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鬼舞?無慘被束縛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不能動彈,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可他卻絲毫不慌, 臉上甚至流露出了兩分厭煩。
仿佛一切在他眼裡只不過是一場鬧劇,很快就能結束。
珠世幾乎是拿自己的命在鉗制住他,只要能爭取時間, 哪怕是一分一秒, 她都會努力去做。
只希望大家快點, 再快點。
她感到……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突然,鬼舞?無慘眉頭一皺,又緩慢鬆開。
“是這樣啊,黑死牟也失敗了嗎……”他喃喃說道, 眼睛半眯, 停頓了一會兒,猛然發出一聲嗤笑。
“果然,都是群沒用的東西。”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悲傷, 就算死去的是他最強大的同伴, 自己這邊都沒剩下幾個人,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同伴這個詞,那些對他而言, 只是工具。
很快,連剩下那點工具也不需要了。
雖說上弦的鬼他不能完全掌控, 也不能通過血液操控他們的行動, 但微弱的感知還是存在, 他通過這個掌握著己方還剩下多少鬼員。
“你不可能得逞的。”
珠世也沒錯過他的話和表情, 她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綻放笑意,嘴唇因疼痛而顫抖:“看來……大家是成功了……”
“成功?”無慘反問一聲, 眉眼上挑,“你將殺掉那些東西當作成功嗎?”
“珠世,這麼多年,你一直沒有什麼長進呢,還是這麼天真。”
“閉嘴!”鬼舞?無慘的話刺痛了她的記憶,這個溫婉的女人終於忍不住流露出痛苦和懊悔,“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丈夫和孩子根本不會死……”
“這件事也要怪我嗎?”
無慘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所有人都將錯誤怪罪在他身上,明明最初是因為自己的貪婪才導致這一切的。
因為不想承擔這份痛苦,就把所有罪過轉移到他人,不是很可笑的事嗎?
珠世冷笑了起來,不想再與之爭辯,現在的優勢在他們這一邊,只要能繼續保持下去,再加上那個未知的少女,一定能……
“你是在想那個叫轟凍嬌的女孩嗎?”
望著女人震驚的面容,無慘笑了一下:“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或許,不,應該是確定,黑死牟也是死在那個女孩的劍下吧。
繼承了繼國緣一的劍法,目前唯一會使用日之呼吸的劍士,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她會有什麼長進嗎?
“所以說,不管是你們,還是黑死牟,都以為事情能瞞得住嗎?”
“真是可悲啊。”
鬼舞?無慘有著一張俊美的容貌,甚至有些孱弱,能夠輕易獲得他人的好感,當年的珠世,就是在這樣的面容下被欺騙,以為成為了鬼,
就可以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家人身邊。
就算是現在,這樣的狼狽之下,他依舊風姿不減,指著自己的耳朵,笑得曖昧:
“聽,我的糧食來了。”
上面傳來了什麼?
是腳步聲,大量人的腳步聲。
有大量的鬼殺隊隊員正趕來這兒!
珠世臉上出現了慌張,心中大喊。
[別過來!別過來!]
[會被吃的!會被當作食物吃的!]
普通隊員的到來並沒有任何意義,實力不濟,只會被當作養料,加快鬼舞?無慘實力的恢復。
不,這麼多人,或許會讓他的實力再上一個臺階!
別過來啊!
她的呼喊似乎沒有什麼用,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到這裡,停留在他們的上方,隱隱有著交談聲傳來。
珠世先前有多想讓人找到他們,現在就有多想讓他們回去。
“那麼,先解決掉你吧。”
不知不覺間,鬼舞?無慘竟然有了活動的能力。
他在瞬間破壞了珠世的身體,鬼的特殊性讓她沒法瞬間死去,可想要讓一個鬼消失,作為鬼之源頭的他有的是辦法。
“再見了。”他掐著珠世的頭,手指插進她的眼睛裡,試圖將體內的血傳到她的大腦裡,破壞她的細胞。
只是瞬間。
一把刀劍從頭而降,順著無慘的頭擦過,迫使他鬆開手,將珠世殘缺的身體丟到一邊,反手將身後的幾個隊員斬殺。
幾個隊員闖出來,用最快的速度把女人拽出來,放置在隊員們的後面,給她製造出了一堵人牆擋在前面,爭取更多的恢復時間。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剛剛那一刀只是為了把無慘和珠世隔開,營造急救的空間。
幾個身影將無慘徹底包圍起來,隔離開他和隊員。
按照先前的計畫,這些隊員迅速撤退,將戰場留給最強悍的幾個人。
在上方故意弄出聲響也是計畫的一部分,就是要讓下方的鬼以為,到來的皆是普通隊員。
雖然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一些傷亡,但他們已經將損失控制在了最小範圍內。
悲鳴嶼行冥、富岡義勇、灶門炭治郎,再加上轟凍嬌。
能趕來的最強戰力已經集結於此。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場面,還要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猗窩座最終是放棄了生的可能,自我消散,雖然富岡義勇的刀斷掉,好在他和炭治郎兩個人都沒出什麼事,平安活了下來。
不死川實彌負責把不死川玄彌和時透無一郎拖出去,留下沒什麼傷勢,體力也還算充足的悲鳴嶼和轟凍嬌,前去支援其他的隊員。
雖然剛剛清醒時有些疲倦,卻馬上又像灌了一整罐活力飲料一樣充滿元氣,除了微微的酸痛,幾乎感受到了什麼異樣。
坐在
原地稍微恢復了體力,她和悲鳴嶼就踏上了斬殺剩下鬼的道路。
根據傳訊鴉的指示,無限城中大部分鬼已經被消滅,唯一剩下的,應該只有鬼舞?無慘和兩位上弦。
其中新任的上弦之四,應當就是操控無限城的鬼,只有先把她除掉了,否則一直這樣,就算遇到了鬼舞?無慘,也會無端多出許多阻力。
只是傳訊鴉雖然發現了她的存在,然而空間實在變動得太快,之前傳過來的路線已經不知道變化了多少回,分辨不清。
根據地面上留下的鬼的氣息濃度,他們一路搜尋過去,卻首先發現了炭治郎他們。
四個人聚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對策,時間容不得他們拖延,大腦迅速旋轉,確定好了接下來的方向。
轟凍嬌眼睛一瞄,揮手,示意在他們上方飛旋的傳訊鴉下來。
然後,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烏鴉那兩顆小眼珠裡顯現出驚恐的神情,全身羽毛炸起來。
少女湊近,低聲說道:
“還要拜託你們多跑幾趟。”
幾隻傳訊鴉拿出自己畢生速度,幾乎飛斷了命,這才將所有的隊員通知到位。
時間緊急,只是粗糙吩咐幾句,能有這樣的效果已是萬幸。
再加上另一邊傳來的訊息,愈史郎先生正在努力尋找上弦之四鳴女的位置,戀柱和蛇柱也在趕來的路上,暫時不需要操心那邊的情況。
同伴,就是要用來相信的。
“來了四個嗎。”
活著的人比鬼舞?無慘預料中的要多得多,本以為那些上弦再不濟也能解決掉幾個,卻沒想到這麼沒用。
果然,除了他以外,其餘皆是廢物。
他臉上表現出來的神情太過直白,稍微想想就能猜出其中的含義,鬼舞?無慘是世界上最會偽裝的存在,但他的偽裝僅在自身認為有需要的前提下進行,當他判定為無用時,則會毫不掩飾展現出自己的惡意。
無聊,不屑,蔑視。
對敵人如此,對自己的屬下也是如此。
他的心裡只有自己,這才是鬼舞?無慘。
“好久不見。”他掃視了過去,停留在那唯一的女性身上,“你還真是沒什麼變化。”
短短幾個字,卻莫名透露出一種妒意。
他對這個女孩有興趣,卻不喜歡她。
幾百年前是,幾百年後依舊是。
脫離了歲月的束縛,她似乎並沒有付出什麼代價,無論是真的活了這麼久,還是穿越時空,她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這對這麼多年一直尋求著解決之法的鬼舞?無慘而言,無疑是一種刺激。
他沒有的,別人卻能輕易得到。
不過現在沒事了。男人這樣想著,就算沒有青色彼岸花,他也很快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轟凍嬌完全不理解他的這種情感,也不想理解,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維行事,和他說再多也只是白費口舌。
在場四位,哪一位和鬼舞?無慘沒有深深的糾葛?
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們遭遇的不幸,都是源于這個男人而起。
“你們的想法真是很可笑。”
他們不說,鬼舞?無慘反而有感而發,在這樣的情況下吐露了自己的一大堆心聲,將他最真實的想法暴露在眾人眼前。
人都是要死的,為什麼你們會這麼憤怒?
病死老死,和被他殺死有什麼區別?
人類之間的互相殘殺尚且都能理解,既然撿回了一條命,不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為何要一直針對於他?
所有人都憤怒了。
這種憤怒化為更高的戰役,朝著那個男人襲去。
決戰開始。
第七十二章
在場的四個人都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雖然他們的精力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了不少,但四個人相互彌補,一時間竟也和鬼舞?無慘鬥得旗鼓相當。
沒有食用大量人作為養料的鬼舞?無慘最初有些應接不暇, 但千年的生存經驗讓他很快反應了過來, 血鬼術發動, 以一身接招四個人的襲擊。
身為鬼之源的鬼舞?無慘, 真正全力起來,絕對不是那些普通的鬼能夠媲美,就連上弦的一位,也與他有些差距。
或許幾百年前他還需要別人的借力,但如今的他, 已經可以無視任何人的存在。
在他的心腹大患已經消失的時候。
在這幾百年間, 他用恐懼和死亡支配著其他鬼為他效命,但不能否認的是, 他的實力也在不斷精進,就連那些上弦也不知道, 他使出全力時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在悄無聲息隱藏著自己的真正力量。
雖然產屋敷耀哉用自己的死消耗了他的大量氣力,珠世也盡全力將他困在了這裡,給鬼殺隊的人爭取時間,可這也是反噬,他受傷的部分已經在這些時間裡恢復了大半,別不用提和珠世糾纏的時候,也從她那兒吸取了大量的精氣。
無論珠世怎樣逃脫, 她終究還是由他創造出來的。
只是還有她手下的那個小孩。
鬼舞?無慘輕蹙起眉,那個叫愈史郎的小鬼是個意外, 必須儘快解決掉。
雖然大部分鬼都已經沒了,但還剩下那麼一兩個有用的……
他的想法落空了。
變故發生, 這兒瞬間成為了一個空曠的戰場,一切消失,那些樓閣開始分崩離析,散落成一片片的碎渣。
“鳴女!!!”
另一邊,愈史郎控制著鳴女的大腦,這樣的精神操控對他而言是一種極大的負擔,但他忍住身體傳來的劇痛,用盡自己的全身氣力,讓鳴女陷入混亂之中,使得無限城一點點崩潰。
傳訊鴉傳遞來了他最想要的消息,珠世大人沒有事,被成功救了出來,鬼殺隊兌現了他們的承諾,那麼現在,就是他付出承諾的時候了。
他會用命在這兒守著,給他們創造更多勝利的因素。
“還不快走!這兒有我就行!”
他對著旁邊兩個柱大聲喊道,眼裡流出血淚,因疼痛牙齒將嘴唇咬出了血痕:“一定要贏啊。”
蛇柱和戀柱對視一眼,對著愈史郎點點頭,朝著無慘他們的方向奔去。
他們一定會勝利的。
無限城之外,一直守在那兒待命的煉獄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那層層的掩飾開始破碎,真相終於展露在眼前,他一揮手,早已準備好的隊員紛紛上前,做好最後的準備。
悲鳴嶼的身體發出哀嚎,他本就是以最大的力量發揮出最大的強度,再靈活的事物在靠近他之前就會被掃進,首當其衝沖在最前面,擋下最猛烈的攻擊。
富岡義勇和炭治郎都是水之呼吸的使用者,身法更偏向靈活,他們彌補著悲鳴嶼的不足,尋找各種漏洞,試圖擊潰他的一切。
而轟凍嬌,僅僅只是在一旁圍堵,靜觀。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日輪刀,僅僅只能依靠個性來進行攻擊,起到輔助的作用。
她的雙重個性混合著水之呼吸和炎之呼吸,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發生了變異,在現世的時候她還特地跟轟焦凍比試了一番,從而得出這個結論。
既能大開大合,又能精細進行掌控,對於這兩種個性而言,她已經鍛煉到一個等級的極致。
就連歐魯邁特也說,若是在抓捕過程中,少女必定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以最快的速度獲得最好的效果。
她將會成為出色的英雄。
可惜,這也是現世,這是大正時代。
在成為一個英雄之前,她已經有了獵鬼人的身份。
個性雖然強大,對鬼舞?無慘卻沒有什麼致命的用處,僅僅只能拖延住他的步伐,用冰凍斷他的軀體,但是他的身體生長速度奇快,有些時候為了追求更快的躲避,甚至會主動斷掉被少女凍住的那部分,又快速生長出新的。
唯有日輪刀能殺了他。
失去了日輪刀的少女,仿佛成為了一個累贅。
但她咬著牙,始終沒有放棄,用盡自己的所能給鬼舞?無慘製造麻煩。
兩隻手臂已經麻痹,個性的副作用提現出來,提醒著主人它的臨界點。
所有的個性都有弱點。
明面上來看,半冷半燃的個性使得使用者並不擅長近身作戰,一旦被體能強的人近了身,鉗制住雙手,便大大失去了反抗的可能性。
轟凍嬌用從小訓練的防身術彌補了這一點,後來日輪刀的使用更是將它變成了優勢,徹底完善了這一弱點。
只要她身體撐得住。
到底還是人類的身體,每一寸肌肉都存在著極限,更不用說使用個性和拿刀依靠的都是雙手,更是將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了兩個部位。
當兩樣一起使用的時候,帶給手臂的將會是雙重重壓。
凝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冰,精准地放置在鬼舞?無慘的行動處,同時在三個同伴經過的時候,將那些冰重新溶解掉,不阻礙他們的行動,周而復始,反復操作。
她漸漸感覺雙手在對她發出抗議,嘶吼著讓她停下。
怎麼可能停下?!
就算把命丟在這裡,也要將其斬殺!
在場的人懷揣著的都是同一個想法。
然而有些時候,命運往往與想像相互背離。
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天旋地轉,身體遭受到了重創,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濺染了周圍的地面。
她的左手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無力地垂在那裡。
這只胳膊已經廢了。
轟凍嬌掙扎著向四周看去,目光所及之處,她的同伴一一倒下,跌落在不同地方,他們的狀態看上去同樣不好,猩紅色的血從他們體內噴湧而出,空氣間瞬間充斥著一股濃厚的腥臭味。
然而這股腥臭味,對鬼舞?無慘而言,卻是享受,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
沒有什麼比強者的血液來的更加要讓人興奮了,相對於那些一捏就死的弱者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美味盛宴。
他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形式扭曲起來,瞬間超出了常人的標準,變得更加高大,體內還長出了許多尖刺,頭髮一點點褪去黑色,轉變為雪白,臉也出現了各種奇怪的花紋,看著極為恐怖。
他終於完成了最後的轉化,變成了無敵的存在。
即使沒有吞噬掉大量的人,
沒有人希望是這個結局。
灶門炭治郎有一隻眼已經看不清,剛才撞出去的一瞬間似乎刮到了什麼東西,刺到了那個脆弱的地方,疼得厲害。
溫熱的液體不斷從他的眼眶裡流出來,他捂著眼,身體顫抖著想要爬起。
一下,兩下。
他失敗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四肢軟得厲害,他艱難地翻了一個身,注視著頭頂,在這樣危機的情況下,竟然無端產生了一股困意。
這股困意來的莫名奇怪,卻又快速厲害,迫使他閉上眼睛。
手上的日輪刀有意識般顫慄,帶動他的手一起,一絲楮紅在刀身上出身,隱秘而無法察覺。
炭治郎看向遠處,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隱約看到戀柱和蛇柱的身影……
他被拉入了一個夢境。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行走在一個陌生的山林裡,秋葉飄落,寂靜安寧,他踩在掉落的紅楓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自己的家也坐落于這樣的山林之中,炭治郎忍不住想到。
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沿邊偶有清脆的鳥鳴,引導著他往上走去,他踩著鬆軟的紅葉,迎著這唯一的小道前行,撥開那層層的樹葉,一座小屋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再平常不過的房屋,比起他家都有些小,房屋有些破敗,頂端的稻草和瓦礫都有部分坍塌,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
沒有人還會在這樣的屋子裡居住。
可還是有人堅守在這裡。
灶門炭治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見過這個身影,在曾經的夢裡。
男人坐在這破敗的房屋前,手持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削著手中的木棍,將它表面的不平整盡數抹去,卻也沒削出一個具體的形狀,只是反反復複進行這樣的動作,仿佛外物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炭治郎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他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注視著這個男人的側臉。
他和上次夢中見到的不太一樣,長相倒沒什麼太大變化,只是對比起面對鬼舞?無慘的冷漠,身上的氣收斂了許多。
更加的沉默,更加的寡言。
炭治郎跟以這個男人為原型的人偶對過戰,親身體會過他有多麼恐怖。
他沒開口,炭治郎也沒出聲,靜靜地看著他把手裡的樹枝削成一個尖刺的形狀,然後再插入地面。
男人放下小刀,目光終於看向他,在他臉上流連了一會兒,逐漸下移,停留在他腰間的日輪刀。
眼神久久注視在上面,沒有離去。
炭治郎先是疑惑,繼而恍悟。
自己的這把刀確實是這個男人留下的遺物。
在緣一零式內部放置了幾百年的刀劍,重新經歷了打磨被新主所使用,在這一刻又與舊主相會。
他把日輪刀從身上解下來,遞到它曾經的主人手裡。
男人接過刀劍,摩挲著已然是全新的刀鞘,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懷念。
他開口,面色平淡,說出了一句讓炭治郎所不能理解的話。
“這是我替她鑄的刀。”
第七十三章
她?
炭治郎捕捉到這個字眼, 一怔。
無論是他,還是鍛刀人,都認為這把刀是男人留下來的遺物, 因為無論是從刀的鏽度還是使用過的痕跡, 都證明這把刀曾經陪伴舊主遊歷四方。
不是這樣, 又怎會被珍藏在人偶的體內。
炭治郎一個激靈,他突然想起,這把刀被發現時, 刀身上沒有銘刻任何的字眼,這對習慣在刀身上刻上字元的戰國武士而言,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除非,這把刀本就不屬於他。
“她說過,自己的刀運用起日之呼吸時總有幾分不習慣。”
少女最初接觸的水之呼吸和炎之呼吸刀法相似, 轉換起來沒有什麼難度,可日之呼吸的使用之法在細節處卻是截然相反, 刀柄在手掌間運轉時, 總會摩擦到虎口處, 給指間造成更大的負擔。
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 便自顧自地縮到一邊想辦法努力克服, 卻不想男人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他找到最初替他鑄刀的刀匠,請求他用一樣的材料, 鑄出一把適合日呼使用者的刀。
少女左手的靈活性也很強, 刀身鑄輕一些再加以訓練,雙刀流想來也可以做到。
只是可惜, 在這把刀沒有鑄好之前, 他就親手把少女送了回去。
這把刀從此就掛在了他的身側,偶爾也會拿出來使用, 直到有一次造成了不少的小缺口,這才重新送到鍛刀人那兒。
“請好好使用它吧。”
緣一看向身側的少年,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該回去了。”
眼睛睜開,炭治郎站起身,握緊手上的日輪刀,直指鬼舞?無慘的方向。
他的身體其實已經到了一個極限,卻有一股力量推使著他站起來,面對那最後的敵人。
從他昏迷到清醒,也只是短短過了幾瞬。
蛇柱和戀柱加入後,局勢開始進行轉變。
無數的烈火從轟凍嬌體內爆出,轉化成青藍色的烈焰,在這一刻她終於釋放了自己的全部,不再顧忌其他。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意識像是被聯繫在一起,就算所有人爆發了自己的力量,各種衝突之間也相互沒有影響,將所有的火力都對準處於中間的那個鬼。
炭治郎手下一轉,在全員都沒注意的情況下,斬擊出來的並不是大家所熟悉的兩種呼吸。
鬼舞?無慘怒目而睜。
“為什麼你會使用它?!”
戴著耳飾,使用日呼的少年,舉手投足的一瞬間,竟完美和當年的那個男人重合了起來。
他的目光轉向還在一旁的少女,這個世上唯一能使用日呼的應該只有她,是她將這些傳授給別人的嗎?!
這個女人,還真是跟繼國緣一一樣討厭!
自以為是救世主,認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的人嗎?!
無聊至極,他們的下場最後也只能一
樣!
無緣無故背鍋的轟凍嬌一怔,她是嘗試將這套呼吸之法傳授給其他人,只是大部分的人並不能做到,就算是幾個柱,也掌握不到要領所在。
而且因為種種原因,在之前的柱眾訓練中,她和炭治郎的訓練並不在一起,他並沒有正式練習日之呼吸。
他是從什麼地方學到的?
突然,有什麼聲響從遠處傳來。
是人快速接近的聲音。
眼前一花,一個身影從天而降,直接踢中了鬼舞?無慘的腦袋,把他踹出了數十米遠。
“禰豆子?!”
炭治郎手停了一頓,卻又很快反應過來。
雖然無限城已經崩塌,但他們仍處於一片陰影之下,沒有任何陽光照射進來。
可在不遠處,日初正在緩慢升起,光線照亮了漆黑的夜,把所有的陰暗都褪去,吸引人前往。
今日的陽光,出奇的好。
禰豆子剛剛正是從遠處趕來,奔跑在陽光之下,她的動作在其他人的眼裡看起來可能過於快速,可在鬼舞?無慘眼裡,陽光撒在女孩子身上的模樣,異常顯眼。
讓他的眼刺痛。
就算已經提前知曉,這一幕還是讓他憤恨不已。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愣神,讓禰豆子把他踢出了數米遠。
禰豆子呈現出半鬼化的狀態,口中的竹枷已經取下,卻還保留著理智。
“禰豆子!退後!”
炭治郎的聲音響起時,禰豆子下意識倒退了兩步,頭偏開,給炭治郎的呼吸讓開了一條道路。
兄妹倆的默契在此刻達到最高峰,在禰豆子成鬼不能講話的這段時候,炭治郎早就學會了用眼神和她交流,兩人在共同戰鬥時,往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領悟到對方的意思。
鬼舞?無慘在殺害灶門一家時,絕沒有想到今天的場景。
他只是重複著不知道多少次的行為,在聞到那一股熟悉的味道時,他就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站在那戶農家的門口前,一個背著孩童的女人開了門,許是將他當成了路過的旅人,雖然對他的穿著打扮有訝異,卻還是笑著請他進門歇息。
這個女孩,當時就站在她的身後。
他只是輕輕一揮,連力氣都沒出多少,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就化為了虛無,倒在了他的腳下。
有個少年模樣的男孩還想反抗,舉著斧頭沖過來,還沒有觸碰到他,就瞪大眼睛死去。
雖然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可這一家人並沒有任何習得呼吸之法的痕跡,在看到他們第一眼的瞬間,鬼舞?無慘就失去了興趣。
“別……走……”
那個滿是鮮血的女孩,剛才的一擊沒有擊中她的要害,還留下一口氣,卻還是努力地爬過來,抓住他的腳腕。
像小貓撓癢癢的力道,可指尖卻十分用力,陷入了他的皮膚。
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強大的體魄,可鬼舞?無慘外表的體質卻和常人無異。
女孩的指甲有些尖利,劃破了他的皮膚,一顆血珠滲出來,和少女的血混在一起。
她的呼吸變得極其微弱,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他只是看了最後一眼,把女孩踢到一邊,推開門離去。
當時的一時不在意,在命運的旋轉下一點點演變,終於演化成了如今這幅場景。
如果能回到過去,他一定會稍微停留一會兒,在這兩兄妹沒成長起來前徹底扼殺在搖籃裡。
不過現在也不晚。
只要能解決他們,把這個女孩留下,他或許也能做到跟正常人一樣。
行走在陽光下,這是多麼大的誘惑。
兩個人不行,三個人不行,那麼五個人,六個人嗎?
尤其是,當這所有人都以同歸於盡的精神拼死一搏,鬼舞?無慘又會拿什麼東西來對抗?
畢竟,鬼舞?無慘最惜的就是命。
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血,轟凍嬌一直在旁觀察著這一切,終於讓她找到了一絲機會。
她貼近禰豆子,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炭治郎先生!”
遺傳自父母的兩種個性,就如同他們那段本就不契合的婚姻一樣,雖然製造出了她這個完美的傑作,卻根本不相容。
兩種個性雖然能短時間同時釋放,卻無法長時間維持。
冰與火相碰會造成什麼樣的效果?
是會相互抵消,還是會產生更大的威力?
他們現在知道了。
只是與其共舞罷了。
幾位柱都沒有閃避,無論會遭受到怎樣的傷害,這樣就算是少女失手了,他們也能尋找機會繼續沖上去。
成敗在此一舉。
禰豆子沒有避開,她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擋在轟凍嬌的前面,為她遮擋最嚴重的波及。
周遭的所有經歷了強烈的擠壓,連地面都塌陷了一些,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形成了無數的武器。
這些砸到了他們身上,刮出了無數的傷口。
但這並不是他們的目的,遮擋鬼舞?無慘的視線,才是最主要的效果。
炭治郎將所有的力量積蓄在手中,發出最後的一擊。
終於,將那已經成為褚色的刀,插入了鬼舞?無慘的體內。
然而,在進入到一個深度,卻卡在了一個位置,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鬼舞?無慘不是人了,甚至已經脫離了鬼的境界,就算砍下他的頭,他也能迅速再生。
只有陽光,才能將他斬殺。
炭治郎緊緊握住刀鞘,試圖將自己和無慘連接在一起。
籠罩在他們頭上的陰影一點點退散,光線正在朝他們走來。
還差一點!
就差一點!
可是這個深度,根本不足以將他盯在原地。
即使有了禰豆子的遮擋,還是被砸出不小傷勢的少女從地上爬起來,幾步沖了上去。
她握住刀刃,尖利瞬間陷入手心,用力推了進去。
握住這把刀的時候,她一怔。
即便掌心傷口深刻入骨,痛意竟然比想像中要輕。
仿佛,它在保護她。
兩份日之呼吸相互疊加,終於成功拖住了他的步伐。
一秒,兩秒。
其實根本沒過多久,這卻是他們人生最漫長的一刻。
鬼舞?無慘掐住他們的脖子,試圖讓他倆鬆手。
幾乎喘不過氣,指甲陷進皮膚裡,轟凍嬌眼前發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鬼舞?無慘用了自己最後的勁兒,他們甚至能聽到脖子斷掉的聲音,也不知是現實還是錯覺。
他們終於等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