。

  將身後因驚現無頭屍體而尖叫的群眾遠遠甩開,他笑得花枝亂顫,一路哼著自創的曲調,向遠處走去。

  「在大大的蘋果樹下我發現了你呦」

  「雖然想和你一起玩」

  「不過你還是一顆小蘋果」

  「曬著太陽,要成為一顆很棒的蘋果喲」

  「好乖好乖,真是個好孩子」

  「只要一變紅」

  唱到最高潮,無視行人或詫異、或避之不及的矚目,西索自顧自地張開雙臂,向尚未入場、空白的、唯一的VIP觀賞席,深深行了一禮。

  「——就會馬上把你摘下來哦」

  為那樣令人憧憬不已、萬分期待的畫面而陶醉,甚至於感動到眼眶微微濕潤,西索用拇指與食指,拈起代表死亡的JOKER撲克牌,仰頭在小醜燦爛的笑容上,落下一個吻。

  然後,又在轉手間,將這封還沒到寄出日期的邀請函收起,珍藏在心底。

  心情終於平復得差不多了,他笑眯眯地拍拍手。

  好了,現在該去好好准備獎品才行呢。

  獎勵她再一次交出了遠超他預期的答卷,讓他看到了更多、更多美麗的東西。

  ——期待著去毀滅的東西。

  *** ***

  西索不介意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因為一定會是他。

  作者有話說:

  西索:(十分自信)和伊爾迷比,那個孩子當然肯定是選我啦!

  季黎:?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誰都不想選jpg

  *** ***

  好久沒寫伊爾迷和西索了,已經忘記要怎麼寫變態了,卡得我死去活來。

  他們倆怎麼還沒殺青啊啊啊啊啊啊啊【反復慘叫】


第297章

  ◎奇美拉。◎

  雖然掛了伊爾迷的電話,但獵人協會總部,季黎還是要去一趟的。

  奇美拉蟻和流星街人正處於互相試探和接納的關鍵環節,以防萬一,她只打算帶梅路艾姆,兩個人輕裝上陣,快去快回。

  可奇犽知道伊爾迷也在那邊等著之後,就非要跟過去不可。

  而且他的理由也很正當。

  「也很久沒見了嘛,我和大哥。還是要打個招呼才行。不然總覺得,他又會擅自決定一些事情——對吧?」

  銀發的少年雙手環胸,笑容燦爛,並用一種熱情友善得過了頭的口吻,這麼強調。

  不過在季黎看來,更像是小貓的應激炸毛。

  畢竟,仔細算下來,她似乎每一次挨伊爾迷下的黑手時,奇犽都剛好不在場。

  甚至離得很遠。

  哪怕不覺得伊爾迷能有本事,在梅路艾姆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季黎還是沒有堅持拒絕奇犽。

  既然奇犽去了,亞露嘉就不可能再一個人留在流星街這邊。

  借用了長老會那邊的小型飛艇,季黎帶著他們三個,在獵人協會為其特批的私人航道上,徑直往總部駛去。

  但即便如此,當飛艇落地,季黎率先從艙口拾級而下,看到伊爾迷那張面無表情、卻散發著迷之愉快氣息的臉時,還是忍不住有了一瞬的恍惚。

  ……身體差點就條件反射地,想把這只大黑貓丟進「夢中的理想鄉」。

  可惜,好歹人在獵人協會的總部,總要維持揍敵客的外在形像,再者,季黎也不覺得,伊爾迷會再輕易讓自己近身,第三次掉入相同的陷阱。

  這一招恐怕以後都不再好用了。

  她遺憾地,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而且迎接季黎一行人的,也並不只有伊爾迷。許久未見的柯特和管家梧桐,與伊爾迷站在同側稍後的位置。

  另一邊,則是一位眼生的年輕女性。

  淺綠色的長發,戴眼睛,白手套,一身學者制服的打扮,氣質沉穩儒雅。

  但要說第一印像裡最引人注意的部分,毫無疑問,還是她那對豎在發間、超級顯眼的小狗耳朵。

  季黎的視線很難不被其吸引。

  對方溫和地衝她笑了一下。

  「季黎小姐,對吧?初次見面,我是奇爾多·約克夏,三星疑難雜症獵人,主攻醫學和法律方向。」

  「很抱歉,尼特羅會長因為突然有一個臨時的緊急會議,可能會稍晚一點和您會面。在此之前,由我負責接待您及其他隨行人員。」

  「您介意我帶您參觀一下協會的總部嗎?」

  介意是當然不介意的,可是,季黎下意識看了眼旁邊那個好大一只、不容忽略的黑貓。

  伊爾迷可不是會自甘冷落的那種類型。

  因為二人之間將近二十多釐米的懸殊身高差,季黎不得不抬頭仰望對方,被遮進陰影裡。

  於是她突然聯想起了不久前,和庫洛洛·魯西魯私下談話的場景。

  ……伊爾迷應該是有一米八五。感覺他比庫洛洛那家伙高好多啊。蜘蛛頭子是不是只有一米七七來著?果然熬夜就是會長不高。

  話說回來,糜稽和席巴先生也都很高挑。沒記錯的話,席巴先生都快兩米了吧?

  所以,難道說奇犽以後也會……

  眼睛像葡萄那樣圓滾滾,臉頰也帶著些許嬰兒肥的柔軟線條,撒嬌起來像小白貓一樣可愛的少年,在腦海中,被拉扯成了身高兩米的肌肉壯漢輪廓。

  這個設想有點可怕,但又好像很有基因遺傳學道理的樣子,季黎一時間大腦放空,眼神震撼到無處安放。

  注意到客人竟然在發呆,奇爾多·約克夏不由挑起眉。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季黎身後的銀發少年就先一步站了出來,擋在季黎和伊爾迷之間,不留痕跡地搶過話題。

  「季黎和梅路艾姆初來乍到,去參觀獵人協會總部的話。反正大哥你應該也早就看膩了,不如和我們聊聊看?」

  雙手插在口袋裡,好讓亞露嘉抱住自己的胳膊,奇犽挑起眼尾,直勾勾看向伊爾迷,隨後輕松散漫地聳聳肩,笑了一下。

  「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嘛。對吧?」

  伊爾迷原本用一只手撐著側臉,聞言,忍不住也笑了笑。

  「好哦,阿奇。」他雙掌合十地一拍,語調透露出一股奇異的欣慰和愉快,「哥哥也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呢。」

  將一只手背在身後,衝季黎做了個「OK」的手勢,奇犽牽著亞露嘉,一派從容地隨伊爾迷離開。

  柯特與季黎對視一眼,遲疑片刻後,還是率梧桐跟了上去。

  直到其他人都離開,奇爾多·約克夏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詢問季黎想不想看看協會總部引以為傲的檔案室。

  ………………

  …………

  ……

  雖說是檔案室,但除了被封為機密的內部檔案信息庫,在外區,其實和藏書室也差不多,可供在職的職業獵人自行查詢。

  奇爾多·約克夏盡職盡責地替季黎做介紹。

  「不過,由於大部分獵人都四散在各地行動,這裡通常都比較安靜。是個適合獨處和思考的好地方。」

  說到這裡,注意到季黎的視線仍然是不是在自己的耳朵上停留,她停頓片刻後,指向自己的耳朵,主動解答。

  「這個是仿制的人工裝飾。因為我是尼特羅會長旗下十二地支的『戌』,像征物是犬類,所以去找人定制了一個。」

  「要摸摸看嗎?季黎小姐。」

  季黎不好意思地連忙擺手拒絕。

  耳朵的話,尼菲彼特就能隨便她摸,剛才只是一直在好奇,能登上三星獵人之位的奇爾多·約克夏,到底是不是非人種族罷了。

  原來不是啊。

  真可惜。

  通過季黎的反應,推斷出她真實目的的奇爾多·約克夏,忽然話鋒一轉,問自己能不能也提一個問題。

  得到季黎的許可後,她說:「事實上,我一直很好奇,到底為什麼您會為自己的族群,取名為『奇美拉』。」

  由於契約的保密要求,知道變異奇美拉蟻事情的,只有極少數人。

  遺憾的是,奇爾多·約克夏並不在其中。

  從她的視角看來,這只是一個通過某種方法獲得了審批的、此前從未暴露在公共視線下的「智慧生物」的族群。

  「在通用語中,『奇美拉』是音譯,直譯的話,就是『嵌合』。老實說,寓意不算太好——畢竟提起這個詞,絕大部分獵人的第一反應,應該都是被列為一級隔離制定品種的奇美拉蟻吧。」

  「聽起來似乎很危險。」奇爾多·約克夏聳聳肩,「當然,這只是出於我個人的好奇心。您不需要一定回答。」

  從頭到尾一直安靜跟隨的梅路艾姆,此時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奇爾多·約克夏微笑著回應。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在季黎決定將「奇美拉」作為正式族名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我們的族人有著共同的祖傳基因記憶。誕生下來時,會繼承的基因特征,取決於基因池的隨機性,不一定跟雙親的所屬物種有關。所以,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反而對於人類,習慣用容貌相似度來判別親屬關系的概念,覺得很奇怪呢。畢竟外貌是可以改變和偽裝的嘛。」

  「至於為什麼要叫『奇美拉』……不覺得很形像嗎?不過,非要說一個理由的話。」

  季黎彎起眼睛,輕聲說:「大概是因為,我的姐姐很喜歡這個名字。」

  雖然徹底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換掉,的確更容易割裂世人對「奇美拉蟻」的聯想,理論上是可以降低操作難度的。

  可鬧鬧是以「奇美拉蟻」為驕傲、為使命的女王。

  無論如何,就算是沒有意義的任性也好,她也還是不想完全抹去這個痕跡。

  意料之外的回答,奇爾多·約克夏沉默了一會兒。

  她忽然重新露出淺淺的笑意。

  「季黎小姐,似乎跟傳聞中不太一樣。」

  和之前那種柔和中帶著不明顯的強硬,更禮貌、更缺少溫度的微笑不同,奇爾多·約克夏似乎從現在開始,稍微放松了一些。

  季黎茫然地歪了歪頭。

  「傳聞,嗯,你知道的,協會的情報系統也是一流水平。」

  揚起下巴,向後方的機密檔案室示意,奇爾多·約克夏含笑著組織措辭。

  「聽說你是金那家伙的弟子。以難搞出名的約厄斯達和凱特,十年也不一定往總部跑幾次,這段時間倒是難得,會老老實實地到處跑流程……還有,十老頭和幻影旅團在友客鑫的事件。」

  「聽說這幾年風頭不小的幻影旅團,吃了個大虧。但這一次,奇美拉族申請的生活區,卻是他們的大本營、向來排外的流星街。」

  看季黎一副臉紅到腳趾扣地,手忙腳亂地擺手,想求自己別再說了的樣子,奇爾多·約克夏清了清嗓子,做出總結。

  「——所以,我還以為會是更棘手的性格呢?像某個家伙那樣。」

  季黎決定緊急轉移話題。

  「棘手的,某個家伙?是誰?」她以為奇爾多·約克夏說的是金·富力士。

  畢竟眾所周知,只要你罵金,你就是金的朋友的朋友。

  奇爾多·約克夏聞言,表情卻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她緊皺眉頭,唇角也微微抿起,仿佛非常不情願談及這個話題,連張口說一下名字,都會被什麼髒東西污染似的。

  季黎不由懷疑起金·富力士,到底是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絕對比五個貪婪之島的GM組加起來的怨氣還大啊!

  覺得自己好像提起了糟糕的聊天話題,季黎遲疑著張口,想把這件事揭過去。

  卻在此時,另一個活潑的、積極的、熱情洋溢的聲音,突然介入了這場談話。

  「什麼什麼?協會裡竟然還有會讓奇爾多你這麼感到煩惱的存在嗎?真令人遺憾。請務必告訴我,讓我幫助你解決問題吧!」

  相當英俊的金發青年,從門外走入。

  他穿著西裝革履,一派優雅精英的超級貴公子氣質,笑容爽朗、態度真誠,簡直是閃閃發亮的明星過來開見面會。

  但莫名的,季黎不喜歡這個人。

  沒等她想清楚具體緣由,她先聽到了一前一後、幾乎重疊在一起的不耐咂舌聲。

  一個來自寄宿在護身符中的長明。

  還有一個——是站在她身旁的奇爾多·約克夏。

  奇爾多·約克夏甚至沒有絲毫想要掩飾自己態度的意思,可青年依然笑容滿面,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上午好,奇爾多。昨天是去修理頭發了嗎?新發型很適合你哦。」

  完全不在意奇爾多·約克夏露骨的討厭情緒,自顧自打完招呼,他十分自然地,將視線落到季黎身上。

  「哎呀,是之前沒見過的可愛小姐呢。看來我今天的運氣很好。」

  「奇爾多,不介紹一下嗎?」

  作者有話說:

  帕裡斯通,好家伙,又是一個卡文殺手【吸氧】

  另一邊,炸毛的小白貓帶著小黑貓,對峙邪惡大黑貓。

  但他不知道,現在大黑貓不打算搞兄嫁結局了,一心想經營某些不能細說的變態貓舍……

  糜稽可能這輩子都吃不下骨科本了。

  *** ***


第298章

  ◎帕裡斯通·希爾。◎

  季黎聽到了一聲更響亮、更不加掩飾的不耐咂舌聲。

  「這是我的客人,跟帕裡斯通你沒有關系吧?雖然不覺得你還有廉恥那種東西,不過,離我的客人遠一點。不要打擾我們。」

  奇爾多·約克夏上前一步,伸手擋在季黎身前,毫不客氣地對青年下了逐客令。

  但帕裡斯通·希爾不以為意。

  「誒?原來這位可愛的小姐是奇爾多的客人嗎?」他一只手壓在唇上,狀似不解,「我還以為,季黎小姐是尼特羅會長今天的訪客呢。」

  ——這家伙分明就是明知故問!有心看她的笑話!

  意識到這一點,奇爾多·約克夏火大地暗自咬牙。

  她平日裡那副沉穩冷靜、令人信賴的學者風範,在這個惡趣味的老鼠面前,卻總是脆弱得像一戳就破的糖殼。

  奇爾多·約克夏立刻不服輸地反唇相譏,拉開一場臨時的小型辯論賽。

  由於雙方身高的差距,她無法完全擋住季黎。

  所以季黎很快就察覺到,那位看似文質彬彬的紳士,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

  不過,在辯論分出勝負之前,有人追到了檔案室的門口,恭敬地請示對方去處理什麼棘手的事務。

  似乎是某某國的官員正在等待接洽。

  季黎注意到,一直繃緊神經的奇爾多·約克夏,在那個瞬間,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啊。真是的……我都還沒來得及和季黎小姐好好說下話呢。奇爾多總是這麼固執的話,我也會很為難的。」

  青年嘆了口氣,露出一副十分遺憾、萬分苦惱的表情。

  說著,他忽然越過奇爾多·約克夏,俯下身,與季黎保持一個貼近、卻堪堪卡在社交安全範圍內的距離。

  季黎隱約聞到了對方衣衫間散發出的香水。

  海洋調的香型,溫和、爽朗、陽光,仿佛夏日下的沙灘,不乏浪漫迷人的情調。

  可和那副挑不出任何侵略性的味道不同,他的眼睛,漆黑如永夜,空洞洞得映不出任何東西。

  讓季黎本能地想要後退一步。

  但她的腰,被什麼堅硬但動作輕柔的存在所抵住。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近在咫尺的青年,以快到看不清的軌跡被擊飛出去,整個人陷進檔案室那扇特殊金屬材質的大門裡。

  全場在瞬間歸於寂靜。

  唯有梅路艾姆神色冷漠,站在季黎身後,用尾巴虛虛圈住季黎的同時,俯視那個王前冒犯的狂徒。

  「你,在試圖挑釁我。」

  即便不提對方剛才讓季黎不安的冒犯之舉,光是那些看似落在季黎身上的視線,其中也不乏對他的窺探。

  梅路艾姆歪了歪頭,認真地詢問:「是在尋求死亡嗎?人類。」

  從沒想過季黎身後那個安靜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同行人員,竟然如此強大,還毫不猶豫地對協會的副會長出手,雖說奇爾多·約克夏覺得很解氣,但她更不希望讓會長的客人陷入麻煩。

  走廊外隱約傳來了跑動查看的聲音。

  腦內飛速運轉,奇爾多·約克夏趕緊上前,試圖介入到這場對話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挽救。

  可在她開口之前,沉默已經被打破。

  被帕裡斯通·希爾本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吉姆托、奇爾多。梅路艾姆閣下只不過是在和我打個招呼而已。」

  在梅路艾姆否認前,季黎捏住他的尾巴,打斷了他的大實話。

  在此期間,帕裡斯通·希爾也自己把自己從門裡摳出來,熟練地整理著裝。

  由於梅路艾姆剛才那一下沒有殺意,帕裡斯通·希爾本身也是一流強者,有渾厚的念保護,他看起來連輕傷都沒有受。

  至少在看得見的部分,是這樣沒錯。

  「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梅路艾姆閣下的這份力量,要是能用於保護弱者的話,一定會為協會的大家乃至所有普通人,都帶來幸福的吧!」

  「只是……真可惜。我這邊還有些要事需要去處理,今天恐怕沒機會跟二位坐下來好好聊聊。恕我先一步告退了。」

  「鄙人帕裡斯通·希爾,預祝二位今天在協會總部玩得開心。有任何問題,如果奇爾多沒辦法解決的話,請務必聯系在下。」

  整理完儀容儀表,帕裡斯通·希爾又恢復到之前那副超級貴公子的明星姿態。

  將名片遞給季黎,他笑眯眯地欠身行了一禮,以較低的俯視姿態,仰頭凝視著季黎,仿佛意有所指。

  「——下次見,季黎小姐。我很期待哦。」

  像是吸取了剛才的教訓,帕裡斯通·希爾這一次,和季黎保持了更安全的距離。

  有當事人親自解釋,檔案室剛才鬧出來的可疑動靜,也很快就被大而化小、小而化之。

  連堵在門口跑來查看情況的人群,都迅速散開。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三言兩語間,帕裡斯通·希爾在獵人協會中的影響力和支配權,已經盡數展露。

  季黎下意識看了眼奇爾多·約克夏。

  對方此時此刻的表情,比帕裡斯通·希爾剛出現的時候,還要更加不渝隱忍。

  可以看得出來,雙方不止是關系不好那麼簡單……是更深入的對立。

  季黎體貼地沒有擅自開口詢問。

  等待奇爾多·約克夏整理情緒的期間,她也思考起另一個問題:總覺得,那個哪哪都不對勁的家伙,好像有點眼熟?錯覺嗎?

  【不是錯覺。季黎你忘了嗎?原著的劇情,他也有出場啊。】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

  都過去多少年了,她對原著的記憶,除了印像特別深刻的那幾個關鍵劇情之外,大部分都記不清細節了。

  不然,當初在NGL也不會被迫大海撈針式尋人。

  【啊。那可能是你以為自己忘了,但其實只要看過的東西,大部分都會潛藏在潛意識裡……所以之前搜索你的記憶的時候,我也能看見。】

  說到最後,長明心虛地放低了音量,迅速含糊地帶過去,轉而給季黎概述螞蟻篇之後的劇情。

  帕裡斯通·希爾是個「被人憎惡才會感到幸福」的麻煩角色。

  他是比楊德·尼特羅(尼特羅會長之子)安插在十二地支的臥底,一旦尼特羅會長身死,就會與比楊德合作,開啟大航海時代,集結人手,一同前往黑暗大陸。

  棋逢對手的克星是金·富力士。

  另外,有猜測推論,黑暗大陸的奇美拉女王蟻(鬧鬧)是被故意流放到人類大陸。

  此事或與帕裡斯通·希爾有關。

  且原著的螞蟻篇之後,有五千轉化成功的士兵之「繭」,也疑似落入了他的手中。

  【——反正!那家伙是個很危險的東西!說不定現在還對奇美拉蟻虎視眈眈呢?】

  說到這裡,長明險險踩了個急剎車,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殺了算了」的建議。

  聲音是收住了,不過她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梅路艾姆一眼,偷偷指責這個家伙剛才怎麼沒順手干掉帕裡斯通·希爾。

  反正人只要不是她和季黎殺的,她很樂意給英年早逝的帕裡斯通·希爾上柱香。

  越想越靠譜,長明漸漸地沒了聲音。

  她已經開始琢磨著,要跟誰合作,指使哪個聰明點的打手,在季黎看不見的地方,把帕裡斯通·希爾給不人道毀滅。

  直到奇爾多·約克夏忽然開口。

  「那個家伙,帕裡斯通·希爾,雖然這麼說會顯得我夾帶了很多私人情緒,不過,季黎小姐,那家伙他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你遠離他吧!」

  要是她是自己的考官,奇爾多·約克夏一定會給這次的任務打不合格。

  參觀被打擾,和帕裡斯通的辯論沒有占上風,未能及時阻止衝突的發生,連善後工作都是帕裡斯通先一步完成的。

  ……她現在的說辭,一定非常缺乏可信度。

  奇爾多·約克夏幾乎要懊惱地抓頭了。

  明明這一次特意攬下接待季黎一行人的工作,就是因為她和約厄斯達·森旺有過交情,提前從老朋友那裡得知了奇美拉一族的人均戰力水准。

  眼下,帕裡斯通·希爾仗著副會長的地位和權限,進一步推廣「協專獵人」的應用制度,除了尼特羅會長之外,幾乎把協會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協會中也不乏流傳著,他和各國高層暗中勾結,把協專獵人當做奴隸使喚,挪用協會的貯備基金,當上副會長的年平均職業獵人失蹤人數上升十倍等傳聞。

  如果說,帕裡斯通·希爾是想把尼特羅會長拉下來的「反會長派」,那奇爾多·約克夏就是絕對支持尼特羅的「會長派」。

  她想要改變帕裡斯通·希爾在協會一家獨大的局勢。

  可職業獵人大多我行我素、獨來獨往,彼此之間更是誰也不服誰,很難擰成一股力量,來對付籠絡了大批人脈的帕裡斯通·希爾。

  甚至在自己最有自信的口才和邏輯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她也總是輸給對方的詭辯!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季黎和奇美拉族出現了。

  季黎和流星街、揍敵客、幾位名聲在外的職業獵人,都有著微妙的聯系,且奇美拉族的人均武力強悍,幾乎能到全員開念的地步的同時,等級制度森嚴,凝聚力極強。

  據約厄斯達·森旺透露的情報,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今後也大概率會和獵人協會有更深入的合作。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奇爾多·約克夏認為,倘若能拉季黎和奇美拉族入局,哪怕不成為「會長派」,只是中立陣營,也可以阻礙帕裡斯通·希爾的囂張氣焰。

  所以她搶先接下這個任務,希望能近距離觀察對方的同時,伺機尋找合作的機會。

  但是現在……她恐怕又搞砸了。

  奇爾多·約克夏面無表情地接收了這個現實,並打算結束接待後,就立刻復盤這次的失敗,寫一份反思報告,以警示自己。

  可是。

  「奇爾多小姐,看起來有話想跟我說的樣子。不過,這裡恐怕不太適合聊天了。」

  季黎說著,指了指聚在門口的人。

  除去別的不提,帕裡斯通·希爾辦事還是非常周全妥帖的,連維修檔案室大門的工作人員也都安排好了,正在檢查損毀程度。

  視線轉移間,掃過牆角隱秘處的監控攝像頭,她衝鏡頭笑了笑,隨後溫和地詢問奇爾多·約克夏。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奇爾多小姐的辦公室喝杯茶嗎?」

  ………………

  …………

  ……

  另一邊。

  單腿翹起壓在膝蓋上,正在與某國高層會面的帕裡斯通·希爾,忽然不適時宜地,短促地笑了一下。

  雖說帕裡斯通·希爾年紀輕輕,但已經登上獵人協會的副會長之位,又是個相當圓滑討喜的合作者。

  哪怕只覺得獵人不過是些聽話趁手的工具,可乖巧有用的狗,也是需要寬容和獎勵的。

  「怎麼了,帕裡斯通?我說了什麼,讓你如此高興的事情嗎?」

  喉嚨裡仿佛卡著濃痰,哪怕最頂尖的醫療技術也無法完美抹去歲月的痕跡,衣著奢華整潔的官員,身上還是散發出掩不住的老人味。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年輕人的眼神,在輕慢不屑的同時,又有多麼貪婪和嫉妒。

  於是帕裡斯通·希爾笑得愈發愉快。

  「嗯?沒什麼,請不用不在意。只不過,我今天遇見了一只非常非常可愛的小貓。可惜,身邊還有很凶的惡犬跟著。」

  「讓人忍不住地期待——」

  關掉了鏈接協會內部監控畫面的隨身迷你設備,他十指交叉地撐在桌面上,抵著下頜,露出輕飄飄的、極為滿足愉快的燦爛笑容。

  「要是把她心愛的玩具弄壞了,一定,會露出不得了的、讓人獲得幸福的表情吧?」

  作者有話說:

  怎麼又來一個變態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口吸氧】

  明明是我最不擅長寫的類型,但是感覺寫完季黎這本,整個人的風評都要被害了。

  沉霧啊,我知道,就是那個特別愛寫變態的作者吧jpg

  ……一定都是富堅老師的錯!怎麼獵人世界都是變態滿地跑啦!!!


第299章

  ◎貓捉老鼠的游戲。◎

  等季黎真正見到尼特羅會長,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同引路的奇爾多·約克夏揮手道別,她推開門,看見的就是用單腿扎著馬步、腦袋上還頂了兩杯果汁的老頑童。

  造型十分獨特,但很尼特羅,以至於讓人很難生出驚訝的感覺。

  尼特羅熱情友善地,衝季黎和身後的梅路艾姆招了招手。

  「喲。新朋友老朋友都是,歡迎來到獵人協會的總部!」

  「好久不見呀,406號考生。我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你拿到獵人執照之後的歡迎會……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說起來,如何如何?我們賭約的那個獎勵,有幫上你的忙吧?」

  把腦袋上的果汁遞給季黎,尼特羅雙手插在袖子裡,笑眯眯地詢問。

  季黎將冒著冷氣的杯子攏在手心裡,沉下心,面不改色地故意曲解,把尼特羅的意思扭轉到另一個思路上。

  她感謝尼特羅及時將「獎勵」送達枯枯戮山,幫了自己的大忙,避而不談關於時空和遺跡的話題。

  好在尼特羅並沒有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畢竟,406號考生本來就是他頗為期待的一個「可能性」,再加上,現在這小孩又成了老朋友揍敵客家的崽子。

  額外多幾分寬容,也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他個人的確很好奇,這出在獵人考試上演的,揍敵客家庭矛盾版的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戲碼,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桀諾當時解釋來龍去脈時的復雜表情,就知道內幕一定很有意思。

  尼特羅喜歡有趣的、出乎意料的東西。

  ——哪怕伴隨著潛在的危險,也沒有關系。

  「哈哈哈哈哈!那作為久別重逢的紀念,今天我們就再來玩一次游戲好了!」

  從袖子裡取出一疊照片,像獵人考試那時一樣,尼特羅將照片一一擺在桌上,示意季黎進行挑選。

  「406號考生,你最想和誰交手?最不想和誰交手?以及,最關注的人,是哪個幸運的小子?」

  和獵人考試的問答不同的是,照片的範圍擴大了很多。

  除去一起參加獵人考試的四人之外,約厄斯達·森旺、凱特、揍敵客一家、幻影旅團、流星街的長老會,連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也在其中。

  甚至包括今天才接觸的奇爾多·約克夏以及帕裡斯通·希爾。

  看最後兩張的拍攝角度,應該是來自獵人協會總部大樓內的監控攝像頭。

  這些鋪滿了整個桌面的照片,幾乎覆蓋了季黎最主要的關系網。

  奇爾多小姐說得沒錯,獵人協會的情報系統,的確位列一流,不容小覷。

  季黎低下眼,指尖在照片上慢慢劃過。

  但她的語氣平穩,沒有太多波瀾。

  「我的答案沒有改變,尼特羅會長。我沒有想要交手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也不想和任何人戰鬥。」

  「至於最關注的人……」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

  季黎抬起頭,微笑著與面前的人對視片刻,隨後抬起手,雙手的拇指與食指豎直伸開,將對方其框在「鏡頭」中。

  「現在最關注的人,是您。尼特羅會長。」

  她交出了選項外的答案。

  ——尼特羅會長不可以輕易地死去。

  唯有他兼具絕對的力量和威望,能夠威懾蟄伏在陰影裡、蠢蠢欲動的比楊德等人,鎮住獵人協會的場子,將帕裡斯通·希爾壓制,讓局勢不至於陷入混亂。

  樹倒猢猻散。

  一旦尼特羅會長消失,名為「權勢」的虎失去了馴獸師,便會掙脫韁繩,把獠牙對准所有伺機而動者。

  經過和奇爾多·約克夏的談話後,季黎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雖然她對獵人協會和黑暗大陸都沒有什麼想法,但那樣的局勢,對於還沒有安定下來的奇美拉蟻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

  不管是於公於私的任何角度去考慮,季黎都希望尼特羅會長能夠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她的確有辦法能做到。

  但是,尼特羅本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要是提前知道了結局的話,這日子過得也太沒意思了吧?本來我就很少能找到樂子了。」

  「雖然年輕人的夢想也很重要,但也要稍微保護一下老人家自己的愛好吧?」

  他坦然地、爽朗地矢口拒絕,不留一絲回轉的余地。

  正如奇爾多·約克夏所言,尼特羅會長會為了給「游戲」增加難度,而故意在身邊放一個不擅長對付的類型的對手。

  所以他才於三年前,硬是提拔了帕裡斯通·希爾為獵人協會的副會長,給自己增加各種各樣的麻煩——

  以及,意想不到的發展。

  季黎深吸一口氣,反手揉了揉額角。

  「……果然。職業獵人,全都是些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讓自己感到愉快的話,就什麼都不在乎,包括性命的究極樂子人。」

  「尼特羅會長你根本就是把自己當做模板,來挑選感興趣的同類,然後一起『玩鬧』吧?」

  她一點不留情面地抱怨起來。

  尼特羅倒也不生氣。

  像是被季黎逗笑了似的,他樂呵呵地反問。

  「這麼說的話,那你也是這樣咯。別忘了,小家伙,你的獵人執照還是我親手發的呢……對了!以後讓你的那些小朋友也來參加獵人考試吧?我有預感,他們會玩的很開心的。」

  說話的時候,尼特羅的視線瞄向季黎身側。

  梅路艾姆就安靜地守在那裡。

  暫且不論念的修行,光是那近乎完美的身體結構,每一根肌肉的分布和走向,都是力學與美學的極致結合。

  即便靜止不動,光是第一眼瞧上去,也能立刻激起戰士的戰鬥欲。

  ……號稱「最強」的王嗎?這可真是不得了,都要喚醒老人家久違的好鬥心了。

  可惜,尼特羅很清楚,至少今天是不可能了。

  畢竟握住凶獸頸上韁繩的監護人,還在這裡看著呢。

  察覺到尼特羅泄露的興奮情緒,季黎卸去了冷靜從容的談判者角色,抿起唇角,氣鼓鼓地盯著尼特羅,不說話了。

  看得尼特羅哈哈大笑,徹底收斂好那點久違的衝動。

  更喜歡這種富有生機、情緒鮮活的表情,這下也玩夠了,他才不再繼續捉弄這個其實還是孩子的合作伙伴。

  尼特羅將一個檔案袋遞給季黎。

  檔案袋中,是新型智慧種族「奇美拉」的相關法律公文,以及所有在申請名單上的人,信息匹配的合法身份證明。

  黑暗大陸漂流而來的這支奇美拉蟻,今後,將正式冠以「奇美拉族」的名義,扎根在這片大陸,與人類、與其他物種共存。

  輕飄飄的紙張疊在一起,落在手心裡,卻仿若泰山之重。

  季黎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回檔案袋,系上繩扣,緊緊抱在懷裡。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答應過要早去早回,她便不再做過多的寒暄,起身准備帶梅路艾姆離開。

  但在推開門之前,季黎回了頭。

  「您說的沒錯,尼特羅會長。我也是職業獵人之一。」

  「所以,為了保護好我想要保護的存在,會任性地,破壞掉可憐老人家一點來之不易的小愛好,也是不得不理解的事情吧?」

  指尖措開,她向尼特羅展示了剛剛從桌上悄然取走的東西。

  那是身為十二地支之一,代號「子鼠」的帕裡斯通·希爾的照片。

  季黎眉眼彎彎,語調輕快,露出了狡黠的、黑貓似的微笑。

  「——貓,可是很擅長捉老鼠的哦。」

  作者有話說:

  然後奇犽突然衝出來:都說了不許咬奇怪的髒東西啦!

  一定要叼的話,讓大哥叼jpg

  *** ***


第300章

  ◎紅心的邀請函。◎

  尼特羅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貓」是在指什麼。

  畢竟,揍敵客的家私絕不會泄露給外人,在尼特羅看來,季黎身上還頂著「揍敵客家的小崽子」這一層設定。

  雖說把老朋友桀諾和現任家主席巴的那兩張臉皮,拿去和貓類生物做聯想,實在有些不體面。

  但他目前見過的幾個揍敵客的小輩,的確都看起來貓裡貓氣的。

  尤其是那對如出一轍的漂亮眼睛。

  這麼一看,桀諾當初在挑老婆和兒媳婦的時候,那麼精挑細選,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嘛!

  至少他家的小崽子,長得都賞心悅目不說,還各有各的有趣之處。

  忍不住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尼特羅將雙手攏在袖中,神態中含著些許縱容。

  「那就沒辦法了啊。如果真的抓得住老鼠,就是貓自己的本事了。」

  他的語氣故作無奈,但話中藏不住的愉快基調,卻像是在鼓掌,慫恿季黎快和帕裡斯通打起來,打得熱鬧點。

  尼特羅平等地對待所有值得期待的樂子。

  這就算是獲得本人默許的入場券了。

  季黎向尼特羅頷首示意,收起帕裡斯通·希爾的那張照片,與梅路艾姆離開這間會議廳。

  剛推開門,她就看到了在旁邊等候的約厄斯達·森旺和凱特。

  二人快步走過來。

  季黎的視線,很自然地就落到了凱特懷裡,那一捧鮮紅到無法錯過、盛放的玫瑰花束。

  她的臉皺了起來。

  不等凱特解釋,季黎就忍不住先開了口。

  「等等凱特,這該不會是哪個自稱是魔術師的變態,剛才強行塞給你,讓你幫忙轉交給我的東西吧?」

  之前沒能成功勸說凱特把花掉的約厄斯達·森旺,正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不料被哽了個正著。

  他睜圓了眼睛,脫口而出:「季黎你怎麼知道的!」

  不需要凱特再回答,就完美驗證了季黎的猜測。

  她已經提前開始覺得腦殼痛了。

  「首先,我覺得這不是凱特准備的禮物。其次,雖然可能會送我花的人不算少,但能想到送這麼一大捧玫瑰的家伙……」

  除了西索之外,季黎還真想不到其他可懷疑對像了。

  而且,這束花本身,就是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讀懂的暗號。

  沒有理會約厄斯達對西索疑似煉銅行徑的怒斥和批判,季黎伸出手,從幾乎占據凱特大部分視野的巨大捧花中,精准地抽出了其中一支。

  果不其然,不同於花卉根莖的粗糙,她指尖傳來了光滑微涼的觸感。

  季黎撕去「輕薄的假像」的偽裝。

  鮮紅艷麗的包裝紙被剝落,魔術師的邀請函,這才真正暴露在觀眾的眼皮底下。

  ——是一張紅心A的撲克牌。

  將牌面翻轉,空白處有一串手寫的時間和地址。

  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地址是獵人協會總部附近的一家空中旋轉餐廳。

  字跡瀟灑凌厲,落筆處還畫了個不容忽視的小愛心。

  西索甚至沒有簽上自己的姓名。

  可無論是出場方式,還是暗號的解讀,這場邀請,從頭到尾、字裡行間,都被刻上了他強烈的個人風格。

  季黎想騙自己認錯都很難。

  那串字跡跟其主人一樣難纏,在眼前揮之不去,她抿著唇思考時,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指尖已經開始靈活地擺弄撲克牌。

  季黎玩牌的動作相當漂亮,似乎還有些眼熟。

  凱特不由多看了一眼。

  幾秒後,他意識到這份眼熟的緣由——在不久之前,紅發的魔術師來拜托他轉交花束時,他曾見過一模一樣的表演。

  倘若西索本人在場,看到這一幕,大概會頗為愉快自得。

  在天空競技場的那場訓練,即便季黎本人並沒有落入伊爾迷的陷阱,但毫無疑問,她還是被染上了他人的顏色。

  即便只是戰鬥的思路,或是使用武器時的小習慣。

  而這些,倘若不是相當深入程度地交流過,光憑幾次會面和交手,是幾乎不可能掌握的。

  ……看來那個魔術師,和季黎的確是「熟人」。

  想到這裡,凱特確定了自己剛才沒有聽從約厄斯達前輩的建議,將這捧花留下的正確性。

  不過,看季黎的表情,這位「熟人」恐怕也不是什麼好的意義。

  他低聲詢問:「要去赴約嗎?」

  季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雖然真的很不想赴這個約,但考慮到西索的任性和難纏程度,要是鴿了對方,反而更容易激起那家伙搞個大熱鬧的逆反心理。

  收起撲克牌,她深吸一口氣,更像是說服自己地解釋。

  「應該算不上是壞事吧。大概。西索要是真想找我麻煩,可就不會這麼彎彎繞地發邀請了。」

  ——那家伙應該會直接准備好舞台,邀請她來一場生死對決。

  該說不說,西索在各方面,都有一種詭異的儀式感。

  只要西索不是看她看膩了,決定結束等待,現在就「采摘果實」,季黎覺得,西索理論上都不會故意找她麻煩。

  甚至,西索會保護自己。

  就像他之前選擇跟酷拉皮卡合作,背刺伊爾迷那樣。

  往好處想,說不定是西索最近剛好閑得無聊,所以想蒞臨檢查,看看小果實有沒有茁壯成長?

  季黎這樣安慰自己。

  約厄斯達·森旺卻堅決反對。

  雖然缺席了獵人考試的後半段,但他早就從酷拉皮卡那裡得知了來龍去脈,包括季黎被西索重傷的事情。

  正因為和西索是某種意義上的同類,約厄斯達·森旺才更了解,那個魔術師究竟有多危險。

  相比之下,他都願意誇幻影旅團一句「真誠坦率好交流」。

  面對約厄斯達·森旺的強烈抗議,季黎仍然是一派從容自若。

  她搬出了無敵的梅路艾姆。

  只要不掀起戰爭,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一個梅路艾姆不能解決的嗎?如果有,那她就再緊急給酷拉皮卡打電話,尋求場外智商援助。

  約厄斯達·森旺瞬間說不出任何反駁借口。

  可他心裡還是看西索哪哪不順眼。

  見季黎竟然接過了凱特懷裡的那捧玫瑰,沒有丟掉的意思,約厄斯達·森旺更是皺著個臉,在旁邊小聲地嘀嘀咕咕,怨氣深重。

  「可是,花是無辜的吧?而且的確很漂亮啊,丟了怪可惜的——再說了,既然我收下了,就是我的東西了。」

  季黎抱了滿懷的玫瑰,給了梅路艾姆一支,又給凱特發了一支,然後笑眯眯地看向約厄斯達·森旺。

  「真的不要嗎?我送的哦。」

  最終,約厄斯達·森旺還是表情復雜地收下了。

  向奇爾多·約克夏詢問奇犽等人的下落時,季黎也附贈了一支玫瑰,祝對方心情愉快。

  她就這麼一路走,一路送,只留了兩支在手裡。

  ………………

  …………

  ……

  那兩支玫瑰是留給奇犽和亞露嘉的。

  不同於亞露嘉歡歡喜喜地收下,在季黎將玫瑰遞過來時,奇犽滿腦子還是剛才伊爾迷的離譜發言。

  憤怒於大哥再次試圖控制自己和季黎人生,他原本繃緊了神經,對伊爾迷強硬地半步不退。

  可季黎的突然出現,讓這場針鋒相對,不得不中止。

  藏在發間的耳朵突然變得滾燙,衝散了怒火,奇犽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伊爾迷。

  出於說不出緣由的慌亂,他本能地要後退一步,和季黎拉開距離,卻意外看到後面的約厄斯達·森旺和凱特,都人手一支玫瑰。

  奇犽:?

  而當他知道這些花全部由西索贊助之後,奇犽不退了。

  拳頭一硬,他三兩步衝上前,生氣地猛戳季黎腦門,真是恨不得把這家伙腦袋裡的水都晃出來。

  可能只有那樣,這個腦子缺根弦的笨蛋才會稍微讓人省心一點吧——這可是玫瑰誒!紅玫瑰!是能亂送人的嗎!到底誰教成這樣的啊!

  看奇犽氣得耳朵都紅了,季黎也不敢四處逃竄。

  她委委屈屈地抱頭,不懂這個缺失「勤儉持家」美德的獵人世界。

  ……難道說,這裡都沒人會在情人節的時候,組團一起去翻垃圾桶的嗎!就算沒撿到告白禮物,玫瑰花也能拿去泡腳或者做鮮花餅啊!

  作為唯一沒有收到玫瑰的當事人,伊爾迷被排除出了這場對話。

  但他沒有抱怨,反而站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盯著季黎和奇犽,尤其是奇犽看,不漏掉心愛弟弟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伊爾迷愉快地拍了張照片。

  除去兩位主角,梅路艾姆也出鏡了一個小角落。

  沒有為其編輯任何文字,他點擊「確認發送」,與始作俑者分享這值得紀念的一幕,並表示感謝。

  *** ***

  收件人:西索。

  作者有話說:

  季黎:這個不懂種花家」勤儉持家「傳統的獵人世界,有難了!

  *** ***

  昨天太困了,說八點半眯一會兒,九點再爬起來碼字,結果不小心睡到了今天早上……不是故意鴿的。

  我立刻衝到電腦前狼狽碼字。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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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魔術師的惡作劇魔術。◎

  夕陽被地平線吞噬之後,輪到夜色一點點布滿天空,但在滿城的霓虹燈光下,連星星的光輝都仿佛黯淡不少。

  車水馬龍間,季黎向使者出示了那張紅心A的邀請函,獨自進入那家空中旋轉餐廳。

  在浮動著曖昧情調的滿座情侶中,只穿了常服又外表稚氣的她,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特別是當她在西索面前的空位坐下時,季黎能輕易感覺到來自周遭的,那些充斥著震驚、扼腕、鄙夷的眼神。

  當然,是朝著西索的。

  不過當事人,顯然並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即便脫下了那身標志性的小醜裝扮,換上「普通」著裝的西索,也依然走到哪裡,都是人群視線的焦點。

  暗紅色的西裝外套,和他那頭張揚的紅發相得益彰,如同引誘飛蛾撲來的危險火光。

  可惜的是,季黎不在其中。

  都是養過蜘蛛頭子當小白臉的人了,對外貌這一套攻勢早就免疫,她現在只剩下心如止水的平靜。

  不如說,從某種程度來考慮,季黎覺得自己和西索這些人,已經算是兩種生物的跨領域溝通了。

  「所以,特意把我叫過來,是有什麼事?事先聲明,我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希望你可以速戰速決。」

  季黎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連寒暄客套的流程都懶得走一下。

  「真無情啊∼竟然要為了別人而丟下我嗎?上一次,明明我們還一起玩得很開心呢∼」

  用一只手撐著側臉,西索彎起那對狹長的丹鳳眼,語調親昵,像是含著撒嬌意味的抱怨。

  果然比起小白臉,這家伙還是更適合去牛郎店哄富婆開香檳塔。

  季黎迅速回憶了一下,西索口中所謂的「上一次」,應該是她在天空競技場,被西索和伊爾迷混合雙打的事情。

  那西索的確是單方面開心壞了。

  季黎克制住想要嘆氣的衝動。

  雖然之前說什麼「不行就召喚無敵的梅路艾姆」之類的話,但她很清楚,西索這個人就像他的念能力一樣,狡猾、難纏、善於偽裝,是完全的「世界繞著自己轉」派。

  一旦引起他的興趣,被盯上了,就休想輕松甩開。

  除非將其徹底抹殺。

  在新生的奇美拉族還未穩定的當下,季黎暫時還不想跟這家伙撕破臉,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多一個正邪難辨的合作者,總比多一個仇人好。

  大概西索也正是因為清楚這樣的局勢,洞悉了季黎想要控制平衡的心理,才會這麼有恃無恐地逼近。

  他像是恣意展示自我的開屏孔雀,只差把「快來利用我吧∼」這句話寫在臉上。

  季黎算是被這人磨得沒了脾氣。

  卸下維持緊繃狀態的肌肉,她以一種更放松的姿勢往後靠,表情咬牙切齒中,帶著點無奈的認命。

  「……所以,到底是要和我商量什麼啊?總不可能是真的請我吃飯吧。」

  西索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食譜有問題。季黎不由暗自腹誹。

  此時此刻,終於等到炸毛的小貓低下頭、乖乖靠近,西索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准備開始談正事。

  不過,在那之前——

  讓客人餓肚子,可不是他的待客之道。尤其是這麼可愛、叫他看著就心情愉快的貴賓。

  「說的也對∼這裡的食材和廚師技藝,都還遠不配讓你品鑒啊∼這可不行∼為了以後變得更美味,小孩子的飲食可是很重要的喲?」

  光聽這個愉悅的口吻,在天空競技場培養出條件反射的季黎,就直覺西索要開始作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西索脫下外套,解開襯衫的袖扣,把袖子往上挽了幾圈,露出小臂的肌肉線條。

  上身越過桌面向前傾,他將右手掌心向上,遞給季黎,做出仿佛邀請的姿勢。

  而在附近客人看不到的視野裡,西索用指尖割破了掌心。

  鮮紅的血珠,就這麼爭先恐後地彙於掌心凹陷處,聚成淺淺的一捧,散發出滾燙的、蓬勃的、誘人的香味。

  這是在天空競技場的時候,季黎早已熟悉的、補充血液儲存的途徑之一。

  「果然∼還是我更能滿足你的欲望啊∼」

  恍惚間,西索的語氣,仿佛是摻入了些許虛幻的寵愛。

  被血香所蠱惑,季黎盯著西索掌心上的紅,一眼不眨地,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她捏住西索的指尖,將那捧紅拽向自己——然後用餐巾擦去血跡,順便拿治愈系的念能力修補好這點傷口。

  「不用了。我答應過別人,不能隨便亂吃『外面』的東西。要是被知道的話,他又會生氣了。」

  而且,如果她一邊要求梅路艾姆他們不能食用人類,一邊自己無條件地攝食,不利於巢穴新規則的樹立。

  要以身作則才行啊。

  季黎這樣想著,松開了西索已經痊愈的手。

  西索對此卻並不滿意。

  「但是,你的念能力就是要利用這個媒介才能不斷變強啊∼」他眯起眼睛,神色稍冷,「不思進取∼是很危險的哦?」

  可「變強」本就不是季黎的目標,而是達成目的的工具。

  在手持梅路艾姆、奇美拉蟻和拿尼加這幾張王牌的如今,她似乎沒有必須要繼續變強的理由。

  不過,這個當然不能告訴西索。

  否則她可就要變成「腐爛的果實」了。

  季黎神色從容地聳聳肩:「無功不受祿。你這麼大方,會讓我很擔心,後面是不是有需要我付出代價的坑等著。」

  西索鼓起臉:「誒∼難道我在你的眼裡是這麼小氣的男人嘛∼虧我還特意准備了獎勵來呢∼」

  「獎勵啊。」季黎兩只手托著腮,不太抱希望地附和,「說來聽聽?」

  西索准備的禮物,是他此前經營的一家保全公司。

  業務成熟,資質、客戶、文職人員、線下辦公場所都是現成的,灰色地帶的行業,也剛好適合作為缺少社會認同的「危險人士」,借以進入社會的正式營生。

  西索被伊爾迷喊來獵人協會總部幫忙,自然也多少接觸了相關的情報。

  倘若季黎的最終目的是讓奇美拉族和流星街人,真正打破壁壘,站到外界的陽光下,和普通人一起共存。

  她就必須制造一個合法合理、將人口往外輸出的跳板。

  那麼,西索准備的這一份「禮物」,可以說是最完美的開局。

  遠超出季黎所設想的預期。

  天上竟然真的會掉餡餅,還是西索烙的,季黎一時間陷入不知所措的沉默。

  「嗯哼∼所以∼是獎勵哦?這個也,是給努力的好孩子的獎勵∼」

  帶著某種篤定,西索再一次將手遞給季黎。

  這一次,季黎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伸出了手。

  但是,並沒有用牙齒咬破溫熱的肌膚,她難得認真地,吃力地握住了西索的手。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我就更不得不拒絕了。」

  「今日限定,就姑且按照你之前的說法,假定我們是你口中的『朋友』好了——我沒有把朋友當食物的癖好。」

  季黎坦然地看著西索的眼睛,然後彎起眼睛,露出了真誠的、毫無偽裝的笑容。

  「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西索。」

  由於太過通透,話語中不含一分一毫的謊言,反而叫人好像沒有辦法追究這套邏輯當中的詭辯。

  明明是最後依然堅持了拒絕的壞孩子。

  但愛炸毛的小貓,難得收起了戒備,願意把在腳邊撒嬌打滾,這會兒揪住不放,也未免太不識情趣了一點。

  西索可自認不是伊爾迷那種缺乏常識的男人。

  「這也太狡猾了∼」反過來將季黎的手握在掌心裡,他低下眼,又是那種親昵的埋怨口吻,「今日限定的通行許可,下不為例∼」

  季黎:後悔了,現在就想把手抽回來。

  「——不過,我很開心喲?所以,就再額外附贈一個回禮好了∼」

  視線掃過餐廳穹頂上的鮮花裝飾,西索笑眯眯地,自願免費報名成為梅路艾姆的家庭教師。

  不管是戰鬥技巧,還是玩弄人心的洞悉力,他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教導者。

  不同於酷拉皮卡代表的「善」,梅路艾姆若想以後領導新生的族群真正走向盛大,他必須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有更深層次的領悟。

  那位年輕的蟻王本就潛力無限。

  如果季黎將其束縛在身邊,強迫他只接收自己的那一套邏輯,才是限制了他的成長,令其成為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季黎知道西索分析的都是事實,也本就計劃給梅路艾姆尋找新的老師。

  她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中都被這家伙吃透了。

  雖然大概率會答應下來,但詢問梅路艾姆本人的意願也是必需的,季黎暫時把這個話題糊弄了過去。

  「……還說什麼不要報酬。我看,和梅路艾姆訓練戰鬥本身,就是給你找的最大的樂子了吧!」

  她忍不住小小聲地嘀咕起來。

  西索聞言,毫無羞恥心地點點頭:「能獲得和你見面的許可∼也是附帶的重要報酬呢∼」

  季黎冷笑一聲,心知肚明這人是饞庫洛洛·魯西魯和其他奇美拉蟻,但她也懶得揭穿了。

  跟西索辯論是沒有意義的。

  拿上西索給的「禮物」,季黎覺得今天的談話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可以准備跑路了。

  只是可惜了西索點的這滿桌菜……好像有點浪費。

  季黎正琢磨著,要不要建議西索把菜打包給她,她記得附近有家福利院,時間也差不多,可以送去當晚餐吃。

  西索卻先一步站了起來。

  沒有放下挽起的袖子,他將西服外套掛在臂彎,忽然俯下身,捉起季黎隨意搭在桌邊的指尖。

  「希望今夜對你來說是愉快的∼即便很可惜,不過之後更晚的安排,還不太適合現在的小小姐呢∼」

  「好孩子要快快長大∼雖然不覺得你只是女伴,但如果你想要嘗試的話,比起不夠體貼的莽撞小鬼,我一定是更好的選擇喲?一定也會好好地、仔仔細細地教導你的∼」

  「畢竟∼我對征服你可是非常、非常感興趣∼無論是哪方面∼」

  紅發的魔術師低下頭,剛剛飲過酒的、帶著些許濕潤的唇瓣,在年輕女士的手背上短暫停留後,像蝴蝶吻過花瓣那樣離開。

  禮節完美,紳士得叫人不可置信。

  酒液微醺的味道被擴大無數倍,侵占了原本的空氣,變得更加無法忽略。

  而他笑眯眯地行禮,為今夜的魔術秀畫上最完美的表演。

  「——晚安。還請不要讓我等待太久哦∼」

  ………………

  …………

  ……

  空中旋轉餐廳的穹頂之上。

  在由梅路艾姆張開隱匿氣息的結界裡,為了拽住摩拳擦掌、想要衝進去暴打西索的奇犽和約厄斯達·森旺,凱特著實付出了很多努力。

  這也是魔術師的惡作劇魔術,之一。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開始自戀,我也太會寫西索了吧!(並沒有)

  如果不是劇情和季黎的設定,限制了我的發揮,今天我沉霧就要帶大家見識見識成年組的張力!(在胡說)

  下本獵同就該搞點成年人!!!(不要信)

  *** ***


第302章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

  季黎抵達流星街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庫洛洛·魯西魯。

  倒也不是有什麼非常緊急的事情,她只是單純想躲開約厄斯達·森旺和奇犽的男德科普班——以西索為反面教材的那種。

  再加上,梅路艾姆並不反感讓西索做自己接下來的家庭教師,季黎不用猜都知道,未來的流星街大概會變得很熱鬧。

  這件事當然也要跟蜘蛛頭子提前打聲招呼。

  畢竟,他本人就是西索最心愛的「大果實」之一。

  果不其然,就算是庫洛洛·魯西魯,面對西索這個難纏又棘手的大麻煩時,也會露出不太情願的無語表情。

  他倒是想毛遂自薦,把西索給頂替出局,但遭到了季黎毫不留情的拒絕。

  畢竟,不管是從利害關系還是時間成本出發,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都太復雜了。

  季黎無法放心地將梅路艾姆送到他身邊。

  相比之下,純粹以自我為中心、想要盡情享受戰鬥的樂子人西索,反而在某種程度上,要更穩定、更值得信賴一些。

  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衷心希望梅路艾姆變強。

  看著庫洛洛·魯西魯被拒絕後的苦惱模樣,就算知道這裡頭多少帶點演技,但沒少受西索折磨的季黎,心裡還是微妙地平衡了一點。

  她的心情多雲轉晴。

  至於帕裡斯通·希爾的潛在危機,季黎暫時沒有告知對方的打算。

  只要尼特羅會長不死,帕裡斯通和比楊德就不敢輕易掀台子,至少要等奇美拉蟻的狀況穩定一些,再做其他考慮。

  想到這個龐大的遷徙計劃終於告一段落,不知不覺,季黎的腳步隨之變得輕快起來。

  但轉瞬間,她又忽然想到。

  ——那麼差不多,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間了。

  不管是特意為她而來的小傑和酷拉皮卡等人,還是以柯特為首的揍敵客,都注定不可能在流星街久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旅途。

  垂下眼睛,思緒開始飄遠,季黎不自覺地放緩了速度。

  直到庫洛洛·魯西魯含笑著問:「……季黎老師覺得呢?」

  被猛地拽回神,根本沒聽清楚前半截在講什麼,季黎眨了眨眼睛,理不直氣也壯地讓他復述一遍。

  蜘蛛頭子好脾氣地耐心重復。

  「我是說,舉辦一場宴會如何?不管是作為感謝還是慶祝,至少,我們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說話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看向了不遠處的墓園。

  他們約見的地方在教堂。

  利卓爾神父已經逝世,尚未選出新的神父,這間教堂便只由附近的孩子幫忙打掃,日漸冷清。

  那些小小的、過早夭折的孩子的墓,就躺在落葉堆裡,靜悄悄地長眠於此。

  不再新增。

  雖說是用了另一種沾滿血腥的方式才達成目的,但庫洛洛·魯西魯也好,幻影旅團的其他人也好,從未心生悔意。

  只不過,貪婪的、胡作非為的、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蜘蛛,這次又有了新的狩獵目標。

  ………………

  …………

  ……

  宴會計劃於第二天晚上舉辦。

  季黎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庫洛洛·魯西魯早就決定好了的,不然東西不會准備得那麼齊全。

  地點就定在奇美拉蟻巢穴附近的空地。

  而且氛圍的熱烈程度,比季黎預想中還要更誇張一些。

  除去全程參與的那些人,凱特和約厄斯達·森旺還邀請了不少幫過忙的老朋友,包括貪婪之島的GM,連盧西諾妮都趁機溜了出來。

  篝火和燈彩幾乎點亮了流星街迷蒙的夜空。

  不過,也有不怎麼眼熟的家伙出席——季黎並不意外,庫洛洛·魯西魯這個精打細算的陽謀家,絕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資源。

  在兼具感謝宴和慶功宴的同時,這裡也成了「奇美拉族」和流星街,首次對外展示的舞台。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庫洛洛·魯西魯也清楚季黎討厭這樣的社交應酬,都自覺替她擋下了。

  看他和酷拉皮卡、俠客,三個人到處連軸轉的樣子,就知道事情大概又如那家伙所願了。

  因為不太擅長應對這麼熱烈的氛圍,季黎抱著璐璐,悄然攀上了巢穴的露台,從高處縱覽宴會全局。

  雖說暗藏了自己的心思,但庫洛洛·魯西魯的能力還是不容置疑的。

  政治家有政治家的觀賞席,真正為今夜歡慶相聚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塊區域,互不干涉。

  或許是因為都是強化系特征很突出的人,小傑意外得,和窩金很玩得來,剛才輸了扳手腕,現在又企圖拿最擅長的猜拳來扳回一局。

  讓信長看了個大熱鬧,在旁邊懶洋洋地幫忙計數。

  雷歐力和芬克斯湊到一起拼酒,憑借著彼此對冷笑話和葷段子的共鳴,迅速攀升到哥倆好的境地,勾肩搭背地暢所欲言。

  旁邊的瑪奇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把派克諾妲拉走,省去噪音污染。

  經約厄斯達·森旺介紹,凱特正在和貪婪之島的GM閑聊,不出意外,又是杜恩在領頭吐槽金·富力士的「輝煌記錄」。

  凱特笑得無奈,含蓄中又帶了點忍俊不禁的意味。

  不受外界其他紛擾的影響,盧西諾妮同亞露嘉又湊到了一塊。

  兩個人像什麼毛茸茸的小動物,腦袋挨著腦袋,一邊說悄悄話,一邊合力編織花環。

  她們旁邊,就是低聲交談的奇犽和柯特。

  那個花環應該是准備給奇犽的,因為第一個成品,現在就別在季黎的發間。

  季黎將花環取下,仔細端詳。

  純白的花瓣,狀如水滴,小小的一團簇擁著,仿佛是掬了一捧新雪在掌心,纖塵不染。

  璐璐被引起了注意力,好奇地直立起來,去扒拉垂下的花苞。

  季黎索性將它與花環一起攏在懷裡。

  獨自坐在高處的露台上,能聽見夜風呼嘯而過,吹散了篝火點燃的人聲鼎沸。

  世界仿佛被拉遠。

  當她眺望遠處的垃圾山時,能隱約看見新建學校的輪廓。

  而更遠的地方——

  原本抱著花環的璐璐忽然豎起耳朵。

  季黎用手壓下璐璐准備開始凶人的腦袋,側過臉,看向旁邊視野平齊的樹梢。

  流星街本沒有多少綠植的,這還是奇爾多·約克夏特意送來的賀禮,一種生命力相當強悍、四季長青的冷僻樹種。

  「晚上好。請問,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她溫和地詢問。

  樹梢一陣顫動,又過了一會兒,幾顆小腦袋從綠葉中鑽出來。

  是被養母帶來玩的小孩。

  眼睛倒映出篝火,如同被點亮的夜空,也擁有了閃閃發亮的光芒,他們好奇地、小心翼翼地看向季黎。

  「那個……那個,你就是,我們以後的季黎老師嗎?」

  這可比當初各個都是問題兒童的年幼版蜘蛛,要有禮貌多了。

  去流星街的學校執教一段時間,也是自己和庫洛洛·魯西魯的契約條件之一,季黎微笑著點點頭。

  像是被季黎的態度所安撫,小孩子明顯松了口氣,狀態也變得不再那麼緊繃。

  他們的視線又落到了璐璐頂著的花環上:「這是什麼?」

  「這是雪滴花。」季黎耐心介紹,「它比較耐寒,花期在早春的三到四月,喜歡濕潤涼爽的地方,經常用於庭院裝飾。」

  「……真漂亮。之前都沒見過呢。」

  孩童的口吻裡,艷羨中透著習以為常。

  花環是盧西諾妮和亞露嘉送的禮物,不能再轉贈,季黎想了想,伸手召出「天衣無縫的驚喜」。

  同時,她用另一只手指向遠處,引走孩子們的注意力。

  「你們看到了什麼?」季黎問。

  答案五花八門,有的說「垃圾山」,有的說「好多好多人」,有的說「是星星」。

  「答案都對!這個,是回答正確的獎勵。不過呢,在更遠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漂亮的東西哦?」

  用了一點從西索那裡學到的魔術小技巧,一聲響指後,季黎將「天衣無縫的驚喜」具現化出來的雪滴花,落到孩子們的手心裡。

  「雪滴花的話語,是希望、生命力強、勇往直前的力量。」

  她彎起眉眼,語調平緩卻堅定地說。

  「沒關系,直接拿走也沒關系,不需要任何報酬——因為你們以後,會見到更多、更了不起的東西。」

  ………………

  …………

  ……

  不過這麼高的樹,到底還是有點危險,季黎讓璐璐去盯著他們回到養母身邊。

  璐璐不情不願地過去監工。

  露台上便又只剩下了季黎一人。

  她坐在露台的邊緣,小腿懸在高空中來回晃悠,沒有再看地上的篝火,而是仰望星星。

  【你在難過,季黎。】

  在微涼的夜色中,護身符傳遞出微薄的暖意,是長明在呼喚她。

  【要是不想和他們分開的話,直接告訴他們就好。他們會自願留下的。我保證。】

  長明信誓旦旦。

  問題不大。如果有不長眼的,她也不介意和梅路艾姆單獨拉個小會,讓他們領略一下來自黑暗大陸的問候。

  季黎卻笑著搖搖頭。

  「可是,那樣不就舍本逐末了嗎?會留下遺憾的。我又不是為了把他們困在自己身邊,才做的這些事。」

  長明忍不住反駁:【但你的開心也很重要啊!】

  「不是還有長明陪我嗎?」季黎一只手撐臉,笑眯眯地反問,「長明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

  明明她們說的不是一件事,但長明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悶悶地應下,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所以,季黎還想回去嗎?】

  「那種方法肯定不行啦。」季黎想也不想地拒絕,可也沒有否認。

  【意思是,只要不會有人死,就可以了吧?】

  長明的口吻逐漸篤定。

  【嗯……怎麼說呢,雖然目前只是我的猜測,還沒有來得及驗證。但咒印陣需要的『燃料』,或許不直接用人類也可以。】

  【我這個黑霧一樣的身體,力量的本源其實是『欲望』。靠吞噬同類,吞噬強烈的情緒變強。】

  【我之前習慣壓榨人類的負面情緒,仇恨、憎惡、絕望之類的,因為比較簡單,但反過來,說不定也有效果。】

  【所以,要試試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可長明早已鎖定了答案。

  「這樣啊。那就試試看吧。不過……」

  回答長明時,季黎的目光,不經意間與另一對紫紅色的豎瞳對上。

  是梅路艾姆不知何時,離開了紛雜的人群,走到露台的正下方,一眼不錯地仰頭凝視這裡。

  季黎笑著衝梅路艾姆揮揮手。

  一手勾住花環,她忽然站起來,然後一聲招呼都不打,徑自從露台一躍而下!

  ——針筒狀的尾巴,完美接住了墜落的花。

  以為這是季黎心血來潮的游戲,梅路艾姆歪了歪頭,用尾巴將季黎托舉得更高。

  比自己還要更高一些。

  就著這個姿勢,季黎將「天衣無縫的驚喜」復刻出的雪滴花花環,戴到了梅路艾姆的頭上。

  雪滴花的花語,是是希望、生命力強、勇往直前的力量。

  她衝年輕的、仍然需要引導的王,露出燦爛的笑容。

  【再陪我稍微等一等吧,長明。】

  【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呢。】

  ………………

  …………

  ……

  故事並沒有結束。

  旅行即是不斷地相逢,不斷地分別,一直向未來與未知前行,變成比昨天更好的自己。

  並期待著與故人重逢。

  ——嶄新的、充滿希望的、屬於這些人的未來,才剛剛拉開序幕,迎風啟航。

  *** ***

  愛是盔甲,也是武器,更是締造奇跡的種子。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

  【正文完】

  =======有空請看作話(這行字沒有額外收費)=======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完結了!正文完結了!終於完結了!!!!!!!!

  這是我第一本破百萬字的作品,也是我寫得最痛苦,同時又最快樂的一本。

  借此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朋友,看評論區一直是我更新的動力之一。

  非常感謝一路陪伴著我和季黎,一起走完這段旅途的大家。

  竟然連載了一年零四個月,不管是對我自己,還是讀者來說,感覺都是一場折磨啊……【吸氧】

  番外應該是有的,但我還沒想好要寫什麼。

  大家要是有想看的梗,可以評論區留言(不保證一定兌現,審核警告jpg)

  然後我真的很想看看大家對這個故事的讀後感!非常想!請務必讓我看看!求求了!!!

  【長評下面附加的番外點梗,可以提高我兌現的幾率(但不保證一定兌現,我要綜合考慮人設、劇情還有審核的因素)】

  後續的話,開了幾個預收,大家根據需要自行收藏吧。

  -《下一本獵人同人》:我承認,我畫餅,我要帶大家見見成年組的張力。

  -《你好,我是本案死者》:季黎主角的第二彈,主柯南+K,又是一個回收意難平的系列。

  -《忍術是召喚宇智波》:季黎主角的第三彈,單火影,問就是誰沒被岸本齊史創過呢。

  -《她生而為王》:原創西幻,跟季黎風格差不多的成長+治愈+乙女的瑪麗蘇文學。

  -《聯盟珍稀保護人類》:寫梅路艾姆和鬧鬧,寫得人外癮犯了,我要繼續搞人外!!

  總之,不論之後還有沒有緣分再見。

  但就像文末寫的那樣。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希望在閱讀的過程中,你曾有感受到快樂。

  番外或者下一本再見啦!


第303章 番外01她仍在無人處愛你。◎

  王還尚未誕生之日。

  蟻巢深處。

  在即將俯身咬斷季黎脖子的那一瞬,由於電光火石間、近乎本能的遲疑,鬧鬧合攏口器的動作慢了半步。

  而這一剎那的晃神,敗局已定。

  被捏碎了心髒,王的脈搏逐漸衰弱下去,而與之相反的,是作為母體的她,在「大天使的呼吸」的治愈之息中,迅速恢復力量。

  ——王要死了!王要死了!梅路艾姆要死了!

  繁衍的本能在腦海中如此尖叫,催促著女王蟻去攻擊、去獵食、去撕碎敵人的軀體。

  但鬧鬧在短暫的茫然後,選擇躬身蜷縮起來,背對著季黎,悄悄環抱住破裂的腹部。

  她藏起了開始吞噬自己生命,重新煥發生機的王卵。

  被「背叛」的憤怒消失不見,鬧鬧隔著卵層,撫摸那位還未發育完全、模樣稚嫩的王時,心中意外得只剩下平靜。

  她好像明白了。

  如果她和季黎只有一個能活下去,她想季黎活下去。

  如果她和梅路艾姆只有一個能活下去,她希望是梅路艾姆。

  ——那麼,現在不過就是一道答案太過明顯的選擇題。

  自己的生命陷入倒計時,鬧鬧看著陷入慌亂的季黎,感受著腹中逐漸強勁的心跳,大概是想發出一聲嗤笑。

  原來這就是季黎(人類)的「愛」。

  真愚蠢啊。

  ……她也是。

  【我好像明白了。季黎。】

  【我愛這個,被我們取名叫『梅路艾姆』的王。就算他不能征服這個世界和人類,我也愛他。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就像當初我愛你一樣。】

  【我知道你一定也愛我。】

  【所以,季黎你一定,也會愛繼承了我一切的梅路艾姆的。】

  ——因為「季黎」和「梅路艾姆」都是光啊。

  而她注定,此生都在追逐著光行進。

  ………………

  …………

  ……

  鬧鬧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她仿佛是浸泡在溫熱的溶液裡,被環抱著懸浮其中,贈以最細心的呵護。

  像是一場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沉眠。

  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等鬧鬧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所及之處,是看起來很眼熟的巢穴洞窟。

  沒有季黎,也沒有梅路艾姆。

  她下意識去搜尋對方的生物電波信號,但找到的,卻是一顆近在咫尺的女王蟻卵。

  不知道裡面的家伙掙扎了多久,似乎是已經沒力氣了,試圖劃開卵層的動作也越來越慢、越來越輕。

  鬧鬧站在女王的視角,冷酷評判:連卵層都無法自行掙脫,這種一般都是質量不佳的殘次品,就算僥幸存活下來,也只是派不上用場的廢物。

  它們統一的結局,只會是成為同胞的養分。

  她應該吃掉這個家伙。

  ——可蟲卵中散發出來的生物電波信號,是屬於季黎的。

  鬧鬧毫不猶豫地上前,用鉤爪輕易劃開卵層,將氣息微弱的女王蟻拽了出來。

  的確是季黎沒錯。

  但是,是小小的、才剛出生的季黎……這麼一看的話,她的鉤爪好像也不太對,突然變小了……

  鬧鬧還在努力思考的時候,旁邊慢慢緩過勁來的小女王,卻突然向她撲過來,發起進攻!

  鬧鬧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拍飛了「敵人」。

  思維還停留在之前和季黎的戰鬥上,她沒有收斂力道,卻忘了對方此時,只是才勉強孵化的孱弱之軀。

  沒等鬧鬧靠近,被打飛倒在地上的小女王,掙扎著抽動幾下後,就很干脆地昏睡了過去。

  鬧鬧:……好像真的哪裡都不太對勁?

  ………………

  …………

  ……

  經過幾天時間的觀察,鬧鬧半信半疑,猜測自己回到了黑暗大陸的巢穴。

  也就是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最開始。

  好消息是,她知道了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應該可以更巧妙地應對危機,不至於再次慘敗,被迫流亡到人類社會。

  壞消息是……季黎,腦袋好像壞掉了。

  不知道自己叫「季黎」,也不再說奇怪的話了,反而凶得很,動不動就衝她挑釁,還企圖跟她搶食物。

  鬧鬧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天把季黎拍飛的時候,不小心把季黎的腦袋撞壞了。

  趴在肉山上,她一邊大口撕咬廚師長供奉的食物,一邊憂心忡忡地,再次打飛過來搶食的季黎。

  擊打的目標很精確,是腦袋。

  ……不知道多敲一敲的話,會不會變好呢?

  不過,讓鬧鬧感到很欣慰的是,這一次,季黎不再固執地挑食了,和她一樣,也很有品味了!

  她每次進食完,都會特意留大概三分之一量的事物,讓季黎也能吃上飯。

  比起一無所知、精神和軀體都不夠成熟的過去,鬧鬧現在似乎更擅長忍耐和控制自己。

  至少,她不至於再讓本能重蹈覆轍,出於女王蟻的競爭意識,對季黎起殺心。

  兩只小女王都順順利利地度過了競爭期,相安無事。

  這裡的「相安無事」,具體指鬧鬧單方面不找茬,然後會在季黎企圖攻擊自己的時候,一巴掌把對方拍開,武力壓制。

  等她們再長大一些,進入成熟期,就終於到了小女王需要離開巢穴,獨自建立王國的時候。

  被驅逐出上任女王的巢穴,鬧鬧早就有了自己的規劃,選擇方向時毫不猶豫。

  另一只小女王卻一直在巢穴附近徘徊。

  由於體質天生就差鬧鬧一大截,雖然在鬧鬧的照顧和喂食下,勉強發育了個大概,但她顯然很難面對黑暗大陸殘酷的叢林法則。

  她再三猶豫之後,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鬧鬧身後。

  鬧鬧察覺到季黎的生物電波信號。

  她原本看季黎這次行事風格很女王蟻,似乎是想要完成使命、建立自己的國度,所以決定放手,分開行動。

  畢竟,在同一片區域,食物和資源都是有限的。

  但要是季黎想跟著自己的話……畢竟,季黎就算不挑食了,還是很弱,很容易死掉……而且現在腦袋又壞掉了……

  鬧鬧比自己想像中更快、更輕易地做出了決定。

  她轉身回頭,衝季黎晃了晃觸角,散發出溫和的許可信號——過來吧。

  過來吧,不用再分開。

  這次,和我在一起。

  ………………

  …………

  ……

  兩位女王一同建立了巢穴。

  有鬧鬧的預蔔先知,她占領了更好的領域,享用了更好的資源,也沒有在戰爭中慘敗,更不需要逃離黑暗大陸。

  由於比季黎更先進入成熟期,鬧鬧也理所當然地,先一步誕下了王。

  她為王取名「梅路艾姆」。

  她將無堅不摧的國度交給了季黎。

  終於完美履行了女王蟻的使命,失去生育價值的鬧鬧,心滿意足地准備迎接命運,被巢穴拋棄。

  但小女王保護了她。

  她拒絕了巢穴想要驅逐鬧鬧的行為,將鬧鬧留在身邊,分給鬧鬧食物,照顧鬧鬧——就像鬧鬧曾在洞窟中所做的一樣。

  被鬧鬧詢問理由時,小女王暴躁地頻繁晃動觸角,凶得不得了。

  【煩死了!都是因為你很奇怪!所以我也變得奇怪了!】

  鬧鬧卻不知為何,散發出了柔軟的、表示心情愉快的生物電波信號。

  小女王警覺:【你又干嘛!】

  【不奇怪。這本來就是季黎教我的。】鬧鬧耐心地,對腦袋壞掉還沒好的季黎解釋,【因為季黎很愛我啊。】

  小女王:【……你又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你真是個奇怪的女王蟻。】

  但奇怪的、本該死去的女王蟻,最終還是存活了下來。

  在另一只女王蟻的保護下。

  ………………

  …………

  ……

  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認為,人類文明最初的標志,是愈合的大腿骨。

  在弱肉強食的法則下,如果有人斷裂了股骨,就無法行動,無法逃跑。無法獲取食物,最終成為其他動物的養分。

  除非他獲得了別人的幫助。

  因此,一截愈合的股骨,意味著受傷的人沒有被拋棄,而是被帶到了安全的地方,照顧他,讓他慢慢康復。

  所以文明最初的標志,應當是人們締結聯系,開始守望互助。

  鬧鬧不再是僅此一個的特例。

  季黎教會了她「愛」,她學會了「愛」,並以純粹的奇美拉蟻之軀,用「愛」馴服了自己的同胞。

  一如季黎曾經。

  於女王蟻既定的無望宿命中,開出小小的、希望的花。

  奇美拉蟻的未來或許會就此改變,脫出本能維系的軌跡,創造出另一條道路;或許不會。

  但無論如何。

  ——她仍在無人處愛你。

  *** ***

  即便季黎不知道。

  *** ***

  【01-她仍在無人處愛你(完)】

  作者有話說:

  鬧鬧的死亡,是故事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不過,這個後續,是寫完那一段之後,某一天突然鑽進了我的腦袋裡。

  或許比起梅路艾姆(本能使然),我想,鬧鬧還是更愛季黎一點。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小女王其實不是季黎呢?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這樣做了。

  其實鬧鬧在完成女王蟻使命的同時,把自己活成了季黎的樣子。

  小女王說她煩,說她奇怪,都是在開頭,鬧鬧曾經對季黎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後續,算不算是一個好結局,但我想,至少鬧鬧獲得了她期待的幸福吧。

  她此生注定追逐著光行進。

  即便季黎不知道。

  《她仍在無人處愛你》,是這個番外的名字。

  *** ***

  最後。

  還有沒有讀後感呀?吃了評論,才有力氣繼續寫後面的番外!

  理直氣壯地把小讀者的腳拎起來抖一抖。


第304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一)

  一日午後。

  吉拉市。

  作為占盡天然地理優勢的港口城市,吉拉市擁有這片大陸範圍內,最大的集中自由貿易區。

  雖然比不上世界最大拍賣會的選址、紙醉金迷的友客鑫,但以物美價廉、交通便利聞名的它,頗受中小商販的青睞。

  再加上船只上往返不息的水手們,碼頭每天都客似雲來,熱鬧得摩肩擦踵,連空氣都被吆喝聲擠滿。

  如果不是扯著嗓子大喊,甚至連同行者,都很難聽清同伴的聲音。

  於此情此景,獨自站在路燈下,垂眼看著手機,仿佛在耐心等著什麼人似的庫洛洛·魯西魯,就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畢竟,一身簡潔白襯衫的他,將頭發放下來,相貌清俊又文質彬彬,渾身散發著年輕學者的光環。

  不管橫豎怎麼看,他看起來,都更應該在高檔的西式餐廳,或是滿是書香氣的大學校園裡才對。

  理所當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至八歲的小女孩,上至八十歲的老太太,在路過庫洛洛·魯西魯的時候,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多看了這個生得格外好看的年輕人兩眼。

  倒也不是沒有人想上前去搭訕。

  這裡是崇尚自由的吉拉市,商業貿易發達,來來往往的不是水手,就是左右逢源的商人,不太在乎所謂的階級和門戶之別。

  因為也要負責兜售貨物和接待客人,商販的女兒向來熱情大膽,從不缺乏嘗試的勇氣。

  尤其是對這種,第一眼就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優質男人。

  反正無論最後成不成,橫豎虧得都不會是她。

  可這一次,眼前的黑發青年,似乎又與以往見到的那些績優股,有些微妙的不同。

  說不出具體的緣由,但好像,當他專注地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沒有去主動回應外界的視線時,就自帶一種「拒絕」的氛圍。

  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壁壘,存在於他和別人之間,隔開了不容忽視的距離感。

  像是在無聲暗示觀眾: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勇氣如同被針戳破的氣球,叫圍觀者難免心生遲疑,只能不自覺地望而卻步,想再徘徊觀望一下。

  直到一位頭發蓬松翹起、蹦蹦跳跳闖入視野的少女,打破僵局,成了第一個靠近的勇士。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一個起跳飛撲,掛到了庫洛洛·魯西魯的背上。

  「庫洛洛!東西快買好了哦,大家在等——誒?你又一個人在發呆了!看什麼呢?」

  由於光線角度問題,少女就算伸長脖子,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小字。

  手機是白色的,很多年前的舊款式。

  但或許,歸功於當事人有仔細保管的功勞,機身只是顏色稍微顯舊了些,並沒有太過剮蹭留下的損毀痕跡。

  她記得這不是庫洛洛·魯西魯慣常用的那一只手機。

  畢竟,有俠客那個電子產品狂魔在,他們就是想使用被時代淘汰的舊手機,都會被抓住瘋狂碎碎念,科普新技術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直到被迫同意換手機。

  意識到事情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八卦雷達響起警報,少女勒住庫洛洛·魯西魯的脖子,超級興奮地開口。

  「老實交代!庫洛洛是不是在看漂亮姐姐的郵件呀?」

  「哼哼,我就知道!你剛才笑得可溫柔了!是誰是誰?我記得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有好多漂亮姐姐跟你搭訕……我認識嗎?是上次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大小姐嗎?還是酒紅色頭發的富婆姐姐?」

  這個瓜她吃定了!

  少女搜腸刮肚地翻找回憶,不斷拋出猜測,並仔細打量庫洛洛·魯西魯的表情,試圖判斷自己有沒有猜對。

  然而,庫洛洛·魯西魯的表情依然完美得無懈可擊。

  像是被這番推論逗笑,他彎起眉眼,一只手收起手機,另一只手則反過來護在少女身側,又隔著一段距離,不至於冒犯。

  「……溫柔嗎?謬贊了。」

  看不出任何壞心思,庫洛洛·魯西魯含笑著回答。

  「我倒是覺得,霍普先生看到薩拉薩時的笑容,要更溫柔一些。你說呢?薩拉薩。」

  萬萬沒想到,話題拐到了自己身上,已然亭亭玉立的薩拉薩一愣。

  霍普是薩拉薩的忠實粉絲——或者說,是隸屬於劇團「幻影旅團」的女演員薩拉薩的迷弟。

  從庫洛洛·魯西魯13歲成立幻影旅團,16歲率領大家離開流星街,開始四處巡演,已經過去了四年時間。

  幻影旅團的成員,也日漸壯大,擴展成了幾十人的大劇團。

  由庫洛洛·魯西魯負責劇本,最初的一批成員擔任主演,還有其他同樣出自流星街的孩子,肩負道具、後勤、宣傳等等工作。

  如今,幻影旅團也成了小有名氣的巡演劇團,每次表演的門票都能順順利利地售罄,積攢下不少的資金。

  這些錢,除了成員們的薪酬之外,大部分都會用於購買物資,再由他們親自運回流星街。

  而「霍普先生」,是一名自由職業畫家,在偶然觀看了幻影旅團的表演後,被薩拉薩吸引。

  最近半年的時間,他都會追隨著自己的繆斯女神,跟在幻影旅團巡演的步伐後,一場不落地買門票欣賞演出。

  雖然本人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麼,從來不敢和薩拉薩正面接觸,但寄到幻影旅團、指名給薩拉薩的粉絲信件,都快要塞滿一整格抽屜了。

  幻影旅團已經沒人不知道這個名字了。

  不過,薩拉薩向來就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

  被庫洛洛·魯西魯這麼打岔後,她只是愣了一下,就坦率地、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霍普比庫洛洛笑起來要更溫柔!」

  「……誒?雖然是我先說的,但被薩拉薩這麼毫不猶豫地肯定,也還是有點難過啊。」

  像是傷心了似的,庫洛洛·魯西魯憂郁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我現在能夠理解了,難怪窩金他們說,是時候要找霍普先生『好好聊聊』了。」

  注意力被成功轉移,薩拉薩無語:「什麼『好好聊聊』啊,我看那些笨蛋根本就是只想拿拳頭問候別人吧!我都說了我自己處理就好了啊!」

  說著說著,她越想越覺得瑪奇說的對,男人(除了庫洛洛)都是不省心的笨蛋!

  薩拉薩把八卦忘到一旁,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要去找窩金他們。

  只留庫洛洛·魯西魯獨自留在原地,看著薩拉薩的背影,露出無辜純良的笑。

  ……看來啟程回流星街的時間,又可以往後順延半個小時了。

  他將口袋裡的白色舊手機重新拿出來,但沒有再打開,只是安靜地摸索著機身。

  因為反復看過太多次,甚至不需要刻意回憶,那封簡單的、躺在編輯頁面的未發送短訊,就已經十分清晰地復現在眼前。

  來自消失前的季黎老師。

  那一天,季黎老師和「小白臉先生」讓他和薩拉薩留在木屋裡,絕對不要亂跑,等他們探索完地下室再回來。

  庫洛洛等了很久。

  被咒印掩藏的木屋與世隔絕,時間失去了概念,他一邊安慰薩拉薩,一邊用自己的心跳計時。

  四萬兩千次的心跳,庫洛洛等了一整夜,從薩拉薩困倦睡著,到薩拉薩再度醒來。

  他讓薩拉薩去找大人過來。

  而在薩拉薩離開後,庫洛洛獨自進入了地下室。

  通過漫長到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階梯,地下室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塊刻了奇怪圖案的石頭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季黎老師,也沒有那個長大之後的自己。

  親自丈量完每一寸空間後,庫洛洛唯一找到的,就只是季黎老師曾經使用的白色手機。

  屏幕停留在短訊編寫的界面,看得出,大概是事出倉促,語法用詞都有錯誤,來不及修正。

  大意是,他們有急事要趕回家,不能繼續旅行了,很抱歉沒辦法當面道別。

  然後季黎老師有東西放在自己臥室床頭櫃的抽屜裡,讓他記得去看,不要擔心他們。

  【我相信,庫洛洛的話,一定可】

  短訊的最後一句,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可以什麼?庫洛洛·魯西魯不知道。

  但他仍然在等待,等待那個留下謎題的人,終有一日,會親自告訴自己答案。

  ——倘若那個「小白臉先生」的確是未來的自己沒錯,那麼,只要等下去,就一定還會再見到吧?

  10歲的庫洛洛·魯西魯這樣告訴自己。

  20歲的庫洛洛·魯西魯依然如此堅信。

  看了眼時間,推算薩拉薩應該差不多找完窩金他們的麻煩了,劇團「幻影旅團」的團長,微笑著收起手機。

  他與人流逆向而行,往同伴約定的地點走去。

  ………………

  …………

  ……

  早些年,庫洛洛·魯西魯以幻影旅團的名義,購買了一架私人飛艇。

  說是為了劇團去各地巡演添置的交通工具,其實主要原因,還是為了往返流星街運輸物資時方便。

  喜歡擺弄機械的俠客是駕駛員。

  但派發物資,就是所有人都要參與的大工程了。

  就算團長也不可以趁機偷懶。

  庫洛洛·魯西魯喜歡把自己的派發地點,定在學校附近,正好可以順便檢查一下,孩子們的狀況。

  日漸偏西,殘陽逐漸將雲染上火燒般的色彩。

  多虧了「小白臉先生」設計的產業轉型,流星街逐漸脫離了和Mafia的合作,也有余力改善惡劣的生存環境。

  如今的春天,不再是灰色的了。

  事情差不多忙完,庫洛洛·魯西魯正准備收工回去的時候,先前領完物資去撿垃圾的學生,卻忽然跑過來,說撿到了奇怪的人。

  由於外界依然持續向流星街傾倒「垃圾」,為了保證環境不進一步惡化,初步的清理工作,都由放學後的孩子們負責。

  按理來說,這些被外界拋棄的新人,是由養母負責照顧和介紹情況的。

  但庫洛洛·魯西魯剛好離得最近,又深受大家的信賴,學生就下意識跑來告訴他。

  庫洛洛·魯西魯喜提加班。

  跟學生一起去事發地的時候,他提了幾個問題,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

  陌生人,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干淨整潔的衣物,沒有攜帶武器,沒有攻擊傾向,看起來不善武,也不會說通用語,導致無法溝通更詳細的信息。

  唯獨最後一條,讓庫洛洛·魯西魯有些意外。

  畢竟,就是各地有自己的方言,但通用語作為唯一的官方語種,其流通範圍之廣,連流星街人都至少口語流利。

  不會說通用語的年輕女性,而且衣物整潔,身手一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是始終生活在閉塞的窮鄉僻壤,就是被人刻意培養成這樣的。

  專門飼養給富人玩樂的金絲雀嗎?

  理論來說,庫洛洛·魯西魯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

  腦子習慣性地開始轉動,他一邊跟上學生的腳步,一邊慢條斯理地思考起,要把這個人交給哪位養母比較好。

  畢竟,哪怕被眾人努力改善過了,但流星街的環境,對於這種被規訓過、失去了獨立能力的「玩具」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適應的。

  寵物離開了主人精心營造的游樂園後,死亡也是理所當然。

  希望那位小姐,最好有點自知之明,看清自己已經不再有資格恃寵而驕的事實。

  不然,要是給養母添了麻煩的話,他……

  「庫洛洛哥哥!到了!」

  學生的聲音,打斷了庫洛洛·魯西魯的思緒。

  他順著孩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有著一頭順直的黑發,肌膚白皙,唇角不笑也翹,天生就極具親和力,不像是被風雨磨礪過的樣子。

  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她撫平裙擺蹲下,與留下看護她的其他孩子平視,慢慢地咬字,又不停變換語調,似乎是在嘗試使用不同的語種。

  的確不是通用語,也並非庫洛洛·魯西魯所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

  也不怪,將她團團圍住的孩子們,會始終和她大眼對小眼,表情茫然。

  直到他們聽到了引路的學生,剛才鬧出來的動靜。

  像是看到了救星,孩子們連忙一窩蜂地往這邊跑過來,七嘴八舌地解釋,期待可靠的大人,能來幫助這個奇怪的姐姐解決問題。

  而庫洛洛·魯西魯看起來,卻比他們任何人都要不知所措。

  「……季黎老師?」

  他喃喃著,如同半夢半醒之人的囈語。

  *** ***

  那個瞬間,那聲音仿佛不屬於他。

  而屬於十年前,在地下室嘶啞了聲音,摸遍了每一寸空間,卻始終沒能得到回應的庫洛洛。

  作者有話說:

  我都要跨劇組給別人發季黎了,那庫洛洛lily怎麼也得整一個吧。

  不然,感覺就成了:在場的大家都有一個季黎了,只有一個人除外,小庫你猜猜看是誰啊【美式霸凌mp3】

  就是本來以為一章能搞定的,怎麼才寫到兩個人見面啊……

  我逐漸產生了不妙的預感。


第305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二)

  雖說,按照流星街默認的規矩,新人都應該由養母來負責照顧和引導,但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決定將這個人帶走。

  隨意扯了段聽起來大致合理的借口,他表示自己會負責接下來的事情,讓孩子們各自散去。

  他得以更近距離地,和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性獨處。

  用溫和得體的禮貌態度做偽裝,在靠近的短短十幾步距離內,庫洛洛·魯西魯迅速將對方從頭到腳地巡視了一遍,一項項核對情報。

  雖然輪廓長相很接近,像是長大之後的季黎老師,但不會通用語,沒有開過念,呼吸聲聞之粗淺,也不像是進行過訓練的樣子。

  而且,她不認識「庫洛洛·魯西魯」。

  似乎是因為孩子們全部離開,意識到不得不獨自面對身形比自己高挑許多、難以反抗的成年男性,她的神色,明顯變得緊繃和警惕起來。

  像弓起背、炸開毛,猶豫著要不要逃跑的流浪貓。

  完全符合普通人的行為邏輯。

  假裝沒看到對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的動作,庫洛洛·魯西魯拿出自己最擅長的討喜姿態——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這也是為什麼,只要他有意想要和誰打好關系,最後都往往能稱心如意的原因之一。

  庫洛洛·魯西魯先是把世界上使用的主流語言,都輪流說了個遍,確認對方真的一個都聽不懂之後,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故作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他沒有擅自拉進距離,而是用一只手指了指遠方,向對方做了個「跟隨」的動作示意。

  庫洛洛·魯西魯耐心地等了片刻。

  從出場開始,他這一派純然無害的表現,最終還是暫時贏得了對方的信任。

  年輕的黑發女性決定隨庫洛洛·魯西魯一同離開。

  庫洛洛·魯西魯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隔壁。

  可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安全考慮,在確認對方的身份之前,他都不會讓這個人輕易脫離掌控。

  剛好他當時為了圖清淨,選了一間左右無人的房間。

  而在庫洛洛·魯西魯,把隔壁房的鑰匙和兩把備用鑰匙都全部交出來後,對方的態度明顯松弛下來一些,笑容也更真心實意。

  雖然在他看來,牆壁和上鎖的門都和紙差不多脆弱,約等於不存在。

  不過,這個就不必告知她了。

  庫洛洛·魯西魯又連夜去了學校的圖書館一趟,把現存的各種流通文字和古文字的相關書籍,都借用搬來,讓那個人尋找能夠溝通的語言。

  他們的運氣不算太差。

  翻到第十三本的時候,對方一臉欣喜地站起來,把書攤開,湊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剛巧的是,庫洛洛·魯西魯此前稍微涉獵過一點。

  這種古文字的學習難度很高,而且有過記錄斷檔的經歷,比起被通用語取代的文字,那個古國流傳下來的餐飲文化,倒是更廣為人知……

  比如養母和薩拉薩就很喜歡。

  導致他對這種古文字,比起日常對話溝通,反而對食譜會用到的相關詞彙,更加熟悉一些。

  等幫忙翻譯完,養母和薩拉薩感興趣的「傳說中的料理」的食譜,他就理所當然地,失去了繼續鑽研這種古文字的熱情。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在這裡等著自己。

  書到用時方恨少。

  腦內迅速用有限的詞彙量,組織好措辭,庫洛洛·魯西魯進行了自我介紹,接著自然而然地,詢問起對方的名字。

  如同溺水之人總算抓住了浮木,那個人眼睛一亮。

  唇瓣翕合,他視線專注,看著鮮紅的舌尖抵住白齒,吐出了熟悉的字音。

  【——季黎。】

  年輕的黑發女性反手將指尖指向自己,慢慢地、認真地解釋。

  【我的。名字。季黎。】

  庫洛洛·魯西魯閉上眼睛,無聲地緩緩呼出口氣。

  ……是了。「季黎」這個名字的發音,本來就不在通用語的結構裡,所以才會顯得拗口,讓他們當初練習了好一陣才念對。

  他將這一條信息記下。

  見天色已晚,庫洛洛·魯西魯神色並無異常地,安慰了季黎幾句,想讓她先關門休息,明日再進一步為她解釋現狀。

  卻不料只虛掩上的門,突然被人從外大喇喇推開。

  是經瑪奇提醒,意識到自己被團長轉移話題,完全糊弄了過去的薩拉薩,轉成跑來來,進行嚴肅地抗議。

  「庫洛洛!你太過分了!你跟外面的人學壞了!竟然對自己人也用騙漂亮姐姐的那一套!」

  「對了,你怎麼不在自己的屋裡待著?我聽養母說,你剛才要了隔壁空屋的鑰匙和備用鑰匙,還買了點全新的日用品……你是要搬家嗎?住得好好的,干嘛……」

  但薩拉薩的話,沒能繼續說完。

  視線越過庫洛洛·魯西魯,落到神情驚詫、帶著些許不安的季黎身上,她瞬間沒了聲音,只能呆呆地望著。

  「……季黎……老師?」

  於靜默中,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不受控地往下落。

  庫洛洛·魯西魯輕輕嘆了口氣。

  將薩拉薩半抱半攬在懷裡,他帶著情緒失控的薩拉薩打算暫且離開。

  回頭想同季黎道別時,庫洛洛·魯西魯看到季黎不知所措,但目露擔憂地看著薩拉薩。

  她猶豫了一下,把桌上的紙巾和糖果(都是庫洛洛剛才臨時准備的用品),匆匆塞到薩拉薩的手中。

  聯系上下文,見二人舉動親昵,誤以為這是一對情侶的季黎,指了指自己和庫洛洛·魯西魯,瘋狂擺手,試圖自證清白。

  見薩拉薩抬頭懵懂地看著自己,終於不再哭泣,她這才松了半口氣。

  初來乍到,平白攤上一個「破壞小情侶感情」的罪名,那可也太冤、太倒霉了……而且,哭得好可憐的樣子。

  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季黎又指了指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女孩子,用食指指尖抵在唇角,溫和地,做了個「微笑」的動作。

  見狀,薩拉薩睜圓了眼睛,但在開口前,便被庫洛洛·魯西魯帶離。

  季黎揮手衝二人道別後,把門反鎖上。

  屋子裡倒是好不容易恢復了安靜,但她卻覺得混亂的腦袋還嗡嗡作響,根本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入睡。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空降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遇到的人,不會說普通話就算了,「hello」都聽不懂,不管怎麼想都很古怪吧?

  話說。那個名字很長記不住的好心人,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樣子。

  ……錯覺嗎?

  季黎覺得自己今天是睡不著了。

  但徹夜難眠的,也不僅僅只是她一個而已。

  一牆之隔,庫洛洛·魯西魯在自己的房間裡,向薩拉薩解釋了來龍去脈。

  他原本是不想這麼早就告訴別人的。

  畢竟,「季黎」是不是季黎老師,還存在太多說不通的疑點,現在尚無法確認,庫洛洛·魯西魯不想讓同伴獲得期待後又失望。

  那是很不好受的滋味,他很清楚。

  同樣這麼叮囑薩拉薩要暫時保密之後,他哄走了魂不守舍的薩拉薩,打亮夜燈,翻開了古文字的書籍。

  可庫洛洛·魯西魯也遲遲沒能看進去。

  聽著隔壁傳來的走動、嘆氣和自言自語,直到呼吸聲逐漸平穩,像征著主人累極睡去,那些如同圖畫一般的復雜古文字,才真正映入了他的眼中。

  守著那道微弱綿軟的呼吸,庫洛洛·魯西魯不斷翻動書頁,記下筆記。

  徹夜無眠。

  *** ***

  如果這才是夢。

  那麼「睡著」的話,夢會醒嗎?

  作者有話說:

  桀諾衣服上有「一日一殺」的漢字,而且也吃過中餐,我就當中文在獵人世界是存在的了!

  呃啊啊啊啊啊!怎麼番外越寫越長了!這不對勁!!!【吸氧】

  接下來的國慶假期,不想跑出去人擠人了……我努努力,看能不能恢復日更吧。

  ***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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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三)

  ——不是夢。

  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當季黎迷蒙地睜開眼睛,看到依然陌生的天花板時,已經不會再那樣失望。

  畢竟她都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足足呆了半個月有余。

  但洗漱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如假包換的自己,還是忍不住上手用力捏了捏臉頰,懷疑這場人生的烏龍劇,是不是不小心找錯了主角。

  就是說!不管怎麼想!按照獵人同人的套路!流星街都根本不需要她這種社會主義接班人來湊熱鬧吧!

  季黎之所以發現這件事,還多虧了把她撿回家的那個好心人。

  人美心善還有個漂亮女朋友(指薩拉薩)的好心人,在找到能和她溝通的語言之後,就用半生不熟但極速成長的漢字,開始教她認通用語。

  學到現在,季黎覺得對方的中文,已經比她的通用語還流利了。

  在學習的過程中,她也認識了很多奇怪但好心的當地人。

  除了好心人的漂亮女朋友(薩拉薩),還有一個愛穿和服式短打浴衣的女孩,看起來雖然很高冷,但偶爾笑起來的樣子,超級可愛。

  而且,對方的針線活特別好,似乎是服裝設計師的樣子。

  或許出於是職業病的習慣,那個女孩非常熱衷於給她送衣服、幫她打扮,不收取任何費用或是酬勞。

  不過就算對方要收,她也拿不出來就是了……

  由於語言不通,暫時找不到打工機會的季黎,便努力在別的地方,盡量有所回報。

  她一直覺得自己更年長一些,自認是女孩子們的姐姐。

  直到一日,季黎有幸看到,會主動低下頭,乖乖讓自己摸頭誇獎的女孩子,一拳把快兩人高的肌肉壯漢打飛十米開外。

  當時她也只是單純震驚,這個地方的武德充沛程度,以及人均戰鬥力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但隨著通用語水平的日漸提升,季黎學到了更多的詞彙。

  比如,這個地方叫「流星街」,撿回她的好心人叫「庫洛洛·魯西魯」,服裝設計師叫「瑪奇」,總是莫名蠢蠢欲動、摩拳擦掌想打她一頓的可疑男人是「窩金」、「信長」、「芬克斯」。

  而他們共同創立的劇團,名為「幻影旅團」。

  季黎:?

  季黎:???

  注意到季黎異常的表情,庫洛洛·魯西魯細心地及時停下來,用幾乎沒有奇怪口音的中文,微笑著詢問。

  【嗯?是有什麼沒理解的東西嗎?】

  革新依照「小白臉先生」留下的方案書,已然穩步推進;環境治理得到初步成效的流星街,也擁有了金色的陽光。

  金色的燦爛光輝,透過教會藏書室的玻璃窗戶,投落到黑發青年的身上,似乎也有幾分格外的偏愛。

  他眉眼溫和,是那種初次見面,不需要說話或是進一步接觸,就會天然讓人產生好感的類型。

  額頭白皙光潔,看不到深色的十字刺青。

  更難以將其與原著中,殺人如麻、將窟盧塔族幾乎屠戮殆盡的A級犯罪團伙的頭目掛鉤。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咽下滿腹的困惑和衝擊。

  她又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空白的額頭,收斂好情緒,認真地搖了搖頭,用通用語否認。

  ……或許,這裡只是哪個,不同於原著,幸運地達成了完美HE的平行世界呢?

  和記憶對不上的地方實在太多,比起懷疑和排斥,季黎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見、親自接觸後,所得出的判斷。

  她比預期中更快地,適應了這個「熱情團結流星街,友善好客小劇團」的設定。

  不能否認,經常跟她打交道的庫洛洛·魯西魯、薩拉薩和瑪奇三人,占了很大的因素。

  季黎實在察覺不到任何威脅或是冰冷的感覺。

  不如說,靠近得太輕易,尤其是薩拉薩,簡直像路邊會遇到的搖尾巴小狗,反倒讓她有點擔心兩個女孩子會不會被壞人騙……

  庫洛洛就算了,那個人看起來比較像騙女人的一方。

  紛雜的思緒越飄越遠,季黎用冷水潑臉,收攏回心神。

  溫差凝結出的水霧覆蓋在鏡面上,薄薄的一層白,模糊了鏡中的倒影,將真相束縛在迷霧後。

  她用指尖在大概是人臉的位置,畫了個簡單的笑臉。

  【真了不起!又多活了一天!會呼吸就已經很厲害了!……嗯,要是能把通用語學會的話,就更厲害了!】

  用中文自言自語著,季黎衝面目模糊的自己彎眼笑。

  新的一天開始了。

  窗外才蒙蒙亮,她便拿著學習筆記和庫洛洛·魯西魯給的鑰匙,往教會的藏書室那邊走。

  似乎是最近有什麼事要忙,庫洛洛·魯西魯跟她請了假,然後規劃了學習安排,讓她看情況,先暫時自習一段時間。

  學校的話,孩子們比較活潑,不容易靜下心來,所以就把教會藏書室的鑰匙借給她,讓她隨意使用。

  在去藏書室的路上,季黎時不時就要停下,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俠客與瑪奇今天剛好同行。

  目送季黎離開的背影,俠客單手環胸,另一只手撐著側臉,遲遲沒有收回目光。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瑪奇斜了他一眼,憑直覺一針見血。

  俠客立刻睜圓了眼睛,後退一步,一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

  他強烈抗議:「我哪有!原來我在瑪奇你心目中,就是這麼一個糟糕的形像嗎!」

  「嗯。你是很糟糕。」瑪奇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所以,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鼓著臉盯了同伴一會兒,俠客孩子氣地撇撇嘴,沒再圍繞這個話題進行異議。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頭逐漸被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說起來,這個故事還是季黎老師講給我們聽的呢。我記得,當時我們就爭論不休,沒有一個能說服所有人的結論。」

  「所以,我到現在還是心存疑惑。」

  雙掌合十地向內一拍,發出一聲脆響,俠客眉眼彎彎,笑容一如金色的陽光般燦爛,祖母綠似的眼睛,卻陷入了更晦暗的深處。

  「……完全沒有記憶的陌生人,還可以被稱呼為『季黎老師』嗎?」

  明明用著那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的臉,看過來的眼神卻是陌生的,而且還什麼技能都不會,弱小得可憐,根本就像塊灰撲撲的石頭。

  可以說,除了那張臉之外,根本和「季黎老師」沒有半分相似。

  反而很容易被惹得火大。

  這就是為什麼,除了庫洛洛·魯西魯、薩拉薩和瑪奇之外,幻影旅團的其他成員,並沒有輕易向這個人靠近。

  就像當年的那道題一樣,大家各自都存有不同的想法。

  「雖然情感上,我是很相信瑪奇你的直覺啦!但是……果然,理智上還是覺得說不通。」

  俠客做出了左右為難的苦惱表情。

  再一次確信,男人(除了庫洛洛)都是不省心的笨蛋,瑪奇瞥了他一眼,沒興趣跟笨蛋辯論。

  「哦。那你繼續思考吧。加油。另外——適可而止。要是薩拉薩找你麻煩的話,我會幫她的。」

  丟下半是警告半是提醒的勸誡,瑪奇便自顧自加快腳步,不願繼續和笨蛋呼吸同一片空氣,怕被傳染,先一步離開。

  俠客則停下步伐,笑眯眯地衝瑪奇揮手道別。

  今天的天氣特別好,陽光也好,曬得人懶洋洋的,是個很適合出門的好日子。

  他迎著晨光,愜意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腳下一轉,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

  …………

  ……

  把書反扣在桌上,季黎看著藏書室的天花板,念經似的,反復默背剛才劃過線的生詞。

  高強度的學習總是枯燥的,但生活所迫,不學不行,她恐怕高考那陣都沒現在這麼努力。

  其實就庫洛洛·魯西魯所說,季黎學得已經很快了,是個不用老師操心的好學生。

  但有他本人那口日漸標准、拿去考級都問題不大的普通話在前,有了標准和對比,季黎很難相信他的說辭。

  總之,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畢竟她也不可能,一直接受別人的救濟……如果不學好通用語的話,她連自力更生都做不到。

  季黎學得昏天黑地。

  卻在某個間隙,她聽到了窗外傳來的動靜。

  一開始還以為是鳥雀之類的小動物,偶然撞到玻璃上之類的插曲,但「咚咚咚」的、富有節奏的聲音,卻並沒有消失。

  覺得不對,季黎遲鈍地往窗外看了眼,這才看見了金發碧眼的娃娃臉青年。

  她知道俠客。

  之前,俠客也有過來藏書室,協助庫洛洛·魯西魯一起教她。甚至於,俠客現在都能說上幾句普通話了。

  身邊的天才實在太多了,讓學渣時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因為也算是半個熟人,季黎沒多想,以為俠客是有事情找自己,便快步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

  「俠客?怎麼了?是……誒?!」

  ——在季黎附身詢問的時候,俠客卻趁機扣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松松地將她托舉過窗台,轉移到外面。

  可能連一秒鐘都沒到的功夫,季黎就踩到了教堂外的草坪上。

  她驚得呆住,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只能眨著眼睛,茫然地看著這個絲毫不心虛,還一臉討喜笑容的青年。

  「你看吧,今天天氣真的特別好!很適合出去玩!而且,要是一直學一直學,不讓大腦好好休息的話,反而效率會降低的。」

  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俠客低頭看著懵懂的、比他瘦小、能被自己輕易擺弄的季黎,晃神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綜上所述!現在開始,季黎就被我綁架了哦?」

  俠客理直氣壯地這麼說。

  作者有話說:

  完蛋了,這個番外真的越寫越長了……

  國慶期間反正不打算出門,努力一下,湊湊日更。

  我都日更了!你們要記得來看啊!不許養肥我!!!【亂叫】

  *** ***


第307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四)

  季黎被俠客「綁架」了。

  由於幻影旅團的那架私人飛艇,動靜太大了,為了符合綁匪該有的、緊張刺激的非法氛圍,俠客決定去偷用同伴的機車。

  他本來是想「借」飛坦的那輛。

  因為飛坦對自己的這些小愛好,舍得花錢的同時,也很樂意花時間去鑽研,機車被捯飭得那叫一個拉風。

  可惜,等俠客去實地偵察的時候,發現車位竟然是空的。

  最近剛剛結束完一趟巡演,正是幻影旅團自由活動的休假期,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留在流星街。

  眼饞許久了的俠客,只能唉聲嘆氣,遺憾地選擇了旁邊那輛屬於芬克斯的機車。

  由於飛坦和芬克斯的關系很好,兩個人的住所離得不遠,車庫也索性並到了一起,空間還更大一些。

  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鐵絲,俠客沒有一絲遲疑,手指靈活得,三兩下就撬開了車鎖。

  一整套動作看起來入行雲流水,操作相當熟練。

  作為被挾持的當事人,季黎全程無語旁觀:……你小子!整天笑眯眯的!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啊!

  越看越覺得這事情不靠譜,怕回頭失主連坐了自己的責任,季黎看了眼正在調試機車的綁匪,悄咪咪地往外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她深吸一口氣,正准備伸張正義,讓倒霉失主快來抓偷車賊的現行。

  引擎的轟鳴聲卻響了起來。

  季黎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結束了調試工作,已經戴好黑色頭盔的俠客,看不清表情,只有些許金發堆在頸側。

  他跨坐在線條輪廓剽悍的機車上,又沒了那張成天笑容不離的親和面孔,乍一眼看上去,竟有些陌生,不再像陽光開朗大男孩的人設。

  而多一種冷硬的、野性的、富有侵略性的危險感。

  潛意識中,自我保護的本能敲響了警鐘,季黎遲疑了那麼一下。

  但就是慢的這半拍裡,俠客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

  充斥著蠻橫力量感的機車,像是撲食的猛獸,向季黎徑直衝來。

  才短短幾米不到的距離,在這樣的加速度之下,根本不夠讓身體及時做出反應。

  季黎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條件反射地用手擋在腦袋前,緊緊閉上眼睛!

  風聲呼嘯而至。

  咫尺間,她仿佛隱約聽到了,掩蓋在引擎轟鳴聲下的輕笑。

  ——隨後天旋地轉。

  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下一秒,季黎發現自己坐在機車的後座上,甚至連頭盔都被幫忙摁上了。

  「那邊離流星街稍微有點遠,不開快點的話,就沒辦法當天去當天回了。」

  因為帶了頭盔,俠客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那股輕快的語調還是依舊。

  他貌似好心地提醒:「所以,絕對不可以松手哦?」

  人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懵懵懂懂的季黎,下意識按照提醒去做,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問題。

  ……俠客他,有機車駕駛執照嗎?

  而一牆之隔的公寓。

  機車的真正主人,因為昨晚熬大夜打游戲,現在還根本沒有起床。

  但身為身手不俗的念能力者,就算睡得再迷糊,芬克斯還不至於連引擎那麼大的轟鳴聲都聽不見——為了出場自帶音效,效果足夠拉風,他和飛坦都特意卸了□□。

  感覺這個聲音有點耳熟,芬克斯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下。

  然而,想起早些時候,飛坦出門時,有過一次差不多的動靜,他便想當然地以為,是對方回來了。

  速度還挺快。哦吼,不知道這次要被拍多少罰單。

  芬克斯幸災樂禍地繼續倒頭大睡。

  ………………

  …………

  ……

  好消息:兩個人都手腳健全地抵達了目的地。

  壞消息:全程油門踩到底,超速飆車,而且俠客真的沒有機車駕駛執照。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說得就是這種法外狂徒啊!

  落地的時候還有點腿軟,季黎等俠客停車的時候,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冷靜地走到旁邊的警察署門口。

  在裡面的值班警察出來詢問前,俠客倒了一籮筐好話,可憐兮兮地賠著笑撈走了季黎。

  他的確是帶季黎出來玩的。

  這裡是納姆市,離流星街最近的城市之一,算是西裡爾家族的根據地。

  也是當初季黎老師宣稱要占據流星街,應戰各方Mafia的地方。

  自那以後,包括納姆市在內的幾個周邊城市,都和流星街建立了合作關系,俠客也常被叫來幫忙談判和采購物資。

  所以,納姆市裡的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如數家珍,講起來頭頭是道,算是一個稱職的向導。

  見對方真的是出於好心,季黎很難再板起臉來。

  她漸漸地,開始欣賞周遭的景色,臉上也有了些放松的笑意。

  從空降到這個世界以來,半個多月的時間,季黎都保持著高強度的學習,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不敢有半分懈怠。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她迅速感到了疲憊。

  雖然季黎沒有說出口,但俠客很快就主動提起,差不多是時候准備回程了。

  不過,因為他還有點東西想買,便問季黎能不能在公園路邊的長椅坐著休息一會兒,等他一下。

  季黎自然應允。

  「……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誤你的時間了?」

  抿起唇角笑了一下,她帶著點歉疚,真誠坦率地表達謝意:「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謝謝你,俠客。」

  季黎暗下決心:如果俠客今天超速被罰款了,或者之後被倒霉失主抓去痛罵,她……她也需要承擔百分之五十的責任!

  錢的話,不行就先找薩拉薩或者瑪奇想想辦法吧!

  反正她都記清楚了,等回頭找到工作之後,還有庫洛洛的那份,該還的都得還上。

  在心裡大概算了一下數字,上輩子連花唄都不開的季黎,頭一次體驗到了欠錢的坐立不安。

  正算賬算得心滴血的她,自然忽略了俠客短暫的沉默。

  頂著這樣真摯的目光,雖然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東西,但俠客還是不禁反思了一下,他是不是有點太糟糕了。

  啊。不妙。要是讓薩拉薩她們知道了,他可能真的要被瑪奇拿念線吊在學校門口了……

  好在演員的表情管理沒有下線,他摸摸鼻子,克制住那點突然而至的心虛,把藏在身後的那杯咖啡遞給季黎。

  「天有點涼了,不喜歡喝的話,拿著暖暖手也行——那就麻煩你在這裡稍微等我一下。記住,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走掉哦?」

  相當紳士貼心的舉動。

  而一路上婉拒各種投喂的季黎,盯著咖啡,只想到自己本就赤字的賬單上,現在又要雪上加霜一筆了。

  「知道啦、知道啦。」她有氣無力地拖長尾音,「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比俠客還要年長一些誒!」

  俠客就裝模作樣地在那裡左看右看了一會兒,表情嚴肅:「是嗎?看起來不太像啊。」

  這人就是欠得慌,真是不能對他多好聲好氣幾句話!

  季黎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拳,把他往遠處推,眼不見為淨。

  順著這股力道,邁動步伐,俠客的背影漸漸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季黎獨自坐在長椅上,掌心攏住咖啡杯。

  剛出餐的咖啡正是滾燙,散發出綿長的溫熱,烘暖了夜色下微涼的指尖。

  聞起來很香。

  她抵擋不住誘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卻還是無法接受這種夾雜了酸澀的苦味。

  季黎喜歡甜的東西。

  但秉持著種花家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浪費是不能浪費的,她還是皺著臉,小口小口地努力消滅。

  就像寫作業,當人對一件事產生抵觸心理時,其他一切事物都會顯得格外有趣。

  季黎開始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周遭。

  由於納姆市和無人荒漠區接壤,地處偏僻,交通運輸困難,幾乎沒有什麼商業企劃會願意往這裡發展。

  雖然基礎建設大體上齊全,路燈也做到了基本覆蓋,但這個時候,還出來走動的居民就不太多了。

  換個角度來說——這裡也很適合做些非法的,不能擺到明面上的地下買賣。

  畢竟,西裡爾家族和「季黎」的契約,僅限於不把手伸進流星街,而不是金盆洗手,轉型去當守法公民。

  這座城市是屬於Mafia的。

  ………………

  …………

  ……

  隨著季黎的努力,杯壁上的陰影線一點點降低,咖啡的熱度也在逐漸消散,不再給予暖意的支撐。

  沒有抱怨尚未回來的俠客,季黎放下咖啡杯,想站起來跺跺腳、活動活動身體。

  卻在此時,她聽到了哭聲。

  作者有話說:

  芬克斯:車車,我的車車,也是俠客你小子play的一環嗎jpg

  *** ***


第308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五)

  一下疊著一下的尖細哭聲,似乎屬於年幼的小孩子,還摻雜著些許含糊的嗚咽。

  在寂靜無人的公園裡,仿佛什麼恐怖電影的開頭。

  季黎下意識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長椅邊上。

  俠客給她挑的位置很巧,周圍剛好種了一圈觀賞矮叢,前後又不靠近通道,只要蹲下來,就能藏進遮蔽的陰影中,不容易被人發現。

  屏息凝神,季黎透過枝葉間的縫隙,謹慎地向聲音發出的源頭窺伺。

  公園靠近邊緣的樹蔭小道上,一對行色匆匆的男女,正拖拽著一個小孩子,強行往前走。

  似乎是停車場的方向。

  小孩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左右的樣子,話也說不太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在哭喊著「不要」、「爸爸媽媽」之類的。

  雖然也可以理解成是小孩子在鬧脾氣,但季黎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算是這樣,動作也未免太粗暴了……這種人,成為父母之前居然不用考試,真的是。

  如果可以,季黎倒是挺想把自己那些壘起來快有半人高的《幼兒心理學》、《教育學基礎》、《教育的本質》等課本,拍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建議熟讀背誦。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出聲提醒一下時,小孩子由於過於用力掙扎,狠狠摔了一跤。

  她脫口而出的低呼,被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所掩蓋。

  中年男人不耐煩地咒罵了一聲。

  左右張望了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跟旁邊的女人配合,給小孩灌下了什麼。

  不多時,小孩子的哭鬧聲迅速平息,也完全不再掙扎了。

  中年女性將其抱在懷裡,與同伴繼續匆匆往停車場的方向趕去。

  這就顯然不是什麼「小孩子跟家長鬧脾氣」的範疇了。

  ——綁架?拐賣?

  由於流星街變成了團結友愛、民風淳樸的版本,季黎這輩子對「違法犯罪」的全部理解,都只單純依托法制新聞頻道的報道。

  原本僅僅活在白紙黑字上的壞人,頭一次具現化成了近在咫尺的真實,她一時間不由愣住。

  心髒在狂跳,回過神來之後,季黎的第一反應,就是手忙腳亂地翻挎包,想打110報警。

  直到看見挎包裡少得可憐的物品後,她才意識到,因為今天原本只打算在藏書室自習,出門時根本就沒有帶庫洛洛給自己的通訊器。

  畢竟,在這個世界,她也沒有什麼想要主動聯絡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真的帶了……獵人世界的警察熱線,應該也不會是110吧?

  眼見那兩個人就要挾持著小孩從視野消失,季黎腦子亂成一團,只胡亂地閃現過一些碎片。

  一會兒是俠客介紹納姆市時,曾語帶驕傲地提起過,外面的監控系統遠不如流星街的完善,是他負責維護的項目。

  一會兒是之前看過的各種人口拐賣新聞的慘狀,不乏死傷、身體殘缺的案例。

  在幾乎不存在什麼公共監控系統的納姆市,如果讓他們就這麼開上車逃跑,警察之後能再追上的幾率,可以說是相當渺茫。

  ——怎麼辦?

  抬頭環顧公園四周的情況,她再次低頭,迅速確認了一遍挎包裡所有的隨身物品。

  咬咬牙,季黎把裝有消毒清潔酒精的小瓶子打開,然後抬手就是往頭上一澆!

  揉亂了頭發,用袖子擦臉,讓布料同樣浸潤酒精的刺鼻味道,再胡亂把衣服扯得凌亂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往二人剛才逃離的方向衝去。

  而在那對中年男女看來,就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失意女醉鬼,纏上了他們。

  渾身酒味、形容狼狽的季黎,步履踉蹌地撲過來,徑直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就開始嚎啕大哭。

  「……庫洛洛你這個挨千刀的渣男!明明有老婆孩子了,還來招惹我!你好狠的心!」

  明明心髒在怦怦跳得抽痛,但好像大腦卻冷靜得異常。

  沒有時間去搞什麼創新,季黎翻出記憶裡的「王爺,您把王妃吊在城牆上已經三天了」和「少爺,夫人的子宮取了,孩子是您的」,開始即興表演,怎麼狗血怎麼來。

  她嗓子都扯得生痛,喉嚨裡泛起火燒火燎的灼燒感。

  不過,季黎的目的也達到了。

  公園停車場的牆,是那種鏤空的鐵絲網,再外側就是馬路,附近還有一小片生活區,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光。

  就算是二次元,普通人或許會害怕面對壞人、不敢出手相助,但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熱鬧和八卦。

  開始有路過的行人,隔著鐵絲網,在附近駐足圍觀。

  遠處的居民樓,甚至還有三三五五的人,端著碗,打開窗戶,就站那邊看邊吃。

  在同伴看好戲的目光下,中年男人的臉色鐵青。

  因為季黎一上來就喊了別人的名字,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個被渣男甩了,然後喝多了撒酒瘋的醉鬼。

  可即便他說了,醉鬼也完全聽不懂人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肆無忌憚地撒潑耍橫。

  他倒是想一腳把人踹遠,可偏偏周圍聚集了一批吃瓜群眾,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這裡,實在不好做得太出格。

  隨著人越聚越多,遲遲沒有散場的趨勢,同伴也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給了中年男人一個催促的眼神,她抱著孩子,走向鐵絲網,賠著笑拜托大家不要干涉他們自家的事情。

  而趁著吃瓜群眾的注意力被轉移,中年男人背對著人群,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槍。

  「臭婊子!我才不管你是真瘋還是裝瘋……再敢嚷嚷一聲,你試試?」

  一手捂住季黎的嘴,另一只手借著身體的遮掩,將槍口壓在季黎的後腰,他裝作哀求帶哄的口吻,打開車門,想把季黎硬拖進車裡。

  無法求救,季黎發出含糊的嗚咽聲,雙手本能地,扣在男人捂著嘴的那只手上。

  薩拉薩前不久剛替她做過美甲,淡粉色的、貼上了花瓣裝飾的長指甲,在男人的手背上劃下幾道紅痕。

  而季黎已經被逼到了車門邊,只差一步,就會倒進一片漆黑的車廂內。

  成功勸散吃瓜群眾的女性同伴,也抱著孩子往這邊走來。

  抹去佯裝出來的惺忪醉意,季黎睜大眼睛,深呼吸,在心理倒數計時。

  五。四。三。二。

  ——在她數到「一」之前,倒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熟悉輪廓。

  「哦?我倒是不知道,團長他私底下的感情故事,竟然這麼精彩。」

  飄逸的深藍色短發,遮口且有著骷髏圖樣的黑色鬥篷,狹長的金色眼睛於眼尾處斜斜上挑。

  單手拎著印有游戲海報的紙袋,飛坦一只腳踩在中年男人的腦袋上,側身看向季黎,似笑非笑。

  「演得還挺像。」

  雖然說話陰陽怪氣,看起來分明是個十足的大惡人,但在飛坦出現的那瞬間,季黎松了口氣。

  賴以支撐的勇氣突然放松,她脫力地往下一倒,坐在地上,好像猝不及防,又仿佛是出於信賴,呆呆地仰頭看著飛坦。

  這尊真正的大惡人來了,那就沒小惡人什麼事了。

  女性同伴還想舉槍威脅飛坦,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整個人擊飛到鐵絲網上,瞬間陷入了昏迷。

  而她脫手松開的孩子,被飛坦踢過去的中年男人的身體,接了個正著,安全落地。

  這一切所花的時間,還不過眨眼功夫。

  飛坦連頭都沒轉,只是低頭打量了狼狽的季黎片刻,最後視線落到了那雙精美的長指甲上。

  指甲內側漏出了些許,混有凝固血液的粉末。

  聯想到,自己踩下中年男人的時候,分明沒有用力,打算留一個招供的,對方卻已經先一步昏迷的事實。

  飛坦瞬間了然。

  「薩拉薩給你准備的藥麼。」唇角一挑,他饒有興趣地雙手環胸,「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季黎瘋狂擺手否認,生怕這位大爺扭頭就走。

  她一邊迅速概述前因後果,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飛坦的反應。

  季黎對這個世界的飛坦,其實很不熟悉——或者說,他們兩個只是打過幾次照面的陌生人而已,甚至都沒怎麼說過話。

  從薩拉薩偶爾的只言片語來看,就算飛坦不像是原著世界那麼危險,但毫無疑問,也是個脾氣暴躁、性格冷酷的家伙。

  總之,不太好相處。

  沒想到剛好來納姆市買新游戲的飛坦,路過的時候,竟然還會順手出面幫她,季黎大受震撼。

  感覺是看在庫洛洛、薩拉薩和瑪奇的面子上吧。大概。

  所以季黎的態度更加謹慎。

  但飛坦對這種事情興致缺缺,聽完後,雖然沒扭頭就走,但也只是問季黎打算怎麼處理。

  這已經是比較好的預期了。

  季黎松了口氣:「那就報警吧?這個孩子應該也是當地人,讓警察來幫忙找父母的話,應該比較快。」

  沒打算用這些小事消耗飛坦的耐心,她向飛坦借通訊器,打算自己來打這通電話。

  但不知道為什麼,飛坦明明都已經把手機拿出來了,卻忽然反悔,將其捏在手心裡。

  「不怕嗎?你。」他問。

  「藥粉要接觸血液才能起效。對方有兩個人,還都持槍。如果他們還有幫手,如果我沒出現,你就要跟那個小鬼一起被賣掉了。」

  「啊。看你的樣子,恐怕連『被賣掉』代表著什麼都不知道吧?我想想,暗娼只是最溫柔的。如果找對了買主,器官買賣還挺賺錢的。」

  俯下身來,飛坦貼近了季黎的臉,語調緩慢,如果忽略掉內容的話,甚至聽起來有些溫柔。

  但言語中潛伏洶湧的惡意,令人窒息。

  「——真遺憾,在我們的這個世界,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東西。」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

  「嗯,那個,所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憑本能把飛坦的話自行翻譯了一下,不然這個天可能聊不下去了,她用食指撓撓臉頰,訕訕地笑了笑。

  「其實,也不是不怕啦。只是事態緊迫,他們如果就這麼跑掉的話……然後,感覺好像我剛好可以點什麼?」

  季黎身上不只有藏在薩拉薩的藥粉。

  因為初來乍到的那一會兒,有奇怪的人出現,總想要跟她打架,雖然被庫洛洛等人阻止了,但以防萬一,他們也有特意准備一些方便實用的小道具。

  而且本來,季黎扯著嗓子那麼表演,也是指望能不能有吃瓜群眾把路圍住,或者受不了嘈雜的人,以「擾民」或者「挑釁滋事」之類的理由,幫忙給警察報警。

  結果沒想到,獵人世界的人雖然很愛看熱鬧,但在這方面,還是很種花家的行為模式有所差異。

  季黎默默記下這一條。

  不過,另一個同樣的原因是:她知道,如果今天什麼都不做,如果警察真的沒有找回那個孩子,她一定、一定會後悔。

  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用有限的通用語,季黎努力組織措辭,磕磕巴巴地解釋完,希望飛坦還是能發發善心,把手機借自己。

  結果那位大爺徹底把手機放回口袋了。

  「看來,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是你才對。」

  又是一通陰陽怪氣,飛坦衝季黎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跟上。

  「這裡是Mafia的地盤,就算你現在報警處理也沒什麼用。跟我去個地方。」

  可季黎卻遲遲坐在原地,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跟飛坦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她尷尬地舉起手,小小聲解釋:「……腿、腿軟了。」

  飛坦詭異地沉默片刻後,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雖然是大惡人氣質,但笑得超愉快,甚至配上那張陰柔精致的五官,還有點賞心悅目。

  唯獨當事人季黎敢怒不敢言。

  干嘛啦!他們向來奉公守法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是這樣的!哪個普通群眾這麼搞一遭還能活蹦亂跳的啊!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季黎埋頭四處扒拉,試圖靠手臂撐著汽車借力,自己站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琢磨好,人卻忽然雙腳離地,甚至直接飛上旁邊的居民樓。

  季黎:?

  「等等!那個被灌藥的小孩子還躺著呢!人販子也還沒綁起來!槍還沒沒收!被撿走了怎麼辦!等等等等,我——」

  飛坦不耐煩地咂了咂舌:「再吵把你丟下去。」

  季黎安詳閉嘴,把剛給飛坦加上去的五十分,先狠狠扣三十,再扣二十。

  ………………

  …………

  ……

  等飛坦帶季黎飛檐走壁,徹底離開視線範圍後。

  全程都一直安靜蟄伏在陰影裡的人,這才邁著輕快的步伐,從拐角的遮掩中走出來。

  通道兩側配置的路燈都已經被先一步破壞,缺少光線照亮的停車場,頓時陷入一片難以看清的黑暗中。

  就算還有戀戀不舍的吃瓜群眾向這邊眺望觀察,也會受限於不良的視野,什麼都看不仔細。

  而他絲毫不受影響,精准地徑直來到陷入昏迷的三人身邊,俯身取下了藏在衣領內、深深扎入皮膚肌理的天線。

  「哎呀,我說機車怎麼少了一輛,飛坦竟然也剛好來納姆市買新游戲……這下可真的不妙了。」

  一只手撐著臉,俠客狀似苦惱地嘆氣,一邊把小孩拎起來,先塞到車廂的軟座上。

  然後,他看向地上模樣凄慘的那對中年男女,露出了陽光開朗的笑容。

  「演出辛苦啦——作為報酬,接下來,要怎麼處理你們比較好呢?」

  作者有話說:

  因為是達成完美結局的if線,所以角色性格都會跟原著有一點偏差,不然邏輯說不通……

  不過核心還是不變的啦!

  就像俠客選擇用同樣的戲碼(兒童拐賣)來測試季黎。

  而無論是否擁有強橫的力量,雖然方式方法不同,季黎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季黎沒有變成女王蟻的話,她應該會比較靠近這個番外的性格吧。

  因為尚未被命運磨礪。

  *** ***


第309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六)

  季黎覺得,和飛坦的乘坐體驗一比,過山車都顯得還是太保守、太低齡了。

  現在她的腿更軟了。

  至於飛坦所謂的目的地,竟是一處看起來相當豪華的大洋房。

  哪怕不清楚屋主是誰,但光是門口站了好幾排的黑西裝壯漢,就足夠讓季黎望而卻步。

  季黎剛想詢問飛坦要做什麼,一扭頭,就看見這位大爺一腳踹開門,然後理直氣壯地,讓黑西裝去把他們的主人喊出來。

  如果不是飛坦用了「他們的主人」這個詞,季黎都快要誤以為,這就是飛坦自己家。

  更恐怖的是,滿臉寫著不好惹的黑西裝壯漢,在看清擅闖者長相的瞬間,仿佛看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惡鬼。

  對方竟然沒有任何異議,就忙不迭地照做了。

  甚至還殷切地將他們引導會客廳,讓漂亮的女僕小姐姐奉上熱茶。

  季黎呆呆坐在超奢華的歐式天鵝絨沙發上,第一次體驗到欺男霸女的惡棍待遇。

  ……她怎麼越來越不信,這個世界的幻影旅團只是個小劇團的設定了呢?別是庫洛洛又在忽悠她吧?

  正當季黎開始思考,以後警察抓她的時候該怎麼辯解,就聽到飛坦示意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等他回來。

  他自稱要去給停車場發生的事情善後。

  才剛被俠客這麼走過一趟流程的季黎瞳孔地震:又來?!

  已經不太相信自己今天的運氣了,她極力推銷本人有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支持隨身攜帶功能,絕不礙事。

  卻被飛坦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這裡很安全。要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你直接跟他們提要求就行了。」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開了會客廳的窗,似乎連門都不准備走了,打算直接翻窗跑路。

  想起那幾十個人高馬大、一拳一個自己的黑西裝壯漢,季黎內心崩潰,實在忍不住,抬手揪住了飛坦鬥篷的一角。

  她欲哭無淚:「我都不知道這是哪裡!等下人來了,我怎麼說嘛!」

  季黎急得,口吻中都帶上了些委屈的意味,眼巴巴地瞅著飛坦,祈禱能喚醒這位大爺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人性。

  飛坦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隨後抽走自己被攥住的鬥篷,又將一直拎著的游戲紙袋拋到季黎懷裡。

  「這裡是西裡爾家族的大本營。什麼都別解釋。微笑,然後直接下命令。他們會照做的。」

  「——如果是你的話。」

  因為下半張臉被鬥篷的領口遮住了,季黎看不清飛坦的表情,只能從語氣中,勉強猜測他的心情不錯。

  不等季黎有機會再開口,飛坦轉瞬間便從窗口消失,只剩下被風吹起的深紅色簾幕。

  卻在此時,會客廳的門被推開了。

  聽聞「那個人」的學生、幻影旅團最難搞的飛坦,不知為何殺了過來,人都已經換上睡衣的巴尼·西裡爾,不得不換好正裝,火急火燎地往會客廳趕。

  這些年,因為和「那個人」簽訂的契約,掌控納姆市的西裡爾家族,也沒少跟流星街打交道。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巴尼·西裡爾大體上還是自信的。

  直到他看到了似曾相識的背影。

  心髒條件反射地開始緊縮,耳邊仿佛聽見了子彈殼落地的脆響,他一時間大腦空白,任由那場噩夢裹挾。

  對方卻先一步動了。

  她半側過身,成長之後、更凸顯女性柔美特征的面孔,在微笑時,幾乎與當年那個以一己之力擊潰Mafia家族聯盟的大殺神,重疊到了一起。

  「晚上好,西裡爾先生。」

  她同樣這麼打了招呼。

  ………………

  …………

  ……

  另一邊。

  等飛坦獨自回到停車場的時候,中年男女和那個孩子都已經消失不見。

  留在原地的,只有低頭擺弄手機的俠客。

  是俠客先向他揮的手。

  「哎呀,飛坦真巧呀!沒想到你今天也到納姆市來了。謝謝你幫忙把人引開。這裡我都處理好啦。」

  「那對本來就是貨真價實的人販子,臨時被我借來演出的。按照季黎的想法,人已經到警察署那邊去了。」

  「至於小孩子,雖然納姆市的警察特別沒用,不過,我給了一些額外的情報,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的父母吧。」

  飛坦臉色稍霽。

  雖說對「外面的人」缺少認同感,但由於流星街過去的遭遇,尤其是薩拉薩也曾險些消失,人口拐賣向來是他們最厭惡的生意之一。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俠客能輕易過關。

  站在壞掉的路燈上,飛坦雙手環胸,低頭俯看俠客那張依然笑容燦爛的臉,忍不住咂了咂舌。

  「你過界了,俠客。」他語氣冷酷。

  俠客苦惱地嘆了口氣:「不要這麼說嘛,搞得我像是壞人一樣。」

  掰著手指,他開始一項項地羅列理由。

  「人販子和罪行都是真的,我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舞台、時間和觀眾。而且我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確保不會出任何問題。」

  「你看現在,壞人被抓起來了,小孩子可以回家,季黎沒有受傷,而我們也找到了答案——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結局嗎?」

  飛坦卻截斷了俠客未完的陳述。

  「但她不是玩具。」他指出這個推翻一切的前提。

  就像幻影旅團所有人都能夠接受派克諾妲對自己使用念能力,同伴之間的信任是絕對的,人心不容測試。

  這是他們早就默認的鐵律。

  俠客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迎著飛坦審視的目光,俠客總是掛在嘴邊的笑意漸漸消失,恢復到了面無表情。

  他攤開手:「這不是沒辦法嘛?大家的意見到現在還是不一致,總要有個人來找到答案,結束這一切的。」

  在庫洛洛·魯西魯發現季黎之後,幻影旅團的成員都各持己見。

  薩拉薩和瑪奇認定季黎就是「季黎老師」。

  派克諾妲拒絕對不知情的季黎使用念能力,和富蘭克林一同持中立觀望的態度。

  窩金堅信季黎是失憶了,只要多拿拳頭砸砸腦袋,遲早就能恢復;信長、芬克斯大概是想從戰鬥思路來觀察,於是復議。

  而飛坦像是最事不關己的那個,甚至沒有主動接觸過季黎。

  其實結果無非就兩種:要麼「是」,要麼就置之不理,只當成普通的、被拋棄的流星街人去對待。

  可到底還是心懷期待、心有不甘。

  越是在意,就越是舉棋不定,沒有辦法輕易地確定答案。

  又因為最被信任的庫洛洛·魯西魯的態度,一直都曖昧含糊,關於這件事的定論,就遲遲沒有統一。

  但俠客認為,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浪費了。

  ——季黎會離開。

  不管是她拼命學習通用語,還是婉拒其他人的各種禮物,都在暗示,她並沒有想要依賴幻影旅團、借助他們力量的意思。

  哪怕季黎真的不是「季黎老師」,她也是世間最難對付的那種人。

  因為她拒絕被馴服。

  小鳥生來向往自由和飛向,如果不想折斷她的翅膀,又不願拿出籠子來,就只能用感情所餌,讓她自願停留。

  一直保持這種似是而非的距離感和試探,是永遠也做不到的。

  「——所以,我只是用最高效的方法,找出答案,讓大家提前結束沒有意義的猶豫而已。」

  俠客半步不退地與飛坦對視。

  剝離了陽光開朗的偽裝後,他那張線條柔和的娃娃臉,也無法再繼續掩藏流星街人的鋒芒。

  「飛坦你之前,不也一直都把她當做陌生人觀望嗎?怎麼現在還會替她說話了?還這麼生我的氣。」

  「因為你現在確信了,她們是同一個人。」

  俠客一針見血地揭露這個隱藏事實。

  雖說不覺得自己做這件事完全不理虧,也已經想好了要給季黎准備什麼歉禮(當然不能讓對方知道實情),但他不喜歡得到了既實利益的人,還這麼理直氣壯地指責自己。

  哪怕是同伴,他花時間去搜集情報、制定計劃的時候,團長也要老老實實付他額外報酬的好嗎?

  嚴禁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強盜行為!

  俠客氣呼呼地抗議。

  沉默片刻,飛坦冷笑了一聲。

  「哼。但也只有你會付諸行動。」他對挖苦同伴想來不遺余力,「俠客,不得不承認,在性格惡劣這方面,你比我更讓人討厭啊。」

  俠客的臉立刻皺成一團:「……唯獨不想被愛看《糖果與疼痛》的人這麼說誒!」

  無視了俠客的抗議,恰好感覺到通訊器在震動,飛坦抽空看了眼手機。

  是沒有從藏書室找到季黎的薩拉薩,開始四處問人。

  因為出了意料之外的插曲,本是想瞞著所有人把事情搞定、回頭再以其他方式勸說的俠客,沒能按計劃的時間,帶季黎回流星街。

  飛坦挑起眉,慢條斯理地發送完一條短訊。

  「你說的沒錯。利害一致,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但僅限於她。」

  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表情,他翻轉過手機屏幕,衝俠客晃了晃聊天界面。

  下一秒,俠客的手機瘋狂震動。

  屏幕上閃爍著「薩拉薩」三個大字。

  俠客正想控訴飛坦,剛一抬頭,卻見路燈上已經空空如也,停車場只剩下他和催命的通訊。

  正當俠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通話被掛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短訊。

  來自瑪奇。

  內容非常簡潔有力,只有三個字:你死了。

  ………………

  …………

  ……

  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而季黎被飛坦開著機車,先一步送回了流星街。

  當季黎問起俠客的下落時,飛坦似笑非笑,只說是回停車場的時候,正好撞到俠客,因為俠客犯錯在先(沒把人保護好),所以由他負責善後。

  季黎信了。

  由於飛坦不像俠客那樣擅於創造話題,回去的路上,為了氛圍不至於尷尬,季黎只能自己搜腸刮肚。

  好在話題都是現成的。

  想起剛才在西裡爾家驚險刺激的即興表演,她就止不住話頭,語氣生動、繪聲繪色地給飛坦描述,她是怎麼利用聰明的腦袋,順利糊弄過去的。

  當然,最後季黎也沒有忘記,順帶感謝一下飛坦大惡人形像樹立起來的淫威。

  一看那位西裡爾先生會被自己嚇得,光是靠「微笑,然後下命令」這一招,就立刻指哪打哪的樣子,不難想像他之前遭受了何等折磨。

  這或許也算是一種「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吧。

  ……就是如果不用承擔被警察抓去坐牢的風險,就更好了。

  只是不知為何,當季黎這麼感慨的時候,飛坦卻忽然促狹地笑了一下,讓她摸不著頭腦。

  總之順利抵達流星街。

  飛坦直接把機車停在了季黎借助的那間公寓前,薩拉薩和瑪奇都早就在那裡等著。

  薩拉薩一個飛撲撲過來,埋首在季黎懷裡,一邊拿臉蹭來蹭去,一邊委屈地訴說自己的心情。

  像是被安排看家、犯了分離焦慮症的小狗,一旦等到了重要的人,就立刻試圖沾染更多熟悉的氣味,借以安心。

  沒想到會讓薩拉薩這麼擔心,季黎開始後悔自己今天沒有帶著手機去藏書室了。

  她摸摸薩拉薩的頭,向對方保證,以後一定會隨身攜帶手機,這才哄得薩拉薩破涕為笑。

  季黎被薩拉薩和瑪奇一左一右簇擁著,拉進了房間裡,檢查是否有受傷。

  當她回頭想要同飛坦道謝時,門前已經空無一人。

  ………………

  …………

  ……

  深夜。

  季黎半夢半醒時,好像隱約聽到了什麼凄慘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應該是錯覺吧?

  她這麼想著,放松地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

  季黎:飛坦,什麼品種的大惡人啊,把人家嚇成那個樣子!怪可憐的!

  西裡爾:嗯嗯嗯,您說的都對jpg


第310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七)

  第二天。

  等季黎再見到俠客的時候,他已經左右各一只熊貓眼,被吊在人來人往的街口,像個垂頭喪氣、蔫巴巴的晴天娃娃。

  再湊近一看,他脖子上竟然還掛了個小木牌。

  上面用紅色的超粗馬克筆,標注著「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的字樣,後面掛著一長串感嘆號。

  俠客旁邊還圍了一圈很眼熟的人。

  機車失主芬克斯就舉著攝像機,一邊嘖嘖稱奇,一邊上躥下跳,幫俠客記錄這值得一輩子紀念的珍稀畫面。

  ……好慘啊怎麼回事。這畫面看著真的好慘啊!

  季黎一時間對於「幻影旅團的同伴情誼」這個設定,有了全新的理解。

  以為俠客被制裁是「借用」了機車的緣故,想著自己也算是半個共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想跟芬克斯道個歉,再幫俠客說點好話。

  但不等季黎開口,薩拉薩就笑眯眯地黏過來,抱住她的一只胳膊,截斷了她的發言。

  「不是因為機車,是因為別的事情啦!做了壞事情就要接受懲罰,這是俠客應得的!不理他。」

  隨後,薩拉薩就借口季黎昨天受到了驚嚇,今天強制休假,不許去取藏書室學習,把她拉去其他地方野餐。

  薩拉薩顯然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野餐需要的東西也都提前准備好了,拿著就能走。

  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季黎只當這是通用語的口語實戰機會。

  一開始,薩拉薩還語調輕快地東拉西扯,但過了一會兒,她遲疑片刻後,還是將壓抑一夜的困惑說出口。

  「……季黎,昨天那個時候,真的不生氣嗎?」

  小心翼翼觀察季黎的表情細節,薩拉薩雙手無措地在那裡胡亂比劃,努力組織措辭。

  饒是閱遍各種劇本的女演員,在面對無法使用技巧的人時,也會覺得緊張詞窮。

  「就是說,俠客那樣把你一個人丟在公園裡,是很危險的啊。季黎你應該拒絕的!萬一他就這麼跑掉了可怎麼辦呀?」

  這種可能性,季黎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畢竟,俠客那套流程,真的很像新聞裡常播的那種,父母想要故意遺棄小孩,就把小孩帶到很遠的陌生地方,然後說自己有事,讓小孩在原地等自己,最後一去不回。

  但季黎還是沒有多問什麼。

  她本就是莫名其妙空降到流星街的陌生人,和幻影旅團素未謀面,能受到薩拉薩等人的友善對待,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級別的意外之喜了。

  這份沒有依憑的好意,從一開始,就隨時都有被回收的權利。

  就算俠客真的是要把她丟在納姆市,季黎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抱怨或是憎恨的。

  至少,比起最初的一無所有,她現在差不多學會了通用語的基礎,也了解到了這個世界的常識。

  她已經從那份「好意」中獲得了太多。

  事實上,季黎坐在長椅上喝咖啡的時候,腦袋裡已經在思考起,接下來要靠什麼養活自己。

  感覺那種日結薪水的小店服務生,應該不會對身份要求太嚴格,黑戶也能干吧?

  和俠客一起逛納姆市的時候,她記得路過了好幾家咖啡店和甜品屋,是有在貼招聘廣告的。

  季黎本是打算,等到街邊的店鋪都打烊了,確定俠客不會出現之後,就先去求警察署夜班人員,讓自己在大廳湊合一夜,第二天再開始找工作。

  不過,這麼說的話,薩拉薩會難過的吧。

  季黎並不想讓這個頭一次見,就對自己報以真摯、甚至顯得有些莫名急切的女孩子傷心。

  善意的付出不應當被辜負。

  所以她摸摸薩拉薩的頭:「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下次再遇見這種情況的話,我一定會拒絕的。」

  至於她的拒絕到底有沒有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薩拉薩卻仍不滿意。

  她再次衝季黎耳提面命,讓季黎絕對再也不能不帶通訊器就出門後,又親手把應急快捷撥號設成自己的號碼。

  「不過,就算真的、真的不小心迷路了,也沒關系——季黎不要害怕!我會去找你的。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像是在對季黎承諾,又仿佛是在對十年前,讓重要的人消失在自己領路去的秘密基地的過去所誓約。

  薩拉薩認真地看著季黎,然後歪了歪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相信我啦!我現在也變成很厲害、很可靠的大人了嘛。」

  回憶了一下薩拉薩此前一拳擊飛成年男性的壯舉,以及現在還吊在樹上隨風飄蕩的俠客,季黎想不信也很難。

  難得的野餐休息時間,流逝飛快。

  沒過多久,又厲害又可靠的薩拉薩,還來不及趁機睡個午覺,就被人叫走去參加會議。

  季黎就讓薩拉薩先走,自己負責收拾這些野餐物品。

  等薩拉薩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季黎卻也沒有立刻離開。

  薩拉薩選的地方相對僻靜,沒有什麼人會在周圍走動。

  她忽然往後一倒,躺在覆了一層短絨毛的餐布上,很快就被午後微醺的陽光,曬得昏昏欲睡。

  季黎半合上眼,腦內卻是一片清明。

  看樣子,通用語的學習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呢?她又該做些什麼?

  原本只是想著,要弄清楚這裡是哪裡,怎麼才能養活自己,目標很簡單直接,所以沒有什麼可猶豫的地方。

  但現在的話,好像……不能再止步於此了。

  感覺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自己像是被裹挾在浪潮間,只能隨波逐流的簡陋小木筏,看不到終點在哪裡。

  茫然。無措。不安。恐懼。抗拒。

  雖然遇到了很好的人,但經歷了納姆市的一夜之後,她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個世界。

  閉上眼睛,季黎下意識蜷縮起來,將臉掩在手臂的遮蔽下。

  好好睡一覺吧,她想,睡著了就不會煩惱,也暫時不用去思考那些想不出答案的事情。

  可就在季黎即將放縱自己沉進夢境前,一塊陰影不適時宜地出現,投落在她身上,隔絕了催人入夢的陽光。

  有人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季黎想裝作不知道,讓對方自行離去。

  可來者才沒有那麼體貼。

  輕易看穿了季黎拙劣的裝睡,對方發出一聲嗤笑,也不說話,就閑適地站在一邊,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演技水平僅限於小學裝病求家長請假,在那道存在感極高的目光下,季黎很快就演不下去了。

  她認命地爬起來,表情無奈:「飛坦,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干嘛啦!明明之前偶然打照面的時候,都懶得跟她說話!一米五五還愛看《糖果與疼痛》、疑似變態蘿莉控的家伙,應該沒有這種主動打招呼的熱心設定吧!

  是心情不好時的遷怒,季黎暗戳戳地在心裡吐槽。

  卻猝不及防,被飛坦抬手拋了一塊硬物到懷裡。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再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入了鞘、摸起來沉甸甸的匕首。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模型玩具。

  社會主義接班人哪摸過這種東西,季黎瞳孔地震,仿佛接了塊可怕的燙手山芋。

  她繃起臉,下意識緊張地往飛坦那邊看。

  飛坦卻在笑。

  雖然依舊很大惡人氣質,但攻擊性好像沒有那麼強了,至少不是那種「你努努力,別死得太快啊」的意味。

  「俠客今天這幅蠢樣還挺好笑的。這個,給你了。」

  他衝季黎揚了揚下頜,挑起眉,口吻帶著些不容置疑的篤定,實在很拉仇恨,連送禮都送得人不太高興。

  ……更何況還是這種燙手山芋啊!

  季黎准備婉拒:這匕首放在她手裡,最後捅得是別人還是自己,還真不好說。

  卻在季黎開口之前,飛坦忽然自顧自地接話。

  「還有時間在這裡悠閑地裝睡,我看你現在也挺閑的——」

  他低眼,看著被季黎握在手心的匕首,淡淡道。

  「試試?」

  作者有話說:

  薩拉薩和庫洛洛,其實對季黎老師的離開,是心理負擔相對最大的。

  因為他們是眼睜睜看著她離開,然後再也找不到的目擊者。

  話說回來,其實我對飛坦沒有特殊的偏好誒……但是這個版本的飛坦,意外得很像個人怎麼回事【震驚】

  不同於俠客絕對理性的利益分析,感覺飛坦的思路更純粹一點,不會考慮那麼多,看重「自我」和「自由」。

  所以他把像征「選擇權」的力量交給了季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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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八)

  飛坦並不是不理解,俠客所考慮的那些東西和利害得失。

  可他不在乎。

  比起那些彎彎繞繞的計算,他向來隨心所欲,只遵循自己的喜好和意志,也因此沒少讓身邊的人抱怨。

  更無所謂再多這麼一次。

  所以,他翻出了年少時那把慣用的匕首,將像征「選擇」的權利,重新交給這個人。

  正如季黎老師曾經做過的那樣。

  至於季黎在未來,是選擇留下也好,是決定離開也罷,那些到時候就交給該頭疼的人去頭疼。

  反正他現在,就是看不慣這個人任由擺布的樣子。

  飛坦想得也很簡單。

  既然季黎就是季黎老師的「過去」,那理論上,她應該是能達到那樣的高度,只不過目前缺少了歷練與打磨。

  飛坦尋思著,自己雖然沒當過什麼教練,但戰鬥不就是挨揍挨出來的經驗嘛!多打打就行了!

  聯想起當年被季黎老師拿拳頭打服的記憶,他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期待。

  直到飛坦發現,就算自己放水放成汪洋大海,季黎也根本摸不到他的衣角。

  ——現在的季黎,連流星街的小孩都很難打不過。

  不管是她的身體素質、反應速度、進攻意識、戰鬥邏輯,都完完全全是一張白紙,毫無概念。

  甚至在握住匕首的時候,還會畏手畏腳的,似乎生怕會不小心捅到人。

  不,飛坦覺得,就她這麼睜著眼睛亂揮的樣子,捅到本人的可能性,都比捅到別人身上的概率要高。

  真是好久沒見到這麼菜的家伙了,飛坦心情復雜,一時間,竟然還感覺有點對不起陪伴自己多年的匕首。

  他很快就叫停了實戰訓練。

  飛坦讓直喘氣的季黎呆在原地,然後扭頭直奔學校——他去搶了本,給這學期新入學小孩准備的訓練規劃。

  於是從那天開始,季黎上午去藏書室自習,下午開始跑圈,做最基礎的體能鍛煉。

  說一句「水深火熱」都太含蓄了。

  對最高難度運動也僅限於800米體測的菜雞來說,就算是這種程度,也還是難以完成。

  要再差不多打個半折,才能降到讓季黎勉強可以夠上的邊緣。

  而且等訓練完成,她真是整個人被逼到極限,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全靠聞訊趕來的薩拉薩和瑪奇,把她背回公寓。

  聽說飛坦開始訓練季黎,除了眼熟的那幾個人,跑來圍觀的隊伍漸漸擴張。

  但表情大多一言難盡。

  「季黎的體質很……奇怪。」這是有修習過醫生課程的薩拉薩,得出的結論。

  不同於可以通過體能鍛煉就得到大幅度強化的孩子,季黎的身體,似乎有著不同的「上限」。

  通常而言,鍛煉是讓肌肉受損、恢復、變得比過去更強韌,從而達到儲存更多力量的過程。

  可如果說其他人的上限是100,那季黎大概就只有10。

  像是最簡單的臂力,訓練過的孩子基本可以勻速增長到200KG左右,還會隨著發育完善再繼續強化。

  而季黎在50KG的時候,就無法突破了。

  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了……但是,如同已經盛滿水的容器,再也無法裝下更多。

  與努力無關,這是與生俱來的差距。

  無法靠努力解決的缺陷。

  雖然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導致症結的原因,但全程凝視著季黎、知道對方有多努力的薩拉薩,更加無法對她開口。

  「你的努力毫無價值」——無論如何包裝、如何小心翼翼地措辭,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的含義。

  說來奇怪。

  至少在戰鬥領域,幻影旅團的成員都算是被上天格外偏愛的那一類人,一路順風順水,永遠只望著前方,根本無法想像普通人遭遇壁壘的絕望。

  卻在這個時候,一個個不知從哪擠出了被稱為「不忍」的情緒,變得前瞻後顧起來。

  誰都不願意去開這個口。

  倒是飛坦對這樣的局面感到不耐,咂了咂舌,起身就准備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來個當斷則斷,快刀斬亂麻。

  然後被合力拖住了。

  畢竟以飛坦這張得罪人的嘴,根本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麼念,別火上澆油就謝天謝地了。

  一伙人大眼對著小眼,打了半天眉目官司之後,突然齊刷刷地一扭頭,看向了眼下青黑未消、正打著哈欠的俠客。

  他最近似乎有急事在,經常出入流星街,晚上也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不知道悄咪咪折騰什麼去了。

  由於睡眠不足,俠客反應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成了視線的焦點。

  「誒?誒——我嗎?!」

  忍不住反手指了指自己,俠客瞳孔地震,簡直要為這個只有自己受傷的殘酷世界而落淚。

  「等等、等等!你們是不是人啊!這種時候就想起我來了?我要抗議!我真的要去跟團長打小報告了!你們這是針對我!」

  薩拉薩給了窩金一個眼神。

  於是窩金自信地衝她比劃了OK的手勢,然後擠開人群,衝到俠客身邊,對俠客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熱情擁抱。

  「俠客!我的好兄弟!」

  被強化系的肌肉直接鎖懷裡,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俠客一臉驚恐地去推窩金,卻還是看著那張撅起嘴的臉越靠越近。

  「啊啊啊啊啊!少來這套!走開、走開啦!我才不會屈服!這種東西根本算不上報酬——團長!救命啊!!!」

  俠客的慘叫十分凄厲。

  或許是命運對他終究於心不忍,在他真的被窩金親上之前,幻影旅團小基地的門,被人送外推開。

  這段時間出了趟遠門,姍姍來遲的庫洛洛·魯西魯拎著一個小皮箱,看著眼前的混亂畫面,沉吟片刻。

  「……唔。抱歉,看來是我打擾了?」

  他眉眼彎彎,說著,又作勢要推門離開。

  忍無可忍,俠客受不了地大喊:「團長!!!!!!」

  庫洛洛·魯西魯這才停下離開的腳步,點到即止。

  眼見團隊的主心骨回來了,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松了口氣,把俠客放開,迅速同團長陳述了最近的情況。

  庫洛洛·魯西魯也依然不負眾望。

  「那就由我去吧。」

  臉上看不到任何為難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猶豫,他像之前的飛坦那樣,似乎現在就准備去找季黎。

  但因為是庫洛洛,所以這一次,沒有人擔心。

  倒是俠客,猶豫了片刻後,忽然追了上去,將一份今日的早報遞給對方。

  「這是那件事的歉禮。本來打算說當面交給她的……這次就便宜團長好了。」

  「我可是很辛苦去做的!要好好利用哦?嘛,不過團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畢竟團長你這次出門,時間也是恰到好處的完美啊。」

  俠客笑眯眯地拖長尾音強調,語氣中帶著些輕微的、不那麼生氣的埋怨,更像是吐槽自己怎麼又掉進坑裡了。

  不過,算他心甘情願好了。

  他只在意結果是否如意。

  庫洛洛·魯西魯也並沒有否認。

  接下報紙,他微笑著把小皮箱交換過去:「辛苦了,俠客。順便暫時幫我保管一下吧。等下說不准會弄到什麼時候。」

  「誒?竟然真的是去參加了拍賣會嗎?」

  本以為只是借口的俠客,晃了晃箱子,隨口追問了句:「團長你買了什麼?又是那種看不懂的書嗎?」

  庫洛洛·魯西魯想了想:「算是吧。不過已經送人了。」

  這下俠客倒是真的驚訝了。

  畢竟,他們流星街人,向來只進不出,更不會輕易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

  哪怕是幻影旅團的成員,要讓其他人幫忙的時候,也要給出合理的報酬才行。

  俠客忍不住好奇:「誰?男的女的?難道真像薩拉薩說的那樣,團長你要有好事情啦?」

  庫洛洛·魯西魯無言地看了俠客一眼。

  但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金發,茶色的眼睛,很漂亮精致的長相,自稱是『酷拉皮卡』。他身邊還有一個同齡的黑發少年,叫『派羅』。我想他們應該還在希拉市附近逗留。」

  「俠客有空的話,麻煩幫我查一下他們吧。」

  雖然口吻很禮貌,但差不多已經是「委托」的程度了。

  俠客抬起眼:「是會引起麻煩的家伙嗎?」

  談及正事的時候,他那半永久的燦爛笑容就會變得冷淡。

  因為團長很少讓他去查和流星街,或是和旅團事宜無關的人。那些大多意味著讓人不快的發展。

  庫洛洛卻笑著搖搖頭:「不,跟旅團無關。你就當是我……」

  他遲疑了片刻,像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才比較恰當,然後眨著眼睛,略帶困惑,自己也不確定地看向俠客。

  「嗯……私心?」

  俠客瞳孔超級地震。

  他決定了,他等下連基地都不回了,直接衝去家裡,打開電腦就進行一個黑客的搜索!

  ——這個瓜,他吃定了!!!

  作者有話說:

  季黎這次是本體穿越嘛,所以是沒辦法跟變態在戰場上同台競技了。

  順帶一提,庫洛洛是故意那麼說的。

  這樣俠客才會充滿動力地加班。

  俠客你好像又掉坑裡了jpg


第312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九)

  庫洛洛·魯西魯趕到的時候,季黎已經結束了今天的訓練,一個人坐在樹下。

  堅持鍛煉的確是有用的,雖然依然會被榨干氣力,但至少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狼狽。

  她的成長有目共睹,卻也早已注定到此為止。

  這是條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崎嶇小路。

  可即便如此,季黎仍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不肯妥協,仿佛帶著一股固執的、格格不入的孤勇。

  讓庫洛洛·魯西魯比任何人,都更先一步確認了這個人的身份。

  因為,不管是作為學生,還是作為被拯救的那一方,他似乎總是在凝視著季黎老師的背影。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

  稍微弄出了點小動靜,讓季黎意識到有人在靠近,庫洛洛·魯西魯脫下外套,將其披到大汗淋漓的季黎身上。

  「冬天快到了。不小心一點的話,如果著涼了,會被薩拉薩故意灌很苦的藥的。」

  像是在同親昵的人分享僅限二人之間的秘密,他衝季黎做了個孩子氣的苦惱表情,隨後十分自然地在季黎身邊坐下。

  沒有擅自談起此次聊天的目的,庫洛洛·魯西魯只是從自己這趟出行的見聞出發,分享了一些趣事。

  他是個很擅長講故事的人,知識儲備又淵博,與恰到好處的口才和談吐結合,輕易便能俘獲聽眾,將對方帶入自己的節奏裡。

  雖說沒有表現出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季黎的狀態漸漸松弛下來。

  傍晚的夜風吹來,此前被忽略的涼意終於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季黎不由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哪怕肌肉並不誇張,身形也偏瘦削,是看起來不容易產生威脅感的體格,但庫洛洛·魯西魯畢竟還是一位成年男性。

  過大的外套披在身上,哪裡都空蕩蕩的,襯得她仿佛成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布料上殘存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也並未消退。

  伴隨著微弱卻很有存在感的油墨香,讓季黎莫名產生了一種被浸潤、被籠罩……被「保護」的錯覺。

  把這些詞語和庫洛洛·魯西魯聯系起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徹底步入對方編織出來的舞台。

  「所以,」季黎將頭貼到膝蓋上,側過臉看去,主動打開話題,「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這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卻流露出了躊躇。

  上一秒還在上演妙語連珠的演講家,現在卻自認不足,不敢輕易涉入。

  「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開口……對於我而言,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再困難一些。」他承認。

  前後反差之大,季黎也不由彎起眼睛,生出了些捉弄人的促狹心思。

  不過,對方都擺出這麼真誠坦白的態度了,再故意開他玩笑,好像就太壞了一點。

  就當做是這份好心的回饋吧。

  將下半張臉也一起縮進外套裡,避開微涼夜風的侵襲,季黎擺了擺空蕩蕩的袖子,連手指都沒露出來。

  「如果是不知道該怎麼委婉地告訴我,我可能很難繼續靠訓練變強的話,就不用發愁了。」

  「我也知道啦,自己不是那種天選之子的事——只是,凡事總要先試試看嘛?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一定不行呢。」

  記憶深處的聲音再次於庫洛洛·魯西魯耳邊回響。

  【……真的可以嗎?季黎老師。我們也能親眼看到你所說的那樣的世界。】

  【為什麼不行呢?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一定不可能。先放棄的那一方,才是投降的輸家啊。】

  當初那個年幼的身影,和眼前年輕女性的輪廓,逐漸重合在一起,異口同聲地說出了相同的話語。

  庫洛洛·魯西魯忍不住問她:「如果真的不行呢。」

  「嗯,那也沒辦法嘛。畢竟天才總是少數人吧?要是天才都跟搞批發似的,滿地都是,也就不會成為『天才』了。」

  季黎覺得自己還挺能接受這個現實的。

  大概要歸功於,她從來都不是被上天偏愛的少數派,只能靠死記硬背、靠普通人的笨辦法,勉強讓自己不至於跟丟大部隊。

  「不過,強身健體也挺好的。雖然沒辦法跟你們比,不過,在我的家鄉,我應該打敗了90%的人吧!已經很厲害了!至少逃跑的成功概率增加了。」

  「無非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現在就放棄的話,不就真的徹底沒可能了嗎?」

  反正季黎的目標,也不是什麼拳打揍敵客,腳踢幻影旅團。

  只要她不是太倒霉,被卷入那種大場面,能擁有普通的自我保護能力,應該就差不多夠用了。

  畢竟,像她一樣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數。

  季黎對未來的期望,總體來說還是比較積極向上的。不然自己都能把自己嚇唬死。

  「如何?有解決你的煩惱嗎?」她笑眯眯地反問。

  庫洛洛·魯西魯卻意外得沉默了太久。

  久到季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戳到了什麼奇怪的男人的自尊心。

  但在她遲疑著要不要補救一下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忽然笑出了聲。

  眼睛彎成了月牙,神情總帶著些孩子般純稚的青年,這下笑意明快清透,不像玉做的君子像,更多了層琉璃似的的質感。

  「嗯。不愧是季黎。真的很厲害,你每次都會給出意料之外的答案。倒是顯得我太狹隘了。」

  「本來還想靠這個做安慰呢。看來是不需要了。」

  他將俠客之前拿給自己的早報,遞給季黎。

  季黎打開一看,早報的頭版是一起大型人口拐賣團伙被抓獲的報道,裡面還夾了一張卡片。

  卡片上標注著季黎的姓名、年齡、住址、籍貫。

  籍貫那欄寫著「納姆市」三個字。

  ——是這個世界類似身份證的東西。

  季黎一愣。

  庫洛洛·魯西魯也並沒有趁機攬功。

  「這是俠客托我轉交的歉禮。他協助納姆市偵破那起人口拐賣案的時候,趁機黑進了當地政府的資料庫,稍微做了點手腳。」

  「這個不是假證。從現在開始,你就能夠安心合法地,進出任何公共場合了。」

  他停頓了一下:「季黎有想去的地方嗎?」

  一下子被特等獎砸中了,季黎盯著那張看起來就很脆弱、不過巴掌大的國民信息卡,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那……如果暫時沒有目標的話,季黎要不要加入我們?」

  庫洛洛·魯西魯忽然發出了橄欖枝。

  「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負責創作劇本,現在好像也有點進入了瓶頸期。感覺季黎總能提出很特別的點子,對我很有幫助。」

  「工資薪水就按市價來。而且我們本來就要定期去各地巡演,每次都能看到新的不同的風景。應該不會讓你覺得無聊。」

  「當然,季黎可以先做編外人員。如果你想離開的話,也不用擔心合同問題,提前打個招呼就好。」

  理由和好處都一條條羅列得有條不紊,季黎只能認為,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庫洛洛·魯西魯的蓄謀已久。

  她甚至覺得,對方好像也沒有打算認真掩蓋這一點。

  季黎低眼看向手中的報紙和國民信息卡,沒有立即回答,自顧自地陷入沉思。

  庫洛洛·魯西魯也只是耐心地等待著,無意催促。

  一時間,沉默浸染了二人之間。

  有什麼人眼不可窺見的暗流,在呼吸間湧動,離謎底只剩下薄薄一層玻璃紙。

  季黎莫名有種預感,這就是揭露答案的最終舞台。

  於是她小心地疊起報紙,將國民信息卡裹在那篇報道的位置,轉過身來,認真地面對庫洛洛·魯西魯。

  「……真的有那麼像嗎?我和你們認識的那個人。」

  季黎好奇地詢問。

  作者有話說:

  季黎其實從一開始就猜到這件事啦。

  因為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

  雖然只是沒有力量的普通人,但其實在這場博弈,季黎才是情感和心理層面的主導方。

  *** ***


第313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

  面對季黎的詢問,庫洛洛·魯西魯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將問題拋回給季黎:「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季黎:因為她倒也不至於真的是個笨蛋。

  其實從一開始,薩拉薩和瑪奇對她表現出太輕易、太突然的親近的時候,季黎就隱約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尤其是將瑪奇和原著裡的那個「幻影旅團」聯系上之後。

  就算這個版本的流星街,出現了某種變化,但從其他人的性格特點基本吻合來看,至少人設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逆轉。

  瑪奇不應該主動對陌生人如此靠近。

  「畢竟,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不存在無緣無故的討厭……吧。」

  季黎豎起食指,一本正經地抗議。

  「雖然沒有你們那麼聰明,但這種常識我還是知道的好不好!尊重一下我,特別是我的腦袋!禁止智商歧視!」

  她之前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不過是考慮到自己初來乍到,沒必要急著把明確傳達出善意的人給推開。

  無論如何,薩拉薩等人都給予了她很多幫助。

  如果可以的話,季黎不想讓他們傷心。

  但短時間內好好相處是一回事,想悄咪咪把人綁在身邊,吃長期代餐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判斷這個「幻影旅團」並不是那種胡作非為的大惡人,季黎覺得事到如今,也差不多是時候把事情說清楚了。

  畢竟她對成為「紀念手辦」這件事,沒有任何興趣。

  ……而且,這種關系是不健康,也不會長久的。要是當事人知道的話,恐怕同樣會難過吧?

  正是因為感謝幻影旅團、將他們看作是朋友,季黎才更要拒絕這樣畸形的期待。

  她也為此做好了相應的心理准備。

  可事情的發展再一次出乎意料。

  迎著季黎絕不動搖的堅定目光,庫洛洛·魯西魯卻微笑著搖了搖頭,否認季黎的猜測。

  「沒有其他人。只有你。」

  他甚至神色帶著些不容錯認的肅穆,認真地說。

  「只有『季黎』——或者說,我們遇到的,是未來的季黎老師。」

  這是庫洛洛·魯西魯第一次在季黎面前,使用「季黎老師」這個稱呼。

  他語調輕緩,慢慢地、慢慢地講述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從在垃圾山偶然遇見的陌生「旅者」,到「季黎老師」的出現。

  希望的種子,被埋進這片被拋棄的貧瘠土壤中,最終開出了灰綠色的春天。

  也成就了如今的流星街和幻影旅團。

  但故事停留在「季黎老師節」的圓滿結束時,便戛然而止。

  庫洛洛·魯西魯從回憶抽身,仔細地、長久地凝視著眼前的季黎,而後,忽然滿足似的彎起眼睛。

  卻並非失而復得者的懷念,更像是與有榮焉的憧憬。

  「雖然我無法出示任何證據來支撐我的說辭,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因為,季黎從來就沒有變過。」

  會不經意地說起同樣的話。

  哪怕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普通人的瓶頸,也不會自暴自棄或是隨波逐流,滑向更輕松的捷徑,只想要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始終堅守自己的本心,不受任何外力的馴服。

  以至於光是看著她的背影,都會油然而生一股繼續前行的勇氣。

  這與體質、武力、境遇、記憶都無關。

  ——並非未來歷經的苦難成就了她,而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改變過己身,拒絕了被世界侵蝕的那種未來。

  所以季黎才會是季黎。

  停頓了一會兒,庫洛洛·魯西魯低下眼,又笑著補充:「不如說,我反而很高興,更早地遇見了現在的季黎。」

  因為季黎不必再遭受苦難的磨礪。

  他會保護好這個人。

  庫洛洛·魯西魯想,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人,會比這個人,更理應擁有一個如春日般,鮮花簇錦的好結局。

  那將會是他終其一生,最喜歡、最熱愛、最完美的一個故事。

  ………………

  …………

  ……

  沒想到吃瓜吃著吃著,吃到了自己身上,季黎聽完,心情復雜,也跟著沉默了很久。

  平行世界的自己,還算是自己嗎?

  她不知道答案,更無法判斷庫洛洛·魯西魯的說法到底合不合理,只是本能地心存疑慮。

  同樣被對方一眼看穿。

  「如果季黎還是不放心的話,要不要親自驗證看看呢?關於我們到底是在看著你本身,還是在凝視記憶的倒影。」

  「反正,季黎應該也知道,自己才是占上風的那一方吧?」

  庫洛洛·魯西魯狀似好心地這樣提議。

  卻也是事實。

  即便雙方力量懸殊,但因為不希望她難過,所以根本無法仗著力量去強制什麼。

  正如薩拉薩和瑪奇過去所做的那樣。

  無論如何,他們也只能極力交出珍貴的、最好的東西,企圖得到她的青睞,讓她自願成為同行之人。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不行呢?就算是死刑,宣判之前,也要聽取一下罪人的陳詞呢。」

  甚至用季黎的原話作為勸說依據,庫洛洛·魯西魯笑得純良又無辜,但十分可惡。

  季黎無語。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可等她再開口,卻突然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總之。這個歉禮,我收下了。」

  季黎將疊著國民信息卡的報紙,在庫洛洛·魯西魯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語氣如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聯系上下文,現在也不難猜到,納姆市那一夜的事情,肯定有俠客偷偷夾雜的貓膩。

  這個歉禮她拿得理直氣壯。

  季黎起身,將外套還給庫洛洛·魯西魯,讓他幫忙轉告俠客。

  「雖然這一次我原諒他了,但不是每次只要道歉,就一定會被接受。還請他好自為之,最好不要再輕易做讓人失望的事情了。」

  大概也不只是說給俠客聽的。

  早就做好了所有可能情況的心理准備,接過染上陌生溫度的外套,庫洛洛·魯西魯表現得很平靜,微笑著應下。

  他也沒有再挽留季黎。

  依舊坐在原地,庫洛洛·魯西魯看著季黎離開的背影,低下眼,攏了攏掛在臂彎的外套,冷靜地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又該怎麼和團員打招呼。

  永遠不肯輕易放棄認輸這一點,他剛好師承自最固執的那個人。

  不過是一次失敗罷了。

  庫洛洛·魯西魯心如止水。

  直到聲音再次響起。

  「——啊。對了。薪水按照市價來就好,試用期可以打八折。我堅持做五休二,加班免談。事假、病假、年假都要寫進合同裡。另外保留我隨時退出的權利。」

  「如果這些都沒有問題的話。」

  季黎雙手背在身後,轉身衝庫洛洛·魯西魯彎起眼睛,露出打工人該有的營業笑容。

  「那就請多指教啦。團長。」

  作者有話說:

  季黎突然轉身這裡,其實呼應了【218】那裡。

  從流星街回來之後,在遺跡,庫洛洛以為會和季黎從此分道揚鑣,但是季黎為他轉了身。

  如果是正文的季黎在這,應該會給番外季黎舉一個「快逃」的牌子吧……


第314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一)

  季黎成了幻影旅團的編外人員,具體崗位是「編劇助理」。

  理論上是給庫洛洛·魯西魯打下手的,但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看看團長的新作,陪他聊聊天,順便提供一點靈感。

  反正之前沒少看小說、漫畫、電影之類的,季黎可以說是信口拈來,毫不費力。

  只是偶然被俠客撞見一次後,其他人就也開始經常找各種理由過來串門,最後演變成光明正大地跑來蹭故事聽。

  季黎覺得自己不像是「編劇助理」,更像是「故事會主持人」。

  不過,並不是什麼討厭的事情。

  在講故事的時候,已然都是成年人的家伙會圍坐在一起,聽得很專注,絕不輕易插話。

  那種熱切又期待的眼神,像沒長大的小孩子似的。

  說實話,還挺讓人有成就感的。

  斷斷續續把富堅老師的《幽游白書》講完了,季黎又開始尋思著,下一個講《火影忍者》還是《海賊王》。

  或許滿足一下女孩子的願望,有什麼少女漫比較合適的嗎?

  這些構成了季黎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內容。

  除此之外,當庫洛洛·魯西魯一個人閉門趕稿的時候,她就去別的部門轉轉,看有沒有什麼忙可以幫。

  倒是趁機學到了不少有趣的知識。

  比如瑪奇會教她一些服裝搭配和剪裁的技巧;俠客的手指很靈巧,除了電子產品,也十分擅長制作舞台道具;諸如此類。

  特別是飛坦,他竟然意外得……挺會畫畫的。

  尤其人體速寫把握得非常准,只靠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動態,哪怕完全不懂行的外人,都能迅速意識到的水平。

  只是,季黎不由聯想到飛坦在原著版本的愛好。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季黎被他握著手,在素描紙上練習線條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分心瞄他兩眼。

  結果被飛坦當場抓了個正著。

  倒也沒有生氣什麼的,脫下黑色骷髏鬥篷、只穿著簡單私服的飛坦,只是瞥了季黎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看來你挺滿意的。」

  其實又在陰陽怪氣。

  因為幻影旅團又開始在各地巡演,每逢休息的時候,季黎都會和薩拉薩她們結伴,一起去附近的城市或者旅游景點觀光。

  之前途徑巴托奇亞共和國的登托拉地區,剛好離枯枯戮山不遠,季黎就提議過,想坐大巴去參觀一下。

  到黃泉之門為止,都還沒問題,但她那時候突發奇想,問窩金能不能推開門。

  黃泉之門的第一扇門左右各2噸,往後每多一扇門,重量就多兩倍,是進出揍敵客的唯一辦法。

  更准確地說,黃泉之門不過是觀光客賦予的恐怖傳說,它真正的名字叫「試煉之門」才對。

  但這樣的門檻,別說窩金,就算是臂力相對最差的薩拉薩,也能輕松將其推開。

  搶在窩金回答之前,俠客先一步湊過來,好奇地問季黎是不是想進去。

  「雖說,的確是有傳聞,倘若能靠實力從正門進入枯枯戮山,可以得到揍敵客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但也只是傳聞而已哦?」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做生意的。要是兩手空空地過去打擾,恐怕還是會吃閉門羹的吧。」

  說著,俠客恍然大悟地歪了歪頭。

  「——還是說,季黎有想殺人,要找揍敵客下單嗎?」

  聽到這裡,知識全來自於剛才導游臨時講解的窩金,用胳膊肘戳了戳好兄弟信長,小聲問了問揍敵客的業務水平。

  得知揍敵客的起步價之後,他大受震撼,想攔下季黎的衝動消費。

  這殺的什麼人啊!難不成是鑲了金子的嗎!一拳的事,竟然敢這麼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這個錢也太好賺了吧!

  如果季黎一定要花這個錢的話,窩金願意替季黎打這個工。

  他只要揍敵客的半價!

  然而,在窩金自信推銷之前,瑪奇面無表情地牽動念線,把他的嘴封了起來。

  瑪奇看向季黎。

  「不不不不不!沒有那樣的需求!一點點都沒有!」

  季黎瘋狂擺手拒絕。

  「非要說的話……只是,嗯,只是有點好奇?因為聽說,揍敵客家的孩子,挺好看的?」

  除了究極宅男的糜稽,上到伊爾迷,下到柯特,就沒有一張能挑出毛病的臉。

  尤其是「獵人世界最好的小男孩」,奇犽·揍敵客。

  對於曾經投入過巨大熱情的讀者來說,季黎稍微有點好奇,真人會是什麼樣子的。

  只是如此罷了。

  但薩拉薩如臨大敵。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睜圓了眼睛,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季黎之後,急得蹦起來,左手一個庫洛洛,右手強抓著飛坦,非常不服氣地抗議。

  「不行!揍敵客一點都不好!季黎你看嘛!難道庫洛洛不好看嗎?他走在路上,都會被漂亮又有錢的大姐姐發名片!他可以靠臉吃飯的!」

  被迫湊到季黎跟前的庫洛洛·魯西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很無辜。

  而季黎斬釘截鐵:「我和老板只談錢,不看臉的。」

  薩拉薩不死心,又拽下飛坦遮住臉的骷髏鬥篷領口,繼續振振有詞。

  「那飛坦也很漂亮啊!他超級漂亮!如果不是飛坦不願意穿裙子,肯定就讓他演公主了!」

  季黎低頭(不是故意的)看了眼飛坦。

  飛坦臉都青了。

  怕薩拉薩當場遭殃,她趕緊把薩拉薩薅了過來,先一步躲到觀光車那邊去,讓庫洛洛·魯西魯負責滅火。

  只留俠客一個人懷疑人生。

  ……講道理!公平公正地評價!難道他的顏值已經被薩拉薩歸到窩金那個等級了嗎?!

  他收到的粉絲情書也不比團長少啊!

  俠客震怒。

  ………………

  …………

  ……

  回憶結束。

  事後,季黎花了好大功夫,才讓一直念念不忘,時不時就要湊到她耳邊,誇幾句庫洛洛和飛坦(的臉)的薩拉薩,暫時忘記這回事。

  她自然是不敢再觸飛坦的霉頭。

  因為這家伙,接觸時間久了就知道,其實也貓裡貓氣的,並且是那種脾氣很差,戰鬥力還特別強的野生流浪貓。

  而且,超級、超級、超級愛記仇。

  ……連俠客都沒再怨念薩拉薩當時沒有提名自己(的臉)的事了!這家伙怎麼還記著呢!

  這下,誇飛坦好看也不是,說不是自己的菜也不行,季黎默默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說是要去市裡的商業中心區逛街,她薅走瑪奇、薩拉薩和派克諾妲,光速遠離案發現場。

  飛坦靠在畫架旁,透過窗戶,俯看女孩子們手挽著手離開。

  輕快的笑語乘著風傳來,他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收起畫筆,但那副尚未完成的畫,卻仍留在架子上,只隨意蓋了塊布。

  反正那個人還會回來的。

  回到這艘屬於他們、屬於幻影旅團的飛艇上。

  ——親自,走回他跟前。

  作者有話說:

  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人一個番外寫了三萬字,還沒寫完啊!!!!!

  原來那個笨蛋是我啊!!!!【反復慘叫


第315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二)

  幻影旅團的飛艇停在了郊區機場,常有游客來來往往,為了便利當地的旅游業發展,附近就有直達市區的公共交通。

  季黎和薩拉薩一行人,就坐的觀光車。

  車上還配了一名負責解說的向導,行使過程中,熟練地為游客們介紹起好去處。

  其中,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奧魯市的地標性建築:天空競技場。

  格鬥家夢寐以求的天堂,共計251層,991米高,世界上第四高的建築物。樓裡每一層都是格鬥場,打贏了就有錢拿,只有勝利的人才能向上晉級。

  同時也是奧魯市最大的經濟來源。

  即便在鱗次櫛比的摩登高樓間,天空競技場還是以其碾壓式的海拔和獨特的積木式造型,鶴立雞群。

  任誰放眼望去時,都不得不被它掠奪了目光。

  這份震撼,在親自站到天空競技場門外,抬頭仰望這看不清頂端的誇張建築的時候,就更加被凸顯了。

  季黎覺得自己脖子都揚酸了。

  以為她是對天空競技場感到好奇,薩拉薩左右張望了一下,就近抓了個票販子,看了眼今日的對決名單。

  「真可惜,今天好像沒有樓主級別的比賽呢。200層以下的,倒是有不少。季黎有想看的嗎?」

  薩拉薩說著,把從票販子那裡拿到的宣傳單遞給季黎。

  好奇心湧上來,季黎忍不住還是問了句:「有沒有個玩撲克牌的,叫『西索』的選手?」

  或許是刻板印像,但一提到天空競技場,就莫名覺得不能少了這位果農……尤其是剛出浴的版本。

  仿佛這也是打卡必備的觀光景點之一。

  可惜,薩拉薩搖了搖頭。

  「西索嗎?好像沒有這號人……我看看啊,他說最近比較有名、有看頭的選手,有一個叫『華石鬥郎』。聽說是個粉絲超多的大帥哥?」

  說到這裡,見慣了旅團裡那幾張臉的薩拉薩,倒是還有點不服氣,想看看華石鬥郎本人究竟長什麼樣,敢在外面這麼吹。

  但遺憾的是,華石鬥郎前幾天就已經順利登上了200層,最近的比賽安排還沒有出來。

  大概還沒有到小醜魔術師,出來霍霍天空競技場鬥士的時間節點。

  季黎又繼續往下翻,意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

  「……奇犽?」她下意識念了出來。

  薩拉薩把腦袋湊過來:「啊!這個小孩子。別看他年紀小,聽說也是最近風聲蠻大的選手哦?都打上150層了。剛好等下就有他的比賽,季黎要看嗎?」

  季黎有點心動。

  可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她還是搖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算了吧。我感覺,天空競技場的比賽可能不太適合我……其實興趣也不是很大。在外面打過卡,拍照留個念就行了!」

  雖然對原著角色心存好奇和好感,但各個都是毫無爭議的危險角色。

  季黎說實話,不太敢買票。

  光從漫畫的只言片語就能知道,死亡和傷殘在天空競技場裡,都屬於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事件。

  她實在想像不出來,如果自己親眼目睹別人表演一個「徒手掏心」或者「斷臂亂飛」的場面。

  她是個看獵奇動作片都會瑟瑟發抖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還是不要為難自己了。

  拜托游客幫忙,季黎和女孩子們在天空競技場的門口招牌旁合影留念完,又專門去特產店排隊買了巧克力球,才轉頭往商業區那邊走。

  路過一家甜品屋的時候,玻璃窗上用粉色畫筆標注的「七月七門店優惠」宣傳廣告,吸引了季黎的注意。

  「……啊。說起來,今天是7月7日啊。」

  她忽然想起:今天剛巧是奇犽·揍敵客的生日。

  雷歐力3月3日,酷拉皮卡4月4日,小傑5月5日,西索6月6日,奇犽7月7日——富堅老師的安排還挺好記的,讓人印像深刻。

  說不定,這也算是緣分吧?

  秉著來都來了的理念,季黎順路走進甜品屋,跟店主加急訂購了一個巧克力蛋糕。

  在醇香的巧克力奶油堆上,白巧被捏成了神氣的小白貓,再點上剔透的、亮晶晶的藍眼睛。

  收件人是天空競技場150層的奇犽選手。

  來自粉絲的匿名禮物。

  ……應該會吃的吧?畢竟是只饞嘴的小貓,而且仗著自己不怕毒,驕傲得很,連東巴的瀉藥果汁都來者不拒。

  想起漫畫當時的名場面,季黎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甜品屋免費附贈的卡片上,雖然不能寫明是生日禮物,但她還是認真寫上祝福語,夾在蛋糕的彩色紙盒裡。

  畢竟,她的確是奇犽·揍敵客的粉絲沒錯。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

  …………

  ……

  本來說是逛完街就回去,但在和甜品屋店長的聊天中,季黎得知奧魯市最近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慶典。

  今天剛好是慶典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

  一行人自然轉移陣地,去湊了個熱鬧。

  奧魯市本就因為天空競技場,成了半個旅游城市,每日趕來的游客和格鬥愛好者絡繹不絕。

  在這裡辦上一場極具本地特色的慶典,既是文化宣傳,也是趁機聚集人流量,讓商販們撈上一筆小財。

  特意為此空出來的廣場,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各種小攤琳琅滿目,擠擠嚷嚷地擺開了好幾條街,有賣小吃的,玩游戲的,出售紀念品的,甚至還有才藝表演的舞台。

  就算跟著幻影旅團一起巡演了一段時間,季黎還是被這樣的場面晃花了眼。

  有點像是超級豪華版的校慶日。

  一聲疊著一聲的吆喝叫賣,隨處可見的熱情笑臉,衝淡了「獵人世界」的沉重灰色基調。

  人聲鼎沸的煙火氣,仿佛將季黎拉回了再熟悉不過的氛圍。

  讓人忍不住短暫地放任自己,沉浸其中。

  心髒莫名加速,好像被拋上了高高的雲端,卻又輕飄飄的,季黎第一個往街道深處走去。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情很好,雖說在自己眼中不過是司空見慣的小把戲,但其他人也都耐心地,陪她一家家攤子逛過去。

  季黎意外得發現,自己似乎有點用槍的天賦。

  在用氣槍打氣球的時候,派克諾妲只是稍微教了她一點小技巧,她就迅速上手,十打七中。

  對於初學者來說,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

  派克諾妲准備回頭送季黎一把槍。

  看來,比起飛坦的匕首,還是她更適合負責教導季黎的防身術。

  薩拉薩在旁邊撐著臉,覺得等飛坦知道這事之後,那個心眼小得要死的家伙,怕是又要陰陽怪氣了。

  反正倒霉的不是她們就行……到時候把俠客丟過去消災好了!

  薩拉薩拍拍手,愉快地做了決定。

  不過,人多也有人多的壞處。

  總是要排隊。

  為了減少排隊的折磨,幾個人分頭行動,各自去小吃攤那邊等著,買小份的,最後再一起享用。

  季黎排的是一種甜味小吃。

  有點像是傳統糕點的款式,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外面裹了厚厚一層粉,總覺得跟豆面糕有點親戚關系。

  她想嘗嘗看。

  適應了摩肩擦踵的人擠人環境,偶爾感覺到被碰到的時候,季黎也只是默默往旁邊挪一下,不會太計較。

  現在的手機還沒有那麼發達,娛樂僅限於貪吃蛇、推箱子之類的像素小游戲,她玩膩了就只能發呆。

  直到一步之遙的地方,發出了男人的慘叫聲。

  季黎下意識往那邊看了眼。

  留著滿臉絡腮胡、打扮普通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因為手臂被反扭著折起,發出吃痛的罵聲。

  而抓住他的,是個看起來才六七歲左右的孩子。

  蓬松翹起的銀發,貓似的藍眼睛,在眼尾處斜斜上挑,臉部的線條明明幼圓而柔和,卻很愛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小大人姿態。

  像是懶得聽對方吵鬧,他一腳踢在中年男人的膝窩處,讓其跪下,整個人降到剛好的高度,然後抬手取走了滑在袖口處的女式錢包。

  無視了周圍的議論紛紛的差異目光,他目光清亮,視線與愣住的季黎撞了個正著。

  鈷藍色的桃花眼,通透又干淨,清凌凌的。

  因為仍存有些微余溫,與其說是剛出鞘的雪亮匕首,倒更像是初春還未徹底結冰的湖面。

  將融未融,映著三月報曉的春光。

  「——喏。這個。是你的吧?」

  他歪了歪頭,雖然是問句,語氣確實肯定的,並隨手將錢包丟給季黎。

  *** ***

  他叫奇犽·揍敵客。

  作者有話說:

  不太記得前情的話,建議復讀章節【008】~【009】,是奇犽和季黎逛慶典。

  然後在【033】的時候,季黎給奇犽寄了蛋糕,不過是小白貓和小黑貓的團聚版。

  if線果然很有趣。

  你看,即便沒有」露琪「,即便素不相識,他們還是會相遇,會做同樣的選擇。

  挺浪漫的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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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三)

  時間回溯到今天下午。

  在比賽開始之前,住在150層的奇犽選手,收到了來自天空競技場服務人員轉交的粉絲匿名禮物。

  這還挺難得的。

  倒不是說,奇犽在天空競技場參與比賽期間,沒有收到過其他禮物。

  畢竟是名頭頗盛的熱門選手,他當然也曾經歷過,被禮物堆滿門口那樣的事情。

  不過,那個時候,盒子裡大多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東西。

  才六歲左右的小孩子,卻屢屢在比賽中獲得勝利,戰鬥風格又簡潔,能速戰速決就絕不整些花架子玄機。

  速度快到缺少格鬥觀賞性不說,擺出來的姿態,還總是帶著點理所當然的傲慢,仿佛根本沒把對手放在眼裡,不屑於和手下敗將交流。

  這種形像,自然是不怎麼討人喜歡的。

  不管是喜歡看鮮血濺得到處都是才高興、追求感官刺激的觀眾,還是不幸在比賽中遇到他,被淘汰到下面樓層的選手。

  所以,當奇犽初來乍到,迅速在天空競技場闖上100層,名聲剛剛起來的時候,不少人以「匿名粉絲」的名義,給他寄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像是被開膛剖腹的雛鳥,故意搞得血肉模糊的老鼠,或者臉被塗黑的照片之類的。

  不得不說,跟揍敵客慣用的專業恐嚇手段比起來,這些「惡作劇」簡直爛到奇犽都覺得可憐的地步。

  當時他剛好受限於新人履歷,被天空競技場安排的比賽不多。

  所以奇犽抽空,稍微花了點功夫,把那些人一個個找出來,進行了親切會晤。

  他十分好心地,讓對方親自體驗了一下行業內真正的業務標杆水准。

  經此一役,再膽敢往奇犽這裡寄禮物的家伙,就幾乎絕種了。

  他都不太記得上一個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沒想到自己這才休息多久,就又有不長眼的垃圾湊過來送樂子,奇犽漫不經心地解開絲帶,一邊尋思著這次要玩什麼花樣。

  卻在看到裡面造型精巧的巧克力蛋糕時,愣了一下。

  ……是下毒了嗎?

  聞不出來任何異常,奇犽仗著早就通過了家裡的耐毒訓練,用指尖抹了一團奶油,就往嘴裡塞。

  醇香甜蜜的巧克力自舌尖蔓延開來,完美符合他的喜好。

  奇犽又耐心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身體出現任何反應,只能半信半疑地判斷,這個蛋糕應該沒有被摻入毒素。

  包裝紙袋的夾層裡,還掉下來一張小小的卡片。

  【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這個蛋糕很好吃。希望你也會喜歡這個蛋糕,度過開心的一天。】

  整體是藍白的清新色調,字跡卻有些一板一眼的生硬,雖然算不上醜,但怎麼看都像個還不習慣寫字的初學者。

  最後甚至還畫了一個簡單的貓貓頭。

  好幼稚啊,奇犽想,他三歲時候寫的恐嚇函,都比這個字要好看。

  ……難道寄禮物的「粉絲」,是個小孩子嗎?

  奇犽忍不住開始猜測。

  那個人會是多大呢?或許跟他差不多?不,肯定比他要小一點吧!柯特都不會在信上亂塗亂畫。

  男孩還是女孩?感覺看語氣比較像女孩子。

  ——比他小一點的女孩子嗎?

  奇犽一邊想,一邊吃蛋糕,不知不覺就吃掉了大半。

  或許是出於某種微妙的既視感,他沒有先去吃那只白巧做的小白貓裝飾。

  客房的剛好響起廣播,提醒奇犽選手之前報名的比賽,即將於半個小時之後開始,請及時前往對應場地准備。

  奇犽將剩下的蛋糕放回透明盒子裡,心情愉快地伸了個懶腰。

  如果是「粉絲」的話,應該會關注他的比賽吧?

  就當做是這個蛋糕的回禮好了。

  他這麼想著,步履輕快地走上格鬥場。

  負責這場比賽的解說員也被嚇了一跳。

  向來走極簡風,能高效迅捷地解決對手,就絕不整花裡胡哨的奇犽選手,今天卻仿佛是在故意炫技般,改變了自己的行動風格。

  相當具有觀賞性的一場戰鬥。

  也理所當然地,迎來了屬於他的勝利。

  由於格鬥比賽的門票錢是天空競技場的主要收入之一,經營高人氣選手的形像、做賽前賽後的個人報道,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只是格鬥家大多個性古怪,具體的情況,還是要取決於選手本人的意願。

  比如奇犽選手,向來就主打一個「與我無關」。

  但問還是要問一下的,萬一呢?

  ——今天剛好就是那個萬一。

  見在內部被評為「最難搞選手」之一的奇犽,竟然破天荒地願意接受賽後采訪,工作人員舉起話筒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已經看到了獎金。

  她毫不猶豫地提問:「請問奇犽選手今天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戰鬥風格呢?」

  「唔。」奇犽斜著看了眼鏡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工作人員竟然在這個嘴巴壞、除了長相一點都不討喜、超級會戳人痛腳的臭小鬼臉上,看見了轉瞬即逝的猶豫……

  和,不好意思嗎?

  如果不是話筒握在手裡,她都想揉揉眼睛,確認一下是不是加班加出毛病了。

  不過大概的確是錯覺,還沒等工作人員露出震驚的表情,奇犽就已經恢復了往日那副拽上天的表情。

  「……蛋糕。還不錯。」

  分明是小小的一只,他卻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上挑著看向鏡頭,如同一只驕傲的、等著人類主動來討好的貴族貓咪。

  「因為吃到了還不錯的巧克力蛋糕,我心情好。嘛,算是福利放送?」

  工作人員:?

  但今天的「萬一」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奇犽都沒再看其他人一眼,就徑自離開,根本不顧他人死活。

  可他也不想就這麼回房間。

  今天是「奇犽·揍敵客」的生日,但他被老爸丟在天空競技場,勒令不打上200層就不許回家,自然不會有那樣的生日宴。

  雖說現在對家裡辦的那種生日宴也興致缺缺……不過,他忽然不想一個人待著。

  奇犽離開了天空競技場,無意識地順著人群隨波逐流,最後來到了舉辦慶典的那個廣場。

  挺熱鬧的,比躺在選手房間裡好。

  他隨意地在攤位之間走動,對那些弱智的游戲、粗陋的玩具獎品都興致缺缺,但有的小吃看起來還差強人意。

  就是排隊實在太煩人了。

  他堂堂揍敵客家的小少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感覺把前面六年沒排的隊,都擠在這一天補完了!

  唯獨在這種時候,奇犽格外懷念家裡那個萬能的管家梧桐。

  大概真的是今天心情太好的緣故,他竟然也沒轉身就走,還耐著性子,老老實實地排起隊來。

  甚至在看到有笨蛋被扒手偷走錢包都毫無察覺的時候,日行一善,順手幫忙逮住了小偷。

  抓住中年男人的右手時,奇犽抬眼,和那個笨蛋失主對上了視線時,不由愣了一下。

  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

  這麼純正的顏色很少見,他印像裡,這種眸發的人,他見過最多的都是在自己家裡,姓「揍敵客」。

  不管是大哥、死胖子還是柯特,按理來說,都不會讓他心情愉快。

  但意外得,奇犽看著這個人,卻並沒有聯想到其他任何對像。

  他只看見了倒映在漆黑眼底的銀色的自己。

  如同被夜幕捕捉的流星。

  奇怪的感覺。

  但不討厭。

  所以,在大腦思考出結果之前,奇犽用指尖夾走了扒手偷走的女式錢包,然後伸手遞向對方。

  「——喏。這個。是你的吧?」

  他篤定地說。

  作者有話說:

  寫完忍不住拍大腿:我也太會寫奇犽了吧!【讓我翹一下尾巴】

  我不寫奇犽戀愛文簡直是組織的損失!【假的,不要理】

  我永遠喜歡奇犽!【這個是真的】

  *** ***


第317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四)

  即便對方沒有自報家門,但季黎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幫自己找回錢包的「好心人」,是奇犽·揍敵客。

  真的是相當、相當漂亮的一個孩子。

  比想像中還要更加可愛。

  雖說,上午還曾為「徒手掏心」這樣的名場面感到過害怕,可當真人出現在面前時,季黎卻意外得,並沒有要後退的衝動。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不該辜負,這樣一雙出於善意而伸出的手。

  「謝謝你,奇犽!幫大忙了。」

  季黎笑著從那只小小的掌心裡,接過錢包。

  迅速檢查了一下錢包裡面的東西,確認什麼都沒有少之後,她不由長長松了口氣。

  現金和銀行卡什麼的,倒是無所謂,反正她攏共也沒多少家產,說不准騙子比她還有錢些。

  主要是她的國民身份信息卡也在裡頭,如果丟了的話,就得本人去當地政府下設的機關申請補辦。

  哪怕俠客自信滿滿,再三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季黎還是難免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能不跟警察打交道,就盡量不往那邊靠。

  奇犽一愣:「你認識我?」

  「當然!」季黎抱著膝蓋蹲下來,和奇犽保持視線的平齊,然後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理直氣壯,「因為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呀。」

  這倒的確很合理。

  畢竟,不管風評是好是壞,他都毫無疑問,位列近期天空競技場的高人氣選手之一。

  ……那他粉絲還怪多的?

  一天之中,竟然就被他本人撞到了兩個,奇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的什麼運氣。

  但這個人應該沒有說謊。

  看眼睛就知道了——這樣連「偽裝」都不會,什麼情緒都大大方方擺出來的笨蛋,甚至都要列入稀有品種了。

  明明看樣子是個大人,怎麼感覺一點都不可靠。

  放在平時,奇犽是怎麼都要嘲笑幾句的。

  不然也不會因為嘴巴太壞,抵消了可愛長相的增益BUFF,被天空競技場的工作人員狠狠拉入黑名單。

  可話到嘴邊,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臨時咽了回去。

  被那對黑色眼睛近距離凝視的時候,奇犽覺得自己好像也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了手腳。

  溫柔的、無害的、純粹的、欣喜的、充滿喜愛的。

  不會讓人感覺到疼痛,卻反而因為過於柔軟,過於陌生,叫他生不出抵抗的力氣,只剩下不知所措。

  因為從沒有人這樣凝視過他。

  幸而,偽裝和謊言是奇犽生而擁有的保護色,和呼吸一樣自然,幾乎成了條件反射的本能。

  都不需要思考,他就先一步將自己藏在了被定義為「奇犽·揍敵客」的外殼下,掩蓋了那些不知所措的異常。

  「哦。那你眼光不錯。」奇犽神色如常。

  反正在家裡也沒被少誇是「天才」之類的,他清了清嗓子,盡量端出被崇拜者該有的成熟風範。

  可在季黎看來,小貓的尾巴早就已經得意地翹上天了。

  這麼一想,那家甜品屋的店長,做蛋糕的技術是真的相當不錯……之前捏的那只白巧小貓,就很有這個神韻。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注意力大部分都被眼前的人抓走,奇犽下意識地覺得,對方也該是如此。

  「你笑什麼!」他立刻氣鼓鼓地抗議。

  由於弄不清自己現在的奇怪狀態到底是什麼,情緒更加敏感的奇犽,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個人是在笑自己。

  於是他的語氣,多多少少帶了點惱羞成怒。

  但並沒有什麼攻擊性。

  非要說的話,更像是不高興了的小貓給了人一記貓貓拳,而且是沒伸爪子的那種。

  生氣是不可能生氣的,還得想辦法哄哄才行。

  季黎果斷掏出錢包。

  「奇犽也是過來逛慶典的嗎?我剛才已經差不多把攤子都逛過一遍了。作為感謝,我來做你的一日向導吧!還請你吃東西!」

  首先就從剛才還在排隊的小吃開始好了。

  然而,奇犽剛才抓到的扒手,雖說已經被在附近站崗的巡衛隊給帶走,但有了這麼一番插曲,季黎自然脫離了隊伍。

  看樣子又得重新排隊了。

  不過好在,兩個人聊天打發時間,總比一個人發呆要快。

  季黎衝奇犽伸出手。

  表情還別扭著,奇犽僵持了一會兒,才勉強給了季黎一個眼神。

  他皺著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季黎伸過來的手,目光開始變得嫌棄:「你剛才不還說是你請客?」

  奇犽以為這是在要錢。

  迅速理解了奇犽的潛台詞是什麼意思,季黎哭笑不得,只能又湊近一步,把掌心攤到奇犽的眼皮子底下。

  就像在靠近之前,讓多疑的小貓先嗅嗅味道。

  「——手。是把手給我啦。」她看著周圍擠擠嚷嚷的人群嘆氣,「人太多了。不牽手的話,很容易走散的。」

  奇犽半信半疑地看了季黎好一會兒。

  季黎眨著眼睛,也不催促什麼,就安安靜靜地繼續伸著手,等他自己作出決定。

  雖然梧桐也陪自己玩過「捉迷藏」的游戲,但奇犽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多疑的小貓盯著那只手,尾巴猶疑地晃來晃去,沒有拒絕,但也沒有靠近。

  直到想要答應的衝動,最終壓過對「未知」的微妙恐懼。

  一邊觀察著季黎的表情動作,奇犽一邊矜持地抬起手,將指尖往這個人的掌心裡落。

  卻在堪堪要觸碰到之前。

  另一只手搭在了季黎的肩膀上。

  「季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薩拉薩她們呢?」

  黑發的青年恰巧出現,吸引開季黎的注意力。

  季黎下意識站起來,回答庫洛洛·魯西魯的問題,錯過了奇犽的手。

  「這樣啊……我剛從奧魯市的市圖書館過來。你們逛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回去?」

  衝季黎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庫洛洛·魯西魯如此提議。

  「我租用的車就停在這附近。再晚點的話,怕觀光車會停運。剛好俠客說舞台道具差不多做好了,要等你們回去試用一下,再決定哪裡再做修改。」

  工作還是要比玩樂更重要的。

  季黎沒有異議,轉而給薩拉薩等人發短訊,讓她們過來集合,再一起坐團長的車走。

  掛斷電話,季黎就聽到庫洛洛·魯西魯問。

  「是認識的人嗎?」他看的是奇犽。

  季黎點點頭,簡單介紹說是天空競技場最近很有人氣的選手,就一個雙掌合十,衝奇犽道歉。

  忙著低頭說對不起的她,沒有注意到,奇犽的視線完全僵在庫洛洛·魯西魯身上。

  她只聽到庫洛洛·魯西魯一如既往溫和的建議。

  「的確。天色也不早了,奇犽選手也記得早點回去休息吧……畢竟你還這麼小,一個人在外面待太晚的話,家裡人會擔心的。」

  談話間,薩拉薩等人很快就趕了過來。

  季黎緊急在包裡翻找。

  她把之前在天空競技場買的特產巧克力球,全部送給奇犽,不好意思地衝他笑。

  「我叫季黎。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奇犽。要對你食言了。不過這個巧克力球很好吃!希望你也喜歡——今天到最後都要開開心心的呀。」

  【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這個蛋糕很好吃。希望你也會喜歡這個蛋糕,度過開心的一天。】

  是巧合嗎?

  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可能性,奇犽捧了滿懷的巧克力球,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

  可他做不到。

  季黎被眾星捧月般,笑笑鬧鬧地簇擁著離去。

  而在奇犽眼中,是可怖的龐然大物盤踞在珍寶身邊,在警告擅闖者不可越界。

  禁止觸碰。

  那些人甚至沒有流露出殺意,只是站在那裡、存在那裡,光是強者的威壓,就已經讓他深陷於恐懼當中,甚至不敢有半點反抗。

  ——不能和比自己強大的人對抗。快逃。快逃。快逃。

  扭曲的聲音充斥著大腦,催促他離開,奇犽不知不覺就流了一身冷汗,連衣服都被打濕個徹底。

  但他直到最後,也沒有邁出逃跑的步子。

  他僵硬地、固執地站在那裡,抱著失去余溫的巧克力球,看著季黎一行人徹底被淹沒在人海,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交換聯絡方式。

  ………………

  …………

  ……

  拖著沉重的身體,奇犽獨自返回了天空競技場的房間。

  放下四五盒巧克力球之後,他才意識到,房間裡還蟄伏著另一個緩慢的心跳聲。

  奇犽正要攻上去,對方卻先一步走到了燈光下。

  「阿奇,真是太讓哥哥失望了。我明明聽說你已經打上150層了,怎麼沒有進步,反而感知力好像還退步了似的?」

  伊爾迷不贊同的目光,讓奇犽瞬間如芒在背。

  「……大、大哥。你怎麼來了?」他甚至下意識繃緊了肌肉。

  聽到這個問題,伊爾迷做出了詫異的表情。

  「當然。今天是阿奇你的生日,哥哥怎麼會忘記?我可是特意挑了個奧魯市附近的工作,專門趕來祝你生日快樂的。」

  由於手邊沒有蠟燭,他就隨手拔了幾根念釘,插在桌子上已經提前切好的巧克力蛋糕上,假裝這是蠟燭。

  伊爾迷拍著手,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地唱完了整首生日歌,然後把蛋糕遞到奇犽跟前。

  按照流程,接下來是該吹蠟燭,再許願望。

  一時間,奇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一點,還是想吐槽的無語更多一點。

  看著大哥那對無神的、仿佛有在期待的黑色眼睛,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對顏色相同,卻截然不同的眼睛。

  因為他看不見星星。

  大哥的眼底映不出任何人,只有沼澤般的荒蕪。

  奇犽低下眼,乖巧地挖下蛋糕一角吃掉,卻再也不是下午品嘗時的那種味道。

  巧克力中的苦澀占了上風,而冷卻凝固的奶油,又突然變得甜膩得過了頭,如同咽下干澀的砂糖,在喉嚨裡摩擦出顆粒感的不適。

  然而很快,奇犽就意識到這並非錯覺。

  ——鋪天蓋地的疼痛襲來。

  在完成家裡的耐毒訓練之後,很久沒有再經受過這樣源自內部的折磨,猝不及防下,奇犽蜷縮倒在地上。

  只吃了一口的蛋糕,連同碟子和餐具一起,砸在地板上,摔了個黏糊糊的粉身碎骨。

  而被放在桌子邊沿的巧克力球,也被打落在地,咕嚕嚕地滾動。

  在久違的痛苦中,奇犽看到了一雙鞋。

  「七歲生日快樂,阿奇!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

  伊爾迷單膝跪地,俯身用掌心捧起奇犽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動作溫柔地,用拇指指腹擦去他的冷汗。

  「哥哥前段時間去奧比奇柯大陸工作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新品種的毒藥,所以特意拿回家給糜稽,讓他進一步萃取調制,專門為你准備的。」

  「真好啊。這樣,阿奇你以後的耐毒性就更沒有死角、更安全了……哥哥才能稍微放心一點,讓你繼續這麼一個人在外面。」

  「但是我知道,阿奇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會結束父親布置的作業,回到哥哥身邊的,對不對?」

  巧克力球滾落到奇犽手邊,他一言不發,沒有泄露半分痛苦,只是緊緊將糖果握緊在手心裡,任由其破裂,將甜蜜的香氣留在掌心。

  營造出他並非孤身一人的假像。

  自欺欺人。

  而現實,是伊爾迷低下頭,用冰涼干燥的嘴唇,寵愛地碰了碰他的額頭,如同為珍貴的藏品烙下刻印。

  「……明年也要努力變成比現在更優秀、更完美、更讓哥哥滿意的殺手哦?」

  「再一次。生日快樂,阿奇。」

  *** ***

  七歲的生日,奇犽·揍敵客沒有許願。

  因為不存在會屬於他的、值得心懷期待之物。

  作者有話說:

  【捂眼睛】奇犽不要看,是噩夢!

  怎麼說呢……畢竟這個番外是旅團中心,小白貓還是搞不過大黑貓和蜘蛛的嘛。

  這是個沒有露琪存在的世界啊。


第318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五)

  一行人回到幻影旅團的飛艇。

  輪流試過舞台道具之後,說是要討論劇本修改的細節,季黎跟薩拉薩等人告別後,跟在庫洛洛·魯西魯身後,一起去了書房。

  反手剛合上門,她就開門見山地問:「剛才,為什麼故意不讓我和奇犽接觸?」

  正准備打開抽屜拿劇本的庫洛洛·魯西魯,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被騙到了的純良樣子。

  堅決不給這個人展示口才的機會,季黎篤定道。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就是有種感覺,你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沒錯!禁止狡辯!」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草稿,稍微卷了卷,擰成紙筒的形狀,然後板起臉,威脅地衝對方晃了晃。

  「我勸你坦白從寬,不然抗拒從嚴。」

  面對如此脅迫,庫洛洛·魯西魯愣了一下,卻反而露出微笑。

  他簡單概述了當初季黎老師為了保護流星街,在納姆市的西裡爾家族迎戰Mafia聯盟,最後被揍敵客找上門,又順利解決追殺的事情。

  「雖說揍敵客的訂單已經取消,但出於不明的原因,季黎老師似乎引起了那邊的注意。後來過了段時間,揍敵客家的長子、伊爾迷·揍敵客,還特意來過流星街找人。」

  不過那個時候,季黎老師早已消失在那個秘密的地下室,和「小白臉先生」一同不見蹤影。

  庫洛洛·魯西魯也因此和伊爾迷打過幾次交道——當然,是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太友善的過程。

  即便過了這麼久,伊爾迷已經默認季黎老師死了,不再對幻影旅團和流星街表現出明顯的興趣。

  可以防萬一,庫洛洛·魯西魯還是希望季黎能離揍敵客越遠越好。

  「那個孩子應該是揍敵客家的吧?就我所知……嗯,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伊爾迷對一個叫『阿奇』的弟弟,似乎傾注了過多的私人情緒。」

  庫洛洛·魯西魯說得很委婉。

  不,這簡直是給伊爾迷加了一打美化濾鏡之後的評價。

  甚至不需要仔細回想,季黎的腦海中就瞬間出現了,伊爾迷在原著選舉篇那個頭發反重力亂飄、堪稱人間貞子的恐怖名場面。

  她沉默了一會兒,默默把紙筒松開,撫平成原本的樣子,再恭恭敬敬地放回了桌上。

  奇犽是很可愛,但他背後的那個伊爾迷實在太不干人事了啊!

  除了小傑那種命特別硬,還有果農保駕護航的主角,普通人還是珍愛生命,不要隨便擼貓了吧……

  下定決心,准備這輩子都繞著枯枯戮山和揍敵客走的季黎,悄悄在心裡祈禱。

  信女願葷素搭配,希望富力士小狗早日出現,把光照進奇犽的世界。

  還是更想看奇犽笑起來的樣子。她想。

  季黎沒了氣焰,這下就輪到庫洛洛·魯西魯提問了。

  「明明猜到我是故意的,那為什麼……季黎還什麼都不問,就毫不猶豫地順著我的話,一起回來了呢?」

  他看起來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在意。

  反倒叫季黎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她一臉茫然地反問,「你是我的團長啊。不然呢?」

  他們是一伙的。

  比起初次見面的奇犽,季黎當然更偏向於相處了這麼久的庫洛洛·魯西魯。

  就算心存疑惑,也是等兩個人私底下的時候再問清楚。

  這是最基本的尊重和禮貌吧?

  季黎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向來聰明得過了頭、像是有讀心術似的庫洛洛·魯西魯,卻不知為何,似乎不太信任這個回答。

  「現在季黎不怕我說謊了嗎?」他追問。

  季黎失笑。

  剛剛下崗的草稿本又被拎起來,卷成紙筒,她一只手撐在桌面上,仗著庫洛洛·魯西魯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勢,輕輕敲了敲這個人突然被灌了漿糊的腦袋。

  「不怕。反正我就是知道啊。」

  季黎衝庫洛洛·魯西魯吐了吐舌頭,揚起下頜,做個囂張的鬼臉。

  「我又不是笨蛋——如果連你是不是在騙我都看不出來,那我這個朋友,當得也太失敗了吧?」

  原著裡幻影旅團的團長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庫洛洛的話。

  季黎大體上是有這樣的自信的。

  「誒?這樣麼。」

  一只手撐著側臉,庫洛洛·魯西魯仰頭看著季黎,彎起眉眼,與其說是抱怨,語氣聽起來倒更像是撒嬌。

  「糟糕。那我會有種被季黎看透的危機感啊。不是說,未知和神秘感使人產生吸引力,如果一個人完全被讀懂的話,魅力就會大打折扣了嗎?」

  季黎真誠開口:「沒關系。反正團長你可以靠臉吃飯的嘛。」

  但她很清楚,這份特權分明是他本人贈予的。

  因為,倘若將人比作自帶密碼的銀行卡,那竊取難度超級加倍的庫洛洛·魯西魯,卻早在一開始就選擇明牌,將密碼告訴了季黎。

  這個人不曾對她說謊,也不曾對她設防。

  若非如此,季黎也不會輕易答應庫洛洛·魯西魯的邀約,加入幻影旅團做臨時的編外人員。

  唯有真心才能換到真心。

  她是這麼相信的。

  ………………

  …………

  ……

  季黎離開後不久,俠客就跟掐了表一樣精准,無縫銜接,敲開了書房的門。

  作為飛艇的主要操控者,他是來詢問關於提前離開奧魯市的安排。

  三言兩語溝通完路線,俠客又順口問了句,為什麼這次要比預期早這麼多離開奧魯市。

  「嗯,直覺?」庫洛洛·魯西魯若有所思,「總覺得繼續待在這裡,會遇見不好的東西。」

  比如伊爾迷·揍敵客。

  俠客無語:「團長你又不是瑪奇……對了,還有一件事。」

  說著,他皺起臉,做了個頭疼又牙酸的表情,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團長你要不要抽空去和飛坦談談?下午和飛坦一起做道具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新畫。那家伙好像老毛病又犯了。」

  「啊,雖然准確來說,就根本沒好過。」

  俠客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關於那幅畫的細節。

  不能說那幅畫畫得不好。

  不管是構圖、人體、色彩還是氛圍,飛坦的技術無可挑剔,就是嗜好尤為私人。

  他最喜歡的畫冊是《糖果與疼痛的味道》,創作者Trevor Brown,主角多為年幼的少女,糅雜了大量限制級的黑暗要素。

  毀滅破壞的衝動和混雜著性欲的殺意,是這本畫冊的主題。

  雖然俠客沒興趣對同伴的愛好指手畫腳,但那張綺麗又扭曲的新畫上,少女擁有著季黎的臉。

  也因此,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瞥,他仍不得不對那些赤裸的傷痕印像深刻。

  庫洛洛·魯西魯卻並不意外。

  「沒關系。飛坦不會那麼做的。畫畫也是發泄興奮的一種方式。連這個都不讓他做,就要輪到其他人倒霉了。」

  俠客的表情一言難盡。

  「那至少讓他也收斂點,把畫藏好吧!季黎要是知道了,肯定嚇一大跳,說不准連我們都要被連坐拉黑耶!」

  「飛坦有分寸的。」庫洛洛·魯西魯平靜道,「退一步說,如果他真的自己不小心,被發現了,到時候派他去出遠差就好。剛好長老會那邊催著要人支援。」

  俠客聞言沉默了片刻,默默豎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高還是團長高啊!這都行!要不他這麼聰明的腦袋,怎麼只撈了個副的當呢!

  「另外,這是酷拉皮卡和派羅最新的行動路線。他們目前還在希拉市逗留。需要繼續追蹤碼?」

  俠客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

  在想清楚,團長所謂的「私心」很可能是故意放給自己的誘餌,哄騙他努力加班干活的手段之後,俠客就看淡了這個虛假的瓜。

  他覺得大概率,這兩個人是跟什麼珍貴古書、神秘少數民族之類的有關系。

  反正這些年,團長的興趣愛好也就這麼幾個,來來回回地倒騰,他們都早習慣了,生日禮物往這邊靠准沒錯。

  等庫洛洛·魯西魯搖頭拒絕時,俠客也並不驚訝。

  要麼就是團長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他想。

  堆積的事情處理完畢,俠客伸了個懶腰,一邊往自己房間走,一邊想著,明天天氣很好,剛好路過恩貝斯的晶礦山脈。

  那也是個頗負盛名的景點,或許可以邀請季黎一起看日出。

  他覺得季黎會喜歡的。

  ………………

  …………

  ……

  庫洛洛·魯西魯獨自留在了書房。

  夜已深,其他人都習慣了團長熬夜看書的神仙作息,看到燈亮著,也沒有大驚小怪,便各自陸陸續續睡去。

  飛艇逐漸陷入寂靜。

  庫洛洛·魯西魯靠在椅背上,低頭看著通訊器屏幕上,來自酷拉皮卡的郵件。

  【謝謝你的推薦,庫洛洛。希拉市的確是一座不可錯過的城市。說起來,這還是我和派羅第一次靠近海島。】

  【真正的大海,比書中描繪的更加美麗。在親眼見到後,我愈發確信,自己要成為獵人的夢想是正確的。我還想和朋友一起,想去更遠的世界,看更多的風景,遇見更有趣的人。】

  【要是在旅行中,還能再遇到就更好了。】

  【希望你一切順利。】

  庫洛洛·魯西魯點開回復,描述了奧魯市的所見所聞,並推薦酷拉皮卡有空的話,務必去市圖書館看看。

  有幾本藏書挺有意思的,他很期待酷拉皮卡的想法。

  ——只是可惜,他們絕不會在旅行中再次遇見。

  念能力「盜賊的極意」被浮現在掌心中,庫洛洛·魯西魯翻動書頁,將幽藍的火焰具現化。

  俠客剛剛送來的調查資料被點燃。

  卻不止於此。

  庫洛洛·魯西魯打開抽屜,取出了一個赤紅色的木匣。

  這也是一種念能力,用於「保密」和「儲存」,絕對無法被第二個人打開的獨立空間。

  木匣裡只有一封寫了長長幾頁紙的信。

  或者,比起「信」,它更像一份簡潔清晰的情報案。

  上面的字跡,很像庫洛洛·魯西魯的風格,卻比他的要更凌厲、更鋒芒畢露一些。

  ——屬於那位「小白臉先生」的。

  在季黎老師消失之後,庫洛洛·魯西魯是第一個起意,去整理「小白臉先生」的房間的。

  因為他堅信,如果那個人的確是「未來的自己」,就一定會未雨綢繆,提前留下些什麼。

  果不其然,他在書桌很顯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份詳盡的、規劃好流星街未來十年發展和注意事項的策劃書。

  然後在策劃書裡,夾雜了一封寫給庫洛洛·魯西魯的信。

  信裡大致概述了另一個世界的發展,除了流星街和幻影旅團可能會遇到的危機之外,還有季黎。

  以及季黎身邊總是不缺席的人。

  奇犽·揍敵客,酷拉皮卡,約厄斯達·森旺,凱特,伊爾迷·揍敵客,西索·莫羅……

  庫洛洛·魯西魯用指尖一個個劃過,落到最後。

  酷拉皮卡即是蜘蛛收網的最後一根絲。

  直至今日,這封信終於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他毫不留戀地將其丟入火焰。

  於是,原本藏在信下面,那支屬於季黎老師的舊款白色手機,便暴露在庫洛洛·魯西魯的視線下。

  打開屏幕,界面依然停留在未發出短訊的那行,十年間反復侵入他夢境的殘句。

  【我相信,庫洛洛的話,一定可】

  在最開始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一直在反復思考:「一定可以」什麼呢?季黎老師最後到底想要告訴他什麼?

  但他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他也不再追尋那個虛幻的答案。

  閉上眼睛,庫洛洛·魯西魯將手機合上,貼在眉心處,安靜地呆在那裡良久。

  他吻了吻冰涼的屏幕,然後同樣丟進火焰當中。

  庫洛洛·魯西魯往後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凝視著那團搖曳的幽藍火焰。

  直到它貪婪地吞噬掉一切,連些許灰燼的痕跡都不留下。

  「晚安,季黎。」

  「明天見。」

  庫洛洛·魯西魯微笑著說。

  ………………

  …………

  ……

  【哪怕下一個、再下一個「明天」。】

  【也是如此。】

  *** ***

  哪怕被澆灌過愛意,避免了滑入罪孽深淵的結局,但只要是生存於這個世界上,就仍無法掩去冷酷的底色。

  他們是被世界拋棄的流星街人。

  他們但凡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拼上一切,用盡全力,不擇手段地去爭取。

  不管是A級犯罪團伙頭目的庫洛洛·魯西魯,還是知名巡演劇團團長的庫洛洛·魯西魯。

  抑或幻影旅團。

  ——他們是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

  *** ***

  【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完)】

  作者有話說:

  標題裡的」壞孩子「,其實既是指大小庫洛洛,也是指旅團其他人。

  雖然只重點寫了庫洛洛、飛坦和俠客,但不難看出,哪怕是本篇高光飛坦,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閉眼】

  他們不可能成為季黎喜歡的那種好孩子。

  卻願意為了季黎藏起不好的那一面。

  然後,這個番外,除了是給幻影旅團發個季黎之外,也是想寫一個「如果季黎沒有力量」的故事。

  正如之前提到過的:並非是苦難成就了她,而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動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爆了字數【咬牙切齒】

  但是我對這個故事還算滿意啦!

  希望你們也看得開心。


第31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一)

  友客鑫。

  九月。

  作為歷年來世界最大拍賣會的選址,這座被Mafia完全掌控的摩登都市,既是富人的銷金窟,也是犯罪者的天堂。

  所有最好的、最精彩的、最有價值的東西,都會在每年的九月,彙聚於此,拉開一場盛大的宴席。

  炫耀財富,結交貴人,變賣財物(無論是否通過合法途徑獲得)——一夜暴富和一夜破產的奇跡,在這裡,不過是家常便飯。

  友客鑫,不存在「不可能」之地。

  作為金錢游戲的玩家,只要你能拿出足夠多的戒尼,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無論是什麼樣的欲望。

  當然,也包括「人體收藏家」這種,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愛好。

  這正是酷拉皮卡之所以來到此地的原因。

  為了收集同胞失去的那三十六對緋紅眼,靠近興趣是人體收藏的雇主,只是第一步。

  人體收藏家們通常有兩個行動特征:一,將藏品作為財富和地位的像征,用以展覽和炫耀;二,會定期與同好進行交流,並進行私下的流通和貿易。

  只要他能獲得雇主的信任,通過雇主作跳板,真正接觸到那個圈層,借此順藤摸瓜,追查線索。

  總有一天,他會追回所有的緋紅眼,將它們還給眼眶空洞的族人……並讓犯下滔天罪行的蜘蛛(幻影旅團)付出應當的代價。

  為此,他可以犧牲一切。

  包括自己。

  而酷拉皮卡為這個計劃選擇的第一位雇主,是隸屬於Mafia,近些年突然崛起的諾斯拉家族。

  因為諾斯拉的目標之一,正是緋紅眼。

  好不容易將念的修行壓縮到極限,他才研究出為復仇計劃量身定制的念能力,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友客鑫。

  在中介「千耳社」的介紹下,酷拉皮卡獲得了諾斯拉家族的邀請函。

  完美通過測試後,他現在已經作為安保人員,被諾斯拉家族正式雇佣,隸屬於達佐孽的麾下,主要負責保護大小姐妮翁·諾斯拉的安全。

  也就是那位,希望能在這場拍賣會,順利拍下緋紅眼的人體收藏家。

  地位、財富、權勢、資源、人手,目前頗得Mafia掌控者「十老頭」看重的諾斯拉家族,坐擁這一切。

  理所當然,獲取難度被評為A級的緋紅眼,也不過是唾手可得,被用來哄小女孩開心的獎勵。

  ……而已嗎?

  視線落在達佐孽用於展示的緋紅眼照片上,酷拉皮卡面無表情,從反光的熒幕中,看到了自己偽裝後的漆黑瞳孔。

  憤怒如同熊熊大火,扎根在心髒,又順著脈絡,點燃流淌的血液,灼燒靈魂。

  無法宣泄的痛苦在蔓延,理智卻是冰冷的。

  如同將軀體和精神徹底割裂,用不被允許消融的冰層裹住火焰,掩飾成只剩下得失計算、機械般的冷漠。

  好在,他現在已經很擅長偽裝自己的情緒了。

  他早就不再是那個,可以被村長斥責「脾氣火爆」,被母親含笑著鼓勵「這樣也很好」的孩子。

  過完拍賣目標,達佐孽開始分配任務。

  據說是接到了「拍賣會可能會被襲擊」的情報,妮翁想要親自出席的要求被家主駁回,只能由他們代為拍下。

  因為這個,那位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現在正崩潰地大哭大鬧,把奢華的高級房間改造成垃圾場。

  雖說沒親眼看到,但光從達佐孽隊長頭上被砸出來的痕跡,就不難想像出大概是什麼樣的光景。

  達佐孽本人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平靜模樣。

  「凜陷和芭蕉負責監視後門,酷拉皮卡和旋律負責正門,我和史庫瓦拉負責保護妮翁小姐。」

  「最後,費婕、夏奇莫諾、義瓦斂夫,你們三人一組,作為代理人出席拍賣會。記住,務必把妮翁小姐想要的東西全部拍下。」

  確定完分工,所有人就要立刻依照計劃開始行動。

  本該如此才對。

  作勢要帶頭離開的達佐孽,卻忽然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來電。

  流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簡短的幾聲應答後,他掛斷電話,向費婕等人下達了新的追加指令。

  「目標物品列表有變。剛剛接到的消息,組織方提出,這次拍賣會,臨時新增了S級的特別商品——活的緋紅眼。」

  酷拉皮卡猛地抬起眼看去。

  像是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達佐孽一只手摩挲下巴,饒有興趣地多評價了幾句。

  「真意外。不是說窟盧塔族已經滅族,全都死光了嗎?所以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緋紅眼,被確認是最後的珍品,才會把價格又往上哄抬了一大截。」

  「人還是對絕版的東西,更舍得掏大錢啊。」

  「居然現在冒出來一個幸存者,還是活著的……嘖。恐怕價格又不知道要被炒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似乎妮翁小姐這次鬧得特別厲害,為了安撫女兒,讓她下個月也乖乖配合寫預言詩,家主萊特剛才特意叮囑過,必須把那個活的緋紅眼拍下。

  既然老板願意,他們也就不用擔心預算問題了。

  達佐孽只在乎自己的賞金。

  由於是臨時新增的商品,拍賣會那邊沒有發來預覽的照片,只是給出了拍賣品的編號。

  物以稀為貴,那對活著的緋紅眼,獲得了像征無價的「S-000」序列。

  達佐孽再次和費婕等人確認目標物品清單後,便揮手示意,成員各自依計劃行動。

  一直保持緘默的酷拉皮卡,卻忽然插了話。

  「倘若確定拍賣會有可能遇襲,我認為,或許挑選更側重戰鬥力的人員出席,會更穩妥一些。」

  「費婕的能力需要通過與目標近距離接觸才可生效,而且比起攻擊,她更適合偵查和套取情報的工作。」

  「我——」

  不等酷拉皮卡把話說完,達佐孽就打斷了他。

  仗著身高的差距,達佐孽低頭俯視身形纖細的酷拉皮卡,投落的陰影能輕松將其覆蓋。

  但達佐孽並不輕視這個人。

  他其實對於酷拉皮卡這些天的表現印像相當深刻。

  尤其是在測試那天,這個看似稚嫩的少年所展露的才智、領導力、戰鬥力、對人心的把控,都遠超年齡的成熟,不容人小覷。

  達佐孽不討厭聰明能干的家伙。

  但前提是,聽話的狗才算得上是好狗——他對諾斯拉家族開的薪水很滿意,暫時還沒有要退位讓賢的意思。

  「這是命令,酷拉皮卡。」達佐孽居高臨下地微笑,「另外,我不需要不服從命令的手下。」

  酷拉皮卡與達佐孽對視了一秒。

  隨後,他低下眼,平靜道:「是。我很抱歉,隊長。」

  「你還年輕,出點小錯是很正常的。不過……沒有下一次。畢竟這裡是工作場所,不是讓你玩過家家的地方。」

  狀似親和地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達佐孽看著低頭的酷拉皮卡,滿意離去。

  其余人回頭看了眼酷拉皮卡,猶豫了片刻,還是迅速跟上達佐孽的步伐。

  只有旋律作為酷拉皮卡同組的搭檔,默默留了下來。

  依照計劃,二人一同登上位於拍賣會場所東方的高樓天台,便於隨時監控建築正門的動靜。

  但除了和達佐孽的溝通,誰也沒有說話,任由沉默鋪開。

  直到旋律主動開口。

  「……不想回答也沒關系,那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很謹慎地小心措辭,「緋紅眼和酷拉皮卡,是有什麼關系嗎?」

  酷拉皮卡原本不置可否的冷漠表情,凝滯了一瞬。

  他側過臉看向旋律,漆黑得透不進光的眼睛,如同被冰封的深淵,連視線本身也成為了一種壓力。

  「請不要緊張。單純出於我個人的好奇而已。剛才說過的,酷拉皮卡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旋律的眼神依舊溫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只是因為我的聽力很好,所以不小心聽到了。酷拉皮卡的心跳聲。」

  「在火車上遇到的時候,明明雖然沉重,但依然難掩溫柔的旋律,可惜自從我們在諾斯拉家重新見到以後,就總是透露出冰冷和憤怒的底色。」

  「直到剛才達佐孽隊長說,拍賣會這次還有活的緋紅眼時,你的心跳聲忽然變了。」

  說著,旋律閉上眼睛,一只手輕輕掩住耳朵,仿佛在回憶那一段心跳跳動的節拍。

  「是『希望』嗎?我很喜歡,酷拉皮卡剛才的旋律。所以才想厚顏地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事情。」

  如果那樣的旋律就此消失,未免也太叫人心生遺憾了。

  旋律向酷拉皮卡微笑,然後在嘴邊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就當是音樂獵人的一點,小小的職業病好了。當然,就算不回答,我也會保守這個秘密——所以,請不用做好殺死我的心理准備。」

  酷拉皮卡短暫地半合起眼。

  「能夠聆聽別人心音的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作弊一樣。謊言和隱瞞,在你面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嗯,沒錯。我也是窟盧塔族的幸存者。」

  沒有去看旋律,他雙手撐在天台的欄杆上,俯瞰這個被燈光籠罩、如同永晝的不夜城。

  干著違法勾當的Mafia,光明正大地,在這裡公開進行地下拍賣會,並且招搖到世人皆知,成為默認的慣例。

  而他所追尋的,此刻就正在目光所及的那棟大樓內部。

  同胞遺失的緋紅眼,以及。

  「……幸存者、之一?」

  在經歷滅族並下定決心之後,意志堅定如酷拉皮卡,從未如此被動搖過心神。

  「之一?」

  他茫然地喃喃自語,宛如夢囈。

  作者有話說:

  這個番外寫的是酷拉,但看時間點就知道,會有很多人參演(西索、奇犽、伊爾迷先後搶筆,越寫越大,很恐怖就是說)。

  是之前考慮過的另一種解題思路,不過正文果然還是比較想讓酷拉不要經歷滅族。

  既然要做夢,當然是要做最圓滿的美夢啦!

  然後這個也不是最後的番外,還有的,有的,雖然我沒想好但肯定還有,不要急……容我慢慢寫……畢竟我碼字速度很慢!

  總之大家慢慢排隊哈,我們這裡是實行包產到戶制度,爭取早日實現一人一季的美好未來jpg

  *** ***


第32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

  妮翁的預言詩應驗了。

  幻影旅團襲擊了今夜召開的地下拍賣會,連同客人、安保和其他工作人員在內的500余人,被確認消失。

  拍賣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打鬥或是殘存血液之類的痕跡。

  宛如人間蒸發。

  但因為有預言詩的提醒,十老頭支配的、僅由念能力者組成的「陰獸」武裝部隊,先一步帶走了金庫內的所有拍賣品。

  幻影旅團撲了個空。

  為了查出拍賣品的下落,他們故意將追殺過來的Mafia的雜魚小兵,都引到一起,打算鬧出點大動靜,作為誘餌,把「陰獸」這頭大魚釣起來。

  俠客提出的策略的確成功了。

  「……但我可沒想過,窩金竟然會被人綁架走耶?他明明那麼大一只!超顯眼的好不好!」

  俠客一邊用小惡魔手機,操控負責以念能力搬運拍賣品的「陰獸」成員乖乖聽話,一邊忍不住吐槽。

  而他腳邊,是已經七零八落、看不出人形的幾具屍體。

  確認這裡不用自己再打掃的小滴,則在旁邊掰著手指計數。

  「一、二、三、四、五。再加上剛才窩金殺掉的四個,和要留給團長的這一個……嗯。剛好十個。」

  她將食指指尖戳在臉頰上,提出疑問。

  「所以,窩金不是被『陰獸』綁架走的。那我們要怎麼去找他?瑪奇的念線也被發現了,沒法追蹤。」

  飛坦嗤笑一聲:「而且那家伙身上的毒和水蛭卵,也還沒處理好。要是他被些莫名其妙的雜魚,趁機就這麼干掉的話,那可就好笑了。」

  和窩金關系最親近的信長,眼下卻是表情最平靜的那個。

  「哈。別說夢話了,飛坦。你哪天死了,窩金他都不見得會死。」他口吻篤定。

  畢竟強化系就是這麼集進攻、防守、治愈於一體,單從戰鬥角度來說,天然最占優勢的能力。

  更何況,窩金看似粗獷,卻也不是什麼傻大個,擁有無論面對任何險境都能應付的豐富經驗。

  那可是被他認定,站在強化系巔峰的家伙。

  沒有拔刀,只是用鞘身擋住飛坦的攻勢,信長側過臉,看向已經掛斷了通訊的俠客。

  「所以?團長怎麼說。」

  俠客深感頭疼地抱怨:「真想聽我說,就別在這個節骨眼刺激飛坦啊……好啦好啦,別打啦。團長讓我們分成兩隊,一隊繼續找窩金,一隊把這家伙帶回去。」

  作為行動組唯一的情報人員,他當然要留下。

  按理說,跟戰鬥人員一起行動比較好,不過,看飛坦這副暫時不會失憶的樣子,信長又絕不可能同意撤出搜查隊伍。

  俠客便愉快地,假借團長名義,把飛坦和富蘭克林打發回基地。

  剛好,他猜團長應該會想從這個「陰獸」身上,榨取一點關於Mafia和拍賣會的情報。

  這是飛坦的活。

  還可以順便讓飛坦趁機消消火,省得殃及其他人(比如他自己)倒霉。

  俠客同情地拆下天線,然後將「陰獸」拋給富蘭克林。

  「那就交給你們啦!等下基地見。嗯……讓我想想,小滴,麻煩你讓凸眼魚把地圖吐出來吧?我們得找個有電腦的地方呢。」

  俠客輕快的聲音漸漸遠去變小。

  看著這樣活蹦亂跳的背影,飛坦挑起眉,就莫名有種想上去給人一拳的欲望。

  但他輕輕咂了咂舌,還是放棄了這個選項。

  畢竟,如果窩金真的不小心被雜魚干掉,Mafia大概會得意得不行,大肆借「幻影旅團的下場」,來樹立自己的威信吧。

  他還不想丟這個人。

  飛坦將手攏在鬥篷下,轉身向相反的、前往郊外基地的方向。

  與富蘭克林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側過臉,愉快地向被鉗制的「陰獸」,彎起了狹長的金色眼睛。

  「想逃跑的話,就趁現在努努力吧?別讓我太無聊啊。」

  梟(陰獸成員)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同野獸對視。

  冷酷的、殘忍的、空無一物的,尋不到一絲人性該有的破綻,宛如不存在規則,只知道憑本能任性妄為的野獸。

  像是赤身裸體被丟進冰窖裡,在目光相觸的那個瞬間,他失去了掙扎逃跑的欲望,只有牙齒在止不住地發顫。

  ——他們不是人類。他們是從地獄逃出來,流竄到人間的魔鬼。

  梟無法自控地這樣想。

  ………………

  …………

  ……

  一個小時以後。

  他有了當面將這番話訴諸於口的機會。

  「你們……不是人類……」

  念能力被庫洛洛·魯西魯盜走,現在失去了念力的保護,單純以血肉之軀承受折磨的梟,已經奄奄一息。

  但飛坦永遠會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停手,讓他喘口氣,再用更窮盡想像的痛苦,重新定義他的閾值。

  連死亡都成了奢求。

  因為一旦念能力者死去,被「盜賊的極意」收藏的念能力,就會消失,失去效用。

  所以,哪怕梟把所有知道的情報都吐出來,只求一個痛快的速死,也被飛坦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急什麼?我還沒玩盡興呢。」

  飛坦用匕首拍了拍梟的臉,態度近乎溫和地,耐心安慰他。

  「安心好了,我不會殺了你的。畢竟,團長對你們這種有特殊能力的家伙,總是格外寬容……你現在也就只剩下這點價值了吧?」

  或許是照顧梟現在已經失去了視覺,飛坦俯下身,湊到他耳邊,惡劣的笑容中甚至透露出些許稚氣天真。

  「記得要努力盡好垃圾的職責啊,你。」

  唯一的希望泯滅,苦苦支撐到最後的心理防線也被擊垮,梟的精神終於徹底崩潰。

  「你們……不是人類……魔鬼!從地獄逃出來……流竄到人間的……魔鬼!你們……不得……好死!」

  飛坦聞言,還認真地想了想。

  「你應該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家伙。地獄啊——說起來,利卓爾神父念叨過這個來著。不記得了。總之不是什麼好地方,對吧?」

  那拿來形容流星街,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

  他們的確是從地獄逃出來作惡的魔鬼。

  飛坦發出了一聲短促的低笑。

  「不過,看你這麼精神,還有力氣對我大吼大叫的。那我們的游戲就繼續了?」

  他重新執起匕首。

  ………………

  …………

  ……

  將「陰獸」的最後一點價值也榨干,飛坦一邊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血跡,一邊往基地的大廳走。

  梟用念能力變小的拍賣品,此刻都像是不值錢的便宜貨,鋪得滿地都是。

  除了在外尋找窩金的隊伍之外,以庫洛洛·魯西魯為首的幻影旅團,都聚集在這個破舊的郊區大樓裡。

  飛坦跟團長簡單彙報了梟提供的情報後,就隨意在財寶堆裡走動,看看自己想要的貪婪之島游戲機在哪裡。

  通常,在活動結束以後,這些戰利品可以由團員隨意挑選。

  剩下那些沒人要的,則會由團長或者俠客轉手賣掉,拿回流星街做點慈善活動。

  同樣留守在這裡的派克諾妲和庫嗶等人,也在隨手挑揀。

  倒是四年前頂替4號加入的西索,還是和之前一樣的不合群,獨自在角落裡堆撲克牌金字塔,還時不時發出些意味不明的聲音。

  不想呼吸被污染的空氣,飛坦腳下一轉,往另一邊走去。

  沒找到號稱世界最貴的游戲機,倒是發現了別的東西。

  ——黃金打造的棺木,鑲嵌了紅寶石,鋪以人工的永恆花瓣,作為珍貴人偶的箱庭。

  在華美的水晶一角,標注著「S-000」的拍賣品編號。

  飛坦注意到黑發人偶的胸口還在起伏。

  活著的。

  他想起梟之前提供的情報:比如,拍賣會臨時新增的壓軸貨,七大美色之一,被定義「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稀品。

  活的緋紅眼,窟盧塔族唯一的幸存者。

  總覺得有點耳熟,飛坦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好像是五年前的旅團活動。

  因為團長當時對緋紅眼很感興趣,所以他們找到了那個隱居在深山老林裡的少數民族。

  由於緋紅眼只被血統較為純正的窟盧塔族人繼承,不是每個人都有,而且必須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才能分辨出眼珠是否會變色。

  為此,他們可沒少費功夫。

  把繼承了緋紅眼的人篩選出來,然後當著那些人的面,一個個慢慢折磨他們的親人,再趁著眼球變紅時挖,才能永久保持那種艷麗的色澤。

  托平時興趣愛好的功勞,飛坦處理得最干淨漂亮。

  不過他隱約記得,出貨率不是很高……一百多個人,最後好像也只拿到了二十多?還是三十多對緋紅眼?

  因為記得是團長曾經感興趣的東西,雖然猜測以對方喜新厭舊的性格,現在大概率已經不在意,但飛坦還是拎著人偶盒子,去跟庫洛洛·魯西魯問了句。

  活著的收藏品很麻煩,而且他們也都沒有那種有錢人的無聊癖好,會把時間精力花在玩娃娃上面。

  如果團長還有興趣的話,飛坦不介意順手幫忙處理一下。

  他現在的手藝,絕對要比五年前更干淨利落。

  但果不其然,和飛坦之前預測的差不多,庫洛洛·魯西魯只是隨意掃了眼,就微笑著拒絕了他的好意。

  飛坦不意外地聳聳肩。

  團長才是最三分鐘熱度的那個人吧?興趣愛好的迭代速度之頻繁,比他厭倦一款游戲的時間還要快。

  飛坦准備把「活著的緋紅眼」丟到一邊,繼續找他的游戲機。

  不過,如果這東西到最後也沒人要的話,估計還是要他負責處理。俠客在情報方面的事情,總是格外小心。

  ……要現在順手弄完嗎?反正等著也是無聊。

  飛坦若有所思地低頭,隔著人偶盒子的水晶蓋,將指尖點在那只閉合的眼珠上。

  他喜歡紅色。

  尤其是帶有溫度的赤紅。

  剛剛從「陰獸」那邊殘存的興奮,又被腦內的幻想所點燃,飛坦勾起唇角,正准備找點樂子打發時間的時候。

  ——眼睛,睜開了。

  沉睡的黑發人偶如夢初醒,懵懂地睜開了眼睛。

  是比火光更加璀璨的綺麗色澤,哪怕只是短暫的驚鴻一瞥,就能迅速奪走人的注意力,不容遲疑。

  或許貴有貴的道理。飛坦忽然想到。

  這的確比他剛才看到的,同為拍賣品卻只有A級的死物標本,要漂亮得多。

  ………………

  …………

  ……

  作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好像被關在小盒子裡,還和飛坦來了個正面清晰□□的四目相對的人。

  季黎:?

  作者有話說:

  季黎:啊?綁架我?飛坦終於瘋了嗎?

  順帶一提,這個季黎是正文版本的季黎哦。

  但是現在誰都不認識她,不管是主角團還是旅團。揍敵客和奇美拉蟻也都不會成為她的助力。

  歡迎在線收看季黎的求生之路【吹喇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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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

  與飛坦四目相對的瞬間,季黎還陷在茫然中。

  首先,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被關在盒子裡;其次,就算飛坦真的不知道發哪門子瘋,突發奇想要來綁架她,也不可能成功。

  因為她理論上,現在是在酷拉皮卡家裡才對。

  事情的起因,是酷拉皮卡邀請季黎去參觀窟盧塔族的新家園。

  做足所有准備工作後,窟盧塔族離開了貪婪之島,舉族遷徙到位於另一片大陸的約薩市。

  約薩市三面臨海,是一座港口都市。

  由於交通便利,又有獨特的自然資源和風景,近些年趁勢大力發展經濟,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湧入,成為當地小有名氣的移民城市。

  很適合為大體量的搬遷做掩護。

  在這樣人流量大且出入頻繁的背景下,左鄰右舍都對陌生人的出現習以為常,並不會傾注太多注意力。

  窟盧塔族就像是彙入汪洋大海的小水滴,絲毫不起眼。

  約厄斯達·森旺以妻子琳達的名義,創建了一個空殼公司,然後以經營業務的形式,從各地分批次雇佣工人,在約薩市修築了一片小區。

  小區整體面積不大,以獨棟建築群的結構為主,內部明亮開放,但居住範圍的邊界都設起了圍牆,禁止居民以外的人出入,私密性極強。

  當然,這個小區的房屋只是走了個表面的售賣流程,外人根本連開售消息都沒收到,就已經全部售空。

  畢竟每棟屋子,從戶型設計到裝修細節,本就是由窟盧塔族人親自完成的。

  這是他們未來的新家園。

  因為酷拉皮卡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工作,需要更多私人空間,所以就沒有再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選擇了一套一人居的小戶型。

  季黎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新居的第一位客人。

  酷拉皮卡本以為季黎會帶奇犽他們一起,結果去機場接人的時候,只看到了她,還有些意外。

  「奇犽和小傑一起探險去了,好像說是什麼遺跡……不記得了。亞露嘉的話,前幾天剛好去天空競技場,找雲谷先生特訓了。所以就我一個。」

  梅路艾姆就更不用提了。

  畢竟,如果她要出來的話,梅路艾姆作為王,就必須留在流星街鎮場子,以防萬一。

  季黎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雖說到了現在,她已經差不多把「女王」的大部分權責,都轉交給了梅路艾姆,不管是流星街還是獵人協會,基本習慣了直接跟梅路艾姆對接。

  梅路艾姆也一如既往,做得比任何人的預期都要好。

  只是,奈何巢穴裡的奇美拉蟻,對「女王」都多多少少有點保護過度的傾向,以及由此衍生的分離焦慮症。

  尤其是如今混熟了之後,仗著季黎脾氣好,開始越來越擅長撒嬌的尼菲彼特。

  王不屑屈尊抗議的,他來代為爭取!

  這次聽說璐璐可以陪著一起去,尼菲彼特立刻竄起來,很不服氣,硬是死纏爛打,要求季黎公平公正、一視同仁。

  ——都是白色的,都有貓耳朵和貓尾巴,憑什麼璐璐能去,他不行?!他都能去,王怎麼可能不能去!

  於是季黎只能把璐璐也留下來看家。

  想著自己臨走時,璐璐盯著尼菲彼特的那個眼神,季黎只能默默祈禱,等她回流星街的時候,至少屋子還能給她維持原樣。

  不管那到底是不是重建的。

  時光飛逝,又有長明時不時鼓搗出來的奇怪培育方案,璐璐早就不是那個能躲在季黎背包裡的小幼崽。

  出現變異征兆的成年伊比婆羅猞猁的破壞力,絕對不容小覷。

  季黎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看她蔫嗒嗒的樣子,不難想像小女王陛下這一趟獨自出行的艱難,酷拉皮卡不由搖頭失笑。

  「辛苦了。如果覺得累的話,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雖然是疑問句的遣詞,但事實上,酷拉皮卡已經從櫃子裡翻出了備用的新被子,准備簡單鋪一下床。

  季黎試圖掙扎:「難得來一趟,不了吧?我也還好……大家應該還在等我們?」

  以窟盧塔族的風格,想也知道,這次讓她過來,既是要與族人們慶賀找到了新的家園,也是讓大家一起為未來獻上禱告。

  這是窟盧塔族的傳統儀式了。

  這也是季黎之所以沒有帶任何人一同前來的原因。

  哪怕貪婪之島的經歷,讓窟盧塔族看待外界的態度,稍微柔和了一些,但無論如何,「同胞」依然是他們心底最堅實的防線。

  有些事情,即便是「朋友」,也不允許輕易涉足。

  季黎大概是唯一的特例。

  或者說,她早已經由那一對對緋紅眼,被融入了窟盧塔族的骨血,刀斬不斷、斧不能劈,糾葛至深處,自此密不可分。

  就算她想撇清關系也是不行的。

  所以酷拉皮卡把手輕輕搭在季黎肩上,溫和卻不容拒絕地,將其推入柔軟蓬松的被褥間。

  「正式慶典是在晚上,時間剛好。睡吧,別擔心。我就在這裡,不會讓你遲到的。」

  季黎本來還想再掙扎一下的。

  可棉花糖似的被子,又暖和又柔軟,混雜著太陽暖洋洋的味道……以及微弱的,屬於酷拉皮卡的氣息。

  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就像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在眼皮上,季黎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裡,迷迷糊糊地,逐漸被睡意籠罩。

  「午安。」酷拉皮卡說。

  朦朧間,她隱約聽到旁邊落下椅子被搬動的聲音,然後是書頁被翻動的沙沙聲。

  伴隨著溫柔的、寧靜祥和的心跳,似乎代表了欣喜。

  ……是非常精彩的書嗎?那等下醒過來的時候,記得問問酷拉皮卡在看什麼好了。

  季黎這樣想著,沉沉睡去。

  ………………

  …………

  ……

  然後她再一睜眼,就是和飛坦大眼對小眼的這一幕了。

  季黎本來是想要直接問飛坦這是怎麼回事,但彼此目光觸及的瞬間,她本能地捕捉到異常感,下意識停了聲音。

  ——眼神。

  陌生的、仿佛在賞玩貨物一樣的眼神,絕不可能出現在飛坦和自己之間。

  哪怕是奇美拉蟻剛剛搬到流星街,尚未和幻影旅團熟絡之前,不論是出於自身實力考量,抑或「女王」的身份,飛坦都從未這樣看過她。

  更不要說奇美拉蟻逐漸站穩腳跟的現在。

  飛坦雖然性格狂妄,但也不至於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不然尼菲彼特大概早就把他拉去砍了。

  而且不管怎麼想,不說酷拉皮卡,整個小區都是熟練掌握念能力的窟盧塔族人,飛坦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她帶走的可能性,幾乎趨近於零。

  意識到事態似乎並不尋常,季黎繃緊警惕,迅速用余光掃過視野可見範圍。

  飛坦。破舊的廢棄大樓。強烈的血腥氣。庫洛洛·魯西魯。派克諾妲。西索。庫嗶。凌亂堆放在地上的珍稀品。

  瞥了眼穩坐如鐘的蜘蛛頭子,至此,季黎徹底確認這裡不是「現實」。

  至少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現實。

  因為就算庫洛洛·魯西魯自己想不開要尋死,以他的性格和邏輯,也不會讓幻影旅團、讓流星街有遭受梅路艾姆報復的機會。

  ……除此之外,長明不見了。

  無論怎麼呼喚都得不到長明的回應,頸間也少了熟悉的護身符的重量,季黎默默咬了咬口腔內的軟肉。

  是幻術?抑或又一場「夢境」?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的當務之急都是脫離眼下的這個境況。

  畢竟飛坦的眼神告訴她:再這麼下去,她應該會被拖去,成為飛坦惡劣愛好的下一個犧牲品。

  雖然念能力似乎沒有受到影響,但季黎不覺得,自己能夠以一己之力應戰半個幻影旅團。

  而躲進「夢中的理想鄉」的話,由於出入口都是念能力者上一次張開空間的坐標,她就必須一直待在裡面,等到蜘蛛離開才行。

  季黎討厭被動的等待。

  所以……假定現在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話?

  目光流轉,季黎忽然抬起上半身,將掌心貼上黃金棺木的水晶蓋,眉眼彎彎,露出欣喜與依賴的神色。

  她的目光越過最近的飛坦,直勾勾地,落到坐在最角落的小醜魔術師身上。

  即便有人偶盒子的阻隔,聲音稍微有些失真,但作為審訊方面的行家,飛坦還是能輕易辨別出S-000的唇語。

  「西索先生!太好了!果然,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發現了意料之外的驚喜,飛坦發出一聲嗤笑。

  「喂。西索。」他挑起單邊的眉,看好戲似的瞥向4號,「你可沒說過,我們的這次活動,還要免費幫你救位『公主殿下』啊?」

  正在角落玩堆撲克牌金字塔的西索:?

  作者有話說:

  雖然故事的核心是酷拉皮卡,不過因為現在是原著的友客鑫副本,所以幻影旅團的戲份還是有一點的。

  西索一整個:人在基地坐,鍋從天上來。

  順帶一提,我還蠻喜歡酷拉皮卡特意把備用新被子拿出來的這個細節。

  是溫柔的紳士酷拉!【貼貼

  *** ***


第32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

  聽到飛坦這句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提問時,西索正准備將金字塔的最後一張撲克牌搭上去,組成完整的塔尖。

  ——然後輕輕一推,將其轟然墜毀。

  這是他用以消磨時間的小游戲:長久的忍耐和精心等候,正是為了讓這一瞬間摧毀的快樂,醞釀得更加醇厚甜蜜。

  就像庫洛洛·魯西魯一樣。

  明明他之所以在四年前殺掉原4號成員、加入幻影旅團的目的,就是想要借機靠近庫洛洛·魯西魯,尋找與其一對一戰鬥的好機會。

  結果,這位狡猾的團長先生,似乎是從一開始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不但平時來無影去無蹤,根本尋不到蹤跡,就連旅團舉行活動的時候,都至少有兩個團員隨行左右,絕不落單。

  好久才等到這一次會面,結果美味的大果實近在咫尺,卻只許看不讓吃……真是壞心眼啊。

  再這麼下去,他的耐心要搖搖欲墜了喲∼

  不過,想到等下和酷拉皮卡約定好的會面,西索回憶起那個金發少年憤怒的仇恨眼神,就不由唇角上挑。

  連他回答飛坦那番陰陽怪氣的嘲弄時,語氣都隨之雀躍起來。

  「誒∼我的公主殿下∼?」

  將最後那張撲克牌夾在指尖,西索抬起眼,順著飛坦示意的方向看去。

  黑發的少女,看起來大概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柔和姣好,乍一眼看上去,倒是跟伊爾迷和柯特小弟弟的長相,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那對綺麗到過分引人注意的緋紅眼也相當漂亮,注定讓觀者一見難忘。

  但很遺憾,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雖說西索的確自認擅長欣賞各式各樣不同的美麗,不過,在挑選女伴的時候,他還是更傾向於選擇成熟的女性。

  他確認自己對這張臉沒有任何印像。

  即便猜到少女不出意外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但西索對這種英雄救美的戲碼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是想隨便抓一個人求助,那可就打錯算盤咯∼還是說,他看起來就那麼像個「好人」嗎?

  真可惜,在場的全員都是胡作非為的大壞蛋呢。

  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在那對緋紅眼上稍微停留片刻後,西索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視線。

  他打算否認。

  卻在西索即將搖頭之前,季黎搶先一步開了口。

  「西索先生難道不記得我了嗎?之前,之前托皮埃斯·塔庫裡先生的福,您不是還說過,很中意那邊產地的特殊果實,想要自己一個人壟斷獨享的嗎?我答應過,會幫您牽線的呀!」

  她的表情,急切中,還摻雜了些被渣男遺忘的幽怨。

  看熱鬧不嫌事大,飛坦在旁邊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趣地圍觀這場八點檔戲碼。

  而旁邊原本事不關己的蜘蛛,也終於找到打發時間的新樂子,或多或少向這邊投來了注意力。

  作為主演之一,西索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這下倒是開始認真搜索回憶。

  因為皮埃斯·塔庫裡是負責替他管理產業的職業代理人。

  通常來說,知道這個人和他有聯系的,大多是行走於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企業家和高管,而且數量相當有限。

  但面前這個被裝在人偶盒子裡的緋紅眼少女,絕非其中之一。

  ——而且那個所謂果實的壟斷生意,是虛構的。

  西索不記得自己有安排皮埃斯·塔庫裡涉足相關的產業。

  非要說的話,「很中意的特殊果實」、「想要一個人獨享」、「牽線」,這些關鍵詞,倒更像是在暗指,他接下來所謀劃的東西。

  關於如何讓庫洛洛·魯西魯落單,和自己獨處的夢幻舞台。

  西索忽然笑得花枝亂顫,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哎呀∼原來是小露娜∼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這麼討人喜歡的孩子呢?」

  像是剛才那張漠然面孔根本就沒發生過,他看也不看即將完工的撲克牌金字塔,扭著腰,輕巧無聲地落到黃金棺木前。

  隔著水晶蓋,紅發的魔術師俯身貼近季黎,將掌心與她相貼,連語氣都充滿了浮誇的曖昧和寵愛。

  「真可憐啊∼小露娜怎麼沒有乖乖待在家裡面,竟然讓自己迷路到這種玩偶盒子裡了∼不過,也很可愛哦?」

  季黎的聲音更加委屈了。

  將手從水晶蓋上撤了下來,她揉著眼睛,可憐兮兮地辯解,說自己一覺醒來就到了陌生的地方,還被不認識的人,注射了奇怪的藥劑,現在眼睛好難受,看什麼都紅紅的。

  飛坦忽然低低「啊」了一聲。

  他想起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應該只在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才會變紅,而且顏色深淺會隨著情緒起伏變化。

  所以處理的時候,想要保證維持在最濃烈的赤色,才會那麼麻煩。

  飛坦下意識看了眼少女的眼睛。

  的確,眼球的色澤從懵懂初醒的剎那,到現在和西索哭訴期間,都一模一樣,仿佛被固定在這樣完美的程度。

  「……假貨麼。」他蹙起眉。

  話說回來,窟盧塔族的滅族慘案是幻影旅團親自動手,本來也就不應當有幸存者才對。

  倘若S-000真的是造假出來的噱頭,那膽敢在十老頭組織的地下拍賣會上,公然出售假貨,對方也挺狂的。

  對殘次品失去興趣,再加上西索的表現也足夠令人反胃,飛坦聳聳肩,自顧自地走遠,繼續去找貪婪之島的游戲機。

  甜言蜜語地哄了季黎幾句,西索順勢向庫洛洛·魯西魯討要這件戰利品。

  「團長,應該不介意我帶小露娜去敘敘舊吧∼」

  庫洛洛·魯西魯不為所動,甚至連視線都沒離開手中攤開的書,只是提醒他,要在明天約定的集合時間之前趕回基地。

  而且,S-000也必須完整帶回來。

  按照規則,團員挑選戰利品的優先次序是平等的,只有確定其他人都自願放棄這個東西之後,西索才能正式擁有。

  如果多人都對同一個物品感興趣,則使用硬幣猜正反面的方式,進行最終所屬權的確認。

  「嗨嗨∼那麼,小露娜,我們可以走了喲∼」

  如切開豆腐那樣輕巧,西索用撲克牌劃斷棺木的扣鎖,拆開昂貴的人偶盒子,俯身,向被困在花海中的季黎伸出手。

  指尖舒展開,他輕輕松松地包裹住少女的掌心,十指相扣,將人拽入自己懷中。

  唯有季黎看到了他笑容甜蜜的唇語。

  ——騙子小姐。

  *** ***

  Luna(露娜)是羅馬神話中月亮女神的名字。

  而月亮,代表著「謊言」與「欺騙」。

  作者有話說:

  完蛋,感覺越寫越不像番外,像單獨給正文開了個新副本……

  當初靠篡改原著,簡化友客鑫劇情而省下來的腦細胞,好像要在這裡全部償回來了!!!

  這個番外不會比上一個還長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反復慘叫】


第32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

  季黎合理懷疑這個西索的審美,是不是被大背頭還裸穿貂毛皮衣的蜘蛛頭子給污染了。

  她被西索帶去了一處同樣破舊的廢棄游樂園。

  地上堆滿了灰塵和損毀設施不說,水電也早就停供,在夜色中,只能靠蒙蒙的月光勉強照亮腳下。

  也就是她體質特殊,但凡換個夜視能力不好的人過來,恐怕都要摔得爬不起來。

  平時很講究生活品質享受的西索,這時候倒完全不介意了。

  他松開季黎的手,轉身站到季黎的對立面,接著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仿佛是什麼兒童馬戲團主持人的浮誇口吻。

  「鏘鏘∼拯救公主殿下的游戲結束了∼現在是愛說謊話的壞孩子的問答環節∼」

  季黎點點頭,然後理直氣壯地說:「那就由我先提問了。西索先生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挑起眉,西索似笑非笑:「如果我介意的話,小露娜要怎麼辦呢∼」

  「女士優先——在戰鬥之外的場合,我可是很相信西索先生你的紳士風度的。而且,『愛說謊話的壞孩子』,也不止我一個人啊。」

  雙手背在身後,季黎眉眼彎彎,仰頭與紅發的魔術師直視,通透澄澈的目光中不見一絲猶豫或恐懼。

  「你明明也玩得很開心,就當做是給我的額外獎勵?畢竟我可是一覺醒過來就被綁架的無辜路人啊。」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也很公平嘛。西索先生。拜托你啦?」

  黑發的少女雙掌合十,眼睛上挑著仰望,仿佛半是撒嬌的耍賴,態度中帶著某種熟稔的篤定。

  在那對凝固於最盛放時刻的緋紅眼裡,西索看見了赤色的自己。

  真有趣,他想,這只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在向一個同為劊子手的人撒嬌。

  沒有任何害怕和偽裝的痕跡,像是確信他不會拒絕一般。

  ——更有趣的是,他的確不可能拒絕。

  不如說,正是因為騙子小姐表現出來的,這份毫無由來、對他性格和行事風格的拿捏,讓西索對她更好奇了。

  明明是張絕對沒見過的臉才對。

  哪怕這是一場專門針對他展開的陷阱劇目,西索也很期待故事的未知走向,是否能帶給他更多驚喜。

  一想到這裡,西索就忍不住聳著肩,愉快地低笑幾聲。

  對感興趣的存在,他向來不吝嗇付出更多一點的耐心。

  「哼哼∼當然∼」

  舔了舔因興奮而稍渴的唇瓣,正如季黎剛才所說的那樣,西索拿出了那份被信任的紳士風度。

  他執起季黎的指尖,溫柔纏綿地落下一個吻。

  呼吸間,仿佛還聞到了被鐵鏽味侵染的淡淡花香。

  「我很樂意為你效勞∼小露娜∼」

  突然被溫熱的、透著潮濕的吐息所擾,季黎的指尖忍不住顫了顫,想要往回蜷縮,又強制自己停下。

  事到如今,她好像還是沒能完全免疫西索的這些花活。

  明明知道這家伙一肚子壞水,哄女孩子的手段跟庫洛洛旗鼓相當……果然,是因為臉的關系吧?

  等西索松開手,季黎就將手背在身後,然後悄悄拿指腹碾了碾剛才被碰到的地方,試圖擦去殘存的觸感。

  當然,臉上還是要撐出從容自若的表情。

  咬死自己是「一覺醒來就被發現被綁架的無辜路人」,季黎讓西索大概介紹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無視那些明顯的矛盾之處,西索笑眯眯地配合她演下去。

  9月1日。友客鑫。地下拍賣會。幻影旅團。被抓走的窩金。以及……鎖鏈手。

  甚至不需要聽西索說完,反復看過原著友客鑫篇的季黎,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具體的來龍去脈。

  畫面最終定格在,酷拉皮卡獨自殺死窩金之後,那副空洞的、比亡者更痛苦的神情。

  仿佛有什麼也永久地,隨著那顆被刺穿的心髒一同逝去。

  再也無法回頭。

  西索沒有錯過季黎動搖的瞬間。

  放緩了敘述的節奏,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季黎的同時,也在迅速復盤自己剛才的發言,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啊∼」他滿足地笑起來,「原來你認識那個鎖鏈手嗎?小露娜∼」

  手中掌握的線索已經足夠串聯起來,西索一只手撐著側臉,饒有興趣地玩起了推理游戲。

  要是單方面被看透的話,那可太不公平了。神秘感可是魔術師最大的魅力之一。

  這次是他的回合。

  「明明對現狀完全不了解,而且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我這次的目的,你卻一醒來,就立刻知道用暗示來挑起的我的興趣,把你帶離危險的境地。」

  「我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你,於是剛才在路上,悄悄把你的照片給皮埃斯看過了∼結果他查過記錄資料,也確信不曾和你接觸過呢∼」

  「所以,讓我猜猜看∼難道說,小露娜是擁有預言能力的占蔔師?」

  「因為知道『鎖鏈手』會遇到危險,所以特意趕來友客鑫解圍,但是又因為不明的原因,自己先中了招,輾轉成為地下拍賣會的商品……之類的。嗯?」

  說是猜測,西索的語氣卻同樣篤定。

  他眨了眨眼睛,輕笑著說:「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那麼我的問題是:小露娜,我和那個男人成功獨處了嗎∼」

  西索甚至自信到跳過了確認的環節。

  雖然他似乎也陰差陽錯地,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像又穿越到了原著的友客鑫裡,還是酷拉皮卡即將殺死窩金的節骨眼上,季黎的思緒都亂成一團。

  她深呼吸,衝西索做了個「暫停」的動作。

  「就當你猜的是對的好了。占蔔師現在要開始預言了。給我十分鐘。麻煩你暫時保持安靜。」

  西索這下倒是很好說話,乖乖做了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

  只是他不忘笑眯眯地提醒:「其實我也很愛騙人哦∼所以小露娜如果打算說謊的話,一定要努力演得像一點喲∼」

  季黎視若無聞。

  用雙手捂住耳朵,她閉起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就立刻做出決定。

  沒有時間了。

  原著的友客鑫篇裡,窩金從被抓、獲救、找到鎖鏈手的真身,再到戰敗被殺,都是在一個晚上之內結束的。

  ——即是今夜,此時此刻。

  十分鐘從未如此漫長過。

  不過,區別於季黎的煎熬掙扎,西索更多還是等待果實成熟後,親自摘下的愉快。

  時間一過,不等西索提醒,季黎就重新睜開眼睛。

  她眼中的動搖已經如新雪消融,堅定的、純粹的,再尋不到片刻猶疑。

  竟比之前更加熠熠生輝。

  天性中就喜歡也享受欣賞美麗的事物,即便西索自認正在參與一場狩獵游戲,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飛坦關於假貨的猜測是合理的。

  這對緋紅眼的確不合常理,有太多古怪的地方,但他現在不覺得「殘次品」這個詞,應當被用在這個人身上了。

  因為,這份魅力並非源自其赤紅的顏色。

  帷幕再度拉起,對接下來的發展愈發期待,西索對季黎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將額前散落的碎發都往上梳去,季黎長長呼出一口氣,隨後向西索伸出手。

  「可以借我一張撲克牌嗎?什麼花色都可以。」她問。

  西索若有所思地交出一張紅心A。

  接過撲克牌,季黎隨手將裙擺撕下一小片布料,然後將其貼在撲克牌的牌面上,再次展示給唯一的觀眾。

  「比起口頭解釋,感覺還是實際演示給你看,比較快一點。」

  她微笑著說。

  而就在話音落盡的那一刻,原本由西索親自給出的紅桃A撲克牌,在西索的視線下,瞬間變成了小醜JOKER的牌面。

  完美無瑕的偽裝。

  西索下意識伸手去觸碰牌面,果不其然,並非撲克牌光滑的表面,而是布料帶著絨感的柔軟。

  ——「伸縮自如的愛」加上「輕薄的假像」,他再熟悉不過的拿手好戲。

  可正當西索要有所反應的時候,季黎搶先一步行動。

  白皙綿軟的指尖向前探去,勾上了近在咫尺的男性的手腕,如同纏繞大樹的藤蔓,乖巧而無害。

  然後,季黎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抓到你了。」她說。

  條件觸發成功,「夢中的理想鄉」張開入口,將獵物吞噬,西索轉瞬間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季黎並沒有一同進入。

  留在原地,她撿起西索掉落的手機,打開短訊界面,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西索和酷拉皮卡約定見面的內容。

  地點就是這裡,時間在二十分鐘以後。

  她記得,按照原著的發展,酷拉皮卡和西索這一次的見面,是二人結盟的開始,發生在窩金被抓之後、獲救自由之前。

  還有時間。

  季黎將通訊器捏在手心裡,仰頭看向窗外的圓月,自言自語。

  「不可以著急……冷靜地仔細想想,接下來……既然現在誰都不認識『季黎』了,那首先,得拿到這個舞台的入場券才行吧?」

  她抬手喚來「天衣無縫的驚喜」。

  ………………

  …………

  ……

  二十分鐘之後。

  將抓獲的窩金上交給達佐孽處置後,酷拉皮卡依照約定,獨自來到了位於郊區的廢棄游樂園。

  入口處,斑駁的小醜頭像的笑容,也仿佛在沉默地諷刺這個世界。

  他平靜地往更深處走去。

  途徑旋轉木馬的時候,還沒完全脫離戰鬥狀態的酷拉皮卡,在聽到微弱動靜的瞬間,就已經讓鎖鏈蓄勢待發。

  他警惕地抬眼,對上了紅發魔術師的眼睛。

  「晚上好∼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見我的∼」

  紅發魔術師從撲克牌中抽出一張骷髏死神牌面的JOKER,然後微笑著,展示給窟盧塔族的復仇者看。

  「……酷拉皮卡。」

  *** ***

  雖然我一直在祈禱,你不要出現。

  季黎想。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jpg

  我為了這個突然想到的有趣發展,連夜揪頭發,重新改了一版大綱【吸氧】

  我真的不會寫變態啊!!!卡死我了!!!西索害我!!!

  腦袋空空的我,狼狽地滿地亂爬。

  *** ***


第32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六)

  「我不想說廢話。快點按照約定,告訴我關於蜘蛛的情報。」

  無視了西索看似友善親切的開場白,酷拉皮卡不為所動,覆蓋在全身、用於防護的念也根本沒有撤下過一瞬。

  他神色接近於冰點,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誒∼」西索一只手托著臉,拉長尾音,「廢話嗎?我其實還挺喜歡和你說廢話的∼這有助於我們更好地了解彼此,不是嗎?」

  酷拉皮卡冷漠地看著他,如同掃過一樁沒有生命的死物,連半分情緒波動也無。

  自討了個沒趣,西索聳聳肩,終於肯進入正題。

  「幻影旅團一共有13人,團長是庫洛洛·魯西魯,宗旨是『胡作非為』。想要入團的話,只需要殺死一個現任團員即可。主要活動是強盜和殺人,偶爾也會做點慈善活動——」

  在聽到「慈善活動」四個字的時候,酷拉皮卡不禁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到此為止,我都知道。」不耐煩地打斷西索,酷拉皮卡再次強調,「說重點。」

  他獨自赴約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浪費時間,來聽這些毫無價值的廢話的。

  酷拉皮卡覺得西索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

  聞言,西索低下眼,看了看指尖的JOKER撲克牌。

  骷髏死神扛著彎月般的巨大鐮刀,用那對空洞的白骨眼眶,依舊衝觀眾露出愉快的笑容。

  手腕一個翻轉間,他將撲克牌消失不見。

  「——那麼,酷拉皮卡你知道幻影旅團成立的原因嗎?」

  西索語氣平淡,不添加任何細節,以歷史記錄者的口吻,講述了流星街和薩拉薩的故事。

  幻影旅團成立的初衷,是「守護」。

  為了震懾小惡人,所以讓自己去成為更恐怖、更胡作非為、更讓人聞而生畏的大惡人。

  用數以千記的無關者的悲劇,換取同胞的存活。

  不等西索說完,酷拉皮卡忍無可忍,或者說,是從滅族後就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仇恨與怒火,在這一刻終於衝垮了強堆出來的冷靜,暴露出最真實的痛苦。

  「開什麼玩笑!」

  他憤怒地一甩手,被恨意點燃的鎖鏈也隨之顫動、延長。

  冰冷的金屬互相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叮鈴聲,企圖將抓住那些逃離地獄,在人間作惡的魔鬼。

  酷拉皮卡的情緒近乎崩潰。

  「這算什麼!難道這就是他們傷害無辜之人的理由嗎?不要再開玩笑了!有本事就去殺真正傷害了他們的凶手啊!」

  「那些什麼都沒做的人,那些只是在努力生活的人……我的同胞,窟盧塔族又到底為什麼要承受那種折磨!」

  「那根本不是『死亡』那麼輕松的東西!我在埋葬他們的時候,甚至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祈禱!祈禱他們當時有更早一點停止心跳!少受一點痛苦!」

  「什麼『守護』?哈。不過是懦夫把刀指向別人,拿來掩飾自己無能和膽怯的借口罷了——不原諒!我絕不原諒!」

  說到最後,酷拉皮卡的聲音都開始沙啞,混雜著無法自制的顫抖。

  西索一直安靜等他宣泄完,才平靜地開口繼續。

  「你似乎誤會了,酷拉皮卡。我並沒有要說服你原諒他們的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你,就算你抓住庫洛洛,甚至殺了他、殺了絕大部分的團員,蜘蛛也不會停下腳步。因為這個組織就像一個像征符號,無所謂失去任何個體,只有團體的存在是絕對的。」

  「啊。當然,如果你能一口氣,把現任的13人全部殺掉的話,或許可以另當別論……不過在那之前,該換我問你一個問題了,酷拉皮卡。」

  紅桃A出現在指尖,擋住了下半張臉,西索的語調重新變得愉快起來。

  「你覺得是亡者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呢∼?」

  畢竟有不知敵友的西索在前,酷拉皮卡用力握拳,讓指甲深陷進掌心裡,用疼痛來提醒理智,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他面若冰霜,謹慎地反問:「什麼意思。」

  「嗯哼∼那這個就當是免費附贈的情報好了∼畢竟從獵人考試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兩個一定很合拍∼」

  西索將紅桃A甩給酷拉皮卡。

  但等撲克牌落到酷拉皮卡手上的時候,牌面就從紅桃A,變成了一張模糊的遠景照片。

  黑發的少女藏在陰影裡,身穿華美的純白紗裙,雖然看不清五官,但那對色澤綺麗到絢爛的緋紅眼,在昏暗中也能一眼認出。

  那瞬間,仿佛被火焰點燃般的灼燒感,迅速自眼睛蔓延至全身。

  是緋紅眼不受控地開啟了。

  抓緊照片,酷拉皮卡猛地抬起頭,直勾勾看著西索逼問:「她在哪裡!」

  「嗯∼誰知道呢∼陰獸已經全滅,地下拍賣會的寶物現在都在蜘蛛的手上,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

  對上幾欲暴走的鎖鏈,西索笑眯眯地擺了擺手。

  「別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我已經把人帶出來了喲?至少現在,還躲在友客鑫的某個角落裡,活得好好的吧∼」

  酷拉皮卡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西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目的就在這裡。

  「其實呢∼庫洛洛是我的獵物哦?我之所以加入旅團,就是為了接近他,和他來一場生死對決∼要是讓你殺掉他的話,我會很苦惱的∼」

  「而且庫洛洛他這個人,超狡猾的∼總是至少留兩個團員在身邊,從不給我獨處的機會∼人家都快等不不下去了∼」

  「所以,酷拉皮卡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西索打了個響指,向酷拉皮卡露出熱情友善的橄欖枝。

  「為了創造讓我能和庫洛洛獨處的機會,讓我們來互通情報吧∼我不在意其他蜘蛛的生死,只要你做到了,我就把『珍貴的東西』交換給你∼」

  「順帶一提,我是三年前加入的,和窟盧塔族的事件無關喲!」

  酷拉皮卡的視線,再次落到照片上。

  明明在親手埋葬族人遺體的時候,他將殘破的軀體勉強拼湊起來,都一具具分辨出了身份,然後題字立碑。

  全族一百二十八人,整整齊齊,除他之外無一人幸免。

  本不該有其他幸存者才對。

  但……倘若是他計數出了差錯呢?倘若是恰巧流落在外的族人呢?倘若,他當真不是被拋下的最後一個呢?

  哪怕是陷阱,哪怕只是虛幻的泡影,酷拉皮卡也不願就此放手。

  比絕望更讓人恐懼的,是再次看到希望。

  酷拉皮卡閉上眼睛。

  「成交。但如果我發現,你在這件事上對我說謊的話,西索。」

  面無表情,他直視著西索,半步不退,斬釘截鐵地說。

  「——我會在你之前,殺了幻影旅團的團長。」

  西索歪著頭微笑:「成交∼」

  ………………

  …………

  ……

  跟酷拉皮卡簡單概述了蜘蛛各自的念能力,紅發的魔術師看了眼時間,就示意酷拉皮卡可以離開。

  酷拉皮卡頭也沒回。

  可西索,或者說,季黎知道,他一定會遵守這個約定的。

  ……不過,這還真的是她第一次,被酷拉皮卡用這麼冰冷、這麼厭惡的陌生目光看著。

  季黎忍不住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一幕。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是很正常的,畢竟她頂著的是西索的殼子,而且在這個世界,西索也沒做什麼幫助過酷拉皮卡的事情。

  明明在腦內模擬的時候,都做過這樣的心理准備了,但在真正被酷拉皮卡這樣冷酷對待時,好像情緒還是會不受控。

  就仿佛心髒被什麼細小卻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不至於流血化膿,但你知道,那是無法忽視的疼痛。

  是不是很奇怪?

  季黎不知道。

  她只是……好像,比想像中要再更難過一點。

  不過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在眼下這樣的境況來說,並不重要。

  等酷拉皮卡徹底離開感知範圍後,季黎晃晃腦袋,讓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然後立刻拔下了用於易容的念釘。

  輪廓在扭曲變換,她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臉,感覺整張臉的肌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果然,伊爾迷如非必要就不愛用這一招,是有原因的。

  但這場表演還沒有結束。

  解除便裝之後,過大的小醜服就這麼松松垮垮地堆在身上,季黎抬手又招來「天衣無縫的驚喜」,給自己換了一套深色的中性服裝。

  戴上墨鏡與帽子,她把西索的通訊器揣在口袋裡,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廢棄游樂園。

  季黎和酷拉皮卡選擇了相同的方向。

  因為接下來,她也必須前往那個,位於友客鑫市中心的狩獵舞台。

  作者有話說:

  季黎扮西索,扮伊爾迷,甚至扮庫洛洛可能都挺像的……

  被迫了解了太多並不想知道的東西jpg

  雖然在說薩拉薩的事件時,她不小心掉了符號。

  話說回來啊,庫洛洛,現在在場的三個變態裡,只有一個人沒有被季黎COS過,你猜那個人是誰呀?

  *** ***


第32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七)

  雖然幻影旅團洗劫地下拍賣會的事情已經發生,但為了保全名聲,Mafia目前的抓捕行動還限制在內部。

  街上慕名而來的游客,依然絡繹不絕,享受著這座城市紙醉金迷的夜色。

  壓低了帽檐,季黎悄無聲息地彙入人群中,來到一家不起眼的網吧。

  刷著西索的卡,她要了間獨立的單人VIP包廂,又迅速檢查了一遍屋內的設備,確定沒有監控攝像頭之後,才啟動了電腦。

  好消息是,西索倒也沒有浪費到,完全無視獵人執照能帶來的便利。

  使用從西索那邊搜刮下來的獵人執照,季黎熟練地登入獵人專用情報網站,輸入「諾斯拉家族」的關鍵詞。

  不出所料,諾斯拉家族在友客鑫的所有資產、主要的成員和職位,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包括以達佐孽為首的保鏢隊伍。

  只是酷拉皮卡、旋律、芭蕉和費婕四個新人,由於才剛剛被錄用不久,所以暫時還沒有相關的信息。

  但這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

  因為達佐孽用自己名字定下的酒店住宿記錄,在這個網站上同樣能夠搜到。

  季黎記得,俠客很早就通過了獵人考試。這些對於幻影旅團來說,應該都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情報。

  那麼,以窩金的性格,絕不可能忍受這份屈辱的他,必然會順著這些有跡可循的線索,找到酷拉皮卡的下落。

  ——然後被酷拉皮卡親自殺死。

  早在路上的時候,就考慮過要該怎麼行動,季黎沒有猶豫,直接退出了西索的賬號。

  想要在短時間之內,不經任何審核手續,就成功修改獵人專用網站上的情報,以西索這張幾乎是白板裝備的獵人執照,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有人可以。

  這樣的操作早就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都不需要刻意凝神思考,季黎就輕松具現化出了另一張獵人執照。

  來自約厄斯達·森旺,整個世界也屈指可數的二星幻獸獵人。

  為了擁有更多話語權和特權,好讓窟盧塔族和季黎有山可靠、行事便利一些,那個向來怕麻煩的家伙,硬著頭皮,做了一大堆麻煩事,最後申請到這份榮譽。

  因為方便,季黎用這張獵人執照的次數,比用自己的還多得多。

  事實上,後來約厄斯達·森旺都索性直接把原版塞給季黎。

  反正他本人大部分時間,不是賴在約薩市的小家裡,就是一頭鑽進不知道哪個深山老林裡,和動物為伴,幾乎不怎麼會用到獵人執照。

  有念能力「天衣無縫的驚喜」在,偶爾需要的時候,再臨時具現化一張出來就行。

  讓季黎不知不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以至於,她下意識默認了,使用這張獵人執照是和呼吸一樣理所當然,必定會被回應的事情。

  直到鮮紅的禁止標志出現在眼前。

  系統提示:驗證無效,請確認獵人執照的真實性,再重新嘗試。

  季黎愣了一下。

  繼酷拉皮卡厭惡目光帶來的刺痛後,她遲鈍地,終於真正意識到,那個被「理所當然」掩藏的、本最不該忽略的違和感。

  或者說,是直到現在才直面了屬於這裡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窟盧塔族已經被滅族了。

  不存在了。

  不管是會笑著向「山神大人」伸出手的盧西諾妮,說十五億只有六個零的約厄斯達·森旺,世界第一漂亮的琳娜女士,還是派羅、村長、酷拉皮卡的雙親……

  都已經死了。不存在了。

  化作了殘缺的屍體,睜著空洞的眼眶,被酷拉皮卡獨自埋葬在冰冷的、看不見陽光的地下。

  季黎見過偽裝滅族慘案時,約厄斯達·森旺具現化出來的假屍體。

  可盧西諾妮討厭寂寞,也討厭黑的地方啊。她想。

  盧西諾妮連睡著都要抱著琳娜女士做的玩偶,床頭的小夜燈更是徹夜不歇……她還那麼愛漂亮,總是信誓旦旦說,智慧和美貌總得有一個贏過酷拉皮卡才行。

  怎麼會。

  為什麼?

  起先是大腦一片空白,隨後是近乎窒息的痛苦,在快要被情緒溺死之際,恨意便像是垂下地獄的那根蜘蛛絲,成為唯一觸手可及的希望。

  哪怕只是一瞬,季黎在電腦屏幕上,窺見了可怕的陌生表情。

  但緊接著,酷拉皮卡那雙冰冷的、被仇恨和憤怒點燃的緋紅眼,立刻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如當頭喝棒,讓季黎驚醒過來。

  ——那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酷拉皮卡」。

  那副人類的軀殼,仿佛已經被主人舍棄。

  是拋下自我、拋下夢想、拋下未來,把自己制作成空殼,只為讓種下絕望的犯罪者付出代價的,完成使命的工具。

  季黎並不想救窩金。

  哪怕是在她原本的那個世界,幻影旅團的每個人也都犯下過滔天大罪,不論哪天忽然死去,都是罪有應得。

  季黎想挽留的,是酷拉皮卡的精神。

  酷拉皮卡和幻影旅團不一樣,甚至和小傑、和奇犽都不一樣……他無法接受「奪取他人性命」這件事。

  即便明知殺的是罪有應得的犯罪者,他也不會因此心安理得。

  酷拉皮卡就是這樣的好孩子。

  而這樣的他,一旦踏上復仇的道路,就注定了最後同歸於盡的結局。

  不是幻影旅團不放過他,是酷拉皮卡不會放過自己。

  或許到了那一步,死亡對他而言,才是值得期待的、終於能夠合眼休息的安眠之所。

  可在季黎看來,和酷拉皮卡的人生比起來,幻影旅團的性命,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不配。

  亡者已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實,而活著的人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季黎此前假借西索之口,問酷拉皮卡,是亡者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

  她認為是後者。

  季黎也相信,哪怕心存疑慮,酷拉皮卡也一定會選擇那個「窟盧塔族的幸存者」。

  因為他是酷拉皮卡。

  所以……她也必須要去做,她能做到的事情才行。

  指尖抓皺了具現化出來的獵人執照,打開VIP包廂配置的打火機,季黎低下眼,看著兩顆星星的圖案一點點被火焰吞噬。

  沒了背後代表的擁有者,獵人執照也不過就只是帳脆弱易折的紙罷了。

  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她轉手又具現化出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熟練地登入賬號。

  但季黎並不打算直接抹去諾斯拉家族的信息。

  這裡是Mafia雲集的友客鑫,萊特·諾斯拉又靠著妮翁的預言能力,近些年迅速崛起,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直接抹去信息,不但太刻意,容易引起俠客的警覺,而且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但凡俠客去綁幾個諾斯拉家族的中層干部,就能輕松獲取到相關的情報。

  此外,按照原著的進度,窩金早就和酷拉皮卡碰面,知道酷拉皮卡的相貌了。

  如果窩金不死,怎麼處理後續的事情,也是關鍵所在。

  季黎拿出了西索的通訊器。

  熟稔地按下一長串數字,她一邊迅速敲打鍵盤,一邊將手機夾在右肩和耳朵之間,等待另一端的接通。

  好在,對面是揍敵客歷年的業務標兵,通訊永遠保持在線,從不讓潛在的雇主有機會溜走。

  慘叫聲和接通聲一同響起。

  「呀。西索嗎?我現在正在工作呢。」伊爾迷像是在抱怨,「和你不一樣,作為被依靠的長子和哥哥,我可是很忙的。」

  就算換了一個世界,大黑貓還是如此自信,倒是莫名讓季黎生出幾分抓住參考地標的安心感。

  她面無表情,但張口就是西索那副符號亂丟的奇異腔調。

  「那就更巧了∼伊爾迷,我有委托要拜托你喲∼比起那些無聊的生意,還是先來幫幫我的忙吧∼?」

  「當然∼另算加急任務的費用∼」

  省去討價還價的環節,季黎直接報了一個伊爾迷不可能拒絕的數字。

  伊爾迷聞言,眨了眨眼睛,決定把今天列為自己的幸運日。

  用念釘迅速收割完剩下的活口,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揚,他將被夜風拂起的長發繞到耳後,聲音聽起來親和又友善。

  「好啊,西索。畢竟我們可是朋友嘛。」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

  …………

  ……

  掛斷和伊爾迷的通訊時,季黎也幾乎完成了電腦的操作。

  用糜稽教的手法,清除掉網站的使用痕跡後,她不忘同樣點燃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毀掉潛在的線索。

  季黎離開網吧,再次順著人流而行。

  這裡是友客鑫除了商業街之外,游客最多、人流量最大的街區,到處都是出來擺攤的小商小販,想趁這個熱鬧賺一筆小錢。

  「條件拍賣」也是最符合當下氛圍的策略之一。

  街道拐角處,只要支起一張桌椅,擺上足以吸引行人的「誘餌」,再准備三名演員,就足夠唱出一本萬利的買賣。

  「哦哦哦!真可惜啊!就只差那麼——那麼——那麼一點點了!」

  「不妙!小傑選手都開始擦冷汗了!啊啊,畢竟還是個孩子啊,都經歷了這麼多輪扳手腕比試,真是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雷歐力浮誇地扯起嗓子吆喝,但圍觀的人群,卻依然猶猶豫豫地來回打量,遲遲沒有下一人報名。

  也難怪,他暗想,再怎麼說,小傑都已經連敗102人了。

  但既然小傑追著父親留下的線索,想要拍下最低標價89億的貪婪之島游戲機,不努力賺錢可不行!

  給了旁邊端著300萬鑽石做「餌料」的奇犽一個眼神,雷歐力深吸一口氣,准備跟奇犽來演個雙簧,再試著煽動一次。

  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報名費是一萬戒尼對嗎?請讓我也試試看。」

  作者有話說:

  最近比較忙,不保證更新,反正寫完就發,盡量保持隔日更吧。

  這個番外的卡文程度,感覺已經比得上正文副本了……我為什麼總是要跟自己過不去啊【吸氧】

  總之寫得比較慢!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我狼狽地滿地亂爬。

  ***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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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八)

  在諸多人高馬大的男性圍觀者都舉足不前時,戴著帽子和墨鏡、穿著長褲長袖的少女走出人群,向雷歐力交上了一萬戒尼的現金。

  紙幣的狀態看著很新,倒像是剛剛從銀行提出來的。

  雷歐力不由多看了對方一眼。

  與其說是少女,看身高,好像比小傑和奇犽還矮一點,頂多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

  但雷歐力完全沒有,自己是在騙未成年小女孩零花錢的愧疚。

  因為很顯然,這位應該跟小傑和奇犽一樣,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孩子。

  先不說她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嚴實實,連臉都幾乎被全部遮起來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疑。

  而且……

  雷歐力視線下移,落在對方將戒尼遞過來的右手上。

  銀白色的鎖鏈纏繞在五指上,彙聚於手腕,再沒入衣袖深處,比起「裝飾品」,感覺「束縛」的意味會更重。

  難道現在女孩子間流行的時尚,都這麼奇怪了嗎?

  如此不尋常的著裝,再加上目前這個僵持局勢的時間節點,讓人不得不印像深刻。

  由於雷歐力停頓了太長時間,遲遲沒得到回答的對方,歪了歪頭:「請問是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不不不!我、我只是被小小姐你過人的膽量所折服而已!哈哈。我們的條件拍賣,對選手的參賽標准可是沒有任何限制的!」

  被拽回神來,雷歐力趕緊把戒尼收下,為自己剛才的沉默打圓場。

  他訕笑著點頭哈腰,將那個女孩護送到桌邊,同時趁機對小傑使眼色,讓小傑這次裝得困難一點。

  再不給圍觀群眾下點新的餌料,勾引一下,他怕他們今天的條件拍賣就要到此為止了。

  「那就請多指教啦。」挑戰者笑著對小傑伸出手。

  雖然看不請臉和表情,但小傑從聲音能分辨出,這個人和之前報名的那些選手的不同。

  她好像沒有急著要贏下比賽的勢在必得,也沒有緊張或是忐忑的情緒……是那種很柔和、很平靜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是在普通的玩游戲。

  有雷歐力的幫助,今天晚上的錢實在來得太輕松,一直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故意騙人的小傑,還是更喜歡這種氛圍。

  所以他不由也笑起來:「我才是!請你多多指教!」

  對於面前這個人的可疑著裝,小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二人肌膚相觸時,他意識到對方的體溫似乎有些過高。

  不同於常人穩定在365攝氏度左右的溫度,他感覺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團過於柔軟的火焰。

  應該至少也有三十九攝氏度往上。

  ……難道,是在發燒嗎?

  小傑有些擔心,張口想要提醒對方,可雷歐力超大嗓門的「Ready——」聲已經響起。

  作為這場舞台的主演,他只能集中起精神,全神貫注地盯著二人合握的掌心,思考要怎麼表現,才能演得比較艱難。

  「Go!」雷歐力一聲令下。

  看著小傑臉皺成一團的完美演技,雷歐力深感欣慰的同時,更是扯起嗓子配合演出,期待能煽動下一批幸運嘉賓入場。

  然後小傑輸了。

  雷歐力:?

  見鑽石終於有了歸屬,圍觀者一邊懊惱自己剛才竟然因為猶豫,痛失了打敗怪力小男孩的良機,一邊鬧哄哄地散開。

  這片角落很快就只剩下最後的贏家,以及組織者三人。

  「抱歉,雷歐力。我輸了。」

  向盡心盡力幫助自己的同伴道歉,雖然輸掉花了大半身家的鑽石,但小傑毫無芥蒂地衝勝者露出笑容。

  「你好厲害!明明看起來比我還小一點的樣子,力氣竟然這麼大!難道你是世界扳手腕比賽的冠軍嗎?」

  「對了!我叫傑,傑·富力士。你呢?」

  聽得雷歐力和奇犽兩個人在旁邊直嘆氣——到底是誰非要拍下貪婪之島游戲機不可啊!怎麼感覺他們比本人還著急!

  要知道沒了這顆鑽石之後,三個人兜裡全部的錢加起來,也只有不到300萬戒尼。

  而當事人竟然還在和可疑的怪力女搭訕!

  奇犽忍無可忍,衝過去搭住小傑的肩,然後用力捏住笨蛋的臉往外扯,禁止他再向陌生人派發富力士迷魂湯。

  「喏。鑽石。檢查過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走了。」

  奇犽隨手將裝有鑽石的天鵝絨盒子拋給對方,打算盡快結束這檔子事。

  既然條件拍賣的賺錢計劃失敗,要麼另外想辦法,要麼重新再去找一個新的「誘餌」。

  拍賣會迫在眉睫,他們可沒有多余的時間能夠浪費。

  對方卻連盒子都沒打開檢查。

  「我相信沒有人會在友客鑫的條件拍賣自砸招牌。另外,冒昧問一下,請問你們對『貪婪之島』感興趣嗎?」

  在關鍵詞被提及的瞬間,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而成為視角焦點的那位贏家,則不慌不忙地,從口袋取出一張字條,遞給小傑。

  上面手寫標注了一行日期和地址。

  「初次見面,我叫『季黎』,是受雇於富豪巴特拉先生的人員。事實上,我們正在召集有實力的玩家,准備攻略貪婪之島。」

  「通關酬勞是500億戒尼,最主要的條件是游戲期間生死自負,且最後的通關獎勵全部歸屬於巴特拉先生。」

  「要是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在指定時間地點參加面試——我有自信,這會是一份收獲頗豐的工作。請務必考慮看看。」

  季黎微笑著說。

  「誒?所以剛才的比賽,算是測試麼。」奇犽挑起眉,第一個打破沉默,「那你不跟我試試嗎?」

  像是沒有分寸感的好奇小貓,他俯身湊到季黎跟前,直勾勾地打量著。

  眼睛故意微微睜大時,原本在眼尾處上挑的桃花眼就成了圓滾滾的輪廓,少了攻擊性,平添幾分靈動活潑的可愛。

  但季黎一眼便認出,這才是奇犽的偽裝。

  因為奇犽現在的表情太完美了。

  他在試探她。

  試探這個,恰到好處地出現,又恰到好處地拋出邀請的「陌生人」——一切都太過巧合,讓揍敵客多疑的本能上線,豎起警惕。

  真實的奇犽……應該,再肆無忌憚一點。

  就像他剛才對待小傑那樣。

  「很抱歉。我只負責邀請潛在的玩家候選,具體的審核工作,並不是我能勝任的。會由專業人士親自完成。」

  季黎低下眼,稍稍衝三人鞠了一躬。

  「那麼,請恕我先告辭。接下來還有其他代辦事宜要處理。」

  奇犽沒再阻攔。

  倒是雷歐力拿出了通訊器,主動提出交換聯絡方式。如果方便的話,他還想進一步咨詢關於面試的其他信息。

  季黎沒有拒絕。

  跟雷歐力存好彼此的手機號之後,她順著人流離開,漸行漸遠。

  雷歐力看著屏幕上的數字,面露猶豫,欲言又止。

  但在他開口前,奇犽就衝雷歐力做了個「原地等候」的手勢,然後捂住小傑的嘴,衝小傑做口型。

  ——跟上她。

  因為奇犽的表情很嚴肅,小傑連問都沒問,就點點頭,優先配合了奇犽的行動。

  二人嘗試展開追蹤,但過了沒多久,就跟丟了目標。

  奇犽與小傑只能返回起點,跟雷歐力彙合。

  「嘖。那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情報探子!」奇犽懊惱地咂舌。

  他原本對自己和小傑隱藏氣息的能力很自信,覺得肯定能查出那個叫「季黎」的人的下落。

  追蹤任務目標可是揍敵客的基本功!他從九歲開始,玩捉迷藏就再也沒輸過了!

  這要是等大哥和老爸知道了,他恐怕能在審訊室裡住一個月……

  奇犽越想越不服氣,一路上的復盤也沒能找出破綻在哪裡,又見小傑還是一臉不在狀況的茫然,忍不住開始戳笨蛋腦殼。

  「你還沒注意到嗎?那家伙根本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我們的條件拍賣是今晚才剛開始,算上雷歐力的宣傳和預熱時間,整個攤子也才維持了三個小時左右——但她的字條,是早就提前准備好的。而且不是印刷名片,是手寫。」

  「如果不是事先就盯上了我們,一個隸屬於超級富豪的情報探子,是不可能單憑三個小時的扳手腕游戲,就輕易向小孩子拋出橄欖枝的。」

  奇犽篤定:「她絕對有問題!」

  「是這個樣子的麼。」小傑卻堅持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覺得,季黎不是壞人。」

  「理由?」奇犽滿臉不信地斜眼睨他。

  小傑用食指撓了撓臉頰:「就是這麼感覺?非要說的話,我很喜歡季黎的氣息。有風的森林的味道……啊!對了!像蒲公英一樣!」

  「哈?!這算什麼理由啊!笨蛋!」奇犽狠狠捶了他腦袋一拳。

  但奇犽總是會輸給小傑的固執。

  沒辦法地嘆了口氣,他舉手投降:「行啦行啦。反正鑽石也沒了,那我們就先去查查看,巴特拉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底細吧。雷歐力呢?嗯?雷歐力?」

  被奇犽再三叫名字,雷歐力才如夢初醒。

  「……那個,奇犽。」像是自己也不敢置信,他慢慢地咬字,非常謹慎地問,「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普通人的眼睛會有紅色的嗎?」

  敏銳地意識到什麼,奇犽臉色一肅。

  他盯著雷歐力:「你看到了。」

  「我也不確定……就是,和她交換聯絡方式的時候,靠得比較近,然後可能我們身高差得比較多,所以我低頭的時候,角度剛好錯開了墨鏡,好像隱約看到了——她的眼睛,好像是紅色的?」

  雷歐力忍不住堆砌了一串表不確定的限定詞。

  小傑的眼睛逐漸睜大,欣喜溢於言表,正要張口,被奇犽一巴掌捂住了。

  奇犽冷靜道:「我不知道。我對人體收藏又沒有興趣,也就只知道緋紅眼屬於世界七大美色之一,僅此而已。」

  「而且,也不能排除,對方是出於好看或者別的目的,使用了美瞳的可能性。畢竟她都給自己拴上鏈子了,品味獨特一點也很正常。」

  小傑努力扒拉下奇犽捂嘴的手,眉眼間已是盈滿了希望。

  「但是!也有她真的是……的可能性啊!」他目光堅定,「我們必須要找到她才行。」

  奇犽咂了咂舌,認命地松開手。

  雷歐力卻忽然提議:「在那之前,要不我們先給酷拉皮卡打個電話問問?」

  蹙起眉,奇犽再次提醒他:「不排除是戴了美瞳。」

  要是最後找到人,發現是個冒牌貨,給了酷拉皮卡希望,又狠狠摔碎給他看——還挺殘酷的吧?對那個人而言。

  奇犽覺得他們先自行確認情況比較好。

  但小傑支持了雷歐力的想法。

  「我也覺得,我們還是先告訴酷拉皮卡吧。」他抿起唇,神情凝重,「我有種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酷拉皮卡在做很危險的事情。」

  如果酷拉皮卡不想讓他們陪他一起共進退的話。

  那這樣的一個「希望」,可以拉住走在懸崖邊的酷拉皮卡,讓他不會一個人掉下去嗎?

  二比一,決定是打電話。

  奇犽和雷歐力一左一右在旁,小傑拿出為了方便和酷拉皮卡聯絡,而特意在友客鑫購買的通訊器,屏住呼吸,慎重地按下一長串數字。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小傑絲毫不受其動搖,再次選擇撥通。

  似乎是被這樣的固執所打敗,第五次的時候,通訊被接通了。

  「小傑?抱歉,我現在正在工作,很忙,沒有太多時間用於私人聯絡。等我手頭的事情結束——」

  酷拉皮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酷拉皮卡,我們剛才見到了一個眼睛是紅色的女孩子。」

  小傑抓緊通訊器,一字一頓地強調。

  「所以,酷拉皮卡……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普通人也有可能擁有紅色的眼睛嗎?」

  作者有話說:

  幫你們總結一下目前的線索:

  1」露娜「看起來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正文完結數年後的季黎),黑發,緋紅眼一直被動開啟,目前是旅團的戰利品,默認是贗品,身份是西索之前的情人。

  2」季黎「看起來和小傑、奇犽同齡,隱藏了相貌,右手戴有鎖鏈,自稱是巴特拉的雇員,正在尋找潛在的玩家候選。

  3季黎用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做了一些事。

  4季黎用西索的身份,雇佣了伊爾迷。

  5西索還被關在」夢中的理想鄉「裡。

  *** ***

  ……怎麼說呢,這個番外可真熱鬧啊,有種不顧我自己死活的美【吸氧】


第32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九)

  聽到小傑的問題時,酷拉皮卡呼吸一滯。

  ——根據歷史記載和官方口徑,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以外,普通人極少會出現天然的紅色眼球。

  若非如此,物以稀為貴,緋紅眼也不至於被譽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遭到賞金佣兵和人體收藏家的覬覦。

  那張模糊的照片,以及西索的話語,在酷拉皮卡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指尖開始不受控地發顫,帶動纏繞在手掌上的鎖鏈也一起相互摩挲,發出冰冷的金屬音色。

  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必須冷靜。

  因為現在事態的復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起初的預期。

  事實上,在小傑固執地撥打電話時,酷拉皮卡正在利用獵人執照,登上獵人專用網站,調查諾斯拉家族被公開的情報。

  不出所料,連以達佐孽名義訂下的這間酒店,地址、房間號和入住日期,都羅列得清清楚楚,一覽無余。

  既然蜘蛛能在幾個小時之內,順利追查到達佐孽在友客鑫布置的安全屋,並救走窩金。

  以這樣的情報能力,窩金順藤摸瓜找到這家酒店,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且,酷拉皮卡還察覺到了不自然的違和感。

  因為在獵人專用網站上,明明其他信息都非常詳細,可諾斯拉家族的保鏢人員名單上,不知為何,竟然只有已死的達佐孽一人。

  就算他和費婕等人是剛雇佣的新人,網站尚未更新,存在一定滯後性,但身為前輩的史庫瓦拉他們,也絕對不應該會被遺漏。

  要是諾斯拉家族真的有這個情報隱匿能力,根本不可能只浪費在區區打手的身上。

  所以……是有人刪掉了獵人專用網站上的這段記錄,並且目標明確,具有針對性。

  是誰做的?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蜘蛛?不,就算有蜘蛛去考了獵人執照,普通的職業獵人也不具備隨意更改網站情報的權限。

  對方在獵人協會的地位應該不低。

  可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插手干涉一個Mafia中型家族的保鏢名單?目的是什麼?究竟是敵是友?

  酷拉皮卡甚至無法想出一個能勉強說服自己的猜測。

  再加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的窩金,讓本就步步驚心的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倘若是心中僅剩仇恨的復仇者,那倒反而更輕松一些。

  可酷拉皮卡做不到。

  即便他可以為了或許幸存的另一個族人而忍耐,選擇放棄眼前這個抓住蜘蛛的天賜良機,但保鏢同伴和老板(妮翁)怎麼辦?

  這是他一手造成的危險局面。

  他不能在明知蜘蛛會來尋仇的前提下,丟下這些人。

  他做不到。

  所以,他絕不能離開這裡。

  ……但是。但是!

  鎖鏈因響應念能力者的情緒而不安晃動,酷拉皮卡閉上眼睛,一拳砸向桌面,硬生生將桌面向下凹陷。

  他的表情卻看起來隱忍又冷靜,甚至堅硬得有些冷漠了。

  如果旋律在,大概才能聽懂冰面之下,那些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掙扎、憤怒、不安、期待、恐懼。

  沒有但是,酷拉皮卡想,這是他的復仇,是窟盧塔族的事,本就不應該再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目前還不知道西索和那個女孩的關系,也不知道蜘蛛有沒有動什麼手腳,太危險了。

  他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同伴死去的樣子了。

  做好決定之後,酷拉皮卡平復了呼吸,迅速而熟練地,將自己偽裝成理智冷靜的模樣。

  他打算把小傑敷衍過去,就直接掛斷電話,將通訊器關機。

  小傑不知道他現在受諾斯拉家族的雇佣,也不知道「鎖鏈手」和幻影旅團的事,只要切斷聯絡,就不會被卷進來。

  有奇犽跟著,雷歐力和小傑應該都會很安全。

  就這樣吧。

  卻在酷拉皮卡開口之前,小傑充滿活力的聲音,搶先從通訊器冒了出來。

  「——我明白了!酷拉皮卡,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個女孩子就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一定、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她的!」

  酷拉皮卡愣了一下,本能地駁斥:「小傑!我不需要!太危險了!」

  「嗯?我們可沒有要征求你許可的意思。這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反正你不是也沒打算讓我們參與你那邊的行動麼。」雷歐力在旁邊涼涼地吐槽。

  酷拉皮卡一哽:「雷歐力,你怎麼也跟著小傑一起胡……」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我也想幫上酷拉皮卡的忙。我不想酷拉皮卡變成一個人。」

  小傑截斷了酷拉皮卡的話,認真地解釋。

  「所以我們做個約定吧,酷拉皮卡!我們去找那個女孩子,你也不要有後顧之憂,全心全力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要注意安全,不可以勉強自己。」

  「畢竟,還有人在等著你,對吧?」

  富力士家的人,總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魔力,能夠輕易地鼓動人心,觸及人們偽裝之下的真實。

  酷拉皮卡張了張口,卻再也發不出拒絕的聲音。

  他知道,即便淪陷在不幸的泥沼中,他仍然幸運地,擁有了世界最好的朋友。

  「……對不起。」

  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近乎夢醒時分的喃喃囈語,是一直強撐出來的堅固外殼下,轉瞬即逝的脆弱。

  事已至此,奇犽認命地嘆了口氣。

  「笨蛋。這種時候應該說『謝謝』才對吧?」

  雖然跟酷拉皮卡的關系,還沒有好到他願意自攬麻煩的程度,但看小傑這個樣子,是絕對不可能聽勸抽身的。

  那沒辦法了,他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接過小傑手裡的手機,奇犽眉眼冷靜:「所以?你目前能提供什麼情報。另外那家伙警惕心很強,有沒有能讓我們取信她的方法?」

  酷拉皮卡簡單概述了自己從西索那裡獲得的情報,但事實上,西索也並沒有交代那個女孩的下落,只說大概是在友客鑫。

  至於獲得對方信任的方法。

  酷拉皮卡猶豫片刻後,撕下酒店房間准備的便簽條,用筆在上面塗塗畫畫,拍照發給了奇犽。

  「哈?這是什麼?圖騰嗎?」奇犽問。

  以揍敵客家的精英教育起誓,他確認這不是任何一種在世界範圍流通的大眾語言。

  「是窟盧塔族自己的文字。她……如果是窟盧塔族的族人,看到的話,就一定會認出。」

  太久沒有寫過這些久違的文字,酷拉皮卡低眼看著紙上的復雜圖案,神情也不由恍惚。

  這是所有窟盧塔族人,自幼就會眼熟的紋路。

  因為每一次祈禱、每一次祭典的時候,都會一遍又一遍地看到村長爺爺,親自勾勒出這個形狀,為族人施加祝福。

  ——意味「守護」的咒印文字。

  由於窟盧塔族隱居避世,內部又只用窟盧塔族語,與通用語並不相同,一夜慘遭滅族後,除了緋紅眼,幾乎沒有多少關於窟盧塔族相關的記錄在外流通。

  哪怕不能讓對方立刻卸下心防,至少應該會願意聽一下解釋。

  有小傑在,酷拉皮卡並不擔心溝通失敗的可能性。

  所以,他也要做好他這邊的事情才行。

  在十幾分鐘之前,酷拉皮卡通過妮翁,和萊特·諾斯拉有過交流,被指任為現在的代理隊長,代替已死的達佐孽,全權負責妮翁的安全事宜。

  他叫來保鏢隊伍的其他成員,讓同伴立刻用旋律的名義,在酒店的不同樓層重新開一間房,帶妮翁轉移住處。

  而酷拉皮卡,則獨自留在達佐孽名下的那個房間。

  ………………

  …………

  ……

  代表「追蹤和測謊」的無名指追魂鏈在顫動。

  酷拉皮卡睜開眼睛。

  窩金一手捏著喝到一半的啤酒瓶,踹門而入,大喇喇地環顧四周一圈,忽然笑了一下。

  「一個人?沒想到你還蠻有種的嘛。勇氣可嘉。」

  飲盡最後一口啤酒,他單手將鋁皮管子攥緊成一團小塊,眼神直勾勾盯著酷拉皮卡,如同鎖定獵物的野獸。

  「你想死在哪裡?我讓你選自己喜歡的葬身之地。」

  酷拉皮卡聞言,卻忽然不適時宜地,微笑了。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

  ……他不是一個人。他想。

  「去郊外的荒野區吧。」酷拉皮卡如是道。

  轉瞬即逝的柔軟又藏回到盔甲下,他看著身上還殘留了血腥氣的窩金,不知道又是哪個人慘遭殺害。

  掩冰面下的怒火再度被喚醒,並開始愈燒愈烈。

  酷拉皮卡回以目光,半步不退。

  「畢竟,你看起來一副很愛大吵大鬧的樣子——臨終前噪音太大,會打擾到別人的。」

  他說。

  作者有話說:

  雖然寫的過程很痛苦,但其實也蠻開心的。

  大家都在努力抓住酷拉皮卡的手,想把他從懸崖邊拽回來,一起站到陽光可以照到的、溫暖的地方。

  就是說,這碗富力士迷魂湯誰喝了不迷糊啊jpg

  *** ***


第32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

  窩金輸得很徹底。

  在准備為幻影旅團量身打造的、中指的束縛之鏈的纏繞下,紋著十三條腿的蜘蛛刺青的他,反而成了網上的獵物。

  哪怕是號稱幻影旅團中腕力最強的家伙,一旦被強制進入「絕」的狀態,別說繼續戰鬥了,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即便如此,當酷拉皮卡逼問其他蜘蛛的下落時,窩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殺了我」。

  酷拉皮卡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拳。

  窩金現在無法調動「氣」,光憑肉體本身的力量,根本做不到與裹滿念的打擊相抗衡。

  無異於以卵擊石。

  骨折、內出血、皮開肉綻……可窩金的回答依然沒有改變。

  吐掉湧到喉嚨口的血塊,他冷漠地再一次重復:「殺了我。」

  溫熱的血液飛濺到酷拉皮卡臉上。

  他同樣沾滿血的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卻不是出自興奮,而是憤怒。

  他原本以為,有朝一日,當自己能親手懲戒滅族凶手的時候,應該至少是會感到快意的。

  可並沒有。

  呼吸間腥甜的鐵鏽味,有種近乎溺斃的窒息;手指殘存的濕潤的黏膩痕跡,讓人很不舒服;打斷人類骨頭和肌理的觸感,詭異到作嘔。

  酷拉皮卡對這一切都感到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厭惡。

  很惡心。

  他不明白,為什麼蜘蛛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做出這些事。

  甚至有那麼幾個瞬間,酷拉皮卡都以為自己快要吐出來了,卻在下一秒,看到了窩金眼中倒映出來的、面無表情的金發少年。

  看起來好陌生。

  是誰?

  酷拉皮卡好像有些認不出了。

  但這個答案已經無所謂了——因為那對緋紅眼是如此醒目,像是無數種絕望的紅疊加到一起,讓個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也無關緊要。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機會。」

  甩出尾指的誓約之鏈,讓鋒利的十字尖刺穿窩金的胸膛,對准仍在鼓動的心髒,酷拉皮卡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現在,我的鎖鏈正纏繞著你的心髒。如果不遵守我制定的規則,制約之劍就會刺入你的心髒,立刻奪走你的性命。」

  「老老實實回答的話,暫時讓你活著也不是不行。」

  後面這一句其實是多余的。

  酷拉皮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上這一句,仿佛他很迫切、很希望窩金可以回答似的。

  為什麼?就算沒有窩金,他照樣可以從西索,從下一個蜘蛛那裡獲取情報,無非是稍微繞個遠路罷了。

  不是早就已經決定了,要讓蜘蛛血債血償麼。

  但酷拉皮卡沒有,或者說,不敢繼續往下深思。

  抬頭,直視著窩金近在咫尺的眼睛,他最後一次提問:「窩金,告訴我,你的其他同伴現在——」

  話音未盡,酷拉皮卡忽然收聲。

  有人正在快速靠近。

  ……是上面?!

  收緊了窩金身上的鎖鏈,絕不能讓獵物趁機逃跑,他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嚴陣以待。

  比起視覺,聲音先順著風傳來。

  是稍顯稚嫩的少女的聲音,不管不顧,急切得瀕臨破音。

  「停下來,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不由一愣。

  ——因為,那並非通用語,而是熟悉又陌生、久違到他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發音。

  獨屬於窟盧塔族的語言。

  夜風中,直接從小型直升機一躍而下的黑發少女,白衣被吹得獵獵拂起,像是乘風而起的蝴蝶,又像是振翅翱翔的白鳥。

  抑或,是被許人類以「奇跡」之名,從夜幕劃過、轉瞬即逝的流星。

  她一眼不錯地凝視著酷拉皮卡,分明是陌生的面容,卻信賴地、迫切地、理所當然地,向酷拉皮卡伸出了雙手。

  璀璨到綺麗的緋紅眼中,沒有一絲憤怒或是仇恨。

  ……為什麼?會是這種眼神。

  他們被世人覬覦的緋紅眼,難道不都是凝結了窟盧塔族人痛苦的產物嗎?

  酷拉皮卡不知道。

  但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他上前幾步,試圖用鎖鏈做緩衝,接住那個緋紅眼的少女。

  不然,這個人會受傷的。

  銀白色的鎖鏈纏繞上黑發少女的身體,以一種更溫和、更珍重、絕非對待「獵物」的方法,將本該轉瞬即逝的流星捕獲。

  酷拉皮卡接住了伸向他的雙手。

  星星墜於他懷中。

  由於承受了從高空墜下的衝擊力,哪怕有鎖鏈和念做緩衝,酷拉皮卡還是不由往後踉蹌了幾步。

  直到把人護在懷裡,他才莫名有了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不是幻覺。

  難道這個女孩,就是西索說的拍賣品?可他對這張臉沒印像。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又為什麼會趕到這裡?

  事發突然,太多疑問都一股腦地堆到喉嚨口,即便是向來聰慧的酷拉皮卡,一時間也不由混亂。

  但他站穩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沒事吧?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酷拉皮卡將少女放下。

  少女自稱「季黎」。

  這不是一個窟盧塔族風格的名字。

  考慮到可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以防萬一,酷拉皮卡並沒有松開纏繞在對方身上的鎖鏈。

  謹慎地將少女控制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內,他決定先速戰速決,把窩金的事情處理好,再帶對方去安全的地方談話。

  目光落在模樣凄慘的窩金身上,酷拉皮卡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將手搭在少女肩上,讓她轉身,然後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抱歉,現在不太方便解釋。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可以……拜托你閉上眼睛嗎?」

  這對緋紅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憤怒,只充斥著干淨又溫暖的情緒。

  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酷拉皮卡本能地,不希望對方目睹自己接下來要對窩金做的事情。

  即便師出有名,但無論目的是什麼,虐待和奪取他人性命的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最惡劣、最醜陋、最下等的。

  酷拉皮卡不想那樣的畫面,被映入這對緋紅眼中。

  盡量讓自己露出柔軟一點的笑容,他的聲音甚至還帶著些溫和的安撫意味。

  和季黎對視時,酷拉皮卡都不小心忘記了,他的臉上、衣服上、指尖上,早就沾滿了窩金的血液。

  所以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季黎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

  像是星星落了雨,被烏雲偷走了本該熠熠生輝的光。

  酷拉皮卡難得有些不知所措。

  季黎卻又忽然彎起眼睛,衝他微笑。

  抬起了左手,季黎用指腹,慢慢地仔細擦拭掉,那些黏在酷拉皮卡臉頰上的半干血跡。

  「不要哭。酷拉皮卡,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

  被久違到陌生的溫情所獲,看著這對溫柔的、鮮活的、近在咫尺的緋紅眼,即便心裡的警惕依然繃緊,但酷拉皮卡還是不由愣了一瞬。

  那一瞬便被填補回去的空隙,若非極為熟悉的至親好友,根本無法察覺。

  但季黎抓住了。

  在同樣的念能力之下,破壞掉自己和窩金身上的鎖鏈,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在引開酷拉皮卡注意力的同時,借著身體掩蓋,她用藏在身後的右手,觸碰到了窩金的手背。

  黃銅色的子彈具現化在指尖,隨後被熟練地,單手塞入左輪手槍中。

  等酷拉皮卡察覺到不對時,已經遲了。

  季黎頭也沒回,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對准窩金的腦袋就是一槍,讓子彈筆直地刺入眉心之間。

  與此同時,「夢中的理想鄉」張開。

  季黎推開了酷拉皮卡。

  「……所以,酷拉皮卡也不用再勉強自己去殺人,去做那些你最討厭的事了。這是約定。」

  她微笑著豎起食指,衝努力向這邊伸出手的酷拉皮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然,就罰酷拉皮卡再也找不到我。」

  白光閃現。

  季黎和窩金一同從原地消失。

  臉上血跡都被擦干淨的酷拉皮卡,指尖擦過虛空,什麼都沒有抓到。

  ………………

  …………

  ……

  「夢中的理想鄉」內。

  不痛不癢地挨了窩金一拳,獲得操控窩金的權限後,季黎就讓窩金強制進入了昏睡狀態。

  由於破壞鎖鏈的時候,酷拉皮卡的誓約之鏈已經插入了窩金的心髒,通過外力強行破壞,和念能力者自主取消具現化不同,還是造成了傷害。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大概沒多久也要死。

  季黎可沒打算抬舉窩金,讓他成為酷拉皮卡陰影的一環。

  簡單粗暴地拎起窩金的一只腳,季黎直接把窩金丟進治愈泉水裡。

  考慮到治愈泉水自帶BUFF,反正溺不死人,她甚至連面都懶得翻了,索性就讓人這麼臉朝下地泡在池子裡。

  看了眼一身狼狽的窩金,季黎拍拍沾上灰塵和血跡的掌心,決定走幾步,去上游的地方,拿干淨的水洗個手。

  卻還沒等她從半跪的姿勢,起身重新站起來,有什麼滾燙的、柔軟的東西,忽然欺身而進,黏糊糊地貼上了她的後背。

  空氣中,另一種氣息忽然蔓延開來,強調了其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很難用具體的事物去舉例,更像是某種說不出來的辛辣感,會帶來仿佛灼燒的危機意識,想要退後,又引誘人靠近,再多品嘗一下。

  兩只結實有力的手臂忽然從後方伸出,越過肩背,像是蟒蛇,又或者藤蔓之類的東西,緊緊纏繞住季黎,將她鎖在懷裡。

  「真狠心啊,小露娜∼把人家一個人關在這裡就算了,連聽覺和視覺都不留給我……就算是放置PLAY,也太壞心眼了∼」

  說話的時候,西索摸索著,讓指尖如同起舞,從鎖骨劃到肩頸、下頜,最後落在季黎唇角的位置。

  因為之前被剝奪了視覺和聽覺,想要「聽」到回答,就只能靠更原始的觸感了。

  在切實地抓到獵物後,西索一直忍耐壓抑的興奮情緒,攀升到一個新的高峰。

  將額頭抵在季黎的後頸處,感受這個人的呼吸、心跳、起伏、氣息,他忍不住雙肩聳動,笑得更加愉快。

  連聲音都纏綿得,好像能拉出絲來。

  「不過,我可都有好好忍耐喲∼很乖吧?」

  自顧自喃喃著,西索低頭,吻了吻季黎頸側。

  那層薄薄的、細嫩的、脆弱的肌膚之下,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那麼明顯,幾乎能聽見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美妙旋律。

  引誘著他張口狠狠咬下。

  但很遺憾,至少現在是吃不到的。

  所以西索只能暫且收起獠牙,改用唇齒,抱怨似的輕輕吮吸啄咬,勉強止一下渴。

  「所以∼小露娜這次回來,是想好要怎麼獎勵我了嗎∼」

  紅發的魔術師笑眯眯地問道。

  作者有話說: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難寫啊!!!

  不管是智鬥的部分,還是情感的部分,怎麼都在卡文啊!!!!

  (哀嚎)(狼狽)(滿地亂爬)


第32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一)

  季黎沒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她伸手抓住了西索的領口,然後進行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完美弧度,把人種進地裡,只留了個腦袋在平面上。

  「真抱歉,但是,我對西索先生這個類型的男人,完全不感興趣。所以沒有那樣的獎勵哦。」

  「不過,作為商人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取消了對聽覺和視覺的絕對限制,轉而單純束縛住魔術師的行動能力,季黎拍拍手,對上視線不再失焦的西索的目光。

  她微笑著補充:「要和我做個交易嗎?西索先生——或者,假的幻影旅團四號成員?」

  西索的蜘蛛刺青是假的。

  雖然他的確殺了前四號成員沒錯,但背後的蜘蛛刺青,是他用「輕薄的假像」偽造出的謊言。

  嚴格意義上,西索從未加入過幻影旅團。

  而他這麼費盡周折,不過是為了接近庫洛洛·魯西魯,伺機和蜘蛛頭子來一場盡興的生死對決罷了。

  可惜,庫洛洛·魯西魯對他可謂是嚴防死守,從不給他一個落單獨處的機會。

  西索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

  這才是他此前,會主動聯絡酷拉皮卡,想跟酷拉皮卡合作的理由。

  於是季黎給出了同樣的籌碼。

  「我可以制造讓你和庫洛洛獨處的機會,甚至順利的話,其他的旅團成員也可以任你挑選。」

  「交換條件是,你必須對其他人保密,行動期間配合我的計劃,直到幻影旅團離開友客鑫。」

  「如何,西索先生?」

  季黎坐在西索旁邊,笑眯眯地向他熱情推銷,仿佛剛才把西索輪進地裡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

  而被控制了身體的西索,也完全沒有屈居於弱勢的自覺。

  「誒∼但是,只是這樣子的話,豈不是很無趣嗎∼畢竟我的潛在合作對像,其實還挺多的呢∼」

  「答案是:嘟嘟——駁回。」

  模仿了「回答錯誤」的提示音效,西索挑起眉,凝視著身上沾有血漬的「露娜」,忍不住又舔了舔唇瓣。

  他意識到,這個人被染紅的樣子,比想像中更加讓人蠢蠢欲動。

  心髒在加速鼓動,好像血液也為之升溫,在身體裡橫衝直撞,讓灼燒般的滾燙蔓延開來。

  燒得他好渴。

  「不行哦,小露娜∼我可是很貪心的家伙∼光是這樣,是沒有辦法滿足我的哦∼」

  顫栗地聳動肩膀,西索直勾勾看著緋紅眼的少女,唇角勾起,迷醉似的喃喃道。

  「再拿出更讓我感到驚喜的籌碼吧?」

  已經大概猜到,自己在對方的計劃裡,似乎是稍微有點分量的棋子,西索並不急於結束談判的拉鋸。

  聰明又貪心的商人,從不缺乏耐心。

  可惜對手同樣胸有成竹。

  季黎再次向西索展示了「輕薄的假像」和「伸縮自如的愛」。

  「正如你所見,我的念能力在一定條件下,可以模仿他人的能力。我想西索先生應該聽說過,諾斯拉家的女兒吧?」

  西索手下的產業,也有不少灰色地帶的生意,需要和Mafia打交道。

  他一點即通:「那個占蔔師?」

  季黎拿出紙筆,發動念能力「天使的自動筆記」。

  「……這位『天使』降臨人間的時候,似乎是臉著地的呢?」西索忍不住吐槽。

  季黎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無視西索的發言,她只是一本正經地展示那張紙,強調自己沒有用「輕薄的假像」做手腳。

  預言詩一共有四行,代表這一個月即將發生的事情。

  【紅眼睛的客人會造訪你的店,帶來絕對公平的以物易物。】

  【把自己放上天平一側吧,否則染血的日歷會被盡數撕下,包括最重要的那一頁。】

  【在魔術舞台的尾聲,你可以獲得和逆十字的男人獨處的權利。】

  【假的卯月即將從日歷中被刪除,但表演仍然尚未結束。】

  西索盯著紙上的字跡,若有所思。

  「紅眼睛的客人」如果是指「露娜」,「天平」和「絕對公平的以物易物」,應該就是指這筆交易。

  「日歷」和「假的卯月」結合,大概是在用月份暗示幻影旅團的編號。

  「卯月」是4號,指他偽裝成旅團成員的話,「染血的日歷會被盡數撕下」,就是說如果拒絕交易,蜘蛛將全部在九月死去?

  而「魔術舞台的尾聲」……他可以和庫洛洛·魯西魯獨處。

  西索鼓起包子臉,甚至帶著點委屈地抱怨:「真狡猾啊∼小露娜這是在威脅我嗎∼」

  屬於是不讓她上桌的話,她就要把整個桌子都掀了,誰也別想好好享用的任性地步了。

  季黎無語地看過去,拒絕背鍋。

  「預言詩是『天使』寫的,又不是我捏造的。要不是算來算去,都屬你比較合適,我還不想和變態一起合作好不好……」

  她這麼說,西索倒是相信的。

  要是「露娜」實力當真強悍到那個份上,就不會被困在玩偶盒子裡,還不得不借助自己的配合,才能離開基地。

  除去這個異空間,從之前短暫的交手來看,「露娜」本身的戰鬥力並不算強橫。

  而且這個異空間能力的設計思路,更側重於治愈和防守,攻擊性並不強。

  通過突然的奇襲,困住敵人還行,但要說讓「露娜」單挑幻影旅團,還能全滅蜘蛛,西索不覺得對方能做到。

  與人合作的話,成功率倒的確會提高不少。

  可倘若「露娜」真的有那樣的伙伴,也就不至於這麼拐彎抹角的,來和他談判了。

  西索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交易。

  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庫洛洛·魯西魯這個美味的大果實,被其他人搶走。

  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游戲。

  「所以?小露娜需要我做什麼呢∼」

  總算有了從地裡爬出來的自由,西索拍掉衣褶裡的灰土,很快進入角色,饒有興趣地向老板提問。

  季黎並沒有闡述來龍去脈,而是將西索視為機械的其中一個齒輪,只告訴了他,他需要執行的行動。

  即便只是窺探到整個計劃的冰山一角,西索仍有預感,那會是個非常精彩的舞台。

  但直到最後,季黎也沒向他索取任何承諾。

  分明是正值花季的少女,卻永遠一副冷靜沉著的樣子,西索忍不住又湊過去,逗弄對方。

  想看更多,這個人不一樣的表情。很有趣。

  聽到西索戲謔的發言,季黎沒有理睬,只是俯身去撥弄泉水,洗去掌心的污痕,隨口道。

  「嗯?沒什麼。就當我相信你好了。我要處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要是連你的份都一起費心,我還找你合作做什麼。」

  「所以,如果你真的敢臨時反水的話,那就算我識人不清吧。」

  不管是單純的承諾,還是誓約性質的念能力,有伊爾迷和席巴的失敗案例在前,季黎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布下完美的條件。

  那就賭吧。

  賭她的條件足夠吸引對方,賭西索的性格一如她所料——作為另一個世界裡,由於孽緣,被迫和西索長期合作的倒霉鬼。

  「不過我也不是那種,一旦被合作伙伴背叛了,就只會滿盤皆輸、躲在角落裡的哭的家伙。」

  甩下指尖滴落的水珠,季黎回頭,衝西索微笑。

  「還請西索先生做決定之前,務必三思哦。」

  安靜數秒後,明明是被軟言威脅了一番,西索卻忽然笑得前俯後仰,一副非常愉快的樣子。

  「真是的∼我現在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喲∼小露娜真的是第一次見我嗎?」

  這就算是默認了。

  季黎冷漠臉:「你最好是——問完了沒?准備好了,我們就該出去了。不然觀眾可要等得不耐煩了。」

  西索沒辦法地聳聳肩。

  拒絕女士的邀請,可不是紳士該有的作為。

  以及,作為這份膽量和果決的回饋。

  拾起被季黎丟到一邊的那只筆,他靠近季黎,抬手撩起鬢邊垂落的那縷黑發,以指為梳,開始替季黎盤發。

  「哼哼∼不想被發現的東西,就要好好藏起來喲∼」

  西索指的是,隱藏在季黎後腦的線狀硬物。

  剛才在泉水旁邊貼近的時候,雖然視覺被剝奪,但他憑借近距離的接觸,察覺到了被發絲掩蓋的小秘密。

  「那就麻煩你了,我不太擅長這個。」季黎面不改色地解釋,「以防萬一。畢竟操作系,先下手為強。」

  「誒∼那也太浪費了∼不過,我的榮幸。」

  將綢緞似的長發盤成了發髻,卻還嫌不滿意,西索隨手撕下紅色的衣角,十指靈巧地,將布料變成漂亮的花。

  他將玫瑰別在黑發間。

  「這下沒問題了∼」像是盛大宴會的參與者,西索稍稍欠身,優雅地向季黎伸出手,「那麼,一起去變魔術吧∼小露娜∼」

  這一次,她是創造奇跡的魔術師。

  而他既是觀眾,也是助手。

  ——要努力別讓他的期待落空喲∼

  ………………

  …………

  ……

  離開「夢中的理想鄉」之前,季黎用余光,掃過昏迷中的窩金。

  從始至終,西索都沒有完全對倒在治愈泉水裡、近在咫尺的窩金,有任何反應。

  因為他看不見。

  作者有話說:

  很顯然,季黎後腦的線狀硬物和西索的預言詩,都有問題。

  但這章講不完啦!!下次再說!!!

  明明是寫給酷拉的番外,怎麼西索的濃度這麼高,還怪香的……四舍五入,我是不是也算寫了半個西索番外【思考】

  *** ***


第33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二)

  等西索和「露娜」回到幻影旅團的基地時,天色已經蒙蒙亮,過了原本約定集合的時間。

  但他們並不是最後一個歸隊的。

  因為窩金依然不見蹤跡。

  除去「露娜」的腳步聲,這棟廢棄大樓裡,一時間只剩下水滴墜落的聲音,連呼吸都微不可查。

  俠客的臉色很難看。

  「窩金那家伙最遵守時間,從來都沒有遲過到的……」他懊悔地低罵了一聲,「果然我應該和他一起行動的!」

  手肘撐在膝上,庫洛洛·魯西魯十指指尖相觸,抵在唇下,冷靜地做出推斷:窩金大概率輸給了「鎖鏈手」,死亡或是再度被俘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蜘蛛也絕不可能,就當做無事發生那樣,抱著滿懷的寶物,狼狽地轉身逃走。

  「計劃改變。」庫洛洛·魯西魯淡淡道,「把那個『鎖鏈手』,找出來。」

  他開始分配新的任務。

  由於拍賣會鬧出的大風波,狠狠砸了Mafia的招牌,被予以厚望的陰獸部隊又全部陣亡,十老頭現在也管不了什麼裡子面子了。

  就在剛才,Mafia借地下拍賣會的名義,正式向外界發布通緝幻影旅團的巨額懸賞。

  抓到一個人,死活不論,就有二十億戒尼的酬勞。

  雖然對蜘蛛來說,只是一串數字罷了,但對於此時此刻逗留在友客鑫的大多數人而言,已經是足夠誘人的閃光彈。

  庫洛洛·魯西魯讓瑪奇和信長組隊,外出四處閑逛,作為誘餌,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到「鎖鏈手」或者相關的知情人。

  當然沒有人質疑團長的計劃。

  但一直沉默的瑪奇,忽然將話題拋給了,站在角落裡,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魔術師。

  「西索,你剛才又遲到了。遲到很久。」她的目光寸步不退,「你去了哪裡?」

  眾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到西索身上。

  突然被迫成為了舞台的主角,西索停下手中打發時間的花式洗牌,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誒∼雖然瑪奇難得這麼關心我,我是很開心啦∼不過,你的眼神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呢∼」

  他用撲克牌掩住嘴角,笑眯眯地反問。

  「難道說∼是在懷疑我嗎?」

  一句話,令本就沉重凝滯的氛圍,愈發急轉直下。

  瑪奇不為所動:「我沒有這麼說。只是覺得,忽然想這麼問一下而已——所以?你剛才去了哪裡。」

  原本只是垂首站在一旁、聽庫洛洛·魯西魯布置任務的信長,聞言,抬頭看了瑪奇一眼。

  「又是直覺?」他問。

  瑪奇猶豫片刻後,點點頭,算是默認。

  信長的動作頓了一下。

  「直覺啊。你的直覺,可向來都是很准的……喂。西索,雖然不知道你去干什麼了,但我勸你還是干脆一點,老老實實地交代比較好。」

  「既然目前沒有線索指正你和『鎖鏈手』有關,那我們現在就還算是一伙的——你應該也不想被自己人懷疑吧?」

  即便語氣還是松弛平穩的,可信長看著西索的時候,手也穩穩地握在了腰間的刀上。

  氛圍驟然如繃緊成一線的弓弦。

  俠客下意識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

  富蘭克林、派克諾妲、瑪奇、飛坦、窩金、信長和他們兩個,是自幼就在流星街相識的朋友,也是幻影旅團最初的成員。

  這麼多年裡,瑪奇的直覺在不少危急時刻,都幫他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即便俠客自己也是個講究合理推論的理智派,但在沒有線索可查的情況下,他會更傾向於相信瑪奇的直覺。

  俠客遲疑中,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介入到團員的緊張對持中。

  而庫洛洛·魯西魯同樣選擇了作壁上觀。

  看起來,西索似乎成為了孤立無援的那一方。

  但他本人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的。

  他擺出一副無辜的面孔。

  「就算讓我老老實實交代∼可我本來也就沒偷偷去做什麼壞事呢?不過是和小露娜去吃了頓燭光晚餐,然後兩個人去安靜的地方,好好玩鬧了一下而已∼」

  像是回憶起什麼愉快的片段,西索聳著肩膀,彎起眼,自顧自哼笑了幾聲,然後沒辦法似的,衝信長一攤手。

  「晚餐是付的現金,我沒有要留收據的習慣∼至於之後的行程,因為路過的時候,看到一座廢棄的游樂園很有氛圍,就索性留在了那裡∼」

  「雖然我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很可惜∼我也完全拿不出證據,來證明我的清白∼」

  「所以?你要因此懷疑我,把我視為叛徒嗎∼?」

  西索將問題拋還給瑪奇。

  或者說,是拋給了面無表情的庫洛洛·魯西魯。

  他直勾勾看著靜觀其變的黑發青年,忍不住舔了舔JOKER撲克牌上的鐮刀死神,用興奮過度的愉快語調,說著仿佛被冤枉的委屈台詞。

  「——那為了保護自己,我也只能和你們戰鬥了呢∼!」

  作為回應,信長壓低腰,做出了拔刀的前式。

  大戰一觸即發。

  但在真正發生之前,庫洛洛·魯西魯開了口,重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能一對一贏過窩金,『鎖鏈手』是操作系或者具現化系的可能性最高。而且從他的行為來看,隸屬於Mafia的成員,卻拒絕與Mafia協作,選擇單打獨鬥,說明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並且不信任目前的同伴。」

  「再者,『鎖鏈手』第一次行動的時候,西索雖然沒參與先鋒的活動,但一直和其他團員在一起。」

  「根據目前掌握到的線索,我不覺得西索有背叛旅團的理由——Mafia能給他什麼?錢和地位而已。大概,連讓他發笑的價值都沒有吧。」

  這些信長也很清楚。

  不然早在瑪奇提問之前,他就會先一步,把矛頭對准西索了。

  「但是,團長!」信長不甘心地低喊。

  「——但是,基於過去的經驗,我也認為瑪奇的直覺,是值得參考的意見。」

  庫洛洛·魯西魯語氣平靜的轉折,覆蓋了信長的後半句質疑。

  他與目光灼熱的西索對視,卻絲毫不受挑釁,冷漠得像塊融不化的冰山,或是一台永遠完美精准的機械。

  「既然西索你並非拒絕坦白,而是苦於無法自證,那麼,只要有大家都認可,且對你無害的證明方法,你應該也很樂意配合吧?」

  西索有些遺憾地收起了撲克牌,但對接下來的發展更加好奇。

  他饒有興趣地挑起眉:「當然∼我可不想做那種被同伴孤立霸凌的可憐家伙∼」

  聽到這裡,瑪奇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側過臉,看向旁邊安靜站著的派克諾妲。

  而派克諾妲,正抬頭仰望坐在高處的庫洛洛·魯西魯,一如仰望太陽。

  下一秒,庫洛洛·魯西魯喊了她的名字。

  「派克,可以麻煩你嗎?」

  派克諾妲似乎是微笑了一下,但那個笑容轉瞬即逝,唇角上揚的弧度微不可查,快得恍如錯覺。

  她走上前,向西索展示自己的手。

  「我的念能力,可以提取記憶,而且能具現化成子彈,通過射擊到他人的大腦,進行二次分享。此外,也無法篡改或添加不存在的畫面。」

  「當然,我只會查看跟『窩金』和『鎖鏈手』有關的部分。放心好了,我對你這種家伙的私人生活,沒有任何興趣。」

  西索垂眼看向伸到自己面前的這雙手,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所有的一切,都正在按照魔術師的劇本上演,而他,是與其共舞的助理。

  或者說,是被精心准備的道具。

  西索非常坦然地,將手交給派克諾妲。

  派克諾妲問了他三個問題:「窩金在哪裡?鎖鏈手是誰?或者,你認識任何將鎖鏈作為武器的人嗎?」

  答案當然全部是NO。

  因為季黎在西索和酷拉皮卡會面之前,就把西索囚禁在「夢中的理想鄉」裡,又封閉了他的視覺和聽覺。

  所以西索既不知道酷拉皮卡在念力的修行後,放棄雙刀流,改用了鎖鏈;也沒有看到躺在治愈泉水裡的窩金。

  幻影旅團對派克諾妲和她念能力的信任,帶來了對西索的連帶信任。

  在派克諾妲搖頭之後,不光俠客偷偷松了口氣,就連之前情緒最激動的信長,也放下了刀。

  而作為西索的掛件,「露娜」理所當然地避免了審問。

  季黎低下眼,安靜地,與陰影融為一體。

  之後,庫洛洛·魯西魯繼續分配任務,其他人都各自行動起來,陸續離開基地。

  唯獨瑪奇一個人若有所思。

  說不上原因,她就是總覺得哪裡還是不太自然,沒辦法徹底安下心……可派克諾妲給出的答案,也一定是正確的才對。

  瑪奇有些心神不定。

  而在她猶豫的這段時間裡,按照庫洛洛·魯西魯的雙人一組、互相支援的原則,其他人都迅速組好了隊伍。

  由於西索是被統一嫌棄的那個,她不得不淪為西索的搭檔。

  發現這個事實的瑪奇,表情凝固了一瞬。

  負責給所有人發資料的俠客,面露同情,對瑪奇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而他要留守基地,順便繼續想辦法追查「鎖鏈手」的情報。

  至於「露娜」,作為待分配的戰利品,自然也要乖乖留在基地,與寶物堆一起妝點這座廢棄大樓。

  本該是這樣沒錯。

  可在離開之前,瑪奇忽然指了指,由於被認定為「贗品」,再加上跟西索不清不楚的關系,而受到蜘蛛無視的緋紅眼少女。

  她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啊對了,我改變主意了。這個,我也想要。」

  瑪奇掏出一枚蜘蛛硬幣,夾在指尖,迎上西索的目光。

  「那麼老規矩——正面還是反面?」

  作者有話說:

  是同時跟庫洛洛、西索和酷拉皮卡鬥智鬥勇,下一盤大棋的季黎。

  而我是腦袋空空的笨蛋啊啊啊啊啊【對空氣拳打腳踢】

  ***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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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三)

  西索順著瑪奇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向了表情懵懂的「露娜」。

  將食指抵在唇下,他忽然若有深意地挑起眉,觀察著瑪奇的神色,語音撩人。

  「誒∼我倒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瑪奇也有這樣的愛好呢∼」

  「——還是說,就算有了派克諾妲的佐證和團長的認可,我也依然被同伴懷疑嗎?」

  在咬字的尾音上,西索單手撐在腰側,俯下身來,帶著有點委屈的浮誇表情,貼近了瑪奇。

  「真∼傷∼心∼」他語氣甜蜜得像在撒嬌。

  但瑪奇無視了西索的表演。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重復:「正面還是反面?」

  代替回答,西索從瑪奇手上拈起了那枚印有蜘蛛圖案的硬幣。

  他將硬幣捏在指腹間,仰起頭,在午夜高懸的月光下,仔細打量這枚幻影旅團內部流通的裁決道具。

  由於幻影旅團的活動多為自願參加,在注意到庫洛洛·魯西魯難以接近後,西索就經常缺席。

  所以,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這枚硬幣。

  西索隨手表演了一個硬幣消失的小魔術,手腕翻轉間,硬幣重新出現在他屈起的大拇指蓋上。

  「正面還是反面?」他反客為主。

  瑪奇卻向西索伸出了掌心。

  「由你先選,由我來拋。」她直來直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信任,「魔術師可都是出老千的行家。」

  因為好幾次被團長拜托去給西索傳話,瑪奇莫名其妙地,被迫背上了「旅團成員裡和西索最熟的人」這個稱號。

  不過,她也的確比其他人更了解西索的念能力一點。

  比如說,除了那手詭奇的「伸縮自如的愛」,這家伙平時用撲克牌玩的那些花活,都是不靠念能力作弊,真真正正的魔術表演。

  西索的手指相當靈巧,甚至有時候也能騙過她的眼睛。

  而硬幣也是深受魔術師青睞的道具之一。

  瑪奇可不打算變成魔術表演的嘉賓。

  連旁邊豎起耳朵吃瓜的俠客,聽完這番對話,哪怕對西索並沒有什麼好感,也忍不住為他擦了擦鱷魚的眼淚。

  ——被甩了!這絕對就是被甩了吧!瑪奇干得漂亮!十分!正中紅心!

  仿佛被這樣毫不猶豫的嚴詞拒絕所打擊到,西索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後,將硬幣再次變消失。

  「雖然很感謝瑪奇對我能力的認可∼不過,我也不是那種會簡單就被口頭勸說的類型哦∼」

  他笑眯眯地攤開手,向觀眾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我的話,果然還是更相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個說法∼算是我的座右銘了喲∼」

  俠客聽得直搖頭:死纏爛打的男人是沒有前途的啊西索!更何況你這次挑戰的高嶺之花,可是瑪奇誒!

  感覺要是再胡攪蠻纏下去,瑪奇的拳頭就要硬了,俠客也不繼續吃瓜了,熟練地介入到對話中。

  「如果你們都不方便來拋硬幣的話,要麼我來?」

  結果那兩個人,甚至連余光都沒瞥過來半分,根本完全無視了他好心的毛遂自薦。

  俠客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畢竟架還是要勸的。

  可沒等他尋思好怎麼重新開口,另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忽然從被忽略的角落裡,冒了出來。

  「那、那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由我負責拋硬幣嗎?」

  迎上三人的目光,緋紅眼的少女下意識畏縮地低了低頭,然後又鼓起勇氣,帶著些怯弱和討好,向蜘蛛露出略顯生硬的笑。

  「……那個,就是,『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對吧?」

  認同派克諾妲和團長得出的結論,沒有繼續懷疑西索的俠客,並不在乎到底由誰來拋硬幣,只希望這場沒必要的鬧劇盡快和平結束。

  於是他順水推舟。

  「說的也對哦!反正本來就是在決定她的歸屬,由當事人來拋硬幣,也不失為一種緣分嘛!多浪漫!」

  在俠客苦口婆心的勸說下,西索先一步做了退讓。

  瑪奇只能也退一步。

  反正只要不是西索操作,她有自信,不會被普通人的騙術蒙混過關,剩下的,就是交給運氣了。

  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的幾率,算是公平。

  西索做了個「女士優先」的手勢。

  瑪奇也沒跟他客氣,果斷道:「反面。」

  不同於西索和瑪奇熟練的動作,緋紅眼的少女是將硬幣捧在掌心裡,再用力高高拋起——

  硬幣翻飛間,白光忽明忽暗,再重重向下迅速墜落。

  如同被捕獲的、失去翅膀的銀色蝴蝶。

  然後被合掌接住。

  看個大熱鬧的俠客,連忙催促揭露答案。

  在視線聚焦下,「露娜」深呼吸,慢慢地、慢慢地撤開其中一只手,露出躺在掌心的、印有蜘蛛圖案的硬幣。

  她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俠客。

  俠客雙手環胸,頗為遺憾地嘟囔道:「……是正面啊。」

  那就是西索贏了。

  拋硬幣是幻影旅團為數不多的規則之一,事已至此,瑪奇也不會再過多糾纏。

  她干脆地轉身離開,打算繼續庫洛洛·魯西魯之前分配的誘餌工作。

  作為瑪奇的搭檔,西索也必須一同行動。

  在離開之前,西索衝「露娜」送了一個飛吻。

  「果然是命運的紅線將我們相連∼那小露娜就留在這裡,乖乖看家哦∼」

  他愉快地上揚尾音:「等我帶好消息回來∼」

  季黎乖巧地揮手道別。

  而藏在身後的另一只手,撕下了黏在硬幣上的「輕薄的假像」,露出並非蜘蛛圖案的那一面真實。

  *** ***

  「強選」是魔術最常用的基本手法之一。

  也就是,在看似自由的兩個選項中,讓對方一定會選擇魔術師想要他選擇的那個結果。

  例如,此時將兩本書A和B分別拿在左右手,請觀眾選擇一本,且做了手腳的是A。

  如果觀眾選擇A,就直接將A交給觀眾。

  如果觀眾選擇B,就假借「觀眾選擇留下這一本」,繼續將A交給觀眾。

  *** ***

  【觀眾自以為的「隨機」,不過是魔術師精心設計的唯一結局。】

  作者有話說:

  因為西索的存在感太高,季黎如同光下之影,被瑪奇忽略了。

  所以其實這一整章都是季黎和西索的即興表演【吸氧】

  而且」強選「的思路也不止用在這裡一處。

  沒辦法,現在是魔術師的奇跡時刻,it\'s show timejpg

  *** ***


第33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四)

  作為另一位觀眾,目送西索和瑪奇最後離開基地之後,俠客就沒有再給予「露娜」更多注意力。

  在窩金遭遇到大麻煩的當下,他只想盡快找到有用的線索,沒心思花在其他小事上。

  隨意給「露娜」指了個四面封死的小角落,示意對方乖乖地、安靜地待著不要動,俠客便專注於自己的電腦上。

  季黎依言坐到那截石階上。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以她的視力,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在俠客打開的那個頁面的廣告位,正滾動刷著幻影旅團的照片和通緝令。

  復仇心切,急於想要洗刷恥辱的Mafia,不再拘泥於地下拍賣會,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向灰色地帶的人們宣布此次懸賞。

  狩獵蜘蛛的陣仗越來越浩大,知情人以幾何增長的速度瘋狂蔓延。

  恐怕蟄伏在友客鑫陰影裡的雇佣兵,大半都已經傾巢而出。

  季黎將右手背在身後。

  眨眼間,西索的通訊器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反手按下確認鍵,將那封早已編輯好的短訊發出。

  ——【開始】

  ………………

  …………

  ……

  與此同時,小傑、奇犽和雷歐力三人,正圍坐在一家甜品屋的露天客桌邊上,低頭看著同一份懸賞令。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知道,被酷拉皮卡所憎恨的「蜘蛛」的長相。

  還記著老爸當初對幻影旅團的高評價,奇犽一眼掃過去,視線在之前扳手腕時見過的女性(小滴)身上停頓了一下。

  ……也是黑發啊。什麼時候黑發這麼滿大街都是了?

  將目光不留痕跡地挪到別處去,他咬了咬吸管,懶洋洋總結:「除了衣服品味醜得很特別,原來也沒長什麼四個眼睛八對手嘛。」

  小傑的表情卻很嚴肅。

  「路邊好多人都在討論這件事,說抓到一個人就給二十億戒尼。」他面露擔憂,「酷拉皮卡他,應該也看到了吧?他會不會……?」

  奇犽聞言卻聳肩,漫不經心地揮揮手,語氣篤定。

  「安心好了,他不敢胡來的。那家伙現在,腦子裡也不只有復仇。既然要靠諾斯拉家做跳板,借機尋回其他緋紅眼,就絕不能把雇主丟在一邊,破壞自己的聲譽和來之不易的信任。」

  「另外——」

  說著,奇犽停頓了一下,想起了五個小時以前,主動來電求助的酷拉皮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在除了幻影旅團相關的事情之外,向來號稱理智的酷拉皮卡,會表現出那麼無措的動搖模樣。

  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麼極具衝擊性的事情,在剛開始陳述的時候,酷拉皮卡甚至還有些語無倫次。

  但他也很快就強自鎮靜下來,簡明扼要地講清楚來龍去脈。

  據酷拉皮卡所言,在他和蜘蛛的一員進行一對一死鬥,且他已經擒住對方的前提下,緋紅眼的少女突然出現,並且對蜘蛛的頭開了一槍。

  隨後,二人在瞬間消失不見。

  應該是某種空間性質的念能力,但酷拉皮卡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下落時,完全無法確認蹤跡。

  所以大概率不是傳送,而是能阻隔追蹤的,類似於獨立空間的概念。

  根據緋紅眼少女消失前的話語,哪怕不清楚前因後果,酷拉皮卡推測,對方是想阻止自己繼續親自獵殺蜘蛛。

  可既然幻影旅團依然逗留在友客鑫,窩金又已經死去,參考流星街人過去犯下的連鎖自爆復仇,就必須考慮蜘蛛為窩金復仇的可能性。

  而「鎖鏈手」的存在,早就被幻影旅團的其他成員所知曉。

  倘若對方的目的不變,就不能一直躲在那個念能力構成的獨立空間裡。

  ——她必然會再度出現在友客鑫的舞台上。

  然而,同樣站在舞台上的酷拉皮卡,不單單只是個窟盧塔族的復仇者,更是妮翁·諾斯拉的代理保鏢隊長,肩負著保護老板和領導隊友的責任。

  他不能在此時此刻,突然拋下這些責任,放手不管。

  可是。

  「現在和之前不一樣。小傑,她……和蜘蛛扯上了關系。接下來的事情,會變得更加危險。非常危險。或許比你目前經歷過的任何困難都要危險。」

  「所以,我必須撤回之前那份已經作廢的囑托。然後——對不起。」

  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

  本該堅如磐石,故意在心中設下的壁壘,早在小傑等人之前主動伸出援手時,就被鑿開裂隙,投進了溫暖的、讓人變得「軟弱」的光。

  「小傑、雷歐力、奇犽,對不起,可以……幫幫我嗎?」

  真正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意外得,酷拉皮卡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就好像什麼沉甸甸的,壓在身上,快把他壓進沼澤裡的東西,被卸下了一部分,讓他終於得以喘息。

  也或許是因為他早已知道了答案。

  「當然沒問題!」一如所料,小傑超大聲地肯定,「不管說多少次都可以!交給我……嗯?」

  說到一半,他撓了撓頭,扭頭看向身邊的同伴。

  奇犽毫不客氣地翻個白眼,嘀嘀咕咕:「原來你還記得,旁邊還有兩個大活人站著呢?真不容易。」

  雷歐力則笑嘻嘻地,去勾別扭小男孩的肩膀,然後衝小傑豎起大拇指。

  「交給我們吧,酷拉皮卡!男人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呢!雷歐力大哥哥我啊,可是最擅長追漂亮的女孩子——唔呃!」

  奇犽嫌棄地一個肘擊,趕緊後撤一步,拉開距離,順便拍拍被碰到的袖子,避免油膩細菌的傳染。

  就這樣,他們接下了升級過的尋人委托。

  光靠他們三個,無權無勢的,肯定沒辦法搜查整個友客鑫,於是奇犽提議,學學Mafia現成的方法。

  從二哥糜稽那裡,多少學了點黑客的皮毛,他去當時舉辦扳手腕比賽的場地附近,找了家在街邊安有監控攝像頭的,黑進錄像裡,選了幾張有「季黎」出鏡,比較清晰的多角度照片。

  以此為基准,他在幾個流量大的公共網站上發布了尋人啟事,只要提供線索,根據實效性和真實性,就能獲得10萬到100萬戒尼不等的酬勞。

  由於目標只是一個「普通人」,這樣的價格已經足夠讓遍布友客鑫的路人心動。

  當然,資金全部由酷拉皮卡提供。

  據說是他向老板的父親,提出了預支薪水的請求,不但被當場同意,還給了一筆激勵他好好干活的獎金。

  所以奇犽才猜,酷拉皮卡或許已經在諾斯拉家有了點成績,頗受雇主認可。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還挺佩服酷拉皮卡的。

  假以時日……不,不如說,這個人現在就已經挺不得了的。竟然單挑被老爸盛贊過的蜘蛛都能穩贏。

  真叫人不服氣。

  收起回憶,奇犽鼓著腮幫子,往吸管裡吹氣,一邊垂眼看著杯底咕嚕咕嚕冒起的泡泡,一邊繼續回答小傑的擔憂。

  「沒有關心蜘蛛的去向,而是在意那個女人的下落。這不就說明,酷拉皮卡比起已經死掉的人,認為活著的同胞更重要嗎?」

  「所以,在確認那個人安全之前,他絕不敢輕舉妄動。」

  這麼一想,奇犽又沒有那麼不服氣了。

  他悄悄用余光,去看百分百相信自己的解釋,松了一口大氣,重新露出笑容的小傑。

  ……如果是小傑遇到危險的話?

  父親和大哥的聲音,好像又陰魂不散地在腦海回響,奇犽小幅度晃了晃腦袋,試圖甩開那些籠罩自己的陰影。

  永遠不可以背叛朋友。

  等到那個時候,他希望自己也能做出和酷拉皮卡一樣的選擇。

  背後不知不覺沁出了一層薄汗,奇犽長長呼出一口氣,想趁勢換一個話題。

  卻在此時,雷歐力的通訊器響了。

  他們在尋人啟事上面,留的是雷歐力的電話號碼。

  三人的視線瞬間都聚焦在雷歐力的通訊器上,而屏幕顯示,這是一通未知來電。

  手指有點不受控制的僵硬,雷歐力用力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那個,晚上好,我是雷——」

  一個陌生的尖細女聲打斷了雷歐力。

  「你就是發布尋人啟事的那個人對吧?你在哪裡?現在快點到斯貝克露天廣場!」

  「你要找的黑發、戴帽子和墨鏡、長袖長褲、右手纏著鎖鏈裝飾的女孩子就在這裡!和照片上一模一樣!你還要多久能趕過來啊?」

  雷歐力還沒來得及回話,通訊器就被奇犽接了過來。

  「聲音太大了,大媽。麻煩小聲一點。如果把目標驚動,提前嚇跑了的話,可是要扣酬金的。」

  示意小傑把友客鑫地圖打開的同時,奇犽指了指桌上前不久租來的車鑰匙,暗示雷歐力現在就去地下車庫提車。

  進入工作模式,他眉眼冷銳,斂起了閑聊時散漫的笑意,僅憑語氣便能施壓。

  通訊那端立刻就安靜下來不少。

  「很不錯。保持這個音量,放緩呼吸,也絕對不要直勾勾地看那個人,最好是通過玻璃窗戶或者杯子之類的倒影,確認對方是否還留在原地。」

  一手撫平地圖,奇犽咬著筆帽一端,將筆拔出來,開始在地圖上勾勾畫畫,標記路線。

  目的地是斯貝克露天廣場。

  「——現在,告訴我,你能看到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下棋,繼續下棋,大家一起啊jpg


第33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五)

  在雷歐力把油門踩到底,不顧罰單,一路狂飆的時候,奇犽撥通了酷拉皮卡的電話。

  由於此前已經有過追蹤季黎失敗的案例,對自己和小傑隱藏氣息的能力很自信的他,想詢問窟盧塔族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反追蹤技術。

  答案是「有」。

  如果用上窟盧塔族的咒印,的確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但倘若不知道對方具體用的是哪種文字,也沒辦法針對性地破解。

  奇犽聞言,忍不住煩躁地咂了咂舌。

  以季黎那個幽靈一樣的隱藏能力,要是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下一次再想抓到她的痕跡,可就說不准是什麼時候了。

  可木已成舟,不管結果怎麼樣,都得硬著頭皮先試試看。

  奇犽准備掛斷電話,想趁最後這點路程的時間,再努力想想看還有什麼別的備用方案。

  酷拉皮卡卻忽然詢問他現在人在哪裡。

  瞥了眼路邊牌子最大、最具標志性的建築,奇犽報上「古董跳蚤市場」的名字。

  結果酷拉皮卡只丟下一句「時間來得及」,讓他們等下先別進去,在斯貝克露天廣場東門的噴泉旁邊集合,就匆匆掛斷電話。

  向來只有自己掛別人電話的份,奇犽盯著發出「嘟——嘟——」聲音的通訊器,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詢問的發音還梗在喉嚨口。

  表情不太爽地將其丟回雷歐力懷裡,他也不浪費時間,兩手往腦袋後面一疊,就閉上眼睛,爭分奪秒地思考。

  在定制作戰計劃這方面,他向來不會指望去依賴任何人。哪怕是看起來靠譜的酷拉皮卡。

  這一點,在認識小傑之後更甚。

  畢竟,那個一根筋又固執得要死的笨蛋,向來只負責一個又一個地拋出挑戰,然後讓他也跟笨蛋一樣,心甘情願地奉陪到底。

  就像此時此刻。

  但奇犽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次,酷拉皮卡的確交出了比自己更優秀的答案——

  對方讓他們在斯貝克露天廣場東門等的那個人,叫「旋律」,自稱是酷拉皮卡的同伴,一名音樂獵人,聽力尤其出色。

  出色到,可以在遠超念能力者的戒備範圍外,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成功鎖定特定對像的腳步聲,實現遠距離跟蹤。

  至少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們仍然沒有被季黎甩掉。

  離開斯貝克露天廣場後,季黎就一直在往市中心的外圍走,目的性很強,大概率是回暫居地。

  提防著季黎又二話不說就消失,奇犽並沒有讓小傑冒昧上前搭話。

  他想挑一個合適的時機,最好是上下左右前後全都封死的空間,讓對方沒那麼容易逃跑。

  比如季黎目前下榻的居所。

  考慮到保密性,奇犽沒讓雷歐力一起跟蹤,而是作為聯絡的中樞,遠遠在後面。

  假如他們真的運氣太背,情況不妙,也有雷歐力可以向外面傳遞消息。

  奇犽把通訊器交換給雷歐力的時候,忽然飄起了小雨。

  晦暗的天空,陰冷的驟雨,人煙逐漸罕至的荒涼郊外——剝離了友客鑫的華美假面後,這才是這座城市真正的模樣。

  也是奇犽最熟悉的舞台。

  因為陰天更便於潛行,雨聲能掩蓋接近目標時的微弱動靜,雨水則可以將許多痕跡衝刷掉,減少善後的步驟。

  這是屬於殺手的完美布景。

  奇犽戴上兜帽,用陰影藏起了自己的臉,氣息和腳步聲也習慣性壓到最低,幾乎微不可查。

  然後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小傑衝雷歐力比劃大拇指,示意雷歐力放心的樣子。

  ……到底是誰給這家伙的自信啊!他都不敢說一定能行的好不好!

  奇犽貓貓無語。

  就在他忍無可忍,想衝過去,狠狠拉扯那張傻笑的臉的時候,旋律卻忽然笑了一下。

  「奇犽,是殺手嗎?」她忽然問。

  「啊。算是前殺手吧。我已經不干了。」奇犽停頓了一下,雖然面上不顯,警惕卻暗自拉起,裝作隨口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旋律沒有揭穿奇犽的偽裝,只是笑笑。

  「我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如果說心髒是樂器的話,那每個人的心跳,都是一段獨一無二的旋律。」

  她抬起右手,懸在半空中,做了個指揮節奏的手勢。

  「奇犽的心跳一直都很冷靜平穩,腳步聲又特別輕,所以我猜是殺手……真了不起。就算是我見過的職業獵人,也未必能保持這樣的從容呢。」

  「雖然來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備。但是,跟奇犽同行的話,讓人不由就變得安心了起來。」

  奇犽挑起眉,覺得這話自相矛盾,忍不住跟著復讀了一遍:「安心感?因為我是殺手,很擅長潛行和選擇撤退時機?」

  倒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他只是單純好奇。

  旋律搖搖頭:「因為,剛才那一下的時候,奇犽的旋律變了。」

  她是指自己搭話前,奇犽看到小傑的那段時間。

  「我喜歡那樣的聲音。」旋律笑著繼續提問,「那麼辭掉『殺手』這份工作之後,奇犽現在的目標是什麼呢?」

  ——成為能和傑·富力士一起冒險、一路同行的好朋友。

  他大概是不自覺笑了一下。

  在兜帽的遮掩下,奇犽無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遠遠地,注意到季黎已經進入了目光可及的廢棄大樓建築群,認為這就是終點,他衝旋律擺了擺手,詢問旋律站在這裡能聽到什麼。

  「保持這個距離的話,雖然聽不清具體的談話,但是可以通過腳步聲,確定人數,也能分辨出你們和那個女孩的腳步聲。」

  奇犽松了口氣:「這就夠了。謝謝你,幫了大忙了。」

  和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小傑並肩而行,奇犽衝旋律擺了擺手,示意她就留在這裡,保持現在的距離。

  「再近的話,對你來說有點勉強了。剩下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

  「然後,如果聽到不屬於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變多,且和我們聚集在一起的話,你不要猶豫,立刻躲起來,和雷歐力用短訊聯絡。記得確認把通訊器調成靜音模式。」

  簡明扼要地過了遍注意事項,眼見季黎遲遲沒有從那棟廢棄大樓出去,奇犽愈發肯定,這裡就是對方的住處。

  不再浪費時間,他和小傑依照計劃行動,以互相彌補視覺死角、可以隨時支援對方的路徑出發,往那棟廢棄大樓靠近。

  在離開之前,奇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半側過臉,看向表情有些擔憂的旋律。

  「差點忘了。」他笑笑,「順帶一提,和你一起行動,也挺讓人安心的。謝了。之後一起狠狠宰酷拉皮卡一頓吧。」

  奇犽將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抵在額角一側,做了個類似於「敬禮」的動作。

  隨後,他悄無聲息地,追上小傑的步伐。

  ………………

  …………

  ……

  在廢棄建築群,如迷宮般、錯綜復雜的小巷裡,二人追丟了季黎的身影。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巷子的兩端都被堵死,奇犽和小傑捆在狹窄的高牆之間,進退兩難,插翅難飛。

  「啊。是你們。」陌生的、臉上布滿傷疤的高大男人突然道。

  舉著凸眼魚的黑發少女,聞言一愣:「嗯?是富蘭克林認識的人嗎?」

  「不算是。他們是你之前去友客鑫,參加條件拍賣,扳手腕但是輸了的,那兩個作為主辦方的小鬼。你不是想要那個鑽石麼。」

  小滴持懷疑態度:「我不可能會輸給小孩子。就算是扳手腕。」

  「因為你用了不習慣的右手。」

  小滴更加懷疑:「可我是左撇子啊?」

  富蘭克林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雖然感覺他們不可能戰勝窩金,不過也可能是『鎖鏈手』的同伙。先按照團長說的,把可疑的家伙帶回基地吧——敢反抗一下的話,就擰斷你們的手腳。」

  後半句是在威脅奇犽和小傑。

  光憑單手就能牢牢圈住小孩子的兩只手腕,富蘭克林一手拎一個,衝小滴揚了揚下巴。

  「小滴,你打個電話給派克,讓她提前回來一趟。來活了。」

  作者有話說:

  怎麼每個番外,奇犽都會突然搶筆,給自己加戲。

  可是他是又帥氣又可愛的奇犽·揍敵客耶。

  只能原諒他jpg

  雖然這也改變不了他和富力士小狗一起,被關進籠子的命運,哼哼哼哼哼哼!我是大壞蛋!


第33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六)

  直到被拎進蜘蛛的基地,奇犽和小傑才姑且恢復了雙腳落地的自由。

  多虧魔術師那頭誇張的紅發,奇犽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西索。

  他心中一松:既然西索那麼「喜歡」小傑,按照這家伙往常的作風來看,應該不會完全不管他們死活。

  只要裝作彼此不認識,就能給西索發揮表演的余地。

  結果還沒等奇犽的這口氣松下來,小傑突然直勾勾看著西索的方向,很唐突的「啊」了一聲。

  奇犽瞳孔地震。

  但下一秒,順著小傑的視線看過去,他立刻意識到,真正引起小傑驚訝的,不是西索,而是站在西索身邊的那個人。

  ——黑發的緋紅眼少女。

  可是右手沒有鎖鏈,換了著裝不說,身高也和記憶中的有所出入。

  奇犽迅速對比了一下記憶:雖然沒看清臉,不過那個自稱「季黎」的女孩,身高和他們差不多,應該也是十二歲左右的年紀。

  而眼前這個,身形明顯更加高挑,五官輪廓也沒了孩子氣的幼圓感,更為成熟一些。

  看著倒是和酷拉皮卡年紀相仿,十六七歲的感覺。

  ……說好的慘遭滅族、只留下酷拉皮卡一根獨苗呢!怎麼這眼睛紅紅跟兔子似的窟盧塔族人,是約好了要在友客鑫聚眾開復仇派對嗎?

  畢竟幻影旅團跟窟盧塔族有血海深仇,倘若就這樣,把他們是為緋紅眼而來的目的暴露出來,更是不可取。

  兩相權衡取其輕,或許是冥冥中的默契,奇犽決定把鍋扣在西索身上。

  他將錯就錯,趁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也學著小傑的樣子,向西索露出驚訝的表情,甚至喊得更大聲。

  富蘭克林自然而然地,注意力被引到西索身上。

  「認識?」他問奇犽。

  奇犽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叫西索,是天空競技場的樓主。我們之前去看過比賽。」

  說著停頓了一下,他皺起臉,表情復雜地補充:「然後……我哥說,他是個兒童狂熱者,讓我沒事離他遠點。所以印像很深刻。」

  雖然進行了一些拼接和藝術加工,但奇犽自認他一句假話都沒說。

  有本事,西索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大哥,讓大哥跟他當面對質。反正出了這門,他可就選擇性失憶了,概不負責。

  玩味的目光聚焦在西索身上,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蜘蛛們迅速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畢竟,那個叫「露娜」的小情人,看著也還沒成年的樣子。更不要說,他們好像還是幾年前相識的。

  本就討人厭的4號,再加一個這種爛趣味,也很合理。

  令人信服。

  突然看了個西索的大熱鬧,芬克斯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然後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作為目前的搭檔,瑪奇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跟西索拉開距離。

  只有離得最近的季黎,看清了魔術師陡然幽怨,甚至還帶著些委屈的表情。

  她挪開視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一回生二回熟,想必西索應該也已經背鍋背習慣了,不差再多這一次。

  直到派克諾妲上前。

  她走到奇犽和小傑身後,俯身,一左一右地用胳膊勾住二人肩膀,笑得漫不經心。

  「安心好了,我們可沒有西索那種愛好。只是有問題想問問你們而已——說起來,你們幾歲了?看著的確還是小孩子呢。」

  信長隨之靠近,威脅性質地將手放在刀柄上,示意二人老實回答。

  奇犽的確沒從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太露骨的殺意,於是決定暫時乖乖配合,靜觀其變。

  「十二歲。」他說。

  「哦?比想像中還要再小一點。看來西索的狩獵範圍還挺大的……為什麼在別人家門口打轉?很不禮貌。」

  「是工作。」奇犽依然沒有說謊,「我們接了一個委托,調查目標往這邊走。但我們在追蹤的時候,跟丟了。現在想想,或許是那個人注意到了,然後故意把我們引過來的。」

  派克諾妲忽然笑了一下。

  沒有說信或不信,她追問:「你們的調查目標是誰?」

  「不認識。准確地說,只有一面之緣。而且因為對方裹得很嚴實,故意把身體和臉都遮了起來,我們其實也只是根據衣著特征來搜查。」

  「她是用鎖鏈作為武器嗎?操作系或者具現化系的念能力者。」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奇犽卡殼了一瞬。

  ……為什麼,這個女人會用「她」作為主語?

  如果他們跟丟了季黎,且季黎也沒有被抓,那麼季黎就應該並未和蜘蛛打照面,而是趁機離開了這裡。

  明明,從頭到尾的回答,他都刻意沒有說明「調查對像」的性別。

  奇犽本能地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但已經知道答案的派克諾妲,甚至不再給奇犽回答的時間,就緊接著提出下一個問題。

  「她在哪裡?」

  結果是小傑忍無可忍,搶答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他倔強地看著派克諾妲,半寸不退,「就算知道,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們的!」

  奇犽內心崩潰:這個笨蛋!這下搞得他們好像真的知道點什麼似的!

  他剛想替小傑補救一下,卻不料派克諾妲相當爽快地松開了手。

  「找到了。鎖鏈手。」她說。

  短短六個字,讓廢棄大樓內原本還算冷靜的氛圍,都仿佛凝固起來。

  恐怖的殺意填充了空氣,壓得人幾乎窒息。

  「12歲左右,黑發,戴了帽子和墨鏡,長袖長褲,把臉遮起來了,右手五指都系著鎖鏈。應該很擅長隱藏蹤跡……他們的確是追著鎖鏈手過來的。她說不定還在附近。」

  ——這個人是能提取記憶的念能力者!

  派克諾妲如此詳細的描述,讓奇犽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呼吸不由一滯。

  這個人究竟知道了多少?季黎的相貌,是扳手腕時的事情;追蹤季黎的記憶,又是從哪裡開始被窺探的?緋紅眼和酷拉皮卡呢?

  還有那個疑似死亡的蜘蛛!

  既然這些人在追查「鎖鏈手」,就說明蜘蛛是在計劃為同伴復仇……不行!不能讓這個念能力者繼續搜查他們的記憶了!

  一旦事情完全暴露,他們就會被視為「鎖鏈手」的同伙,也被加入復仇名單。

  說不定等壓榨完所有情報,確認他們對季黎並不了解之後,蜘蛛就會將他們就地抹殺。

  因為很顯然,酷拉皮卡才是那個值得拿來釣魚的誘餌!

  雖然面上波瀾不驚,但奇犽的腦子都快炸了。

  ……怎麼還沒有動靜傳過來!按常理來說,早該到了才對!旋律和雷歐力到底有沒有按照他說的去做?

  可惡!果然不該相信他們,還是應該把自己和小傑至少留一個在外接應嗎?

  心髒在狂跳,奇犽只能強自冷靜,一邊試圖尋找衝出重圍的機會,一邊眼睜睜看著派克諾妲,拿出了一把左輪手槍。

  「用說的太麻煩了。老規矩。不介意吧?」

  她說著,指尖具現化出六顆子彈,一顆顆推進空洞,合上彈巢,然後雙手持槍,對准了信長的腦袋。

  奇犽注意到,所有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包括被槍指著腦袋的當事人。

  他忽然想起了,酷拉皮卡在描述緋紅眼少女帶走窩金前,同樣是具現化出子彈,用左輪手槍射擊了窩金的腦袋。

  這個細節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奇犽仿佛抓到了什麼似是而非的感覺。

  但還沒等他品出個一二來,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地表的顫動,打斷了他的思路。

  也同樣打斷了派克諾妲的動作。

  小滴拍了拍從天花板落到頭發上的碎屑,環視一周後,恍然大悟地向俠客求證。

  「啊。我們的基地……是被炸了嗎?」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更猛烈、更誇張、更來勢洶洶的爆炸。

  作者有話說:

  ……反正我空空的腦袋只能編出這種東西了!大家隨便看看就好!【吸氧

  當然,棋還沒下完,下章又是一場大熱鬧【大口吸氧

  *** ***


第33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七)

  幻影旅團向來都是把別人老巢整鍋端了的那一方,乍一下被炸到自己家門口來,竟還有些陌生的感覺。

  雖然只是個拿來集合的臨時據點,但既然有人這麼勇氣可嘉,都熱情地送貨上門了,要是不去揚了對方骨灰,未免也不太禮貌了。

  幾個行動派的,諸如飛坦、芬克斯、富蘭克林和小滴等人,想也不想地就直奔噪音發生的源頭。

  眨眼間,人影便已消失不見。

  只剩下芬克斯躍躍欲試的聲音留在原地,說是要比比看,這次誰殺的最多最快。

  ——從如此密集的爆炸聲來看,不太可能是單打獨鬥的「鎖鏈手」,更像是自詡暴力機器的Mafia找上門來。

  對此並無興趣的瑪奇和派克諾妲留了下來,監視奇犽和小傑,不讓他們有趁亂逃走的機會。

  習以為常的俠客,也只是將兩只手舉在臉頰,像擴音小喇叭似的,提醒他們記得留個活口,之後讓飛坦問問看。

  倒是發現西索還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留在原地搭撲克牌的時候,他比遇到敵襲更驚訝一些。

  西索拖長了調子:「嗯哼哼∼別這麼看著我呀∼我可對清掃垃圾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說完,他笑眯眯地向「露娜」招手,遞給「露娜」一張JOKER,示意由對方來完成金字塔最後的一環。

  看著黑發的緋紅眼少女被圈在西索的臂彎裡,小心翼翼地擺放撲克牌,而西索抬起手機,搞得像是熱戀期小情侶在拍合影留念的樣子,俠客默默把「兒童狂熱者」這個標簽給他貼得更嚴實一點。

  眼不見為淨,俠客低下頭,繼續跟自己的電腦打交道,打算等飛坦那邊鬧完。

  爆炸聲還在持續不斷,掩蓋了奇犽加速的心跳。

  因為他很清楚,轟炸蜘蛛基地的不是Mafia,而是二哥(有求於人時的限定限時稱號)引以為傲的第七版可遙控炸彈無人機。

  行動前,奇犽在雷歐力通訊器上留下的備用手段,是一封用揍敵客暗號撰寫的、寫給糜稽的短訊。

  知道糜稽已經被貪婪之島勾起了興趣,為拍下游戲機,十年都沒出過家門的死宅男,現在人就在友客鑫。

  奇犽和糜稽做了個交易。

  從「季黎」那邊得知了富豪巴特拉在招募玩家,幫酷拉皮卡找人的時候,奇犽順便也搜證了一下那個人的情報。

  想要從那樣燒錢的大富豪手下,搶拍到一台游戲機,按照糜稽花錢如流水的習慣,現在肯定手裡正缺錢。

  剛好奇犽不缺。

  他過去出任務賺的錢,都好好躺在賬戶裡,只是既然要擺脫家裡,他就沒打算繼續用那些殺人賺到的錢,根本沒把卡帶出來。

  他想重新開始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和小傑一起。

  當然,奇犽也是存著,想要向家人證明,自己即便不殺人,也可以好好地獨立生活的想法。

  不過現在事態緊急,先花錢消災吧。

  奇犽用卡上所有的錢,雇佣糜稽緊急加班,用遠程的遙控爆炸無人機,轟炸幻影旅團的基地。

  也沒指望那個死胖子自帶七彩光環,從天而降,然後一拳一個蜘蛛,直接把幻影旅團給炸上天。

  奇犽只是希望能制造混亂,將蜘蛛引導到一處去。

  ——因為糜稽的這版遙控炸彈無人機,所攜帶的微型炸彈,是揍敵客特制的。

  在爆炸的同時,會趁著飛塵與碎屑,迅速向四周擴散氣態的毒素。

  根據酷拉皮卡透露的情報,既然身為先鋒和戰鬥人員的窩金,都沒有表現出強大的抗毒性,那幻影旅團應該大概率都沒刻意培養過抗毒能力。

  畢竟,抗毒訓練需要豐富的經驗、精密的計算、完善的醫療團隊做支撐,才能踩在人類身體的極限上,一步步強化對毒藥的耐性。

  但凡行差踏錯一步,一條命轉眼就沒了。

  即便像揍敵客這樣龐大的殺手世家,也是靠歷代的累積才逐步形成完善的體系。

  像幻影旅團這種出自流星街的「幽靈」,很難具備這種條件。

  奇犽覺得自己的計劃,應該成功率有十之七八。

  雖然考慮到老爸之前的提醒,沒敢用見血封喉的毒藥,徹底結下死仇,但讓他和小傑趁機逃跑,已經綽綽有余。

  唯一的問題是,這裡還留了四個蜘蛛,沒去湊這個熱鬧。

  氣態的毒素,由於媒介問題,必須在空氣中具備一定濃度,才能保證生效。

  這裡有離爆炸中心隔了這麼遠,奇犽不確定毒素的效果能發揮多少。

  西索倒是有望放水,但其他三個人……還有,那個能搜查記憶的念能力者,也是個棘手的隱患。

  奇犽用地上積水的倒影,觀察著蜘蛛的一舉一動,尋找機會。

  而爆炸聲間隔的長短,則是糜稽給他打的暗號。

  能靠爆炸煙幕拖延的時間有限,太久的話,蜘蛛見同伴遲遲沒有擺平,就有可能心生戒備,降低他們溜走的可能。

  然而,即便是理論上防守最薄弱的現在,對手也依然如同巍峨的大山,擋在他們跟前。

  奇犽只是稍微試探性地動了一下,就立刻招致幾人的目光。

  再敢輕舉妄動的話,死——他從目光中讀懂了這個意思,包括西索。

  奇犽只能佯作無辜地舉手投降,退了回去。

  爆炸聲的頻率又變,是糜稽在催促奇犽盡快行動。

  機不可失,奇犽給小傑使了個眼色,正准備尋個話茬,好制造引開蜘蛛注意的機會,異動卻突然從窗外襲來!

  是狀如細針的暗器。

  不過,都被蜘蛛輕輕松松地及時避開,只叮當落了一地,還有幾根滾到了奇犽的腳邊。

  襲擊者是身穿女式和服的小孩。

  一擊未成,對方也毫不戀戰,像是只靈活敏捷的小黑貓,轉眼就跳下了窗,遁入陰影中。

  叫人意外的是,這一次,西索第一個衝了出去。

  俠客甚至都來不及喊住他。

  看了眼被毫不猶豫丟下,人還呆愣愣捏著一張撲克牌,甚至因為沒了支撐,而跌倒在一旁的「露娜」,俠客都快要生出些微妙的同情了。

  雖說現在安全起見,最好是不要分散行動,但考慮到團長要求的「雙人一組」行動模式,他更不能讓西索落單。

  沒辦法,俠客衝派克諾妲和瑪奇打了個招呼,就緊跟著追了上去,消失在視野中。

  於是現場就只剩下派克諾妲、瑪奇、緋紅眼少女,以及奇犽、小傑二人。

  ……絕佳的時機!

  都不需要什麼言語上的溝通,奇犽和小傑相視一眼,准備分別對上一個蜘蛛,兩頭同步突破。

  誰都沒有在意看似膽怯,被標記成「西索附屬品」的「露娜」。

  可這場短暫的戰鬥,還沒來得及開幕,就已經宣告結束。

  ——在奇犽和小傑即將與蜘蛛短兵相接的前一秒,派克諾妲和瑪奇,忽然從眼前消失不見。

  重新進入他們視野的,是剝落恐懼偽裝的「露娜」。

  或者說,季黎。

  季黎警惕地回頭,向仍然在發出爆炸聲的方向看去,心裡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襲擊者是普通的Mafia,不該能堅持到現在;如果是高強的念能力者,以飛坦等人的作風,這棟樓不可能還沒塌。

  感覺事有蹊蹺,她蹙起眉,口吻急切地讓奇犽和小傑快跑。

  這並不在季黎的計劃內。

  她的「魔術」舞台,早在頂替西索,和酷拉皮卡見面的那個時候起,就拉開了序幕。

  讓西索避開產生跟「鎖鏈手」有關的記憶,借用派克諾妲的念能力,既洗白了西索和「露娜」的身份卡,也斷絕了西索為與庫洛洛獨處,將酷拉皮卡拉入局中的可能。

  可即便酷拉皮卡暫且收手,認為窩金已死的蜘蛛,也絕不會放棄尋找「鎖鏈手」的下落。

  那麼,季黎就給他們一個「鎖鏈手」。

  出現在扳手腕比賽,故意著裝古怪,又借機展示自己的鎖鏈和緋紅眼,都是為了讓奇犽和小傑對「季黎」這個人印像深刻。

  ——讓他們一提到「鎖鏈手」,就會下意識想到「季黎」。

  然後借西索之口,雇佣伊爾迷,假扮成「季黎」的模樣,引奇犽和小傑進入到蜘蛛的視野中。

  魔術的舞台就搭建好了。

  季黎是魔術師,幻影旅團是觀眾,而派克諾妲,則是那個受邀上台、一同完成這一場表演的嘉賓。

  提取記憶的念能力者,再一次巧妙地,被記憶所欺騙。

  如此一來,「季黎」就成為了殺死窩金的「鎖鏈手」。

  接下來,為避免謊言被拆穿,擁有特殊念能力的派克諾妲,和直覺派的瑪奇,將是季黎下一步的捕獲目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恰好襲擊蜘蛛基地,也不知道柯特為何突然出現,但陰差陽錯地,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季黎原本是打算,用「天衣無縫的驚喜」具現化出庫洛洛·魯西魯的手機,然後給俠客傳假消息,把蜘蛛分散開來,再與西索聯手,逐個擊破。

  本來還想再雇伊爾迷做下打手,可那家伙說自己臨時接了個大生意,沒空,大概是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找他去殺十老頭了。

  至於蜘蛛頭子本人,由於季黎提前給Mafia送了消息,他大概也沒了偷妮翁預言能力的余力,眼下正和席巴、桀諾打得火熱吧。

  反正季黎的目的只是趁機放跑奇犽和小傑,就算之後很快被揭穿,也無所謂。

  不知道飛坦等人此時已被糜稽用毒素放倒,季黎一邊繃緊神經,戒嚴那邊的動靜,一邊催奇犽和小傑快離開。

  小傑終於能夠肯定:「你就是季黎吧?你們的味道……是一樣的。」

  他堅持要季黎和他們一起走。

  可要是計劃順利的話,「露娜」這個身份還能派上用場,季黎不願浪費這個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卡。

  再者,也是她小小的、秘而不宣的逃避。

  她不想再看到他們陌生的眼神——哪怕這個「陌生」,已經因為酷拉皮卡的緣故,盡量變得友善了。

  可他們看的是「酷拉皮卡的幸存族人」,不是季黎。

  心髒傳來悶悶鈍鈍的疼痛,不至於痛苦,卻會讓她比設想中,還要再難過一點。

  自知不可能說服固執的小傑,季黎狠狠一個手刀,直接將人劈暈,然後示意奇犽帶人離開。

  奇犽總是更冷靜理智的那一個。

  又幻影旅團的威脅在前,他一定會優先保護小傑和自己的安全,而不是繼續為一個陌生人浪費時間。

  奇犽也一如季黎所料,聳聳肩,滿臉無奈地走過來,伸手要接過小傑。

  季黎松了口氣,大半心神都放到爆炸地點那邊,想要極力分辨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奇犽成功了。

  不如說,正因為是從來不被季黎防備的奇犽,才能做到——他借著接過小傑的動作,用早前藏好的、被柯特扔過來的淬毒暗器,扎入了季黎的頸側。

  當然,是和炸彈同款的麻醉藥。

  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是什麼,但大概是糜稽為了求穩,把柯特也喊過來幫忙了吧。

  奇犽環住季黎松弛下來的肩背,沒讓她跌在地上。

  ……好軟。跟小傑和他都不像一個生物了。難道女孩子都是用棉花糖做的嗎?

  奇犽晃神了一瞬。

  但他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其他的參考。

  畢竟他上一次摸異性的手,是壺音還是媽媽來著?而且至少都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這種小細節啊!

  現在也不是發呆的時候。

  奇犽熟練地把小傑甩上背,但看著季黎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手繞過膝彎,將人抱起來。

  「……我可沒有欠人人情的愛好。」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背上背著一個,懷裡抱著一個,奇犽雖是負重前行,卻如貓一般輕巧靈動,悄然便融進了夜色中。

  爆炸聲終於歇下。

  作者有話說:

  雖然季黎計劃得很好,但奈何奇犽也是carry全場的智商擔當呢!

  就算盲打,靠兩個人冥冥的默契,還是通關啦。

  就是季黎好慘啊,本來只是找免費群演,結果被小貓咪反綁架走了……

  是揍敵客貓貓碰瓷事件!

  PS 回想了一下,好像不管是正文,還是任何一個if番外,每個世界的奇犽都會在第一次看到季黎的時候,就對她印像深刻。他真的超愛jpg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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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八)

  爆炸聲停下的時候,西索和俠客已經快要追出了這片郊區的廢棄建築群。

  眼見即將離開建築群的邊界,他們卻仍然沒有抓那個突然出現的,像只黑貓似的小殺手,俠客衝西索喊了停。

  對方是個隱匿蹤跡的行家,跟之前那些湊人頭一般的普通Mafia不同,不是能輕松捕獲的獵物。

  穩妥起見,他們還是不要脫離大部隊太遠比較好。

  萬一是個誘敵深入的陷阱,那可就不妙了。

  正好爆炸聲也歇了,飛坦那邊應該差不多能結束,去那邊套情報也是一樣的。

  俠客做好了苦口婆心勸說的心理准備。

  但這一次,西索卻表現得,比想像中要好說話一點,不至於像剛才和瑪奇拋硬幣猜正反那樣難纏。

  俠客默默松了口氣。

  然而,等二人再返回基地,看到的卻是橫七豎八、倒在廢墟間的飛坦等人。

  俠客立刻將基地周圍檢查了一遍,卻依舊不見原本留守原地的派克諾妲和瑪奇,以及被俘虜的那兩個小鬼。

  反應慢了半拍,直到視線掃過插著腰在旁邊看熱鬧的西索之後,他才又意識到,失蹤的,還有身為戰利品的「露娜」。

  俠客皺起眉,向來捎上幾分輕快笑意的臉上,神色轉冷。

  他同樣探查了昏迷的同伴的情況。

  體表沒有明顯外傷,現場殘留了大量機器殘骸和爆炸留下的痕跡,但似乎並沒有戰鬥過的跡像。

  排除飛坦等人同時被瞬間打敗的可能性,初步判斷,對方是使用了能夠致人昏迷的念能力,或者毒。

  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沒有趁機割下這些家伙的腦袋,算是敵人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那就祝他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能漲漲教訓吧。

  確認除失蹤者以外,所有人暫時都沒有生命危險,俠客拜托西索就近去搶一輛車。

  總之,這個基地已經不再隱匿了,先把成員都轉移到其他地方。

  至於後面如何……

  俠客還在思考的時候,捏在掌心裡的小惡魔手機震了震。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備注是「團長」。

  說是有想要調查的事情,庫洛洛·魯西魯在給眾人下達指令之後,自己就帶著庫嗶和剝落列夫離開基地,單獨行動。

  俠客言簡意賅地彙報了這邊的現況。

  原本大家都或多或少存了要大鬧一場,為窩金進行一場盛大吊唁,用敵人臨死前的慘叫替他安魂的心思。

  但基於眼下充滿謎團的危急事態,俠客想再次確認團長的指示。

  無論如何,旅團的存續才是最重要的。

  電話那端,剛剛才和揍敵客的戰鬥告一段落的庫洛洛·魯西魯,臉上還殘存著桀諾·揍敵客徒手留下的血痕。

  不知從那個拐角開始,事情的發展開始偏離預期。

  雖然找到了妮翁·諾斯拉,也得到了那首號稱准確率百分之百的預言詩,但由於揍敵客比預計得早太多出現,導致他沒能成功偷走「天使的自動筆記」。

  基地被襲擊,大量戰鬥人員陷入昏迷的同時,繼窩金之後,擁有珍貴能力的派克諾妲和瑪奇也失去聯絡。

  ——正如預言詩所寫的那樣。

  沉默片刻,庫洛洛·魯西魯讓俠客和西索先帶著其他同伴轉移,自己和庫嗶、剝落列夫隨後集合。

  扯下額前的繃帶,露出眉心處的逆十字刺青,他的視線久久落在預言詩的白紙黑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月色迷蒙,卻敵不過友客鑫亮如白晝的霓虹燈彩。

  如螞蟻般來往不息的人群中,接到命令,前來接手陷入昏迷的妮翁的酷拉皮卡,也於同時收到了奇犽的通訊邀請。

  奇犽簡明扼要地闡述了事情經過。

  在逃離廢棄建築群之後,旋律為他們引路,再由雷歐力一路飆車,帶他們回到友客鑫。

  現在,他和小傑,以及疑似是「季黎」但年齡不吻合版的緋紅眼少女,暫時待在友客鑫市區的一套公寓裡。

  這是揍敵客的情報組在友客鑫准備的安全屋,此前被列入奇犽和糜稽的交易內容之一。

  謹慎起見,他已經讓糜稽刪去了這一路上的監控錄像,並且將需要出門的事情,都交由雷歐力和旋律去辦。

  畢竟雷歐力和旋律還沒有在蜘蛛眼前露過臉,應該目前還是安全的,不用擔心被追蹤。

  「總之鬧得挺大的。你小心點。那些家伙,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脾氣好到都這樣了,還能假裝無事發生的類型。」

  猜測幻影旅團會把Mafia作為首要懷疑對像,奇犽忍不住提醒正在幫Mafia干活的酷拉皮卡,要警惕蜘蛛的報復行動。

  雖說,這也不是能靠「小心點」就混過去的事情。

  哪怕現在回憶起剛才的危機局面,奇犽還是會背後冒冷汗,真切地感受到絕對實力差距帶來的恐懼。

  但他成功了。

  他沒有輸給恐懼。

  視線掃過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傑,奇犽唇角一挑,聲音也隨之變得輕快起來,帶著點克制不住的欣喜。

  於是酷拉皮卡也微笑了一下。

  「果然還是讓你們又陷入危險的境地了。但是,這一次我就不說『抱歉』或者『謝謝』了……旋律那邊我來負責溝通。我也會盡快結束這邊的工作,然後去見你們的。」

  「奇犽,拜托你了。」

  ………………

  …………

  ……

  掛斷電話,奇犽的表情,卻沒有聲音聽起來那麼輕松。

  一只手拋著通訊器,他低頭看向躺在沙發上的黑發少女,眼前又仿佛浮現起,那對絢麗到讓人無法遺忘的緋紅眼。

  倒不是因為被譽為「七大美色之一」的罕見色澤,而是眼中的情緒。

  那樣急切,那樣赤誠,那樣理所當然的溫柔——就好像,他們認識很久、很久了一樣。

  可分明,他對這張臉根本沒有任何印像。

  奇犽事後還和柯特聯絡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意外得知,自己和小傑之前追蹤的「季黎」,正是柯特偽裝的。

  「西索」的委托不是家族業務,是伊爾迷私底下的接單,並不存在保密的規則。

  所以在奇犽的詢問下,柯特很干脆地倒了個一干二淨。

  這個偽裝的工作,原本是伊爾迷接的,但他後來臨時又接了個大生意(庫洛洛·魯西魯委托暗殺十老頭),所以就轉給了柯特,給柯特三分之一的委托金。

  後來,糜稽為了求穩,知道他跟著大哥一起來友客鑫工作,就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協助計劃。

  柯特便順勢一口氣完成了兩個委托。

  ——這個人(季黎)既是酷拉皮卡的族人,又身處幻影旅團的基地,還跟西索有點說不清道不楚的關系。

  奇犽意識到,自己撿回了個具有潛在威脅的、相當棘手的麻煩。

  雖說答應了要幫酷拉皮卡的忙,但一切的前提是,必須確保他和小傑的安全才行。

  明明腦袋裡是這麼想的,可奇犽抬起的手又縮回,這麼反復糾結了幾次之後,才真正下定決心,向少女伸出手。

  考慮到這家伙的身手,還有那個詭異的念能力都很不好對付,為了防止目標逃跑,他得提前做些准備才行。

  重新為其注射合適劑量的肌肉松弛劑,看著少女安詳閉目的睡容,奇犽猶豫再三,還是沒用上束縛的鏈繩。

  然後是搜索對方身上,是否藏有危險物品,或是能提供情報的細節。

  什麼都沒有找到。

  但倒也不是很意料之外的結果,奇犽沒有氣餒或不快,只是用右手托著少女的後頸,想把她重新放平在沙發上。

  卻在此時,指尖意外觸碰到了什麼堅硬的銳利。

  在少女挽起的盤發裡。

  扯下那朵簪在黑發間的赤紅之花,奇犽迅速拆掉發髻,撥開綢緞似的發,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指腹一寸寸摩挲過去。

  於是他找到了一根深深扎入後腦的、看起來很眼熟的長針。

  奇犽不由愣住。

  因為,那是他近距離看過無數次,由糜稽親自設計,揍敵客出品,天底下獨一無二,只屬於伊爾迷·揍敵客的武器。

  ——也是大哥使用操作系念能力的媒介。

  作者有話說:

  季黎你看啊,這個小白貓,他不正經,他想跟你玩小黑屋play【指指點點】

  話說,這算不算伊爾迷美夢成真……我是說,把他的針成功扎進季黎腦袋裡。

  *** ***


第33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九)

  在毒素順著血液席卷生效,視野被黑暗吞沒之前,季黎的意識還停留在奇犽貼近的面龐上。

  雖說頸脖一側,也同時傳來了微涼的刺痛感,原本也是有抽身逃離的機會的。

  但因為是那個人,所以即便如此,身體依舊沿著慣性,本能地付諸了信任,並未發出警告。

  以至於當季黎迷迷糊糊地醒來,在看到那雙藍色的眼睛時,還下意識想往那邊蹭。

  ……她好困,今天就讓她多睡一會兒懶覺吧。

  反正梅路艾姆肯定會好好上班的。

  季黎咕噥著想要撒嬌。

  可下一秒,奇犽冷漠中不掩警惕的語氣,瞬間驚醒她,將她從短暫的夢境中拽了出來。

  「比我預設的恢復時間,還早了半個小時。你,有接受過特殊的抗毒訓練吧。」

  ——沒有。但是因為長期攝取揍敵客家族成員的血液,導致身體多多少少也產生了對毒藥的抗性。

  甚至貢獻最大的,就是這個提問者。

  大腦還因為殘存的毒素,有些感應遲鈍,季黎沒有回答奇犽的問題,而是慢慢眨了眨眼睛,環視四周。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間商業公寓,裝修普通,雖然窗簾被拉上了,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家具都多多少少有些使用痕跡。

  尤其是,季黎還看到了些揍敵客特制的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揍敵客設在友客鑫的安全屋。當初在友客鑫的時候,糜稽就住在這裡,她隱約有點印像。

  但奇犽並沒有給季黎太多思考的機會。

  「你應該也感覺到,自己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吧?現在你的小命就握在我們手裡,不想惹麻煩的話,勸你還是老老實實配合我。」

  「現在——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

  奇犽沒有掛上慣常的散漫笑意,冷下臉的時候,那股平時刻意壓抑的壓迫感,便油然而生。

  他的聲音也帶著些強硬的、居高臨下的訓誡意味。

  其實季黎很清楚,奇犽現在的反應是正常的,有很多種理由和原因,她也最好迅速解釋清楚,才能繼續推進自己的計劃。

  然而,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先別過了臉,不去看那張寫滿陌生的臉。

  季黎抿緊唇,低下眼睛,拒絕聽從奇犽的命令。

  ——竟然在生氣,好像還有點委屈的樣子?

  瞬間讀懂了這個表情的含義,奇犽忍不住挑起眉,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更理直氣壯的那一方。

  可不等他開口,小傑和雷歐力就一左一右地撲過來勸說。

  雷歐力衝奇犽擠眉弄眼:「凶什麼嘛,奇犽。對女孩子這麼冷冰冰的,以後可是要單身一輩子的!紳士、紳士一點!」

  小傑則攔到奇犽和季黎中間,笑著跟季黎道歉。

  「對不起,奇犽他只是有點緊張。我可以叫你『季黎』嗎?你不要擔心,我們不是壞人,只是酷——」

  不等小傑把話說完,奇犽就掙脫了雷歐力的束縛,然後一巴掌把他的腦袋摁下去,制止他透露更多情報。

  眼神示意二人不要忘了之前制定好的計劃,奇犽扭頭,重新對上季黎的視線,卻莫名又有些不自在。

  ……他哪裡凶了啊!明明他都只是口頭問話,沒整那些威脅手段了!他已經夠收斂、夠客氣的了好不好!

  為什麼還要露出這種表情啊。

  就好像,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很過分的事情,過分到都快把這家伙惹哭了一樣。

  奇犽甚至莫名心虛了一瞬,險些將目光挪到別處。

  但他立刻意識到不對,把奇怪的心態扭正。

  「總之,回答我的問題,對你來說沒有壞處。你也不想一直被困在這裡吧?我只是有些必須要確認的事情而已。」

  生疏地,稍微將語氣放軟一些,奇犽清了清嗓子,開始提問。

  「姓名?」

  「……季黎。」

  「年齡。」

  「國民信息卡上的信息是十六歲。」

  「你是不是窟盧塔族人。」

  「算是半個。」

  這些回答還真是有夠言簡意賅,而且回答的時候,季黎也完全沒有看他,幾乎把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跟預想中那個「詭計多端」的設定,簡直差了有十萬八千裡。

  還是說,這也是偽裝的一環?

  奇犽不由皺眉。

  看了眼客廳拐角處的牆壁,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季黎,用指尖捧起季黎的臉頰,逼她不得不直視自己。

  也讓她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自己的窺視下。

  「最後一個問題。」

  一邊說著,奇犽一邊俯身,與那對緋紅眼貼得更近,全神貫注地觀察,不容許季黎有片刻逃避的余地。

  他自己卻有那麼一瞬的晃神。

  「……你認識我們,或者伊爾迷·揍敵客嗎?」

  季黎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知道你們的存在。伊爾迷這次和西索有做過交易,作為西索的合作伙伴,我和他有過電話溝通。」

  她沒有說謊。

  隨後,從客廳拐角處陰影走出來的旋律,證實了季黎發言的真實性。

  「但是在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心跳聲變了。而且在她最開始醒來,第一眼看到奇犽的時候,她沒有害怕,而是感到了安心——是非常溫柔的節拍。」

  旋律用手指打著拍子,看向季黎的眼神中,也染上了更多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好奇。

  「我不認為這是陌生人會有的情緒。她應該有所隱瞞。但她對你們絕對沒有惡意。」

  「順帶一提,我不覺得她有被人操控。」

  見到旋律,季黎的眼睛微微睜大。

  她沒想到旋律會在這時候出現。

  雖然當初友客鑫的劇情被她擾亂得面目全非,但在接近妮翁的時候,季黎和旋律有過幾面之緣。

  當然,也對旋律的能力有所了解。

  只是她從來不曾設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旋律的對面,被那雙能聆聽心音的耳朵,揭露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秘密。

  季黎還在遲疑中,旋律便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誒,難道說,這位小姐也認識我嗎?」

  季黎默默別開視線,沒做聲。

  奇犽嘲笑似的「哈」了一聲。

  但他沒繼續逼問,而是向旋律再次確認,季黎是否真的沒有被念能力操控的痕跡。

  旋律很肯定:「被念能力操控的人,哪怕表情和動作能變動,心跳卻會一直保持同一個節奏,絕對沒有這麼靈動。」

  今天這一路的表現,都已經驗證了旋律的能力,奇犽是相信她的判斷的。

  可這樣的話,矛盾就出現了。

  奇犽沉默了片刻,隨後忽然抬起手,用右手扣住季黎的後頸,將指尖插入那頭早就被散開的黑發中。

  「你知道你的腦子裡,被扎入了一根針嗎?不出意外的話,是我大哥的手筆。」

  「雖然旋律是這麼說的,但以防萬一,我先幫你拔出來吧。」

  「大概會有點痛,你不要動。我倒是想把你綁起來,不過那邊的兩個笨蛋估計不會同意。所以。」

  奇犽漫不經心地將左手的手掌一側,抵到季黎唇邊,低頭與她對視。

  「肌肉松弛劑有一點麻痹感官的作用,但不多,手邊也沒有能用的藥。實在忍不住的話,就咬一下吧。」

  「反正看你這樣,恐怕小貓咬人都要比你厲害吧。」

  說到最後,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奇犽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像是嘲笑,又像是玩笑的話。

  意識到失言,他迅速接下一句話,掩蓋掉這點違和感。

  「我數三下就拔。三——」

  其實奇犽在數完三的時候,指尖就已經抓住了念針的針頭。

  如果提前給人設定好倒計時,人的注意力會大部分集中在倒數和最後一秒,這時候的感知反而相對遲緩。

  這是在沒有其他手段下,最大程度減緩痛感的方法。

  可在奇犽數完三的同時,仿佛早就猜到了這一步似的,另一只手已經等在那裡,勾住了他的手腕。

  季黎終於肯抬頭,正視眼前的這個奇犽了。

  從近在咫尺的緋紅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奇犽愣了那麼一瞬,指尖的動作就被攔了下來。

  季黎抿緊唇,衝奇犽搖了搖頭。

  「……暫時還不能拔。有用。」她輕聲說,「還沒有結束。」

  與此同時。

  在俠客挑選的臨時新基地裡,西索坐在沙發上,旁邊是屋主斷頭時飛濺上去的血液。

  暗淡的紅,還未徹底干涸。

  昏迷的蜘蛛陸續醒來,或憤怒不甘,或冷眼旁觀,正等待庫洛洛·魯西魯的下一個指令。

  西索卻不僅於此。

  燈光、道具、演員都已經就位,他獨自坐在觀眾席上,欣賞魔術師留在舞台上的——

  最後一場表演。

  作者有話說:

  這個番外的奇犽,真的很可愛。

  看他一無所知地欺負季黎,季黎不高興了,自己又胡思亂想,然後忍不住讓步妥協的樣子……桀桀桀。

  鬧別扭的季黎也很可愛!

  但我還是要說:你們快看啊!這個小白貓,不正經!季黎!你看他現在都敢對你玩什麼play啊!【指指點點


第33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

  庫洛洛·魯西魯下令撤退。

  在他話音落盡之後,無人應答,只有鐘表的滴答聲還在恪盡職守地運轉,提示著時間的流逝。

  信長是第一個開口的人。

  但他的表情可算不上認同。

  「哈。撤退?」

  信長的語氣聽起來平靜,額上青筋卻早已一跳一跳,像是瀕臨極限的忍耐,隨時都有繃斷的可能。

  「庫洛洛,我問你。這句話到底是『團長』說的,還是『庫洛洛·魯西魯』說的?」

  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拔刀而起。

  瞥了信長一眼,飛坦看似漫不經心地上前幾步,擋在對方和庫洛洛·魯西魯之間,只面無表情,直勾勾地與信長對視。

  透露出金屬冰冷質感的金色眼睛,如同進入守備範圍,集中精神觀察獵物的冷血動物。

  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年齡相對最大,也更沉穩些的富蘭克林,伸手攔了攔信長,示意他別著急:「團長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先聽完。」

  庫洛洛·魯西魯拿出了一張寫滿字跡的紙。

  「根據窩金的情報,我去接觸了諾斯拉家的女兒,妮翁·諾斯拉。她是個念能力者,寫下的預言詩可以占蔔這個月會發生的事情。准確率號稱百分之百,深受Mafia高層的信賴。」

  「可惜的是,因為揍敵客的搗亂,暫時還沒能拿到這個能力。不過,這是她給我的預言詩。」

  簡明扼要地同步完情報,庫洛洛·魯西魯開始念詩。

  【重要的日歷尚且完好無損,保管在不請自來的客人手中。她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死神。】

  【絕不可在數字的狩獵場逗留,因為鐮刀就藏在舞台的出口。在死神的追逐下,這是只通往地獄的單程票。】

  【月亮的謊言將被揭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邀請函。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蜘蛛依然不會停下腳步。】

  【享受這幕間休息時間也無妨。往西邊去吧,一定會遇到等待你的人。】

  俠客最先反應過來。

  「重要的日歷……日歷有十二個月,難道指的是我們幻影旅團的編號?那麼『尚且完好無損』和『保管在不請自來的客人手中』,是說窩金、派克諾妲和瑪奇,都還活著,在鎖鏈手那裡?」

  庫洛洛·魯西魯點點頭,認可了俠客的分析。

  「『數字的狩獵場』應該是指拍賣會雲集的友客鑫。聯系第一句和第二句的『死神』還有『地獄的單程票』,我認為是在暗示,如果我們繼續逗留在友客鑫,會迎來旅團全滅的下場。」

  一時間,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旅團全滅」這四個字回蕩。

  「全滅?」飛坦嗤笑一聲,「好大的胃口。我倒是開始覺得有點意思了。」

  實在是聽起來太過離奇的預言,讓芬克斯也難免對這首詩的真實性,先打了個問號。

  「但是,也不是撤離就能結束的樣子。」

  小滴掰著手指,認真數了數,舉手提出新的疑問。

  「目前失蹤的窩金、派克諾妲、瑪奇,共計三人。但第三句說,『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所以,還會有兩個人離開嗎?『月亮的謊言』又是指什麼?」

  庫洛洛·魯西魯不置可否。

  「拍賣會的寶物已經到手,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至於失蹤的三人,我認為,現在及時撤退,反而更有助於他們存活。」

  「第一句『她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死神』,以及第二句呈現出的選擇題,都在暗示,這位客人對殺死蜘蛛並沒有執念。對方的主要目的,似乎只是讓我們盡快離開友客鑫。」

  「即便如此,從第三句來看,我們中的兩個人,依然是她的目標——也就是說,在我們離開友客鑫後,她會出於某種原因,追上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停頓了一下,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了從容而冷酷的微笑。

  那是狩獵者的姿態。

  「我決定立刻離開友客鑫,向西前進,然後反客為主,伏擊自投羅網的鎖鏈手。」

  「當然,集合的命令已經結束,這是非強制性的自願活動。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我也不另做要求。」

  「……如何?信長。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信長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爆發出誇張的哈哈大笑聲,他難耐地握住了刀柄,一字一頓地回答:「沒有,團長。我參加。」

  隨後,俠客、小滴、富蘭克林、剝落列夫和庫嗶,都陸續舉手表示參加。

  飛坦和芬克斯棄權。

  他們決定留在友客鑫,看看預言詩到底是不是百分百的准確率,順便瞧一瞧,「死神」的鐮刀究竟有多鋒利。

  只剩下一個人還沒有作出決定。

  庫洛洛·魯西魯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西索:「你呢?西索。」

  「嗯哼哼∼當然∼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落下我呢?團∼長∼」

  用撲克牌向庫洛洛·魯西魯送了個飛吻,西索直勾勾盯著心儀的美味大果實,喉嚨干渴,忍不住又舔了舔唇瓣,笑得花枝亂顫。

  「人家現在可是興奮期待得不得了啊∼」

  他說的是實話。

  真情實感的。

  雖然他所興奮期待的事物,應該和在場所有人都不太一樣就是了。

  在他人視線的死角,借助身體的陰影遮掩,西索將用「輕薄的假像」藏在身上的通訊器,從衣服的暗袋中取出。

  他反手按下通訊器的確認鍵,將盲打編輯好的短訊發出。

  【觀眾已經完全被魔術表演給迷倒了∼除了飛坦和芬克斯,其余人現在就會和庫洛洛一同離開友客鑫∼】

  【那麼我的獎勵,又要什麼時候兌現呢∼】

  【愛說謊的小月亮(愛心)】

  ………………

  …………

  ……

  庫洛洛·魯西魯率七人先一步離開。

  等人徹底從感知範圍內消失了,芬克斯才看了眼飛坦,提出等到現在的疑問。

  「剛才怎麼回事,飛坦?應該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在庫洛洛·魯西魯詢問誰要參加接下來的自願活動時,芬克斯原本是要一起去的,但飛坦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們兩個都是旅團中的戰鬥成員,又愛打游戲,性格相投,所以哪怕在活動之外的自由時間,也經常在一起行動,找些樂子打發時間。

  這點默契自然還是有的。

  芬克斯到嘴邊的話,硬是來了個急剎車,轉過了話頭,配合飛坦一起拒絕。

  他可不覺得這是飛坦的自作主張。

  雖然聽起來不太合理,不過,在旅團相關的事情上,別看飛坦長著一副永久叛逆期的模樣,但這家伙意外得,是個徹頭徹尾的團長派。

  飛坦總是相信庫洛洛·魯西魯的判斷。

  所以,按照芬克斯的認知,他不應該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帶頭跟團長唱反調。

  飛坦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否認芬克斯的猜測。

  他直接把藏在鬥篷下的手,抬起來,打開給芬克斯看。

  ——手機屏幕上,是一則簡短的訊息。

  【拒絕。雙重跟蹤。監視。猶大。】

  來自庫洛洛·魯西魯。

  「猶大……啊。」芬克斯眯起眼睛,「意思是,我們這裡頭有叛徒不成?那可有趣了。」

  一邊說,他一邊將關節按得哢噠作響。

  飛坦冷笑一聲,不屑於開口,但態度已經盡在不言中。

  二人默契地隱匿了氣息,遠遠綴在庫洛洛·魯西魯為首的一行人之後,開始雙重追蹤。

  誰是「死神」,誰負責揮下鐮刀……可還說不准呢。

  *** ***

  與此同時,季黎收到了等待已久的短訊。

  作者有話說:

  【月亮的謊言將被揭露】,既是指西索是假團員的事,也是指季黎的謊言。

  畢竟消失不見的「露娜」,也是月亮嘛。

  哼哼哼,沒想到吧,這盤棋還沒下完……怎麼還沒下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吸氧】

  以及我恨友客鑫!不要逼我揪頭發編預言詩啊!!!

  *** ***


第33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一)

  看完西索發來的簡訊,季黎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能稍微放下一些,不用再繃得那麼緊。

  抬起右手,她毫不猶豫地,將扎入後腦的那根念針拔下。

  這本就是專門針對「幻影旅團團長」的詭計。

  更准確地說,這個主意的啟發者,正是庫洛洛·魯西魯本人——當然,是一口一個「季黎老師」的那個版本。

  沒有人比庫洛洛·魯西魯更了解自己。

  在友客鑫事件發生很久之後,二人曾經探討過「天使的自動筆記」這個能力。

  庫洛洛·魯西魯當時的語氣,其實是夾雜著些許嘲弄的。

  季黎詢問他原因。

  「唔……與其說是不信任預言詩,我只是覺得,比起未來的通關攻略,它更適合成為操控人心的工具。尤其是對那些自作聰明,喜歡反客為主的家伙。」

  庫洛洛·魯西魯語氣溫和輕緩,用詞卻辛辣刻薄得很。

  他舉了個例子。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岔路口,我希望他往左走。那麼,我只需要制造一個『停留或者向右都會遇到危險』的未來,再讓他看到預言詩,他就大概率會選擇左邊。」

  「而這個『危險』,甚至不需要真的付諸行動。」

  「比如,只要我給自己設下選擇,但凡他踏上錯誤的方向,我就真的讓危險降臨。只要這種未來是可能發生的,應該就能觸發預言的條件——操控預言,進而去操控相信預言的人,讓他做出我們想要的決定。」

  凝視著季黎,庫洛洛·魯西魯微笑,用了「我們」這個詞。

  不過他也為這個詭計,設定了不少的前提。

  其中最重要的原則:首先,必須讓目標相信預言詩;其次,要確保制造出,能讓預言詩發出警告的,那種程度的危機。

  第一條,妮翁·諾斯拉的身份和Mafia高層,已經為預言詩的准確性,提供了有跡可循的擔保。

  至於第二條,季黎對自己使用了念針。

  她向自己下了操作系的暗示:如果幻影旅團不在9月4日之前離開友客鑫,就必須不擇手段,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托那段想擺脫都擺脫不掉的孽緣的福,季黎很清楚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的行事風格。

  西索在意的,是能不能跟庫洛洛·魯西魯獨處,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而庫洛洛·魯西魯在意的,是幻影旅團。

  既然如此,賭局的籌碼就有了。

  把魔術表演的舞台搭建好,再之後,只要把人為篡改的預言詩擺到桌面上,不需要多余的干涉,他們也會按照各自的邏輯,到達同一個終點。

  去往季黎所期待的那個結局。

  正如此時此刻。

  指尖碾斷細細長長的念針,讓「天衣無縫的驚喜」失去效力,徹底抹去念針留存的痕跡。

  季黎再次按下通訊器的確認鍵,發送短訊。

  隨後,她用指甲劃破指腹,等血腥氣稍微在空氣中擴散開一點後,才用另一只手,將門打開一條縫。

  身體藏在門後,季黎只向外探出半個腦袋,低下眼,面露難色。

  不等她開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幾人,除了負責在外面收集情報的雷歐力,聽到動靜,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現在,季黎是這個屋裡的重點觀察對像。

  考慮到季黎身上秘密太多,和酷拉皮卡之前的架勢有點像,都一個勁悶頭往危險裡衝的樣子,他們可不敢松懈哪怕一點。

  至少得把人好好交到酷拉皮卡手上才行吧?

  警惕心最強的奇犽,也最先開口。

  雙手插在口袋裡,他快步走到浴室門邊,懷疑地看向季黎:「怎麼不出……嗯?怎麼一股子血腥味?你做什麼了?」

  忽然皺起眉,奇犽說著,就上手要抓季黎的手腕,想檢查她的情況。

  但被季黎立刻掙開了。

  不讓奇犽看到自己的表情,季黎低下頭,只細聲細氣地要旋律過來。

  「哈?」奇犽覺得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臉,對她越客氣,她還越不給人好臉色,現在甚至話都懶得跟自己說了!

  揍敵客家的小少爺哪裡受過這種待遇。

  桃花形狀的貓眼被瞪得圓滾滾的,他氣笑了,還帶著些不知從何而起的委屈,正要跟季黎理論理論的時候,卻被小傑從後捂住了嘴。

  小傑安撫地衝季黎笑了笑,然後把奇犽往後一拽,拖到客廳最遠的對角線去。

  旋律接力走了過來,與季黎小小聲地溝通。

  沒說幾句,旋律就把浴室的門關好,又過來問奇犽,揍敵客的安全屋有沒有准備女性的貼身衣物和衛生巾。

  奇犽向來靈光的腦袋卡殼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旋律到底在說什麼,而季黎又出了什麼問題。

  他的臉騰的一下就變紅了。

  奇犽下意識都想大喊「不要問我這種事啊」,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裡是揍敵客的安全屋,旋律也只能問他了。

  動作變得僵硬,奇犽默默去儲存備用物資的地方翻找。

  結果什麼都沒找到。

  畢竟這間安全屋,算是歸在糜稽的名下。手辦、零食、游戲機是應有盡有,但別的就不能太做指望了。

  旋律有點為難。

  她回頭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小聲自言自語:「哎呀,那我得出門一趟了……可是季黎好像還是第一次,有點害怕的樣子呢。」

  雖然也沒有自稱「長輩」的資格,不過旋律原本還是想留在季黎身邊,跟她好好解釋一下的。

  奇犽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裡,卻聽旁邊忽然有輕快的聲音響起。

  「那我和奇犽去買吧!」

  小傑舉手自告奮勇不說,甚至還把好朋友拉上一起。

  「反正現在也很晚了,戴上帽子之類的,把臉遮住,一般也看不清。旋律就留在這裡陪季黎好啦。這種事情,還是女孩子之間比較自在一點。我們在這裡,季黎也會覺得不方便的吧。」

  體貼地照顧了季黎的心情,小傑說完後,注意到奇犽難掩驚恐的表情,又撓了撓頭。

  他好心問:「還是說,奇犽想留下來,一起陪季黎嗎?」

  迅速權衡了一下兩種選擇,奇犽果斷抓起小傑去換衣服,然後跑路似的奪門而出。

  背影都仿佛帶著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奇犽拽住領口一路飛奔,勒得脖子不舒服,小傑試圖掙扎:「奇犽?怎麼了?」

  現在終於輪到大腦逐漸冷卻的奇犽,向小傑投以震驚的目光。

  「應該是我問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吧!小傑!你這家伙!怎麼這種時候也能這麼理所當然啊!笨蛋嗎你是?!」

  他不理解。

  但小傑也不理解。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這不是很正常的生理現像嗎?阿姨、祖母、姐姐、妹妹、其他的嬸嬸……所有女孩子都會遇到這些事情啊。」

  「而且,她們會覺得不舒服的。所以我們才要更加了解啊,不然,這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呢。」

  「在鯨魚島的時候,我都會幫米特阿姨洗碗、洗衣服的!」

  不認為這是什麼需要避諱的東西,小傑神色認真,一本正經地跟奇犽科普,自己都學到了哪些有用的知識。

  像是女孩子在這段時間,要注意保暖,避免接觸冷水,少吃生冷食物之類的。

  或許是被小傑的態度所感染,奇犽漸漸地也沒那麼手足無措了。

  雖然裝作隨便聽聽的樣子,但他也都記住了。

  ……但購買女性貼身衣物和衛生巾,甚至仔細詢問女性售貨員各個牌子有什麼區別這種事,還是太過分了吧!

  在小傑買東西的時候,奇犽坐立難安地逃到零食區,假裝不認識。

  他的目光掃過了貨櫃上的巧克力,腦內儲備的知識忽然浮現。

  巧克力屬於高熱量的食物。

  高熱量的甜食能夠增加血液循環,減緩平滑肌的收縮與血管的痙攣;而其中的□□成分,也可以有助於緩解疼痛,可以有助於防止宮腔淤血引起痛經的狀況。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下來。

  小傑采購完出來,看到奇犽手裡拿了一盒沒拆封的巧克力,很震驚,竟然還有甜食能在奇犽手裡活過三分鐘。

  「奇犽,不吃嗎?」他好奇地問。

  奇犽聞言,動作停滯了一瞬。

  他迅速拆開包裝,但也只是淺嘗了兩塊,就把剩下的巧克力丟到小傑的購物袋裡,抱怨這個味道太糟了。

  小傑若有所思地盯著奇犽看。

  但在奇犽惱羞成怒之前,他又及時移開了視線,恍然大悟地說:「奇犽真的好像貓哦!」

  鯨魚島上的小貓都是這個樣子的。

  初次見面時,越是喜歡的東西,越不會輕易靠近。

  明明眼睛都舍不得挪開,卻往往選擇躲起來暗中觀察,甚至炸起毛,偽裝出很凶的樣子。

  直到四處無人,才會快樂地翻開肚皮,想要貼貼蹭蹭。

  別扭的、不知所措的貓。

  ——明明季黎也很喜歡他們啊?為什麼奇犽不願意和季黎好好說話呢。

  富力士小狗很難懂揍敵客貓貓的煩惱。

  小傑決定等下悄悄告訴季黎,巧克力是奇犽買的。

  他覺得季黎知道了,也肯定會感到高興的。

  然而。

  與此同時。

  聽到浴室外傳來戛然而止的驚呼,季黎打開門,剛好伸手接住倒下的旋律。

  她抬眼,視線與黑發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呀。初次見面,我是伊爾迷·揍敵客,這是我的弟弟,柯特。你就是露娜吧?」

  剛剛又從西索那裡收到一筆巨款,一晚上連賺三單的伊爾迷,心情愉快,也向接下來的顧客,露出了慣用的商業微笑。

  「那麼你需要我們做什麼呢?客人。」

  作者有話說:

  嘿嘿,奇犽真可愛,嘿嘿嘿,繼續欺負他。

  小傑也一如既往,發揮穩定,承擔起了挽救富力士家男人風評的重擔。

  就是怎麼連伊爾迷都出場搶鏡頭了……可惡,這個番外真的越寫越大了!怎麼都二十一了!三十章以內能不能收尾啊!【對空氣拳打腳踢

  *** ***


第34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二)

  要是可以的話,季黎倒是挺想到此為止的。

  畢竟一轉當初友客鑫的情況,現在幻影旅團人多勢眾,勢單力薄的是她這一邊,也不能借揍敵客的勢,跟庫洛洛·魯西魯狐假虎威。

  但倘若就這麼收尾,西索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雖然總自稱是個(比伊爾迷更有常識的)紳士,但那家伙其實挺記仇的,而且絕不委屈自己,通常當場就報了。

  許諾的獎勵必須好好兌現才行。

  而且……不給庫洛洛·魯西魯找點麻煩,她有點擔心,謊言會被太快拆穿,讓蜘蛛找上酷拉皮卡。

  那種禍害遺千年的蜘蛛頭子,還是盡早出局比較好。

  這就是最後的勝負了。

  季黎以西索的名義,雇來了伊爾迷和柯特,但這還不夠——舞台上,缺了一個位置。

  「還有時間。我要先去見一個人。」她下達簡明扼要地指示。

  拿錢辦事的伊爾迷,在業務能力和服務精神上,暫時還是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貼心地詢問是否需要隨行,確保安全。

  當然,這是另外的價錢。

  季黎從旋律身上摸出通訊器,不等伊爾迷開始打廣告,就頭都沒抬地,都拒絕了大黑貓的「好心」。

  她毫不掩飾趕人的意思,只讓伊爾迷和柯特去指定地點等自己,保持電話聯絡即可。

  金主都這麼發話了,伊爾迷聳聳肩,帶著柯特轉身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注意到,季黎並沒有查看手機的通訊錄信息,而是直接熟練地按下一串數字。

  可這分明是從他人身上拿到的通訊器。

  在自己手中已經有一個通訊器的前提下,還要特意改用其他人的手機,大部分情況下,是為了頂替或偽裝他人身份,跟通訊錄中的聯絡目標進行溝通。

  「露娜」應該是後者才對,因為伊爾迷隔著門,能隱約聽到說話的聲音變了。

  奇怪的矛盾。

  以及……

  准備老老實實趕去金主指定彙合地點的柯特,遲遲沒聽到大哥的腳步聲,不由困惑地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伊爾迷打了個手勢,示意出發。

  可和柯特離開一段距離後,他卻又忽然停下,讓柯特獨自先去。

  柯特蹙起眉。

  察覺到伊爾迷目光所注視的方向,正是他們的來時路,柯特不解地問:「大哥?」

  關於三哥離家出走的事,早就被父親定了性。

  連同他如今在外不務正業的游蕩(來自母親的評價),也已經獲得了父親的正式許可。

  父親知會過他們,除非有他的命令,不許擅自干涉三哥的事情。哪怕是在外面見到了人,也隨三哥去,不要過多介入,順其自然就好。

  二哥同樣被下了指示,不會輕易把三哥的行蹤告訴他們。

  不然,憤怒至今的母親,可能早就想方設法,要親自將最心愛的那個孩子帶回家,帶在身邊跟前,好好地親自教導指正了。

  這次通過西索的委托,陰差陽錯跟三哥打了個照面,也屬於是意外之喜。

  但按照父親的命令,他們不該再有進一步的插手了。

  可伊爾迷卻不為所動。

  「放心好了,柯特,跟阿奇無關。他這次做得很好,我表揚他還來不及呢。父親知道了,大概也會滿意的吧。」

  「唔……只是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需要再確認一下。」

  雙手環胸,伊爾迷用右手支著側臉,似乎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又唐突地反問起柯特。

  「不覺得她的腳步聲太輕了嗎?」

  柯特一愣:「腳步聲?」

  經伊爾迷這麼一提醒,他將剛才的那段記憶記憶挖出來,重新仔細審視,終於明白大哥是在說什麼。

  ——那個不知道是叫「露娜」還是「季黎」,或者全都是假名的少女,有著殺手的步伐。

  雖說隱匿氣息也算是念能力者的基本功之一,但殺手由於職業需求,在這方面精益求精,會總結出來一套不同於常人的獨特技巧,將自身造成的動靜壓到最低。

  哪怕是身手敏捷、經驗豐富的武鬥家,也很難培養出這樣的習慣。

  就像擅長用槍的人,由於長期握槍和練習扣動扳機的緣故,虎口與食指左右兩層都會磨出繭子一樣。

  人體很多下意識的行為和細節,都源自職業長期帶來的影響。

  能夠通過洞悉這一點,判斷並評估綜合情報,從而思考完成委托的最佳對策,如何高效省力地解決目標,也是揍敵客教育中的一環。

  金主或許是個殺手。

  想到這裡,柯特不由皺起眉。

  要知道,總是自以為是、想要踩在揍敵客這個名字往上爬的蠢貨,就像蟲子一樣,怎麼殺都殺不光。

  又念及三哥今天,甚至莫名身陷幻影旅團的巢穴,花了大價錢跟二哥做交易,好不容易順利脫逃後,還把一群礙手礙腳的外人,帶進了揍敵客的安全屋,柯特就忍不住抿起唇角。

  比起三哥被外人哄去玩什麼「朋友游戲」,三哥被人欺騙利用的這個可能性,讓他更加無法忍耐。

  柯特下意識半開了紙扇,周身的念力波動變得稍顯急促。

  看了眼不自覺漏出殺氣的弟弟,伊爾迷好心地提醒他,注意克制情緒。

  畢竟,無論如何,那個少女現在還是他們的委托人。

  作為業界屹立至今、近乎於行業標杆的頭部企業,只要是簽了契約的事,揍敵客向來使命必達,從不失手。

  而且他在意的細節,還不止這一件。

  余光瞥到了季黎出門的身影,不再容許柯特浪費時間,伊爾迷又重復一遍了自己的指令後,就沒理睬生著悶氣的弟弟了。

  他融入周圍建築物落下的陰影裡,蟄伏其中。

  正值晚上的交通高峰期,季黎沒有打車,而是純靠兩條腿,在友客鑫的高樓大夏間飛檐走壁。

  步履輕盈靈巧,如同在鋼筋鐵骨的水泥森林中,輾轉跳躍的白鹿。

  伊爾迷便綴在一個不遠不近的最佳跟蹤距離,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順便對季黎如此趕時間也要見上一面的那個人,抱有些許好奇。

  明明都已經花高價,雇來了兩名揍敵客了。

  直到途徑一處垃圾處理廠的暗巷,季黎忽然停了下來。

  伊爾迷不慌不忙,順勢倒掛在屋檐下,悄無聲息地藏進視覺死角裡,沒有制造出任何不該有的雜音。

  可他並沒有感知到,除了自己和季黎外的第三人。

  伊爾迷還打算耐心陪季黎等一等的時候,季黎卻腳下一轉,揚起臉,直直看向了這裡。

  一同抬起的,還有黑洞洞的槍口。

  子彈擦著伊爾迷的臉飛過,雖然沒破皮出紅,但幾縷被割斷的黑發勾纏在一起,輕飄飄地落下。

  已經是他落了下乘。

  「真漂亮的槍法。我們家負責槍術的家庭教師都要自愧不如了。」

  雖然自己就是被攻擊的目標,可伊爾迷仍然不吝嗇誇獎。

  像倒掛的蝙蝠那樣,他將小腿稍稍松力,讓自己再往下落一截,露出了上半身,方便跟季黎聊天。

  他甚至禮貌地鼓起了掌。

  「有興趣換份工作嗎?揍敵客家待遇從優,薪水和福利在業界內都是頂級哦。」伊爾迷熱情推銷。

  季黎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沒有擾亂思路,她強調了被伊爾迷回避的事實:「我應該說過,不需要你們護送。為什麼跟上來?」

  伊爾迷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無辜。

  「請放心,這是免費附贈的追加服務。」

  他從屋檐上落下來,腳步輕快地靠近季黎,想要拉進到一個心理學上的親密距離,卻不得不止步於季黎的警告。

  季黎的槍口都快貼上他的眉心了。

  伊爾迷用余光掃了眼槍身,是他也很喜歡的型號,嗯,很有品位,滿意。

  他狀似無奈地攤手。

  「畢竟,你是阿奇的朋友。阿奇是我最心愛的弟弟,身為哥哥,我當然不希望他會因為朋友而難過。只好打下白工了——還請不要對外宣傳哦,不然會擾亂揍敵客的對外定價的。」

  季黎聞言,忍不住挑起眉,陰陽怪氣地開麥:「我以為揍敵客不需要『朋友』。」

  「這個問題的答案因人而異。」伊爾迷誠懇道,「至少我很高興,阿奇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是指她既是個有錢能宰的大肥羊,身手又不錯,可以偶爾喊出來幫忙加班找樂子嗎?就像西索那樣。

  想到自己竟然被拿去跟西索排排坐,季黎總有一種微妙的、好像風評遭到了迫害的感覺。

  好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大黑貓,她忍住衝這家伙翻白眼的衝動。

  不信,別說一個字了,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但接下來還要伊爾迷干活,在這裡把謊言的窗戶紙捅破,只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增加更多的麻煩。

  可這也不代表,就要讓大黑貓繼續這麼囂張下去。

  季黎毫不客氣地指尖用力,將槍口頂在伊爾迷的眉心處,然後打開保險栓,上膛,食指也扣在了扳機上。

  她看著伊爾迷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頓。

  「沒有下一次。我不需要不聽話的協助者。至少在契約期間內,管好你的好奇心,伊爾迷·揍敵客。」

  伊爾迷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仿佛很乖地舉手提問:「我明白了。不過在那之前,可以告訴我,是怎麼發現我的嗎?我還自認隱匿氣息方面,是個專家呢。」

  「猜的。」季黎面無表情,「隨便找了個方向,詐一下而已。沒想到你這麼倒霉,還剛好就上鉤了。」

  伊爾迷聽完理由,歪了歪頭,低下頭凝視季黎。

  騙人。他想。

  原因主要在於,伊爾迷很自信自己潛伏能力的同時,也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差。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季黎,愈發俯下身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像是惡劣的貓,在觀察頭一次見的獵物,又忍不住蠢蠢欲動地想要撥弄幾下。

  季黎看著被漆黑深淵吞噬的、倒影中的自己,半步不退,反過來用槍頂開伊爾迷的頭,逼他後退。

  「我會記得去揍敵客的官網投訴,說你不遵守條例,性騷擾雇主的。以及涉嫌強買強賣的行為。」

  伊爾迷這下真的覺得有點委屈了。

  「那你的名字呢?」他問。

  季黎瞥了他一眼,不明白這語句前後的邏輯關系。

  伊爾迷卻更理直氣壯。

  「提前恭喜你,成為我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投訴客戶,而且涉嫌性騷擾……感覺母親會很吵的樣子。她這幾年總是因為妻子的人選,跟我鬧得很厲害呢。更年期的女性真是棘手。」

  「嗯。至少在被家裡人問起來的時候,我得彙報一下你的情況吧?」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他現在跟季黎開口的狀態和語氣,像是在和熟人聊天,甚至會很自然地抱怨家裡的小麻煩。

  伊爾迷興致勃勃地問:「所以,我該叫你『季黎』,還是『露娜』?或者還有別的名字嗎?」

  「露娜」是西索那邊的說法,而「季黎」這個名字,是柯特聽到奇犽這樣叫過。

  視若罔聞,季黎冷漠地收回手,無名指和小指在槍托推了一下,等槍身打了個轉後,再順勢插入大腿外側的槍袋。

  「隨你。」她淡淡道,「無所謂。反正對你來說,應該也沒有什麼差別吧。」

  區區拿錢辦事的工具人,少管老板的事!

  說完,季黎轉身就走,繼續趕路。

  她倒是希望伊爾迷跟不上來,但哪怕用低級工蟻的腦袋想,都知道,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願望而已。

  伊爾迷站在原地,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他亦步亦趨地綴在後面,看著季黎騰挪跳躍的背影,愈發肯定了一個事實。

  ——這個少女的步法和槍術裡,有自己的痕跡。

  伊爾迷很確信。

  作者有話說:

  季黎可能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之一,就是讓伊爾迷教了自己。

  一些刻進潛意識裡的小習慣,導致她每一次都會被認出來。

  但是這麼說的話,奇犽、凱特、西索、酷拉皮卡他們,也都教過她。

  連這次跟蜘蛛鬥智鬥勇的詭計,也是小白臉庫洛洛教的。

  嗯……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很難跑掉了耶季黎【搖頭】

  ***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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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三)

  按照「旋律」所說,趕來公園銅像下碰頭的雷歐力,在人群中看到伊爾迷那張臉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

  至今還對這家伙在獵人考試那裡,兼具女鬼和外星人雙重基因優勢的表現記憶猶新,他默默舉起報紙,努力把自己遮得更嚴實一點。

  開始懷疑今天的運勢是不是寫著「不宜出門」,雷歐力在心裡一邊祈禱旋律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出現,一邊瘋狂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看不見我看不見」。

  但老天似乎沒有傾聽他的禱告。

  報紙被從手中抽走,伊爾迷站在雷歐力的跟前,歪著頭打量他,面露糾結,像在觀察一個不符合常理、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異物。

  而且這個「異物」的評級,可能和垃圾有關。

  莫名覺得在這視線下,仿佛連皮肉都被剖了開來,用商榷貨物的標准一一掃過,本能傳來的強烈不適感,催促著雷歐力盡快離開。

  他臉一抽一抽的,生硬地掛起笑,衝伊爾迷揮了揮手。

  「啊、啊這……真巧啊,奇犽的大哥。你也來逛友客鑫的拍賣會啦?不好意思,我等下還有東西要拍,馬上就開場了,那個,我就先……」

  說話間,雷歐力兩只腳的腳尖,都已經迫不及待地一百八十度旋轉,朝著與伊爾迷相反的方向去。

  但還不等他真正邁出一步,伊爾迷就跟鬼一樣,都看不清這家伙是怎麼行動的,反正又堵到了他的逃跑路線上。

  這絕對分明就是要故意找他茬吧!

  新仇舊恨加到一起,雷歐力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尋思著反正也不像是能委曲求全混過去的樣子,熱血一衝大腦,擼起袖子,准備開干了。

  ——至少旋律如果看到了,也能有個警惕,不被卷進來,還有機會跟奇犽他們通個氣。

  雷歐力捏起拳頭,氣沉丹田,准備一通「歐拉歐拉歐拉」為自己壯膽。

  伊爾迷見狀,卻忽然嘆了口氣。

  半永久面具般的臉上,露出了像是苦惱和困惑的表情,他無視雷歐力擺開的戰鬥架勢,只是側過臉去看旁邊。

  「恕我直言,把這種棋子擺在你的計劃裡,恐怕只會壞事吧?這樣導致的委托失敗,會讓我很為難的。」

  雷歐力到嘴邊的「歐拉歐拉歐拉」卡了殼。

  他這才注意到,隱藏在伊爾迷的影子之下,奇犽的大哥,這次還有一名同行者。

  戴著兜帽的少女稍稍掀起帽檐,微笑著迎上雷歐力的目光。

  雷歐力瞳孔地震,急得眉毛豎起:「你你你你你怎麼回事?!奇犽和小傑呢?他們也被這家伙綁架了嗎!」

  伊爾迷本想要糾正。

  畢竟這個說法實在太失禮了,哥哥帶弟弟回家,怎麼能說是「綁架」呢。

  但他想像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這麼做,阿奇可能會露出的有趣反應,沉思片刻後,心情愉快,決定這次就不跟提出了建設性建議的雷歐力計較了。

  季黎瞥了眼突然心情愉快,開始晃尾巴的大黑貓,好像隱約猜到了這人又在攪弄什麼壞水。

  她默默與其拉開距離,更靠近雷歐力一些。

  季黎衝雷歐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請不用擔心,雷歐力先生。奇犽、小傑和旋律小姐都平安無事。伊爾迷·揍敵客是我雇來的協助者。」

  「我過來,也只是想尋求雷歐力先生的幫助……關於,幻影旅團的。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

  伊爾迷忽然看了季黎一眼。

  他注意到,季黎在說奇犽和小傑的時候,都是直呼其名;但是在稱呼雷歐力跟旋律時,會加上更有禮貌的敬語。

  可季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差分。

  率先用同伴的消息安撫雷歐力,讓他盡可能恢復冷靜,季黎簡單概括了一下現狀。

  總而言之,作為「鎖鏈手」,除了伊爾迷和柯特之外,她還需要一個人配合她,從而捕獲蜘蛛的首腦、庫洛洛·魯西魯。

  季黎選擇了雷歐力。

  腦袋被突然蜂擁而至的信息量,衝擊得有些暈暈乎乎,雷歐力恍然間生出一種,以為全是自己的選擇,實則一直在棋盤上,按照人為的既定道路前行的荒謬感。

  就像是被蛛網束縛而不自知的獵物。

  這些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耳濡目染、潤物無聲的庫洛洛(另一個世界版本),要是知道了,大概會忍不住微笑吧。

  但雷歐力總是不會忘記最重要的東西。

  他晃晃腦袋,謹慎地提問:「為什麼是我?」

  在得知前因後果的情況下,雖然很不服伊爾迷那種看垃圾的眼神,但雷歐力也有自知之明。

  他向來不是同伴中更擅長武力的那個。

  就算酷拉皮卡被排除在外,小傑或者奇犽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的請求。

  季黎顯然有更好的選擇。

  疑點太多,單憑「窟盧塔族的幸存者」和「酷拉皮卡的同胞」這個標簽,還不足以讓雷歐力托付信任。

  季黎的笑容變淡了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好像一直在盡力回避和酷拉皮卡、奇犽和小傑接觸。

  尤其是生性多疑的奇犽。

  像雷歐力現在的警惕和疏離,她尚可以平靜地理智應對……但如果換成是那三個人,難過的情緒會很難控制好。

  哪怕是小動物,也有趨利避害、逃避痛苦的本能。

  她有些狼狽地低下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雷歐力的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地解釋。

  「很抱歉,出於一些私人原因,我不想和奇犽跟小傑一起行動。這是我個人的任性。」

  「不過,這不代表我選擇雷歐力先生你,是退而求其次的決定。」

  深吸一口氣,季黎抬起頭,正視雷歐力的眼睛,不帶任何回避或者退縮,只有認真。

  「因為對面有操作系的高手,保險起見,不能用操控的念能力;並且要確保那個人有膽量跟蜘蛛正面接觸,不能半途掉鏈子反悔——滿足這些條件,同時又能夠讓我信任的人,在這裡,只有雷歐力先生了。」

  雷歐力沉默了一會兒:「……我可不覺得自己是這麼英勇的形像。」

  「我倒是覺得,雷歐力先生在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永遠比任何人都勇敢,像個英雄。」

  季黎伸出手,笑著反問:「那要拒絕我嗎?」

  她其實已經篤定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連雷歐力都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才更加不爽。

  「哈……總有種被你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一巴掌拍上季黎的手心,然後握住,雷歐力想起之前奇犽和旋律反復詢問的疑點,忍不住罵罵咧咧地大聲逼逼。

  「那你現在能老實交代了吧!我說!我們幾個,真的、真的不認識嗎!」

  ——哪怕是暗中調查過一段時間呢!被初次見面的人,就這麼玩弄於股掌之上,難道他成熟可靠、帥氣迷人的雷歐力大哥哥不要面子的啊?!

  季黎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非要說的話,是我單方面認識了你們。」

  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動人的情感,褪去薄霧似的憂郁,她彎起眼睛,眼角眉梢都盈滿了溫柔的、綿軟的笑意,又夾雜了一點玩笑般的促狹。

  「畢竟,雷歐力大哥哥和你的朋友,都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啊。只要看到了,就很難不注意吧?」

  雷歐力神色一正,突然有了個大膽卻合情合理的猜測。

  「你……」他表情肅穆,擺出拒絕的姿態,「謝謝你的暗戀。但我不考慮未成年人,抱歉了。」

  而且不管怎麼想,都絕對會被酷拉皮卡那小子盯上吧!他才不想要那種挑剔又難纏還根本打不過的老丈人!家暴禁止!

  溫情良好的氛圍被毀之一旦。

  季黎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隨後突然站直身體,衝雷歐力笑了一下。

  眉眼彎彎的,特別親切和善,按理說相當可愛的一張臉,但不知道為什麼,讓雷歐力想起了不干好事時的奇犽。

  他莫名背後一涼。

  示意伊爾迷把車開過來,季黎讓雷歐力上了車,柯特也早就在後座那裡等著。

  季黎反手把車門關上,然後溫柔地詢問雷歐力,喜不喜歡粉色。

  「當然不喜歡!我又不是變態!」雷歐力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

  季黎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只能讓雷歐力先生暫時忍耐一下了。」

  雷歐力:?

  只見季黎從旁邊的黑色旅行袋裡,抽出一件粉色蓬蓬公主裙,笑容滿面地往他身上比劃,開始睜眼說瞎話。

  「很合適哦。我一定會把雷歐力先生打扮得很漂亮的。請務必放心。」

  雷歐力:???

  作者有話說:

  雷歐力:所以你捕獲蜘蛛頭子的妙計,就是用雷歐力大哥哥的辣眼女裝把他們都閃瞎然後伺機而動嗎!【尖叫

  重溫原著友客鑫篇的時候,其實發現,看似普通的雷歐力,也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環。

  是他負責收集情報;是他在堵車時也決不放棄、踩油門衝下樓梯,才趕上時機;也是他走到蜘蛛跟前,把暗號告訴給被抓的奇犽和小傑。

  所以最後的一幕,私心還是想讓他參與吧。

  畢竟是努力的、普通的、用自己方式去支撐同伴的雷歐力大哥哥嘛!

  我也很喜歡正文,二刷枯枯戮山那裡,雷歐力背著小傑和亞露嘉衝出重圍,托舉和傳遞希望的那一幕設計。

  就是因為獵人裡的每個角色,都像星星一樣,在記憶裡閃閃發光。

  所以我們才會愛上這個世界吧。


第34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四)

  遠離友客鑫地界的一處荒野。

  依照預言詩所指的方向,幻影旅團在脫離友客鑫市區範圍之後,就筆直地朝西而去。

  來時齊聚一堂的蜘蛛,離開時,卻只剩下了首腦與七條腿。

  不過他們似乎都全然不受這件事的影響,除了信長還挎著張臉之外,該說說笑笑的還是說說笑笑。

  比如又忘了事情的小滴。

  左右張望了一下,她沒見到眼熟的人影,就問富蘭克林:「飛坦和芬克斯他們呢?難道像小學女生一樣,手牽手一起去上廁所了嗎?」

  富蘭克林欲言又止,但還是再一次回答了小滴的問題。

  聽到飛坦和芬克斯主動要求單獨行動,小滴睜圓了眼睛,詫異道:「他們是笨蛋嗎?明明預言詩已經寫了,還有兩個人會成為鎖鏈手的目標。」

  簡直像是明知前方有陷阱,還迎上去的靶子。

  這一次,同樣不知道答案的富蘭克林,沒有辦法解答小滴的困惑。

  但他看向走在隊伍最前端的團長,選擇繼續保守緘默。

  富蘭克林總是願意相信庫洛洛·魯西魯的決定,因為哪怕聽起來再異想天開,他也依舊一步步帶領他們,走到了今天。

  富蘭克林按了按小滴的頭頂,示意結束這次對話。

  倒是研究完地圖的俠客,抬起頭,笑眯眯地向他們招手,說再走大概四十分鐘,就有一個加油休息區,剛好能趕上飯點。

  當然,是用強盜的方式填飽肚子。

  回應俠客的,只有零零碎碎的幾聲氣音,甚至更多人壓根懶得理他,讓他很難不想起,以往這時候反映最熱烈、最吵鬧的窩金。

  於是俠客停頓了一下,用余光去看團長。

  而庫洛洛·魯西魯正在低頭,凝視著掌心裡的通訊器,神色捉摸不透,讓人難以窺探他心中的想法。

  通訊器的屏幕,停留在一則剛剛發來的短訊上。

  來自飛坦。

  訊息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一個數字「1」。

  在情況緊急,沒有辦法編寫完整情報的時候,數字「1」被庫洛洛·魯西魯約定為「開始行動」或「計劃無誤,繼續」的意思。

  是幻影旅團在成立之前,他們還只是玩伴關系的時候,就用來給彼此傳遞消息的方法。

  上一次使用這個暗號,好像還是剛出流星街沒多久的事情。

  拇指指腹在屏幕上摩挲,庫洛洛·魯西魯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掃過身邊聚集的團員。

  視線的終點,最後落在了西索身上。

  之前庫洛洛·魯西魯在基地對預言詩的解讀,並不是全部。

  事實上,他對那一句「月亮的謊言被揭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邀請函」有點在意。

  ——「月亮的謊言」指的是什麼?

  一方面,如果聯系預言詩的全文,「日歷」被用來隱喻幻影旅團的編號,那麼「月亮」或許是在暗示月份,指向一位具體的團員。

  也就意味著,幻影旅團中有人在說謊。

  另一方面,倘若只按字面意義來單獨理解,「露娜」這個名字的詞根,來自於拉丁文中的「月亮」。

  而無論是哪種解釋,抑或綜合二者來看,庫洛洛·魯西魯認為,西索都是嫌疑相對最大的那個候選答案。

  摒棄所謂的「信任」不談,在加入幻影旅團的這幾年時間裡,西索也從來不遮掩對他的挑釁和躍躍欲試。

  哪怕此時此刻。

  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以「和庫洛洛·魯西魯一對一戰鬥」之類的條件做籌碼,按照西索的性格,跟外人合作,一起背刺旅團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無稽之談。

  若是把「西索就是鎖鏈手安插在旅團內部的線人」設為前提去考慮,派克諾妲和瑪奇的失蹤,從邏輯上就更加有跡可循了。

  畢竟,把俠客引走、讓她們二人和大部隊分散的,就是率先擅自行動的西索。

  而且「鎖鏈手」選擇目標的精准性,也更合理。

  先對窩金下手,或許是因為窩金的身體素質和力量,是幻影旅團所有成員中最為突出的,「鎖鏈手」需要一個參考物,來衡量自己與蜘蛛之間的戰鬥力。

  其次選擇派克諾妲和瑪奇,則是考慮到二人特殊的能力。

  一個能讀取記憶,一個有著奇妙的直覺,都有助於幻影旅團確認「鎖鏈手」的身份和下落。

  比如,瑪奇此前對西索的緊追不放。

  在「鎖鏈手」已經知悉團員情報的前提下,甚至需要考慮,「鎖鏈手」利用情報差,反過來利用他們先入為主的想法的情況。

  像是派克諾妲親自為西索證言,確認他不清楚窩金的下落和「鎖鏈手」的身份。

  事實上,只要「鎖鏈手」刻意不讓西索知道這部分的信息,就能實現這一步。

  但想要達成這個局面,除了時機、計謀、情報、領導力之外,最重要的,是需要預判幻影旅團每個關鍵節點的反應。

  他們是否會絕對信任派克諾妲的念能力?

  他們是否會懷疑西索,進而默許信長與其戰鬥?

  他們是否會放棄復仇計劃,選擇接受預言詩的警告,離開友客鑫?

  ——任何一環,若是預判錯誤,這個計劃都不可能順順利利地推進到現在這個地步。

  制定這個計劃的人,實在太熟悉幻影旅團了。

  熟悉到,庫洛洛·魯西魯不認為,這是可以靠屢屢缺席活動的西索能接觸到的那點情報,演算出來的結果。

  謊言或許是復數的存在。

  所以庫洛洛·魯西魯將團員分為了兩支。

  把嫌疑最大的西索和需要重點關照、持有念能力的珍惜人才(小滴、庫嗶)放到眼皮底下,便於觀察和掌控局勢。

  然後,他在剩下的人員中,選擇了飛坦和芬克斯。

  一是因為,以飛坦和芬克斯的性格,做出這種主動脫離隊伍的事情,會更符合邏輯,不容易引起「猶大」的注意。

  二是因為,他們都是更偏向於用拳頭說話的戰鬥人員,制定不出這樣程度的縝密計劃。

  ——倘若謊言真的是復數,背叛旅團的不止西索,那TA必定是個足夠資深、與所有人都足夠熟悉的元老級成員。

  而飛坦是幻影旅團最初的成員之一。

  不過,這仍只是被庫洛洛·魯西魯考慮的,其中一種可能性。

  他故意迎合預言詩,讓二人脫離大部隊單獨行動,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

  要麼西索沒有和「鎖鏈手」合作,旅團不存在「猶大」,飛坦和芬克斯一如預言詩所說的那樣,遭遇了「死神」。

  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相對較小,但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暗自在飛坦身上施加了念能力,能夠確認對方的生命體征,進行追蹤和瞬移。

  要麼一切巧合都是被精心設計的劇本,「鎖鏈手」從一開始就是按照計劃,對早就挑選好的獵物步步緊逼。

  如果是這樣的發展,庫洛洛·魯西魯可不覺得,飛坦跟芬克斯兩個純粹的戰鬥人員,能夠滿足「鎖鏈手」的胃口。

  在估量價值的天平上,身為幻影旅團的團長、蜘蛛的首腦,他怎麼可能會被漏發了邀請函呢?

  無論是考慮西索的需求因素,還是「鎖鏈手」針對幻影旅團的目的,庫洛洛·魯西魯都確信,自己才是那場用來收官的壓軸表演。

  剩下的問題,就是「鎖鏈手」會如何登台了。

  整個計劃看下來,庫洛洛·魯西魯認為,最讓人感到違和的地方,就在於「鎖鏈手」那一半天使的姿態。

  她有本事活捉窩金、派克諾妲和瑪奇,卻似乎並沒有直接痛下殺手的打算,還讓他們活得好好的。

  如果是貪圖利益,十老頭早就放棄了對幻影旅團的懸賞,她繼續行動也拿不到任何好處。

  如果是個人決定,按理說,應該和幻影旅團存有深仇大恨的她,為什麼會不殺掉好不容易捉到的蜘蛛?

  是不想,還是不能?

  為什麼「不能」?

  庫洛洛·魯西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就是她需要那些被活捉的成員繼續活著。

  比如,「鎖鏈手」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她想將蜘蛛制作成傀儡,增強己方的戰鬥力。

  又比如,「鎖鏈手」想要頂替失蹤者的身份,混入幻影旅團內部,再伺機而動。

  考慮到被抓的團員多為非戰鬥人員,庫洛洛·魯西魯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點。

  再聯想到,據俠客轉述,派克諾妲在消失前,曾經說過「鎖鏈手」也有一對緋紅眼,是看起來十二歲左右的黑發女孩。

  那麼同樣黑發、擁有緋紅眼、和西索行跡重合、行動充滿了巧合的露娜,就不再只是可以忽略的背景板了。

  有必要假設「鎖鏈手」具有變裝易容的能力。

  ——既然如此,離隊單獨行動的飛坦和芬克斯,就是最好的誘餌。

  倘若是前者,他可以追蹤飛坦的下落,順藤摸瓜,找到「鎖鏈手」存放傀儡的據點。

  倘若是後者,那就更讓人心生期待了。

  想到這裡,庫洛洛·魯西魯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那種混雜著期待與好奇、像小孩子憧憬新奇玩具似的表情,帶著幾分稚氣。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庫洛洛·魯西魯,都嘲弄地堅持,預言詩不過是借以擺弄人心的工具。

  故意迎合預言詩,將計就計,為棋局上博弈的對手設下陽謀。

  反正無論她是「前進」還是「後退」,都只是請君入甕的圈套。

  只是,作為個人而非團長的話,庫洛洛·魯西魯更期待「鎖鏈手」頂著拙劣的偽裝,親自走到他跟前。

  這才叫自投羅網。

  讓觀眾更盡興的戲劇性落幕。

  ………………

  …………

  ……

  早就反復斟酌過無數次、有條不紊的思緒,在腦海中,只是進行了再一次的復盤確認,轉瞬即逝,花費的時間不過眨眼而已。

  距離飛坦發來的短訊,還沒有過去一分鐘。

  俠客和其他人關於飯點的溝通,也才剛剛落下尾音。

  低下眼,確認那邊沒有再繼續發送短訊的意思,庫洛洛·魯西魯關閉了界面,正打算收起通訊器,同成員一起加快步伐,向下一個休息站前進的時候,卻忽然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兩個人的腳步聲,三個人的心跳。

  重疊在一起的陰影輪廓,自遠處的黃沙一線冒了個尖,然後以驚人的速度,筆直向這裡靠近。

  原本迅速豎起警惕的蜘蛛,在分辨出那兩張過於熟悉的臉之後,姑且沒有把武器明晃晃地亮出來。

  來者是芬克斯和飛坦。

  芬克斯扛著一個身穿白裙的黑發少女,衝這邊吹了個口哨,大聲炫耀自己和飛坦在雙重跟蹤的時候,抓到了可疑的家伙。

  旁邊,是飛坦正甩下傘尖未干的血珠。

  雖然沒插話或者附和芬克斯,但他挑起眉的樣子,帶著幾分驕傲與自得,對飛坦來說,已經是心情相當不錯的表現了。

  原本還摸不著頭腦的信長,在聽到耳熟的「雙重跟蹤」之後,好像明白了什麼。

  都是聰明人的套路!

  他扭頭看了眼團長,也沒抱怨什麼「這種好事怎麼不叫我一起」之類的話,雙手插在袖子裡,嘴上嚷嚷著回應了芬克斯幾句。

  小滴倒是好奇地想要湊過去看看「鎖鏈手」的真面目,卻被富蘭克林攔下。

  富蘭克林在觀察團長的表情。

  而庫洛洛·魯西魯忽然露出一個微笑。

  等三人進入攻擊範圍,又尚未突破安全距離之前,「盜賊的極意」被具現化在他手中,書頁無風自動。

  「——活捉他們。這是命令。」

  庫洛洛·魯西魯說。

  作者有話說:

  揪頭發,瘋狂揪頭發。

  庫洛洛這個壞東西,其實也想到了很多,而且除了一些細節對不上,重要的地方差不多也猜對了。

  如果不是季黎這邊占盡先機,他還是很難搞的!

  當然現在也很難搞啊!

  嗚嗚嗚嗚嗚嗚總之我再也不想寫友客鑫副本了……【吸氧】

  *** ***


第34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五)

  乍一下聽到庫洛洛·魯西魯的命令,蜘蛛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本能地拿出武器,進入戒備狀態。

  小滴舉著凸眼魚,歪了歪頭:「敵人?飛坦和芬克斯是背叛了嗎?」

  「假的吧。」信長拔出腰間的刀,想也不想地否認,「等本人到場了,我可要好好笑話一下那兩個家伙!」

  飛坦冷下臉來。

  將雪亮鋒利的劍刃從傘柄中抽出,他狹長的金色眼睛向上挑起,如同評估獵物的蛇,謹慎而冷酷地,掃視過眼前的人。

  比起被懷疑的那一方,他更理直氣壯,甚至反過來發出質問。

  「哈?這句話應該換我來說才對吧。沒想到只是出去轉了一圈,你們竟然會沒用到被『鎖鏈手』操控。別笑死人了。」

  「這下可沒辦法投硬幣了——既然這樣的話,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就算等下不小心,把你們全都殺了,應該也沒有怨言吧?」

  「我會記得送『鎖鏈手』下去陪你們的。安心好了。」

  聽完飛坦的發言,小滴眨眨眼睛,困惑又認真地詢問:「真的不是本人嗎?能說出這麼討人厭的話,感覺除了飛坦之外,我還沒遇到過別人呢。」

  連信長都不由沉默了一下。

  他半信半疑地瞄瞄飛坦和芬克斯,尤其是飛坦這一臉誰都瞧不起,又陰沉又孤僻的欠揍模樣,總覺得越看越真。

  又用余光瞄了瞄庫洛洛·魯西魯,以及他手裡的《盜賊的極意》,信長陷入沉思。

  非要說的話,其實雙方都有長時間離開大部隊的記錄,而且團長帶回來的那首預言詩的內容,也的確有點離奇。

  如果真正的假貨,其實是這個庫洛洛·魯西魯,那他們有可能從「離開友客鑫」這一步開始,就落入了敵人的陷阱……

  信長還來不及繼續往下深思,就被俠客輕快的聲音所打斷。

  「嗨嗨!禁止挑撥離間!」

  雙掌合十地拍了拍,在成功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後,俠客笑眯眯的,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只是清醒、冷酷又客觀地分析起局勢。

  「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啊,大家。旅團的存續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就這麼步入互相懷疑的惡循環,那才叫糟糕呢。」

  「偽裝和離間,說明『鎖鏈手』並沒有和我們正面衝突的自信。至少在挑起我們內鬥、造成新的傷亡之前,她還不敢這麼做。所以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我們依舊維持全員集合的狀態。」

  「如果暫時分不清誰被操控或者頂替的話,只要把雙方全都活捉,之後再用我們的方式,慢慢搞清楚不就好了嗎?」

  「既然兩邊的說法是完全矛盾的,那麼,也就意味著,一定有一方在說謊——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好消息,對吧?」

  俠客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陽光爽朗的笑容還可以稱上一句可愛,但那對半彎起的綠色眼睛,卻浮動著幽暗的情緒,像是狩獵的狼。

  他狀似無奈地攤開手:「還有人有異議嗎?」

  結果第一個響應的,是被列入懷疑對像之一的庫洛洛·魯西魯。

  「我沒有異議。」他微笑著向俠客點了點頭。

  於是尚未表態的飛坦和芬克斯,就瞬間從剛剛反客為主的主動方,被架回了火上烤。

  庫洛洛·魯西魯饒有興趣地看向二人,觀察了片刻後,將視線落到站在最前面、更占據主導權的「飛坦」身上。

  庫洛洛·魯西魯猜,這個人就是「鎖鏈手」。

  他其實並不在意飛坦和芬克斯究竟是被操控了,還是被易容頂替了。

  因為無論到底是哪種前因,當他們重新出現在幻影旅團面前的時候,「鎖鏈手」就已經落入了蜘蛛的網。

  ——巧的是,季黎也是這麼想的。

  在飆車開往這邊的路上,季黎在車裡跟其他三人講作戰方案時,是微笑著這樣篤定道。

  【能騙過當然最好,計劃也會輕松得多。但我估計情況不太可能這麼樂觀。就做好會被立刻揭穿的心理准備吧。】

  【然後……】

  在氛圍越來越緊繃的節骨眼上,芬克斯忽然一抬手,把扛在肩上的白裙少女往地上一丟,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隨後,他發出了不屬於芬克斯的聲音。

  「啊,計劃失敗。接下來可就是額外的工作內容了。恕我提醒一下,這部分是另外計時收費的。」

  在蜘蛛殺氣逼人的凝視下,伊爾迷將指尖伸到腦後,拔出了用於易容的念釘,等臉部肌肉的扭曲趨於平整、恢復原本的那張臉之後,還愜意地松了口氣。

  「呼吸終於順暢了。果然我不太喜歡這種需要偽裝的工作……下次還是再把這類委托的價格,再提高15%好了。」

  自顧自地抱怨了兩句,伊爾迷還很不適時宜地、熱情地,衝對面那個剛打完尾款沒多久的客戶(庫洛洛·魯西魯)打了個招呼。

  「這位可是我新結交的客戶呢。」他一本正經地補充,「作為對優質客戶的感恩回饋,對魯西魯先生出手的話,要單獨加錢哦。」

  「飛坦」面無表情,並未作答。

  倒是那個被丟到地上的、原本看似昏睡的白裙少女,忽然四肢著地,手忙腳亂地掙扎著爬起來。

  明顯的成年男性的肌肉線條,也因為沒了寬大裙擺的遮掩,在眾人視線下暴露無遺。

  【然後,就要拜托你了,雷歐力。】

  低下頭,讓長長的黑色假發垂下來,遮住自己的臉,也藏起全部的情緒,雷歐力深吸一口氣。

  他弓著腰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好像嚇得站都站不穩。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之前說我只要裝暈就行的!這些人可是幻影旅團!A級犯罪團伙啊!我、我不干了!」

  【雷歐力,跑吧。】

  【盡你所能。】

  雷歐力轉身撒腿就跑!

  但他稀疏的念力、尚有許多不足的技巧,都讓他受限於黃沙彌漫的地表,難以全力奔跑。

  伊爾迷看了眼雷歐力的背影,又看了看「飛坦」,語氣遺憾地提醒:「我建議過,你應該考慮雇佣我的弟弟作為協助者的。」

  季黎不為所動,只是扔掉了擺造型用的傘劍,然後伸出了右手。

  冰冷的金屬摩擦聲逐漸疊加,一直被「隱」藏起的鎖鏈,終於重新回到眾人的視線下,緊緊纏繞在白皙的手腕與指尖。

  在看到鎖鏈的瞬間,蜘蛛的殺意驟然飆升,充斥在空氣裡,好像連呼吸都變得粘稠起來,近乎深海的窒息感。

  季黎徑直衝向庫洛洛·魯西魯。

  不需要言語知會,上一秒還在抱怨的伊爾迷,下一秒已經如一把漆黑的匕首,緊隨其後。

  但蜘蛛的反應同樣迅速。

  幾乎只是眼神的瞬間交流,幻影旅團迅速分為三支隊伍:庫洛洛·魯西魯、西索、俠客對上季黎,庫嗶、信長、剝落裂夫攔住伊爾迷;小滴和富蘭克林去追雷歐力。

  後仰避開襲來的撲克牌,用鎖鏈擋下庫嗶具現化出的斧頭,季黎靈巧地借力向左撤去,但去路已經被庫洛洛·魯西魯攔截。

  被三人形成包圍之勢,她臉上倒也沒有懊惱或是憤恨,只是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戒嚴其他兩個人的行動,一邊被迫正面迎上了蜘蛛頭子的目光。

  「終於見到你了,鎖鏈手……或者說,季黎?」

  微笑著,態度甚至可以說是溫和有禮的,庫洛洛·魯西魯低眼看著浮動在「飛坦」身周的銀白鎖鏈,若有所思。

  「看來你不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而是具現化系。如果有操縱別人的能力,比起親自涉險,感覺還是利用團員的身體趁機混入旅團內部,要更符合你一貫的作風。」

  「窩金他們之所以會被你活捉,應該也是大意之下,被你加持在鎖鏈上的特殊能力擒獲吧。昏迷?麻痹毒素?或者是其他限制行動能力的效果。」

  他右手攤開《盜賊的極意》,看向季黎,像是做完思考題的優等生,在好奇地尋求答案,檢查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確。

  「我猜得對嗎?季黎。」

  ——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盜賊的極意」,如果達成以下四個條件,便可成功盜取他人的念能力。

  ⒈要親眼看見對方的念能力。

  ⒉要詢問跟對方的念能力有關的問題,並得到對方的回答。

  ⒊要讓對方的手放在書封面的手印上。

  ⒋上述條件要在一小時內全部完成。

  他想要偷走,根據目前狀況判斷,對幻影旅團存在極大威脅的「鎖鏈手」的念能力。

  如果不是眼下情況緊急,季黎倒是有點想看看,要是自己這時候也掏出一本《盜賊的極意》,這個蜘蛛頭子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是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精彩發展,她忽然短促地笑了笑。

  像是一次普通的,和朋友之間聊天的忍俊不禁,不帶任何負面情緒,單純到,讓庫洛洛·魯西魯也不由感到困惑。

  但季黎沒有給他再提問的機會。

  季黎指尖扯動,讓食指的掠奪之鏈環繞在自己身邊。

  在念能力的使用上,從一開始,季黎就被酷拉皮卡傾囊相授。

  哪怕她的悟性稍遜一些,只能算中等偏上,但好在她的小老師總是不厭其煩,會彎下腰來,把天才習以為常的習慣,總結成簡單易懂的技巧,一次又一次說給她聽。

  所以,久而久之,鎖鏈也成了季黎用得最順手的武器之一。

  她是個有良心的好學生,可從來沒有給老師丟人的習慣。

  「猜得對不對——你親自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鎖鏈如銀蛇舞動,季黎毫不猶豫地,再一次衝上去。

  她在等。

  ………………

  …………

  ……

  與此同時。

  雷歐力的裙擺,被富蘭克林的念彈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火星劈哢燃燒的窟窿。

  離他的身體只差分毫的危險距離。

  作者有話說:

  本來是打算讓季黎cos庫洛洛,掏出《盜賊的極意》,然後給蜘蛛演一場【真假團長】的戲碼的,應該很有趣。

  但考慮到劇情的安排,只能遺憾地放棄了……

  回頭有機會,有機會再玩玩看吧【狼狽擦地】

  ***  ***


第34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六)

  其實蜘蛛不太認為這個「白裙少女」是主謀之一。

  因為和假扮飛坦跟芬克斯的二人相比,雷歐力看起來實在太弱小,連躺在床上路上的絆腳石都算不上,遠不夠資格讓他們放在正眼裡。

  配合剛才臨陣倒戈的那一幕,不管怎麼看,這家伙都更像是被隨手抓過來湊數、充當舞台道具的炮灰罷了。

  丟到人海裡,就會被立刻淹沒的爛俗小角色。

  但既然團長和俠客都說要全部活捉,那安全起見,還是一個都不放過比較好。

  而且以防萬一,小滴和富蘭克林依然保持了雙人組隊的行動模式。

  雷歐力的確是撒開腳丫子,一路奪命狂奔,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可這點速度與距離,在蜘蛛眼中,甚至算不上「讓他先跑一段」的那種貓抓老鼠的戲碼。

  富蘭克林站在原地沒動,直接調動念力,將食指的指尖向下彎折,露出手指被念能力改造後形成的,黑洞洞的槍口。

  准心先下意識瞄准了獵物的腦袋,然後才刻意往旁邊偏了些許。

  念彈精確地描著雷歐力的邊,擦過去,留下一個巨大的、火星劈哢燃燒的窟窿。

  在雷歐力受其衝擊,跌滾到地上時,小滴也已經迅速追了上來。

  她舉起凸眼魚,用一種有點苦惱和為難的語氣,讓雷歐力從現在開始,乖乖跟著他們,不要亂動。

  「我很久沒有『活捉』過什麼東西了,手生,不太擅長手下留情,可能會一不小心弄死你的。」

  小滴非常認真地解釋,不帶一點玩笑的意味。

  反而讓場面變得更加恐怖了。

  進行完威懾性射擊之後,富蘭克林也剛好走了過來,與小滴彙合,一同押著雷歐力往大部隊那邊走。

  雷歐力舉著手,被富蘭克林和小滴一前一後,夾在中間行走。

  視線範圍內,「飛坦」和伊爾迷被蜘蛛圍困成兩團,如同落入蜘蛛網、垂死掙扎的獵物,卻無論如何也沒能突破重圍。

  二人且戰且退,逐漸和彼此拉開了距離。

  可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等映入雷歐力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唯二清晰的兩個錨點。

  與畫面再次逐漸重合的,是季黎此前講解計劃的聲音,重新回響在他的耳畔。

  【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這種情況下,正面衝突是絕對不可取的。但偏偏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又絕不可能獨自離隊。】

  【所以,只有我們想辦法靠近他了。】

  【柯特會打扮成「季黎」的樣子,帶上信號屏蔽器,引開飛坦和芬克斯。不過,那兩個人就算被成功調虎離山,也不會上當太久。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

  【我們必須在五分鐘之內,完成捕獲庫洛洛·魯西魯的計劃。】

  當時雷歐力質疑了這個作戰方案。

  因為不管怎麼想,先後讓三名幻影旅團成員都失去聯絡的「鎖鏈手」,沒道理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落單的飛坦和芬克斯輕易活捉。

  太可疑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鐘的時間裡,獲取幻影旅團的信任,進而接近庫洛洛·魯西魯。

  雷歐力是想幫上朋友的忙,但不代表他會明知希望渺茫,還魯莽地往火坑裡跳。

  季黎卻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不安的情緒。

  她只是笑了笑。

  【——無所謂。不管這個拙劣的偽裝有沒有被發現,當我們成功接近幻影旅團的時候,計劃就已經完成了一半。】

  和庫洛洛·魯西魯一樣,季黎並不在意對手的所思所想,只需要達成的結果是她期待的那樣。

  季黎將提前准備的三套偽裝衣服拿出來。

  在不起眼的布料內側,她已經提前用自己的血,描繪出了窟盧塔族的咒印文字。

  擁有「禁錮」力量的咒印,若想要生效,至少需要三個錨點,才能組成最基礎的完整陣型。

  而且以季黎一個人能供應的能量,這個「禁錮」的咒印陣,在同時應用到八名幻影旅團成員的情況下,至多只能維持3秒左右的時間。

  此外,三個錨點的位置、角度、距離,都需要滿足一定條件,再按下「開關」之後,才能啟動。

  季黎將「開關」交給了雷歐力。

  所謂的「開關」,更像是一種可觸發的媒介,被季黎做成了玻璃珠子的形狀,用「輕薄的假像」和「伸縮自如的愛」,藏在了雷歐力右手的掌心裡。

  只需要雷歐力用力一握,即可捏碎。

  【一旦被發現,我和伊爾迷必定會被重點關照。我們能移動的空間有限,位置相對穩定,最適合作為陣型的基底。】

  【這樣一來,隱藏在我們的影子下,不受關注的雷歐力,反而擁有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你可以觀察我們和你自己的相對位置,等滿足條件後,挑選最好的時機啟動「開關」。】

  【除了陣型結構之外,最重要的是,陣的範圍必須覆蓋到所有蜘蛛。不然錯過這3秒,這次計劃就算是徹底失敗了。】

  所以,季黎只想把「開關」交給雷歐力。

  不管是柯特和伊爾迷,對於沒有記憶的揍敵客而言,她只是一個出手闊綽又藏有很多秘密的雇主,即便委托失敗,也只是一次失手罷了。

  而雷歐力不同。

  她永遠可以相信雷歐力,相信像英雄一樣的雷歐力——一如當年在枯枯戮山,為朋友豁出性命去奔走的那個背影。

  但是在信任之上,雷歐力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隨後,季黎將另一個玻璃珠子,藏在了雷歐力的左手。

  【這個是「傳送」的媒介。雷歐力你如果感覺到了危險,不要猶豫,立刻捏碎這個。】

  【它可以讓你在瞬間跟西索互換位置。西索到時候一定會在我附近,傳送之前我也會有感知。我會負責保護你的。】

  【別擔心啦!到時候,我還有備用方案的。】

  事實上,在西索被困在「夢中的理想鄉」的時候,謹慎起見,季黎趁他被掠奪感知期間,就偷偷在他身上留下了咒印。

  真要到那個時候,大不了就把西索賣了。

  反正想辦法拿西索做點文章,只要能成功引開庫洛洛·魯西魯的注意力,哪怕只是一秒鐘,讓她近身,她就能把蜘蛛頭子扔進「夢中的理想鄉」。

  雖然這種辦法的難度和不確定性稍微高一些,也不太好善後,可事在人為,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說著,季黎停頓了一下,衝雷歐力彎起眼睛笑,聲音很輕快,下了定論。

  【沒事的。所以雷歐力你也絕對不可以硬撐……你是酷拉皮卡的朋友,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你要是出事了的話,我才真的沒辦法回去見他們了。】

  季黎微笑的樣子,像是烙印在了雷歐力的眼睛上,讓他時時刻刻都繃著一根弦,不敢放松。

  ——太狡猾了。真正狡猾的是這家伙才對啊!都這麼說了,他就算想臨陣返回脫逃都沒辦法了啊!

  雷歐力的視線死死盯住季黎和伊爾迷那邊的情況,內心片刻都沒歇過,在拼命計算距離和角度。

  可總是差了一點。

  就是因為這一點點的差距,讓陣型的範圍無法覆蓋所有蜘蛛,總會漏了那麼一兩個人。

  而隨著雷歐力越來越靠近戰局,他也逐漸趨於維持陣型結構的極限邊界。

  如果再過去,就要徹底錯過啟動咒印的機會了。

  雷歐力的步伐不受控地變得緩慢。

  走在後面的富蘭克林立刻意識到這一點。

  他眯起眼睛,將依然維持槍口形態的手指抬起,抵在雷歐力的後腦,冷酷催促雷歐力快走,不要想耍什麼小花招。

  幻影旅團是頗有惡名的A級犯罪團伙,更犯下過虐殺窟盧塔族族人的超級惡行,可以說每個人都是從敵人和獵物的血肉中滋養出的怪物。

  富蘭克林的殺氣是實打實的。

  除了獵人考試,和去枯枯戮山找奇犽的那一次,大部分時間都活在普通人世界的雷歐力,幾乎沒正面接觸過這樣可怕的殺意。

  人類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都本能地恐懼死亡、畏懼強者。

  雷歐力很害怕。

  他才十八歲,他還沒有女朋友,還沒有找到一個漂亮而且身材超級好的老婆,還沒有孩子,還沒有成為真正的醫生,去實現他的夢想。

  他怕死。

  心髒在狂跳,呼吸變得困難,大腦渾渾噩噩,那一瞬間,雷歐力聽不清富蘭克林在說什麼,也聽不到遠處打得火熱的戰鬥。

  他只感覺到了雙手掌心緊握的玻璃珠子。

  左邊是「傳送」,右邊是「開關」。

  一邊是生,一邊是賭。

  季黎的聲音又回蕩在腦海,讓他不可以硬撐,他是酷拉皮卡的朋友,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他們還有備用方案。

  每一句都在勸他選擇左手。

  可季黎沒有說,備用方案是什麼,也沒有說她到底又會為了那個「退而求其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她只是說:別擔心,沒事的。

  就好像她合該這麼做一樣。

  因為她是窟盧塔族的另一位幸存者嗎?

  ……那樣的話,就更不行了啊。

  在富蘭克林愈發不耐的目光下,雷歐力渾身戰栗地低下頭去,雙手好像也脫力一般,往下落去。

  他捏碎了藏在左手、代表「傳送」的玻璃珠子。

  ——然後,狠狠給了富蘭克林一拳!

  「少瞧不起人了!我雷歐力·帕拉丁奈特,可是卡其托裡太共和國、尼給露地區、達尤小鎮、東街貧民窟裡,連續七年蟬聯『逃命top 1』的男人!」

  破碎的玻璃珠子砸在富蘭克林身上,咒印被觸發,瞬間將媒介相連的兩個人交換位置。

  可眼下,觸碰到媒介的那個人,是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與西索交換。

  一臉無辜的西索,迎上了小滴砸下的凸眼魚,感受到殺意,身體也就條件反射地反擊。

  而唯一早有准備的雷歐力,抓住了西索成為自己肉盾的時機,矮身繞開西索,向無數次計算之下、最好的第三個錨點的位置,飛奔而去。

  西索順利抗下凸眼魚的一擊。

  而下一秒,小滴反應過來,立刻收手去追雷歐力。

  超越極限的奔跑之下,呼吸進來的空氣好像都染上了火星子,順著管道,點燃五髒六腑,連心髒的跳動都成了一種火燒火燎的折磨。

  小滴躍起,瞄准了雷歐力的腦袋,並高高舉起凸眼魚。

  雷歐力根本沒有余力,回頭去觀察蜘蛛的動向,只能看到黃沙之上,一團陰影自高而落,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自己。

  可捏碎了「傳送」媒介的他,已經沒有逃跑的手段了。

  來不及思考,雷歐力努力伸長了右手,本能地、不顧一切地向前撲去——

  然後,用力捏碎了藏在掌心的「開關」。

  第三個錨點被激活,陣型結成,擁有「禁錮」力量的咒印陣,完美地覆蓋了整個戰局。

  【三。】

  金色與赤色的光線忽然亮起,以三個錨點為起始,迅速向外延伸、拓展,交織成天羅地網,束縛住範圍內所有非窟盧塔族的目標。

  除去季黎之外,無一人能動。

  高舉起凸眼魚的小滴,也被金紅纏繞的囚籠所束縛住,凝滯在半空中,連眼睛都不能眨動。

  凸眼魚離雷歐力的腦袋,只差那麼薄如紙張的一線距離。

  【二。】

  提前一步感知到咒印被觸發,季黎毫不猶豫,調動念力讓銀光暴漲,甩出兩條鎖鏈,同時席卷向雷歐力和庫洛洛·魯西魯。

  【一。】

  季黎啟動從李斯特(貪婪之島的GM)借用來的念能力,帶著同伴與獵物,轉瞬消失在原地。

  【零。】

  剩下的七名蜘蛛與伊爾迷,恢復了行動能力。

  意識到自己被調虎離山的飛坦和芬克斯,也很快放棄了柯特假扮的「季黎」,在聯絡不上庫洛洛·魯西魯之後,與俠客取得聯系,並迅速趕來。

  被蜘蛛虎視眈眈包圍的伊爾迷:……

  這下可是真的不在原定的工作範疇內了啊。要加錢的。還有額外的精神補償費。

  他苦惱地嘆了口氣,抽出念釘,認為季黎只是忙中出錯忘了自己,並為雇主糟糕的記性感到擔憂。

  卻在此時,揍敵客特制通訊器響了。

  在蜘蛛的眾目睽睽下,向來保持24小時在線的伊爾迷,依然很有商業服務精神地,接通了這通電話。

  他側耳聽了一會兒,視線忽然抬起,落到了金發碧眼的青年身上。

  「你是俠客吧。」確認了自己並不是被忘記,伊爾迷心情愉快地說,「我的雇主有話要轉達你。關於俘虜的事。」

  作者有話說:

  雷歐力的那句話,其實是二刷枯枯戮山的時候,他背著小傑和亞露嘉跑路的台詞。

  因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令人安心的雷歐力大哥哥嘛!

  *** ***


第34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七)

  「俘虜」這兩個字,在伊爾迷愉悅輕快的口吻下,聽起來愈發刺耳。

  像玫瑰根莖上的小刺,不至於弄得皮開肉綻,卻也明晃晃地梗在那裡,叫人不愉快。

  俠客的視線落在「正在通話中」的屏幕上,又看了看事不關己的伊爾迷,上前接過通訊器。

  他沒了笑容,向來盈滿陽光情緒的綠眼睛變得幽暗,讓那張原本活潑討喜的娃娃臉,也失了偽裝出來的溫度,露出冷酷而堅硬的底色。

  簡明扼要地自報了家門的同時,俠客按下免提。

  電話那端的聲音,立刻被放大到所有人都能聽個清清楚楚的地步,可那並不屬於「鎖鏈手」,而依然是飛坦的嗓音。

  以至於此刻正站在這裡的本人,聽到聲音後,下意識蹙起眉,又咂了咂舌,然後難掩煩躁地握緊了傘柄。

  季黎淡淡道:「雖然要繼續這麼鬥下去,也不是不行,不過,和你們不一樣,我對『殺人』這件事的興趣不大……所以我有個提議,要聽聽看嗎?」

  俠客還在斟酌的時候,芬克斯已經條件反射地嗤笑一聲,開起了嘲諷。

  「哈。打贏了就想跑?合著天底下的好事都等你攤上了,是吧?」他脫口而出,「你這家伙想得倒是挺美的!洗干淨脖子等死吧!」

  季黎語氣平靜:「我明白了。既然沒得談,那我就先去把幾個俘虜都殺了,再順便洗一洗脖子。回頭見。」

  她相當干脆地掛斷了電話。

  伴隨著公放的「嘟——嘟——」回聲,芬克斯瞬間成為了眾人視線的唯一焦點。

  不等他開口,俠客面無表情地衝其他人做了個手勢,然後迅速按下回撥鍵。

  而芬克斯,被富蘭克林捂嘴的同時,受了信長一記老拳,仿佛恨不得直接把他腦袋裡的海水都晃出來算了。

  季黎接通通訊的時候,只聽見了一聲含糊的悶喊。

  雖然通訊器不帶視頻功能,但她大概能想像出,應該是嘴欠的芬克斯又被同伴給正義制裁了。

  假裝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動靜,季黎繼續按照計劃推進。

  「要玩『尋寶游戲』嗎?」她問。

  寶物是窩金、派克諾妲、瑪奇和庫洛洛·魯西魯四人。

  季黎承諾自己不會殺死他們,也不會隨便砍掉一截手腳,或是挖下眼睛做紀念品。

  而她負責藏起「寶物」。

  「我不會提供任何線索,那四個人也會被設下限制,無法主動聯絡或靠近幻影旅團的成員。如果到時候,你們能找到他們的下落,並且有本事帶走他們的話,那就帶走吧。」

  俠客不由皺起眉。

  不是因為條件苛刻,而是因為,「鎖鏈手」的這些限制實在太過寬松,算不得刁難,甚至讓人不由心生疑竇。

  「除此之外呢?」他謹慎地追問,「你要什麼。」

  季黎笑了笑:「暫時休戰——在游戲結束之前,你們不許再追查關於我的任何情報。當然,這個是協議生效的前提。」

  她並沒有刻意強調,如果蜘蛛違背契約的話,自己會做什麼。

  因為即便她不說,「鎖鏈手」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和戰績,已經足以讓幻影旅團意識到,她是個需要慎重對待的敵手。

  經過內部激烈的爭吵與表決,最終,以旅團存續為重,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俠客代表蜘蛛接受了這個契約。

  又商榷了一些具體細節,在與「鎖鏈手」達成一致共識之後,俠客將通訊器交還給了伊爾迷。

  在旁邊耐心等了半天的伊爾迷,把通訊器覆到耳邊,剛想和雇主確認等下在哪裡會和,就聽到了無情的「嘟——嘟——」的系統音。

  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他按下回撥鍵,可這一次,通訊器甚至直接提醒他「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獨自一人的伊爾迷,在漫天黃沙的背景下,盯著漆黑的屏幕,陷入沉思。

  而再次減損一員的蜘蛛,已經邁出腳步,前往下一站。

  與伊爾迷拉開距離後,俠客重新解讀了「鎖鏈手」話中透露的情報。

  「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俠客很篤定。

  「她抓住了團長他們,卻不殺,而是等手裡擁有足夠的籌碼之後,主動要跟我們談判停戰。這很矛盾。我只能理解為,『鎖鏈手』的目的不是獵殺幻影旅團,而是其他的……比如刻意安排誘餌,引開我們的注意力。」

  「她不像是個被滅族之後的復仇者。按照我個人的想法,我甚至懷疑,她所謂的緋紅眼和窟盧塔族的身份,是不是同樣只是誤導我們的偽裝。」

  剛才強烈反對停戰,好不容易才被勉強說服的芬克斯,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她故意拖延時間,說不定就是已經捉襟見肘了呢?要我說,現在追上去,殺了那家伙,才是一次性解決的好辦法!」

  信長雙手攏在袖子裡,冷靜聽他說完之後,反問芬克斯一個問題。

  「那你有辦法,像剛才那樣,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把團長綁走嗎?還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以不重傷為前提,活捉窩金?或者一對二解決掉瑪奇和派克諾妲的聯手?」

  嘲弄地哼笑一聲,心情同樣糟糕的信長陰冷道。

  「你沒腦子,自己想找死,我不管。但你要是想害團長和窩金他們沒命……芬克斯,在那之前,我就先殺了你。」

  芬克斯的臉瞬間落下來。

  俠客趕緊衝過去,站在兩個人中間勸架。

  「好啦好啦!剛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們要是再爭下去,不用『鎖鏈手』或者別的什麼人從中作梗,我們光是自己內鬥就夠折騰的了!」

  「既然都認可了那個停戰契約,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找回團長他們,贏下這個『尋寶游戲』才對吧——等人齊了,再去十倍、百倍地從『鎖鏈手』身上報復回來,不就成了?」

  如今團長不在,必須肩負起情報分析和引導團員工作的俠客,覺得自己本來就快爆炸的腦袋,這下更痛了。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給這群不動腦的問題兒童當保姆啊團長!

  好說歹說,至少把一觸即發的氛圍給壓了下去,俠客深吸一口氣,認命地繼續開會。

  「她剛才說,『如果到時候,你們能找到他們的下落,並且有本事帶走他們的話,那就帶走吧』。說明她選擇的地點,應該不是能輕易出入的區域。」

  「我覺得從這方面著手,應該是個比較好的突破點。」

  以友客鑫為中心,從近到遠,俠客通過獵人網站的情報,初步羅列了一部分待探查的清單。

  當然,其他情報組織之類的渠道,他也會同步用自己的關系和方式,去尋找線索。

  考慮到預言詩的因素,俠客把重點放在了友客鑫往西的方向。

  至於團員,出於保險考慮,他還是建議大家以雙人組隊的模式行動,彼此好有個照應。

  唯一的問題在於,現在剩下九個人,總會有一個人會落單。

  俠客原本的分組思路,是把那個落單的人加到其中一組裡,變成三人協同。

  但不等他協商,西索就自顧自地起身,作勢離開。

  俠客想攔,可西索頭也不回,只用指尖夾著那張地址清單,輕飄飄地說,他對團隊合作的過家家游戲不感興趣,會用自己的方法來處理。

  俠客真的很想說,自己真的不是來當問題兒童的保姆的。

  但他終究還是把千言萬語咽了下去。

  恰好小滴舉手提問:「沒關系嗎?預言詩上說,『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蜘蛛依然不會停下腳步』。可是我們現在還有九個人呢。」

  去掉不合群的西索的話,倒是挺標准的八人。

  俠客凝視著西索獨自離開的背影,低下眼,若有所思。

  和庫洛洛·魯西魯的思路重合,他其實也有點懷疑西索的身份,但在沒有找到任何證據的現在,就這麼說出自己的猜測,只會引起內部更多的動蕩罷了。

  或許西索能自己主動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算了,隨他去吧。」俠客最後聳聳肩,狀似無奈地攤開手,「反正看上去,西索也是自願的……他很興奮,不是嗎?」

  俠客說得沒錯。

  背對著蜘蛛,踏上了相反方向的西索,雖然背影看不出任何區別,但那張藏匿在視覺死角的臉龐,已經由於過度興奮,導致面部肌肉微微的扭曲。

  他唇角揚起的弧度過盛,連帶著笑容也染上了陰影,變得猙獰。

  按下最後一個鍵,西索愉快地將短訊發出。

  漫天黃沙被狂風卷起,裹挾著,掩蓋了他的身影與去向。

  ………………

  …………

  ……

  季黎掛斷電話,早伊爾迷一步,將通訊器徹底關機。

  渾身緊繃一線的氣力,好像都隨著這通電話的塵埃落定而告罄,她背部往後靠著門板,慢慢地,向下滑落到地上。

  指尖脫力松開,通訊器砸落到腳邊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什麼大的聲響。

  季黎蜷起腿,雙手環住自己,將臉埋進膝蓋間,在制造出來的昏暗環境裡,不自覺地深呼吸。

  ——成功了。終於。剩下的就只是最後的收尾了。

  十指向外舒展開,又蜷縮回掌心,緊握成拳,平復好心跳與呼吸之後,她重新站起來,打開門。

  還沒等她抬眼,就看到了守在門外、臉色還依然慘白的雷歐力。

  他們現在是在友客鑫市區的一家酒店裡。

  在季黎第一次來到友客鑫的時候,她就用金·富力士的執照,在市區訂下了一個房間,並留下了李斯特「傳送」念能力的坐標。

  在作戰成功之後,季黎帶著庫洛洛·魯西魯和雷歐力,就直接瞬間傳送到了這裡。

  不過,庫洛洛·魯西魯當然早就被她丟進了「夢中的理想鄉」。

  季黎刻意使用酷拉皮卡的鎖鏈,只是為了讓蜘蛛更加確信自己「鎖鏈手」的身份。

  但她的鎖鏈,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酷拉皮卡,並沒有設下那樣嚴苛的制約,也就自然沒有對蜘蛛堪稱絕殺的效果。

  還是「夢中的理想鄉」作為關蜘蛛的籠子,要更加可靠一些。

  季黎向雷歐力伸出手,想要用大拇指的治愈之鏈替他愈合細小的傷口,卻被雷歐力拒絕。

  「……你,又要走了。是吧?」他說。

  季黎講電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避開雷歐力,他差不多聽了個囫圇,知道季黎和蜘蛛定下的停戰契約。

  ——為了保護酷拉皮卡。

  正是因為站在身邊,太清楚季黎真正的目的所在,也太清楚對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事到如今,雷歐力好像喪失了勸說的勇氣。

  在這種意志前,旁人都缺少輕易置喙的資格。

  見季黎點頭,雷歐力憋了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但又意識到,自己有必須想要傳達的事情。

  詞窮得抓耳撓腮,他急得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後索性放棄了思考,彎下腰,雙手用力握住季黎的肩膀,急切又嚴肅地看著季黎的眼睛。

  「你說過,我是酷拉皮卡的朋友,我很重要,所以我絕對不能硬撐,必須要在意自己的安全,對吧?」

  深吸一口氣,雷歐力臉漲得通紅,開始自暴自棄地大喊。

  「那麼現在你也是——你是我的朋友了,也是小傑和奇犽的朋友,是酷拉皮卡很在意的族人!你很重要!所以你絕對不能勉強自己,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明白沒有?!」

  被吼得耳朵一震一震的,季黎眨著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雷歐力,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以為自己嚇到人了,雷歐力趕緊松開,往後撤了一步,又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語無倫次,試圖再解釋一下。

  季黎卻忽然彎起眼睛笑。

  「沒事的。接下來,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最困難的部分,雷歐力已經幫了大忙了……果然雷歐力是最值得信任的大哥哥。」

  分明是小小個子的少女,體型偏瘦削,卻踮起腳尖,反過來拍了拍雷歐力的額發,像是在安慰。

  「謝謝,我很開心。瞬間感覺自己還可以再打五個庫洛洛了。」

  雷歐力面無表情地抓住那只手,幽幽道:「不了,一個都別再打了……你當雷歐力大哥哥的心髒是鋼做的嗎!就算是靠譜的成熟男性,人類的心髒還是很脆弱的!」

  季黎就狡黠地笑。

  她也是笑著同雷歐力道別,離開房間的。

  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重新緊閉的門,雷歐力現在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小傑當初,會說季黎的氣息像蒲公英一樣。

  因為蒲公英沒有根,永遠輕盈地隨著風去旅行,一程又一程。

  如果不伸出手去挽留的話,就總會有種,好像隨時都可能見不到的不安感。

  唯獨在這個時候,雷歐力開始稍微理解,奇犽當時堅持要給季黎注射肌肉麻醉劑的犯罪行為……

  雖然但是,最後還是讓人跑了啦!

  所以說,揍敵客放在安全屋的藥劑究竟是不是過期了啊!別是什麼淘汰下來的假冒偽劣產品吧!可惡!真想狠狠投訴!

  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雷歐力的思路越飄越遠,繼而憤怒掏出手機,想要跟奇犽探討一下揍敵客藥劑的質量問題。

  結果這一看,他才發現通訊器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機。

  之前由於情緒太過緊繃,雷歐力根本沒有留心自己的通訊器,這下趕緊手忙腳亂地開機。

  屏幕剛亮,代表未接來電的提醒就密密麻麻地跳出來。

  他都沒來得及點看通話記錄,新的一通來電顯示就迅速占據屏幕。

  來自奇犽。

  ………………

  …………

  ……

  離開酒店後,季黎徑直趕往位於郊外的廢棄游樂園。

  這裡是西索曾經與酷拉皮卡約定見面的地方。

  而如今,紅發的魔術師也同樣坐在被人遺忘的旋轉木馬上,向恭候多時的客人,露出艷麗多情的笑。

  ——裹挾著幾欲洶湧的殺意。

  作者有話說:

  剛看獵人考試的時候,誰敢信,雷歐力大哥哥還是個治愈系呢。

  但他沒有治愈我,只會和庫洛洛一起薅我的頭毛!!!

  腦袋空空的我:呆滯jp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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