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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重生賈母榮華錄》作者:Fahrenheit【完結+番外】

☆、第58章


    王諮這回發動得略早,但家裡早已備好了產房、產婆以及一應物事,更有管事聽到消息便打發人出門去請榮府常用的老大夫。

    二兒媳婦在自己院中的產房裡生孩子,史令儀自能沉得住氣,就在外間坐鎮。沒過一會兒,得到消息的大兒媳婦水凝與小兒媳婦趙晴也帶著人匆匆趕了來。

    史令儀沖著向她請安的水凝微微點頭,“又得辛苦你一回,回頭讓政兒媳婦好好謝你。”

    這麼多年下來,婆媳相處甚歡,史令儀的要訣便是少插手兒子的內事,說話時也少擺長輩架子。當然前提是兒媳婦也是靈透人,懂得投桃報李,若是前世的那個……這麼待她怕是要蹬鼻子上臉了。

    水凝乃是郡王嫡長女,自有非凡的格局和見識,她聞言恭敬應道:“太太放心。”

    有長媳操持,偌大一個院子自然條不紊。

    史令儀滿意之餘,也關心了一下小兒媳婦,“你身子怎麼樣?這種時候可別逞強。”

    二嫂王諮的~呻~吟與產婆說話的聲音隱約傳入耳中,趙晴小臉微白,卻還故作鎮定道,“媳婦兒沒事。”

    史令儀拍拍趙晴的手背,“咱女人都得闖過這一關。”說著,她自己也笑了,“我生了赦兒之後,這才真心覺得我娘可真不容易,你不妨常請親家太太過來陪你說說話。”

    趙晴當然樂意親娘過來照看,只是自己的娘家並不風光,因此她嫁進門來便一直小心做人,不肯做那個特例,“媳婦兒真的沒事。”

    看出弟妹心事的水凝也笑道:“太太最疼媳婦了,弟妹不用不好意思。我們幾個懷胎坐月子的時候,娘家也是經常來人探望的。”

    趙晴這才知道婆婆沒說客套話,她一時也難掩喜色,專門起身謝過婆婆史令儀。

    話說,王諮這已是第四胎,她生孩子都“輕車熟路”了,從發動到順利生下孩子加一塊都不到一個時辰。

    王諮跟前深得信任的嬤嬤抱著粉嫩又嬌小的小姑娘上前,史令儀略看了一眼,便直接進了產房——她如何不知道做人?孩子什麼時候不能看?兒子不在兒媳婦身邊,她這個當婆婆的自然要盡心安撫幾句。

    史令儀要進產房,也沒人硬要阻攔。

    她看過兒媳婦的氣色,又問了幾句話,覺得王諮神志清醒且心情不壞,如今也只是疲憊無力,這才放心地離開。

    史令儀回到榮禧堂,換了衣裳就靠在榻上思量:寶玉今後該怎麼管教。

    原本重生回來,她還曾雄心勃勃地想要好好驗證一下自己的長進,可當她說服丈夫賈代善留在京城,沒過幾年便發現三子一女在丈夫親自教養之下,揚長避短自不必說,更是全部成才……

    史令儀也爽快地承認:貨比貨得扔,教養男孩她可真不在行。

    如今有情投意合,並相伴大半生的丈夫賈代善近在眼前,還有貼心兒女活潑孫兒,史令儀的心思都分成了好幾份,雖然還是略微多關心了寶玉一些,但無論如何都不復前世那般溺愛和護短了。

    想到這裡,史令儀不禁笑出聲來:好孩子她都照顧不過來,那不怎麼著調的……就隨他去吧。

    寶玉的爹娘,政兒和政兒媳婦教孩子也各有心得,珠兒和瑗兒不就很是出挑?

    她暫且瞧瞧:若是兒子兒媳對寶玉也束手無策,說不得她這個親祖母就要請動丈夫這座“大山”,死死壓住寶玉這個臭小子——不過是人生不得恣意盡歡,總比衣食無著又心灰意冷,無奈出家的前世強上太多了不是?

    就在這好一通左思右想之中,她越想越累,最後乾脆睡著了:可見她也沒把“寶玉寫了首不合時宜的詩還讓人告了”這件事兒真正放在心上。

    卻說賈代善回府,看了值守大丫頭的手勢,悄悄走進房裡,看媳婦睡得正香,促狹之心大起。他俯下~身子,用手指從媳婦額頭到嘴角,最後是摳到了鼻孔,害得史令儀連打幾個噴嚏。

    當然,史令儀揉揉惺忪睡眼,認出她丈夫之後,抬腿便是一腳……

    榮國公大腿“中腳”,他裝模作樣地按住傷處在原地轉圈兒,“青了!你怎麼這麼狠心!”

    史令儀道:“你怎麼不說折了。”

    賈代善笑道:“太假了。”話音都沒落,當胸又挨了一枕頭。他隨手一抓便接住了枕頭,旋即笑容更深,再把枕頭一丟,摟著媳婦柔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生什麼氣。”

    史令儀的真正心意瞞得過兒孫,卻瞞不過朝夕相處的丈夫。

    媳婦略略偏愛寶玉,在賈代善看來再尋常不過:這孩子長得忒像老子我,愛屋及烏又有什麼大不了?

    而賈代善又是個真正的豁達之人:他兒子孫子好幾個,哪能各個成才?寶玉年紀小又有些天真,今後好好調~教~一番也就是了,他們夫婦倆的長子賈赦在十二歲時也還時不時胡鬧呢。

    其實比起憂心寶玉,史令儀更關心她身在前線的長子,還有將來的孫女婿馮紫英。

    她乾脆拉著丈夫問起邊關戰事:大軍與北狄人已經打過幾場了。賈赦所在的新軍神策軍,正是由他爹賈代善等老傢伙和聖上一起挑選精兵組建而成的新軍,而這回也是他們練兵兼立功的好機會。

    話說,就連榮府的死對頭忠順王都沒有資格跑到樞密院,當著賈代善的面兒嘲笑他孫子缺心眼。別說他了,就算聖上也得禮遇重臣老臣不是?

    賈代善尚不滿六十,但他從太祖爺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從軍了,如今可是貨真價實的三朝元老。榮國公大家惹不起,可身在翰林院的賈政卻難得耳根清淨了,“罪魁禍首”當然不是他那些飽讀詩書的同僚們。

    本朝的翰林學士們個個愛惜聲譽,在大庭廣眾之下可做不出口出惡言、指桑駡槐之事。

    翰林院裡那些不入流的文書,以及伺候人的僕從們卻在受了指使收了銀錢之後,到處說些亂七八糟的風涼話:只是榮國公的小孫子這首詩再怎麼掰扯,連針砭時弊都算不上,反倒足夠說明這孩子不太靈光,今後怕也混不了官場。

    好歹也做官數年,賈政腦子夠用但依舊嘴皮子不成,罵不回去但是想辦法教訓一二沒什麼問題。

    此時,翰林院裡還有個人精林海呢,有神勇妹夫護身,賈政什麼事兒都沒有。

    其實,真正讓賈政鬱卒的還是讓榮府家風清正又人才濟濟的美名打了折扣,而且寶玉是他的嫡次子……他自己倒無所謂,卻對爹娘和兄弟們愧疚無比。

    今天下了衙回府的賈政,進了自家大門,就從管事口中得了爹娘吩咐,讓他直接看媳婦和小閨女去。

    王諮已經整整歇了一個下午:她這一胎本就順利,只是三十多歲懷胎生產,恢復起來自是比不得年輕那會兒。

    聽見房裡的動靜,王諮一睜眼,就見丈夫近在咫尺,晃著小閨女樂得好似剛吃了蜜。她也忍不住,笑道:“老爺回來了。”然後雙手往腰間一擺,比了個萬福的姿勢。

    賈政關切道:“身子如何?”

    王諮道:“好著呢。”

    看著媳婦精神不錯,賈政便問起瑣事——他也想借母親和嫂子的言行來推測她們的想法。

    王諮自然猜到了丈夫的心意,她也實話實說道:“太太和嫂子好似不甚在意。”

    賈政將小女兒放到媳婦身邊,鄭重道:“明年我必將外任。我是想著明年西北初定,不如正好向聖上請命到西北任職。”

    西北若能平定,其中准有他親哥哥賈赦的功勞,不過賈赦哪怕立下不世之功也不會坐鎮西北軍——他家這麼多年能穩若泰山,就是深諳避嫌之道。

    王諮道:“大伯收服,老爺安撫,也是樁佳話啦。”

    賈政道:“我想著寶玉就是養得太好了,自小咱們都太縱容他,順著他的心意,倒讓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咱們去西北,正好也讓他看看邊疆風情和民間疾苦,不怕他不長進!只是害得你,”他面有愧色,“也跟著我吃苦。”

    王諮笑道:“只要能跟著老爺,我哪有什麼可抱怨的。”這是真心話,能跟她丈夫在一起,吃苦也能甘之如飴。

    此言一出,兩口子四目相對,面上柔情流轉,而後夫妻相擁,王諮更是說了些寶玉軼事:比如自行收用了個通房,他常往來的那些公子們……有見識的並不算多。

    話說,寶玉挨打,王諮一聲沒吭,既沒勸阻事後也沒去安慰兒子,原因無他,她覺得丈夫打得太對了。賈珠和賈瑗都是王諮精心撫養長大,而寶玉這個孩子……王諮固然為小兒子的才華自豪,可又實在對他那副“恃才放曠的名士性情”欣賞不來。

    聽到這裡,賈政深深地覺得……他打得太輕了——這也難怪,他哥哥賈赦經常挨揍的時候距今頗為久遠,而他的長子賈珠完全不需要“留個教訓”,因此賈政才會手生,且掌握不好輕重……

    趴在榻上的寶玉可不知道他爹正醞釀著找機會再揍上他幾回,因為這次挨打,平素相熟的姐姐妹妹都親自過來探望。

    尤其是黛玉和湘雲相偕而來,體貼與關切可謂溢於言表。寶玉竟覺得挨上這一頓,也算值了。

    雖然聽寶玉房裡的丫頭們傳話說,寶玉疼得受不了,整夜都睡不著,更是藥比飯用得都多,可實際上,大舅舅賈赦在戰場上隨便受個傷都比他嚴重,卻鮮少肯用這般陣仗養傷。

    黛玉早有主意,只聽寶玉和湘雲說話,也不怎麼插言搭話。

    湘雲還是心直口快,眼見寶玉並無大礙,便勸道:“寶哥哥,以後可收斂些吧。”

    寶玉心裡已經知錯,可讓他就此改變絕不是湘雲一兩句話的事兒:再說他那首詩也是酒熱正酣之時,寫給在場的一個絕色妙人,名喚琪官的小旦,哪裡想到會讓人借題發揮到這般地步?

    只是他一向愛護女子,做不出橫眉立目之事,卻也稍微冷了臉,“知道了。”

    黛玉沉默不語,只是輕輕拉了下湘雲的袖子:寶玉如今只想讓人安撫,哪裡會聽什麼勸誡之言?

    湘雲見狀也頗感無趣,又略坐了會兒,問了問寶玉傷處,便與黛玉一起告辭。

    出了寶玉的院子,湘雲才問,“襲人姐姐呢?”

    黛玉道:“讓二舅母關起來了,只等發落。”

    湘雲大驚,“什麼?她怎麼啦!”

    黛玉輕歎了一聲,“原來她在二舅母跟前伺候的時候,可是穩重又規矩。”

    湘雲一怔,旋即先是面紅耳赤隨後小臉又白了下來——經黛玉提醒,她也猜得出襲人變化的原因。

    黛玉心道:如今寶玉只以為襲人家去,等真正發落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

    湘雲年紀小,甫一聽說此事還是有些回不過神。

    姐妹兩個正往回走,半路上正好見到琥珀迎面走來。史令儀跟前的大丫頭對兩位姑娘十分恭敬,請安後才道:“太太請兩位姑娘過去說話,”又補了一句,“舅太太和姑奶奶也在。”

    舅太太說的是史令儀的嫂子王彥,姑奶奶就是黛玉的母親賈敏了。湘雲與黛玉面面相覷,兩個小姑娘都莫名生出了些不祥的預感。

    事實也正是如此,榮禧堂裡端坐的三位誥命夫人的確喜悅不起來:太后有旨,史令儀和王彥得帶著黛玉和湘雲進宮說話了。

    說話當然是託辭,給皇子相親才是真正目的。

    要說五皇子前世沒登基倒也罷了,這輩子明知五皇子素有“青雲志”,還不躲著他走,那自家可真是“抄家都沒抄過癮”啊。

    史令儀心說:除了讓丈夫使力,她這回可是不得不請太子妃出手了。

    東宮之中,太子妃得到這消息可比史令儀還早。等太子歸來,她跟丈夫一商量,兩口子都覺得此事棘手:聖上當然不會讓榮國公跟一位皇子因為姻親關係而太過親密,但是……要是太后樂見其成,連聖上都得屈服啊。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腦袋疼,早睡了,換季我總是愛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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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第一更,補昨天的份兒,明早七八點鐘會有第二更,別看漏啦~~偶爾我也是挺勤奮的。


☆、第59章


    太后能養出聖上這樣的兒子,才智和手段由此可見一般。當年,先帝當太子那陣子,並不受太祖爺寵愛,而皇子們為奪嫡勾心鬥角乃至短兵相接,在如此慘烈的局面之下,先帝還能殺出重圍,最終坐上那張龍椅——太后與今上皆功不可沒。

    到了今上當太子的時候,弟弟們也有不臣之心,但比起先帝那會兒實在是小打小鬧……先帝與今上最大的矛盾在於父子倆的性情和處事手段可謂天壤之別。

    好在有當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從中調解化解,父子兩人終於在先帝末年恢復了融洽,還能彼此體諒。不過太后也並非事事明察秋毫,也不見得樣樣都能跟聖上一條心:比如對待宗室的態度。

    話說當年,聖上為何鐵了心,不惜出錢出人新建神策軍,全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不提各地守備軍以及邊關大軍,單是京郊受他自己控制的二十萬禁軍之中的將領已經有若干為宗室所收買或是籠絡。

    如今宗室大致分成四種:一心跟著聖上混的,中立派,牆頭草,以及打算“高築牆廣積糧”的那一批人。

    宗室起兵,因為不算改朝換代,所以還能美其名曰“清君側”;萬一兵敗被捉,也就是個圈禁的下場,都不用抵命。

    忠義王府就是挺好的實證:忠義王死了,他的兒子們,只有參與抵抗聖上大軍的幾人被貶為庶民並終身圈禁了,其餘的兒子也不過是削爵流放而已。

    聖上這些年越發憂心,因為宗室之中第四種的人數略多了點兒。

    而且太后的娘家也跟這第四種宗室有些往來,而太后年紀大了,對娘家的掌控和瞭解不如以前,還想在去世之前替娘家多謀些好處……於是在太后娘家、忠順王世子、五皇子與五皇子生母聯手施為之下,太后的確想給五皇子指一門上好的親事。

    倒不一定非得讓黛玉嫁給五皇子,但看如今之意,她的親事怕是要和太后娘家,或是忠順王這邊的宗室扯上些關係。

    看過太子妃送來的貼心“小抄”,史令儀感慨不已:前世黛玉父母雙亡,連書都沒看過幾本、還一心要給兒子迎娶商家女的二兒媳婦都能吞了她的嫁妝,還嫌棄她體弱小性並非良配;今生黛玉可是響噹噹的大家閨秀,有父親和外公護駕,婚事還是難以自主……

    宮裡的貴人本就是取中了黛玉的出身,史令儀越想越胸悶:她外孫女的容貌……更要命啊,就算是皇子們見多識廣,她也怕五皇子偷偷見過黛玉之後把持不住,非要求娶不可。

    史令儀怕的就是她帶著黛玉進宮,太后見過之後當場一錘定音……於是她捶了下丈夫的胸膛,問道,“咱們不如假託黛玉早和別家定了親?”

    賈代善痛快至極,“好啊。但是和誰?”

    史令儀唯一有把握,肯在這個時候“雪中送炭”的人家就是太子妃……的娘家了。可轉念一想,一邊是太后的親戚,一邊是兒媳婦的親戚,對聖上來說有什麼太大差別嘛。

    關鍵就是賈代善如今在軍中、武將中聲望太重,所以自家往哪邊偏得稍多了一點,就會惹來聖上不快,隨後沒準兒就是猜忌、忌憚,自家跟聖上又不是一個祖宗,可千萬別先嘗到聖上把預備對付西南兩位王爺、以及忠順王等宗室的殺招。

    與此同時,林府裡林海和賈敏夫妻倆,也在被窩裡商量對策。

    賈敏比她親娘更狠得下心,“不行就低嫁。只要孩子品行好就成。”

    林海試探著問了一句,“你那個內侄兒呢?”這個內侄兒說的正是寶玉。

    賈敏佯怒道:“合著我前一句白說了……”

    在賈敏心裡,寶玉年紀輕輕竟不能自持,讓個姿色平平的丫頭得了手……這也是娘家獨一份兒了。她都能感受到一向驕傲的二嫂究竟有多憤怒:因此寶玉挨打,二嫂破天荒地什麼都沒勸。

    不過,女兒不能高嫁實在是情勢所逼,可要真是低嫁,林海還捨不得。

    俗話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作為男人即使是癩蛤蟆,他總要嚮往一下天鵝,而且覺得這理所應當;可當他生了個天鵝女兒出來,那是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癩蛤蟆撲過來的。

    可惜賈璉和賈珠都已經迅速商定了婚事,不然他還能“勉為其難”一下。

    以前水凝和王諮的確是存著精挑細選的心思替兒子相看,可真到了要緊的時候,就看出榮府的底蘊了,這種時候總有適合的人家出現,正所謂“江湖救急”。

    譬如,賈璉的岳家姓衛,他將有個小舅子叫衛若蘭;而賈政與王諮夫婦給長子賈珠定下了翰林院同僚梅家的姑娘,而這家人的嫡長子將會迎娶賈珠的表妹薛寶琴。

    話說,到了進宮的日子,史令儀還算鎮定,帶著女兒賈敏和外孫女黛玉,與嫂子王彥侄孫女湘雲匯合,一起面見太后。

    因為太子妃有言在先,她會盡力勸阻太后,不會讓她老人家當場拍板。有了這句保證,史令儀頓時舒坦多了。

    好在,太后見到黛玉之後也沒什麼特別舉動,倒是頗為同情繈褓中便失去了父親的湘雲。

    從宮中平安返回,史令儀和王彥先後默契道出“嚇出一身汗”,“還真是險啊”,說完二人相視而笑。

    事後太子妃又偷偷傳了消息出來:太後話裡話外竟是覺得黛玉和湘雲容貌太好了……一聽這話,史令儀就覺得太后別是打算讓五皇子娶她娘家的姑娘吧。

    實際上,史令儀猜得挺准。

    話說,黛玉和湘雲“逃過一劫”沒多久,北疆大捷消息傳入京城:北疆大軍徹底擊垮了北狄人常年遊蕩在關外的精銳騎兵。

    而北疆大將軍正是借著這一場大勝和聖上做了親家——太后親自做主,將這位大將軍的嫡長女許給了五皇子,而這姑娘的外祖父正是太后的堂弟。

    消息一出,太子的臉色異常美妙:祖母這是怎麼了……

    一般來說,太子妃定是出身高貴,譬如費家一二品官員就有好幾個;其餘皇子的正妻多是四五品官的女兒,這是為了斷了皇子奪嫡之心:妻族不成,可不就少了一個絕大助力?

    破例當然是因為私心呀,太子妃不能這麼直白,“太后她老人家明白著呢。三弟四弟往軍中安插了多少人手,”當然,這些人手掛著兩位皇子的名頭,實際確有不少人是忠順王特地埋下的釘子,“五弟一副飽受欺負無人撐腰的模樣,可讓太后心疼壞了。”

    事實就是,三皇子與四皇子都以為自己和忠順王府已然結盟,可實際上忠順王府看上的是五皇子,從五皇子的婚事上……已經一覽無餘了。

    距離東宮其實不算太遠的榮國公里,賈代善也在跟媳婦交底,“聖上要壓一壓宗室,這位大將軍定會風光一陣子,咱家也得適當退讓一下。”

    史令儀聽得清楚,丈夫說的是“風光一陣”,“怎麼說?”

    賈代善道:“此人才華橫溢,卻有幾分得志便倡狂之意,聖上如今正好需要一把快刀……”

    史令儀也挺敢問,“聖上對咱家沒什麼補償嗎?”

    賈代善沉默片刻,才認真道:“你怎麼越來越摳了呢?”

    而賈政的院子裡,出了月子的王諮正發落著襲人,還命寶玉就在一邊聽著。

    聽說自己要被攆出去,襲人跪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寶玉,而寶玉面色蒼白,卻一言不發:從來都疼愛縱容他,溫婉又寬和的母親,竟然發了這麼大的火。

    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大度地”對主動勾引他兒子的婢妾有好臉色?王諮剛剛審問清楚,他兒子“那會兒”剛十三歲!太早行房可是會傷腎水的。

    王諮不會自降身價跟一個丫頭辯駁,她擺了擺手,嬤嬤進來就把泣不成聲的襲人夾了出去。

    而寶玉隔了良久,才輕聲道:“兒子說過,她要是走了,兒子就做和尚去。”言畢,竟淌下兩行淚來。

    本來已經知道小兒子傻,但萬沒想到他竟能這般傻!王諮深悔當年沒好好教養,終至這般田地:為了個通房,這樣不孝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王諮盯著寶玉道:“明年你父親要外任,正好離了京城,你便能體會一下青燈古佛、粗茶淡飯的滋味了。”

    之後,寶玉果然又讓他爹揍得好些天都沒能走出房門,得了王諮吩咐,賈珠和賈瑗也沒敢去探望他。

    如今正趕上那位北疆大將軍即將凱旋,賈代善也要做些準備,史令儀忙著給孫兒孫女準備聘禮嫁妝,再說小兒媳婦趙晴眼見著也要生了——她肚子大了點,又是頭胎恐怕比較艱難。

    總之整個榮府也確實沒什麼人把一個“富貴閒人”的心情太當回事。而寶玉因襲人離府而感傷不已,卻遠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千里之外的西北大營中,賈赦撫著額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馮紫英把仇都尉的兒子打了,落沒落下殘疾還不知道——仇都尉正是北疆大將軍的親家。

    就像是兩個大人物對拼,最開始總是要打發各自麾下的小弟上前比鬥一番。縱然榮府一直收斂低調,可架不住有人要把自家拖下水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真心覺得寶玉不那麼縱容他那些丫頭,那幾個姑娘的結局未必那麼慘……個個心比天高,不讓她們認清現實,這哪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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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準時奉上。


☆、第60章


    神策軍乃是由聖上親選並組建成軍,戰力如何尚不好說,但其在聖上心中地位甚至還在禁軍之上。

    神策軍不僅精兵多,年輕而有才華卻沒什麼背景的、以及亂七八糟牽扯的軍官也多,這種滿是新人的隊伍之中,為人處事當以公正為上,賈赦現為統軍之將,如何不懂這個道理?

    不過賈赦若是鐵了心包庇未來女婿,估計也沒人能說什麼,畢竟大家能看得出仇都尉的兒子頗有幾分沒事找事的意思。

    只是若不處置一下,這位仇都尉的寶貝兒子沒能戰死沙場的話,回到京城定會告上一狀,賈赦也有些頭疼:這會兒,仇公子正鼻青臉腫地哭求賈赦替他做主……

    而馮紫英也在場,對於仇公子這副不肯甘休的樣子,一言不發還送了一記白眼。

    賈赦忍無可忍:你好歹隨便賠個不是啊,非逼我處罰你?好麼,年紀輕輕倒愛面子,難道我閨女嫁給你之後,你也能硬扛著為了面子不認錯?!

    岳父大人越想越氣:老子辛辛苦苦養了閨女便宜了你小子,你還是個臭脾氣!我閨女翻臉時我這個當老子的還得挨上幾句呢。

    於是“軍法處置”之後,馮紫英呲牙咧嘴地勉強起身——掌刑的軍士心中有數,十軍棍下去,馮紫英背上青紫交加,紅腫一片,看著驚心,實際上一點筋骨都沒傷到。

    仇公子整張臉依舊腫得難見人,卻聽說馮紫英受罰後大喜過望,險些樂得過了頭而傷上加傷。

    賈赦先裝模作樣地探望了一回仇公子,安撫幾句之後便帶人直奔女婿的營帳。

    馮紫英正站著用飯,聽說岳父駕到,趕緊沖到營帳外恭敬迎接。賈赦從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小子倒是鎮定。”又關心道,“傷勢如何?”

    鎮定什麼呀?馮紫英在家也是爹疼娘愛的,但這可不是說他犯錯惹禍之後他爹不動手上腳啊。他從小到大,都沒斷了挨揍,於是抗揍水準和他的騎射功夫可就堪稱齊頭並進了……馮紫英摸不清岳父出完氣沒有,先賠笑道:“小傷而已,末將習慣了。”

    還裝!賈赦佯怒道:“你小子那聰明勁兒哪去了?跟他打架,好歹挨上幾下,他鼻青臉腫,你倒是全身上下乾乾淨淨,連個破皮都沒有,他再一哭,你還一副自得的模樣,我不打你打誰?”

    馮紫英連自稱都換了,還趕忙辯解道:“小婿如何不知道得掛上點彩,可是那姓仇的太弱了,小婿兩拳一腳下去他就趴在地上不動了,都不能還手,小婿想受傷也沒機會……”

    看著馮紫英這張俊臉,賈赦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繼續給他臉上開花的衝動,想了想才勉強平和道:“軍中與宗室王爺們有牽扯的也只有他一個,你讓他鬧騰就好。”

    神策軍上上下下都是聖上的人,焉能傾向于宗室王爺們?忠順王難得安插過來個把釘子,他結交年輕的校尉副將不成,便要挑事示弱博取同情。

    賈赦正要再教訓傻女婿幾句,心腹匆匆跑來稟報:大將軍有令,即刻整裝待命。

    話說西北和京北大關都做了萬全準備,結果北狄人還是選定在京北大舉攻來,西北只為牽制,可戰事一樣不少。再說西北還有數量不多的忠義王忠心舊將帶著些人手負隅頑抗,他們也耗損了神策軍不少精力。

    可話說回來,戰事多意味著戰功多,年輕人看到了出頭的機會,所以軍中士氣頗高,也比較齊心。

    賈赦聽說,抬腳就回了大帳,一條條命令有條不紊地發下。

    而馮紫英也披掛整齊,與同伴一起列隊待命。同僚還瞧瞧問他,“後背的傷勢如何?”馮紫英淡淡一笑,目光飄向戴頭盔都要呲牙咧嘴的仇公子,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迎戰的這群北狄騎兵並非精銳,而是借著北狄大軍襲擊京北大關的機會,前來西北劫掠一回的……正規軍。

    而賈赦這幾千人的目的乃是跟著大軍掩殺一陣,然後攻向忠義王的餘孽。

    最終戰事持續了將近一個月,忠義王舊將之中實力最強的那位也戰死之後,賈赦他們圓滿收了兵。而此時京北也有些吃緊,守備京中的禁軍分批調往北面大關,而賈赦則受命帶兵回京,短暫修整後便要繼續拱衛京師。

    卻說京中榮國府裡,史令儀聽說長子即將歸來,捂著胸口歡欣不已,“可算盼回來了。”

    賈代善靠在榻上,也笑道:“原本以為西南戰事再去也跟咱家沒什麼干係……這臭小子倒是好命。”

    賈赦都快四十了,兒子閨女眼見著就要成婚,在賈代善和史令儀夫婦眼中,長子依舊是在可靠之餘,還是挺有長進的餘地。不過自家只要不攙和進奪嫡,僅憑賈代善與賈赦父子兩代的功勞,就夠兒孫們連吃三四代了。

    對此,史令儀自然也心中有數,她如今更關心小兒子賈攸的前程,以及黛玉的婚事。

    而這兩件事,說穿了都要看賈代善如何安排自家的未來——由武轉文自是大勢所趨。但是從目前來看,榮府還不能乾脆又迅速地邁向文臣世家這條“光輝”大路。

    忠義王府“自立”不成,讓聖上鎮壓下去,可同時卻暴露了以忠順王為首的若干宗室們的心思和勢力。

    暫且不提西南那兩位藩王,單說忠順王門下故舊頗多,又曾提攜了不少良才,如今這些人至少也是中級將領,個中翹楚乾脆成為一方鎮守大將……聖上是個明白人,他見識到了冰山一角,又如何不知道用心防備這些本事大脾氣也不小的“好親戚”們?

    而榮府勢力不弱,靠著實打實的軍功和個人魅力而極有威望的賈代善一系,不僅跟忠順王不合,其親朋以及麾下諸將也和忠順王等宗室不睦,再加上賈代善忠誠又識時務,一直很讓聖上放心,因此只要忠順王府以及西南兩位藩王沒倒臺,榮府就沒法按照賈代善早先的計畫儘早“上岸”,由武轉文……可依照同樣的道理,忠順王他們尚在,榮府兒孫也會繼續受到重用。

    正好閑來無事,史令儀也想跟丈夫聊聊,討個主意,“玉兒之事老爺可有打算?”

    賈代善道:“正好明年開春,女婿要外任,避避風頭也好。”

    這些年,榮府也結交了若干文臣,只可惜地位不高聲名亦不顯。本想借著黛玉的親事,多少能和一流世家搭上些關係,還因為牽扯進了諸皇子的明爭暗鬥而不得不暫且擱置。

    實際上……賈代善倒也坦蕩,“咱們家這回調整,還是不如我意啊。”這就是承認此次轉換格局失敗了。

    史令儀道:“時機也不對。”

    此話有理,雖然忠順王府插手其中,讓榮府沒能滿意,但忠順王府以及幾位皇子這兒也沒成事……

    賈代善聞言笑道:“也是。咱們這些年太順風順水,遇些挫折也是好事。”

    史令儀聞言一個勁兒地點頭,心道:別讓孫兒們以為闖下什麼禍事都能有祖父扛下,才是大好事一件!

    夫婦倆的孫兒,賈璉和賈珠因為婚事已定,都在努力討好各自的大舅子小舅子,沒空闖禍;倒是寶玉挨打之後,有黛玉和湘雲時不時地安撫,恢復得很快,得空還出門去探望了下襲人,又給她留了不少銀錢。

    因為犯錯被逐出榮府,襲人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且在家中處境有些艱難。而得了寶玉的饋贈,好歹能嫁到不錯的人家做正頭娘子:這個時候也講究寧娶大家婢,再說她還有份豐厚的嫁妝,行情還是挺不錯的。

    不過襲人的父母哥哥看到寶玉親至,以及二人之間的情愫,反倒不那麼心急了。他們只覺得等寶玉說了親事,沒準兒襲人還能再回榮府呢。

    卻說寶玉見過襲人,在回府的路上竟巧遇蔣玉菡,寶玉正是想找人喝酒解憂的時候,而蔣玉菡又對這位溫柔多情的榮府少爺存了些別樣的心思,二人一拍即合便尋了個酒樓,坐下來剛喝了口茶,原本在隔壁雅間裡“以酒會友”的甄寶玉主動找上門來……

    回到榮府的寶玉難得神清氣爽,結果剛換下衣裳便被母親王諮叫到跟前說話。

    和忠順王世子的~禁~臠“交情不錯”……聽了寶玉身邊長隨暗中稟報,王諮只覺得這個兒子,越發有~浪~蕩才子的樣子了——她嫁入榮府,也少不得相夫教子,只是因為夫妻二人感情極好,單是“相夫”這一項就耗費了她大量的精力和心思,因此對兒女便頗有幾分放養的意思。

    長子賈珠和長女賈瑗同樣是放養,卻都成了才,可小兒子兩次三番行事都不盡如人意,王諮如今都有點無顏面見公婆與哥嫂了。

    話說,這一世的榮府跟軟柿子毫不沾邊,哪怕聖上跟前的大太監到來也要客客氣氣,就連賈政也只是嘴皮子不利索,得罪了他背後的手段也一樣不少。

    因此寶玉就算跟蔣玉菡不清不楚,忠順王府卻再也不會派個長史過來興師問罪了。

    但王諮卻不想再輕易放過這個寵壞了的兒子。她拉著寶玉直言兒子的錯謬之處,更是告訴兒子明年賈政外任,寶玉也要跟去。

    寶玉原本面上火燒一般,聽說要跟著父母離京大驚,旋即便十分猶豫:他不捨得與黛玉湘雲分離,卻又想飽覽邊疆風光。

    可惜寶玉無論心情意願如何,都再不能影響他父母的決定,而隆冬時節,賈赦終於返京,就在驛館準備梳洗,等候聖上召見之時,聖上倒派了公公過來傳了口諭:讓賈赦先回家與父母妻兒團聚。

    風塵僕僕的賈赦趕回家中,一路直奔榮禧堂,史令儀看著皮膚粗糙,鬍子拉碴,頭髮更是髒得打了綹兒的兒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賈赦行禮過後,抬頭便見到母親的神情,為搏母親一笑,故意道:“娘怎麼認不出兒子了?”

    史令儀招了招手,“上前來讓我仔細看看再說。”賈赦聞言,果然湊到母親身邊。史令儀把兒子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番,確信兒子真沒受什麼重傷,這才笑道,“我兒子哪有這麼醜。”

    賈代善輕咳一聲,也道:“回來就好,回去哄哄你媳婦閨女吧。別在我和你娘這兒熏人了。”

    賈赦這才笑嘻嘻地告退,而史令儀等兒子走出門,便向丈夫惱怒道,“我都聞半天了,你才說話!”

    賈赦美滋滋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好久沒洗澡身上的味道也是讓人一聞難忘,他拍拍兒子的肩膀,再摸摸女兒的腦袋,等兒女出門他猛地摟住媳婦水凝,“狠狠”地親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沐浴更衣。

    賈赦回京,賈政卻要帶著妻子與小兒子小女兒一起到西北赴任,而林海也做了刺史,可這個刺史臨近京北大關,要負責大軍糧草調運,從前線撤下的傷兵也要在這裡治療休養……可想而知,這個刺史又重要又棘手。

    史令儀聽說此事,在丈夫回家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忠順王弄出來的?”

    賈代善道:“可不是。咱們女婿……他竟也樂意。”言畢,長歎一聲,“如今還有人肯給我面子,好歹能保住女婿的小命,至於能不能搏得聖上眷顧,要看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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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那幾個成人痘,我覺得還是可以治療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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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新成立的神策軍果然不負聖上所望,初上陣便建立了功勳和威名,短短數月便基本平定了西北。

    剩餘個把忠義王餘孽已經躲到了山林之中,和占山為王的土匪已經沒什麼差別,無需興師動眾地大軍圍剿,新任刺史和駐兵統領只要別太無能,便足夠逐漸清理乾淨了,還能給自己和下屬們爭來一段漂亮的履歷。

    隨著神策軍逐漸返回京城,西北諸地也空出了太多的位子,榮府與史家撈到了兩個:賈政與史鼐都從京城調任西北做了刺史。

    而甄家經過多方運籌打點,也得了個不錯的官職——當然,這裡離不開薛家在銀錢上的鼎力支持。

    又到了挑選女史的時候,寶釵也出了宮,而西寧王次子也從西北安然歸來,這一對璧人的婚期便定在了年內。

    為了讓女兒嫁得風光一些,也為了給自家充充門面,寶釵的父親薛大老爺很是豪爽地灑了不少銀子,資助連襟甄應嘉、大舅子王子騰根本毫不猶豫。

    甄應嘉轉去西北任職,也穩穩升到了四品,作為一個有些家底卻又沒什麼大佬在後支撐的中年男子,已是混得不賴了。

    而王子騰則是結束外任,到京裡六部中刑部任職……成為賈代化的正經屬官。

    這二位在薛大老爺看來,自然前途可期。

    薛大老爺對姻親都如此捨得,對待親弟弟就更沒有二話了:若沒有這個考中了進士的二弟,以及身為榮國公侄女的二弟妹在,寶釵也不能以女史之位入選東宮,更不能給西寧王的次子做正妻。

    因此薛二老爺的兩個孩子,薛蝌寶琴兄妹,都與翰林結了親,薛大老爺更是大手筆,給侄子侄女備足了聘禮與嫁妝……

    寶釵此時已經回到家裡,在備嫁做繡活兒之餘,還幫著父親整理鋪面帳目和安排人手,甚至父女閒聊時,還在自家生意上說了些獨到的見解。

    進宮待過幾年,眼界見識自是不同啊。薛大老爺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神情十分溫柔,“好孩子。”

    寶釵雖沒讓太子看在眼中,卻也給自己掙出了份好前程,只是女兒越懂事,就越能襯出兒子……朽木不可雕。

    不過年內,兒子定會在女兒之前成親,雖然親家和顯貴毫不沾邊,但他親自選中的兒媳婦是個懂事的姑娘,兒子既然不成器,那就打好儘早教養孫子的主意了。

    至於他媳婦王氏給兒子安排的通房,也到了該打發的時候。王氏卻不太情願:那些丫頭也是由她精挑細選,又性子柔和……老爺怎麼還嫌礙事……

    殊不知薛大老爺一來為將來的媳婦兒做臉面,另外也是壓著兒子與兒媳婦早些生下孫兒的意思。最後,還是寶釵出面,徹底說服了母親。

    話說某家酒樓豪華的雅間之中,薛蟠忽然打了個噴嚏,還捂著口鼻道,“定是我家老子念叨我呢。”

    在座的有兩個寶玉,蔣玉菡與柳湘蓮,眾人聞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這群人純粹是湊巧偶遇,不然就算好脾氣的賈寶玉也不願與薛蟠經常往來。

    兩個寶玉見過數回,頗有惺惺相惜之意,他倆又都要在不久之後隨父母離京外任,因此這些日子便時常相聚吃酒取樂。二人又都認得蔣玉菡與柳湘蓮,四人倒是難得的脾氣相投,正言談甚歡之際,可惜薛蟠在樓下見到了表弟甄寶玉的隨從,便興沖沖地上來相認,甄寶玉亦不好回絕,只得在見禮後請薛蟠入座。

    相對而言,薛蟠好酒色愛聽曲得……實在是有些下作,言語間對蔣玉菡和柳湘蓮便存了~淫~邪之意。相較而言,兩個寶玉偶爾也吃酒~狎~妓,卻一定講究“你情我願”。

    於是這場酒宴雖不算是不歡而散,卻也冷場了好幾回。散席後,薛蟠更是覬覦柳湘蓮的容色,上前調戲反被“冷二郎”柳湘蓮暴揍一頓。

    賈寶玉見狀,當即就要上前勸阻,卻被甄寶玉伸手往雙肩上一按,輕聲道:“且讓他吃些苦頭。”

    賈寶玉遲疑片刻,也認同了好友所言。直到薛蟠倒在地上,哀嚎不止,而他的長隨也讓柳湘蓮打得幾乎爬不起來,甄寶玉和賈寶玉才上前拉開了柳湘蓮。

    賈寶玉拉著柳湘蓮勸他暫避風頭,而甄寶玉則囑咐薛蟠的長隨,把薛蟠挨打之事傳揚出去,好歹讓蔣玉菡心裡舒坦一些——畢竟他備受忠順王世子寵愛,薛家還是別為此輕易樹敵。

    鼻青臉腫的薛蟠回家,母親抱著兒子就是一陣痛哭,寶釵見狀也是心酸,不由滴下淚來。王氏邊哭邊叫著請人替兒子出氣。

    唯獨薛老爺找來兒子長隨問清始末,便斷了報復的念頭,決心關住兒子直到他成婚的那天。更是叫來女兒寶釵,仔細吩咐一通——誰的兒子誰知道,薛老爺生怕女兒出嫁後,兒子惹出事端不敢向他這個父親坦言,而是央求妹妹妹夫。

    這個兒子連他這個當爹的都厭煩不已,更別說隔了一層的女婿……薛老爺毫不懷疑女兒能搏得王府上下與女婿的愛重,卻擔心不管多少情分也能讓這個蠢兒子敗光了去。

    父親的心意,讓寶釵萬分感動。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她父親又道:“將來能幫襯你的侄子侄女最好,若是不成也別逞強,自己過得好,為父也就安心了。”

    寶釵又落了淚,和剛剛看到哥哥挨打,心頭驚怒以及不得不陪著母親哭上一場的那會兒完全不同,她這回乃是發自真心。

    卻說,薛蟠的母親王氏看見丈夫的冷臉,便知道無法替兒子出頭,無奈之下也不能如何,只得在回娘家時跟親妹妹訴苦。

    王夫人聽著也不知該怎麼安撫,她卻覺得牽扯到勢頭正盛的忠順王府上,這口氣怎麼著也只能硬咽下去。

    姐姐這一通抱怨,倒勾起甄應嘉之妻王夫人的另一番心事:兩個寶玉似乎頗為投契。榮府正經的嫡出姑娘自家娶不到,但表姑娘……卻是可以試上一試呀。

    王夫人這時候還不知道她丈夫乃是得了忠順王府的提攜才得以晉升……只是回到自家,就和丈夫甄應嘉商量起兒子甄寶玉的婚事。

    甄應嘉倒很是清醒,兒子頗有歪才,腦子也挺清楚,手段其實也說得過去,但林家自家還真攀不上,但是保齡侯史家那位沒了父親的姑娘還是配得上的,於是他話裡話外鼓勵妻子,跟那些太太們見面可以探探口風。

    王夫人“得令”,卻會錯了意,她以為丈夫也取中了林家姑娘,於是在應酬時,見到賈敏便不時誇讚黛玉,還順便去湘雲的祖母王彥那兒問了問史家的大姑娘……

    王夫人並不善於言辭,不管是奉承還是閒聊也沒什麼新鮮花樣,但她也沒刻意隱藏自己的真正心思。

    可是賈敏仍舊惱火不已:因為王夫人目的過於明確,她只詳細問了黛玉和湘雲兩個……別家姑娘都是幾句話帶過,仿佛生怕別人誤會似的。

    實際上,看中黛玉和湘雲的人家還真不少。對人精似的各府太太來說,榮府賈瑗和賈瑛姐妹當然是最為出眾,娶進來好處也最多,可這兩個十二三就都由榮國公親自定下了婚事……

    這回兒黛玉父親品秩還不太高,湘雲又沒父親,可以好好謀算一番,結果又讓甄府的人搶了先機!

    散了席,賈敏從匆匆趕回娘家,要跟母親好好吐個苦水。

    女兒差點就許給野心昭昭的皇子,此事就夠讓賈敏如鯁在喉,不舒服了半年多,這會兒又來了個不自量力的王夫人……尤其她還在舅母那兒聽說,甄應嘉的妻子也問起史家的姑娘,賈敏的臉色就更為“美妙”了。

    榮府這樣的人家,調動之類的消息早在明旨下達之前便有了準備。

    因此即將啟程去往西北,王諮帶人打點著行李,水凝也幫著打個下手,賈政則在向留在京城準備婚事的一雙兒女交代些要緊的事項,至於寶玉和還沒斷奶的小女兒就跟著父母一起離京了。

    而趙晴快生了,賈攸正在媳婦跟前當“賢夫”呢……

    在榮禧堂裡,賈敏先跟母親念叨了遍二哥和小弟兩家的動靜,之後端起茶盞“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史令儀笑問,“你也能吃癟啊?”

    賈敏也知道自己這算是遷怒,黛玉逃得一劫不必嫁給皇子,可賈敏這個當娘的確是心驚肉跳了好些天,而且跟著丈夫去北方也是場豪賭,她深感不安。雖然在外人面前她仍能平靜鎮定,可當著母親她就不必再強顏歡笑了。

    女兒趴在自己腿上,史令儀揉了揉女兒的小臉和頭髮,笑道,“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跟個小女孩兒似的撒嬌。”

    這話說的,賈敏自覺年紀再大,她也是爹娘的女兒,“娘親在外祖母跟前也不見得像是許多孩子的祖母呀。”

    前世,韓夫人接連遭遇喪夫喪子喪孫之痛,這才撒手人寰,而今哥哥身子康健,大侄兒雖然去了,但其餘兩個侄子也很爭氣,因此韓夫人年過八十,也仍舊硬朗精神也相當不錯。

    史令儀隔三差五地就去娘親跟前盡孝,同時也享受一下母親對她這個小女兒特有的疼愛。

    史令儀聞言,也笑道:“你是奉承還是調侃?”

    賈敏哼了一聲。

    史令儀這才又道:“放心,有你爹在呢。”

    賈敏要的就是這句話:父親派下能人守衛,他們便安全無虞了。

    其實書房裡,賈代善與林海翁婿倆便正在密談。

    賈代善將一本薄薄的冊子交給林海,還贊許女婿道:“時機選得不錯。”

    林海雙手接過,只看了幾眼便肅容認真行了大禮,“小婿多謝岳父……”

    他話說到一半就讓賈代善打斷了,“客套什麼。”

    去北面那是非之地任刺史雖不算是林海主動請纓,但也相距不遠了。聖上在屬意的人選中,林海卻是最先表明心意的,那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這八個字看似平平無奇,卻令聖上十分欣喜:拿了朕的銀錢喂飽自己,然後反過來琢磨朕的位子……的王八蛋實在太多了。

    說來話長,收復西北的神策軍全掌握在聖上手中,軍中將領縱然不是聖上親自賞識並提拔的親信,至少像賈赦一般,出自榮府這樣鐵杆“帝~黨”人家。

    可是守衛京北的大軍就相當複雜了。因為先帝在位十餘年害怕北疆有變,便沒怎麼調動,大小問題年年累積,到了聖上這兒便已經極為棘手。

    乾脆地除掉了忠義王,聖上都不信西南兩位藩王能毫無所動——他們在極力擴軍準備“進可清君側,退可保封地”之餘,定會安排些人手在京城以及北疆生事……

    因此負責調配北疆大軍糧草,且還有牽制調解之責的當地刺史,必須交給聖上自己信得過,還得有頭腦有手段,並且和北疆大軍之中若干派系之一有些聯繫……長袖善舞還又能殺伐果斷的能人。

    此事聖上自己就琢磨了幾天,又叫來太子說話,父子倆齊齊選中了林海,而林海也十分上道,聖上剛透了點口風,他便聞弦歌而知雅意,領旨後更是粗略地說了些自己的見解。

    女婿要去北面任職,賈代善當天就知道了這條消息,隨後自然也當仁不讓,搶下了西北兩個刺史——林海此行連聖上都不能擔保他能平安歸來,因此給榮府些甜頭也是情理之中。

    有得有失的賈代善回府,見女婿已經想得透徹,便將自己在北疆經營了多年的勢力和人手向女婿交了底。這便是剛剛林海動容的緣由。

    有岳父的鼎力支持,林海深信自保無虞,回府也跟妻子賈敏和盤托出了。

    就像賈代善發覺妻子史令儀對大局也有些獨到的見解,便自然而然地告訴媳婦更多~內~幕;林海亦是如此,知道妻子賈敏見識不凡,能說的也就全老實交代了……

    賈敏聽了,暗中松了一口氣,之後又問,“聖上要再往北面送個皇子過去……執掌大局嗎?”

    林海道:“遲早。只是將大局交給年輕皇子,聖上可不放心。”

    賈敏輕歎道:“但願皇子堅定一些吧。”二皇子便是前車之鑒啊,讓“自家親戚”坑了,回京來也就一蹶不振,用自己的前程成全了“自家親戚”的功勞和好名聲。

    卻說東宮之中,太子也在跟太子妃蓋著一床被子……聊天。

    太子推薦林海也有私心,一來林海的本事夠,二來以他的出身不會輕易倒向忠順王府為首的宗室王爺們,更不會偏向他那些腦子不太靈光的弟弟——對於林海這樣的能人,即使身為皇子也難威脅、利誘得了。

    不過三、四皇子兩位借著宗室們的輔助,將各自的勢力經營得有聲有色也是事實,太子便皺眉道:“皇叔們對三弟四弟也太好了!我都嫉妒了。”

    太子妃笑著勸道:“去了北疆再回來,可就難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大約四萬字完結。

    林海去北方就是逼著忠順王造反去噠~~


☆、第62章


    太子與三皇子四皇子的不合,要從皇后還當太子妃那會兒,她娘家失勢開始。

    而皇后的娘家當年可是跟幾位宗室鬧得很僵,偏偏先帝一味求穩,對待宗室比較懦弱,又因為不太通兵事,讓那些王爺們鑽了不少漏洞。

    宗室強而皇權弱,先帝為了平復宗室們的怒氣,無奈之下不得不把兒媳婦的娘家削了個七零八落——其實,這也是文臣的悲哀。只要不掌兵,“上面”想收拾你全家,真是幾個命令再加上一隊人馬,你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先帝此舉,當時的太子如今的聖上什麼話都沒說,悶頭強自咽下這口惡氣,可顯而易見,他忍得異常苦澀和艱難。

    而太子妃娘家一夜之間倒了台,太子的幾位側室心中暗喜:誰不知道沒了娘家支持,太子妃的位子可就不太穩當了?太子妃與太子的嫡長子還不到十歲,能不能活到成年還兩說呢!

    不得不說,側室們的出身影響了她們的眼界,而她們的態度又直接影響到了她們的兒子……恰巧當時太子與太子妃夫婦都是灰頭土臉,都無心教導庶出的孩子。

    三皇子與四皇子從那時起便對他們的大哥不太恭敬。至於二皇子,他畢竟有個頗有城府的親娘,而且他跟他大哥純是性格上合不來:兩隻驕傲的小公孔雀的確很難在一個地方和平相處。

    兒子們的小齟齬,聖上一直看在眼裡。

    雖然他自己和弟弟們合不來,卻不想兒子跟他一樣鬧得個“孤家寡人”。因此他開始也沒怎麼插手,乾脆由著兒子們自行磨合相處,但老三老四對長兄不敬,在他們沒深切反省之前,別想他這個爹再委以重任了。

    因此,西北大戰爆發時,只有二皇子得以奔赴前線,結果這傻孩子也讓自家“親戚”給坑慘了。

    話說忠順王在西北立下大功,聖上暫時拿不住他家的把柄,也就不能如何。

    可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他們坑了二皇子,之後用計拿下忠義王,再加上西南兩位藩王也和忠順王府經常往來,北疆大軍幾位將軍更是他家門人……

    忠順王府的意思稍微歸納一下,就是:我們大面上跟著聖上你混,但你對我不好,我也能讓你很不痛快。

    可惜這種展示實力和脾氣的方式,算是把聖上徹底得罪了。

    聖上可不是先帝,當太子的時候謙和收斂,那是因為還有親老子壓著。再說,讓太子的岳父一家黯然離開京城,遠離中樞的也是親老子。太子能毫不猶豫地砍死桀驁的親戚,但卻不能違抗他親爹的旨意。

    好不容易輪到他坐上那把椅子,宗室呲牙亮個刀子怎能把他嚇住?聖上心裡的怒氣都攢了好幾十年,如何能善了?看看他那些弟弟們吧,除了恭王早早“投誠”之外,其餘幾位雖然得了王爵,卻幾乎都銷聲匿跡了。

    話說聖上登基沒幾年,他又好裝個深沉,看見他收拾弟弟們,宗室們紛紛憶起他當太子那會兒的慫樣,便想按照對付先帝法子逼他屈服呢。

    結果西北一場大戰,昔日如日中天的忠義王落了個家破人亡……大家這會兒算是知道了這位聖上不太好惹,但是難免心存僥倖。

    比如三皇子與四皇子平素心懷大志,又有各自生母在後擊鼓助威,二人都想著壯大自己,然後取代親大哥,最次也要像恭王,或者西南那兩位王爺一樣……

    宗室們一瞧,好機會來了!兩位皇子不是想出頭、上進嗎?咱們一起來扶你們一把。

    卻說,太子婚後越發沉穩平和,深為聖上所喜,可老三老四兩個卻不知吸取他們二哥的教訓,又和宗室們攪到一起……聖上因此一個下午都沒說上一句話。

    宗室王爺們肯幫著三皇子與四皇子搞倒太子,不就是想借著皇子奪嫡之爭來牽制、削弱皇權嗎?

    於是這回派往北疆攢功勳、見世面的就換成了五皇子,而非三、四兩位皇子。

    決定老五離京之時,太子就在聖上身邊,而這個結果也不出乎太子所料。這些年,有他心愛又信任的“軍師”媳婦在,太子于人情世故委實長進了太多。

    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太子在只有夫妻倆相對……比如他倆都蜷在被窩裡的時候,才會感慨頗多,“要是我們哥幾個能像你兄妹一樣親密和睦就好了。”

    這話還真是只能在夫妻相處的時候過過嘴癮。

    太子妃又暗中想道:娘家幾個哥哥和我可是一個娘生的……再說了,您就算是有同母弟,能不能同心同德都還兩說。為了大位,罔顧倫常、不孝不悌的先例在史書裡可比比皆是呀。

    只是太子妃還沒想到怎麼安撫丈夫,太子又開口自嘲道:“有得必有失。”頓了頓,又笑道,“老五謹慎,至少不會胡來。”

    太子妃聞言,又及時提醒了一句,“五皇子可是才智雙全。”不止如此,他還和幾位王爺牽扯得不深,行事間頗有幾分借力打力的模樣。

    太子妃費氏可是在史令儀進宮時,隱晦地問過前世誰笑到了最後,史令儀的回答是:手指全都伸開,在密友眼前微微晃了晃。

    自此以後,太子妃沒少細細琢磨五皇子母子的言行,越琢磨越覺得這母子兩個頗有城府且行事極有章法。

    “巧了,”太子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畢竟兄弟幾個都是聖上的親兒子,而聖上的心思也不是全無章法可循:他有生之年一定要除掉宗室這塊心病,如果他完不成,那就交到繼任的兒子身上。

    因此,身為皇子,但凡清醒一點,對待這些自命不凡又桀驁不馴的宗室,要麼離他們遠一點,要麼就是乾脆利用他們為己謀利。

    老三老四卻是反被宗室王爺們利用……一下子就襯托出一向若即若離的五皇子高明所在了。

    太子妃略微思量了下,忽然探身湊在丈夫耳邊,輕聲問道,“用不用……”費家的勢力多在京城和江南,但在北疆也還有個當了多年刺史的族人,給五皇子找些麻煩出來也是手到擒來之事。

    媳婦如此貼心,太子心頭舒暢,還笑道:“讓他通曉庶務可不是壞事。”

    新到一地,趁著山高皇帝遠,為了樹立威信更為了做出些名堂,五皇子定要攬權並拉攏人,可話說回來,多做必然多錯,而且五皇子還很年輕,他第一次領差事,就要在極其複雜又棘手的北疆待上幾年……

    太子只等靜觀五弟笑話呢。

    太子妃遲疑片刻,便看出丈夫心中所想,忽然福至心靈,更是驚訝道,“難道……是你的主意?”

    太子脖子一揚,故意做出副傲然的模樣,“還不快誇本宮英明!”

    太子妃一怔,旋即憤恨不已,雙手毫不留情,把太子的頭髮揉成了一團亂麻,才氣呼呼道,“白替你擔心了!”

    “手下留毛!”太子護著腦袋,還一個勁兒地哀嚎,“哎呀,禿了!禿了!”

    一番打鬧過後,夫妻倆都出了層薄汗,二人均是雙頰微紅,四目相對之下更覺甜蜜。

    太子事後心滿意足地摟著媳婦,這才完全透了底,“父皇本想再讓二弟走上一趟,我推薦了五弟。父皇大笑之後……准了。”

    太子妃沉默良久,才道:“你這一招可真是……意味深長。”你忽然變得胸有丘壑了,可我怎麼覺得有些怪異呢?

    太子笑而不語,低頭就在媳婦臉上親了一口。

    與此同時,與東宮距離並不太遠的榮國府正房,榮禧堂的臥房之中,賈代善與史令儀兩口子也躺在被窩裡談天說地……話題左轉右轉都沒離開太子。

    話說,妻子史令儀和太子妃頗為投緣,賈代善也是樂見其成,他再冷眼觀察了一陣子,發覺聖上其餘幾位皇子都難成大器,唯有太子越發沉穩有度——太子跟他爹一樣,對於宗室和外敵的逼迫,態度完全一致,那就是不肯妥協,不惜一戰。

    這對至尊父子的果決和血性,也確實很投賈代善的脾氣。

    因此賈代善取中太子也是順理成章,雖然礙於自家乃是帝王親信不便靠向太子,但偶爾給些建議卻不在話下:在邊關和兵事上的真知灼見,讓太子獲益匪淺。

    丈夫話裡話外都是對太子的贊許,史令儀也頗為自得:這可是她密友的好本事!

    前世太子經歷了喪母喪妻之痛……尤其是太子妃自己並不知道,她病倒之時腹中正懷著孩子……她香消玉殞,對太子而言,便是一屍兩命。

    以史令儀看來,太子妃去世後,太子已經半瘋了,再加上弟弟們步步緊逼和父皇的猜忌防備,太子越發陰沉狠毒——這樣的人執掌天下,恐怕百姓之福。

    而這一世,太子與太子妃有兩個嫡子,依照禮法,縱然太子得咎,兩個嫡子繼承大統的資格也在他們庶出叔叔之上。而且,太子的性情也與前世大相徑庭,對外寬和且風趣,對內比如媳婦家人……據太子妃親口所說,太子在沒外人時很是放得開,說話有趣也挺沒遮攔。

    史令儀也只能把這些歸因於“密友大才”了。

    賈代善卻不知道媳婦正洋洋得意,忽然幽幽道:“神策軍在西北時,打掉了北狄人幾支主力,如今北面雖然與北狄精銳交鋒,但有邊關為依仗,戰事並不會太艱難。”

    史令儀道:“若無必勝把握,聖上不會這會兒把五皇子派過去。”

    “雖然必勝,卻很棘手。北面‘山頭’極多,”賈代善頓了頓,又道,“不過再紛繁麻煩,卻不會有什麼危險,聖上正好騰出手來,整治一番江南。”

    “北面平定,還有西南呢。”史令儀也頗有大局觀,“西南那二位依仗天時地利,就能和聖上周旋好幾年呢。”哪像西北,從事發到鎮壓一共還不到兩年。這個道理很淺顯:戰事拖得越久,對財政的負擔也就越大。

    “江南乃是賦稅重地,聖上定會派人大展手腳。”賈代善悵然道,“咱們女婿的好友似乎手底下不太乾淨。既然五皇子去了北疆,那麼江南這邊八成是由二皇子總攬了。二皇子若是吸取教訓,到了江南只會仔細辦差……六親不認。”

    雖然京裡高門世家中人都知道二皇子乃是中計被俘,但明面上的說法卻是他水土不服,到了西北便大病不起……經過醫治休養,雖有起色,卻再難帶兵出陣,只得回返京城。

    史令儀這回可是真的震驚了,“能牽連到咱們女婿?”

    “女婿家底在那兒,他如何會看重錢財?他只說是往來應酬之際,偶爾送了些口信過去。”

    史令儀道:“難怪。”

    賈代善笑道:“他也未免太謹慎了。”二皇子去江南,就算真的鐵面無私,也不會針對他爹的重臣。“在信箋裡提及幾位皇子罷了……不過他願意去是非之地練練本事,志向倒是不小。”

    前世,沒有丈夫的親自教導,史令儀兒子孫子全加在一起,都比不過女婿林海一個人。這一世嘛,孩子們也都成了才,只不過比得上林海的也只有女兒賈敏和小兒子賈攸了。

    思及此處,史令儀便道:“咱們四個孩子,心眼兒可都長在小的那兩個身上了。”

    這句話還真就說到了賈代善的心坎兒上,當著媳婦,他也沒什麼避諱,“攸兒比他侄子都大不了幾歲……”

    話說,如果賈政不是榮國公的嫡次子,他官路怎能這般平順?

    史令儀再偏心也得承認:次子政兒真不是什麼當官的料,將來能做到六部侍郎大約便是極限了。這樣的天賦賈代善也看在眼裡,他並不會盲目地將自家全部的政治本錢傾注在次子身上。

    實際上,甯榮兩府加在一起,還是在兵事上更有底氣,至少提拔、安排個二品將軍都不太費事。

    至於文官這邊兒……就算綁上北靜王和史騫,傾力而為也就是能把賈政送到六部尚書這個位置上,還不能是吏部戶部這樣的熱衙門。

    相較于賈政的資質平平,林海可就顯得妖孽過了,這也是賈代善看重女婿的原因:只要榮府在後面稍微托上一下,林海平步青雲都不會出人意料。

    而林海又比賈攸年長十幾歲,若是林海將來能步入內閣,這份恩惠定能回報在賈攸這個小舅子身上。

    榮府只要不攪合到奪嫡之中,最少能保住五代富貴了。

    聽著丈夫娓娓道來,史令儀心道:家族鼎盛靠的是出色的子孫和人脈……像前世兒子兒媳婦似的,死命撈錢不顧王法,可不就把全家都坑死了。

    話說這一世,愛錢的王夫人沒坑到賈府,但甄府卻難以倖免了。

    來自江南那邊的孝敬,王夫人收了不少——看著府中越來越多的姨娘和不時蹦出來的庶子庶女,她這位正經的太太總要為兒女和自己打算:東宮裡還有個當良媛的女兒呢,想在宮中活得舒坦一點,哪怕是出身世家,依舊免不了自掏腰包打點各處。

    卻說開了春,寶釵出宮,黛玉在即將隨父母啟程去往北疆之時,也一樣親至薛家向寶釵道喜並送上禮物。

    有道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西寧王世子本事和氣量都不大,而世子妃好像身子有些小毛病,婚後多年一直生不出孩子;而庶出次子本事不小,野心亦很可觀……如今又是立功歸來,西寧王妃不是善茬,而次子的生母得寵多年,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可想而知,西寧王府在幾年之內太平不了。

    不過皇子之間還波濤暗湧呢,這種事兒也算是王府常態了。只是寶釵以及薛未必打聽得來的事情,在榮府以及賈敏這兒可不是什麼秘密。

    西寧王世子妃一直懷不上……應該和那位生下庶出次子的寵妾有些關係。

    黛玉和寶釵有些交情,但顯然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另外,她也怕交淺言深,寶釵再“胡思亂想”——從宮裡面全須全尾出來的人,才智可見一斑,那些陰私手段也大概見識了不少。

    於是黛玉乾脆囑咐她出嫁後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寶釵眼裡,黛玉的確清高了些,但為人正直卻是沒錯的,“防人之心”反反復複提了好幾遍,寶釵再不生疑,那女史豈不是白當了。

    看過寶釵,時候尚早,黛玉便和表姐賈瑗她們一起回了榮府。

    聽說黛玉到來,寶玉特地到了二門處迎接。

    這表兄妹兩個青梅竹馬,情意深厚,賈瑗賈瑛早已見怪不怪。早就知道寶玉配不上表妹黛玉,賈瑗與賈瑛姐妹兩個也沒什麼打趣的心思,見過祖母史令儀,便留下黛玉和寶玉說話,她倆則去王諮房裡逗弄新生的小妹妹了。

    寶玉黛玉今生無緣,尤其是黛玉全沒了前世的那份癡念,史令儀反倒十分放心:此一時彼一時,前世兩個玉兒可謂良配,但這一世可就差得遠了些……甚至寶玉前世沒少念叨的“寶姐姐”,這輩子兩人都沒正經見上一面。

    看看兒女們的婚事,史令儀只覺得順其自然、門當戶對比什麼不好?

    再說下個月,兩個孩子都要隨父母離京赴任,至少三年不見,就讓兩個孩子說些體己話去吧。

    這麼一想,史令儀便把他倆打發到暖閣說話,自己則倒在榻上補個午覺。

    卻說寶玉黛玉坐在一處,黛玉聞到寶玉身上淡淡酒氣,便問道:“你又去哪兒吃酒了?”

    寶玉湊得極近,輕聲道:“快去西北了,得跟兄弟們一一告別。”

    黛玉道:“大白天就吃酒,讓二舅知道,又該捶你了。”

    寶玉道:“他捶我還少嗎?”

    “你可真是醉了。”

    “好妹妹,我不怕去西北吃苦吹風,我只捨不得你。”

    不得不說,寶玉生了張清俊精緻的相貌,和自小讀書養出的儒雅溫潤之氣,這話又說得真摯,哪怕這內容讓黛玉很是尷尬,她也沒法出言訓斥。

    寶玉目光灼灼,黛玉卻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有這樣的好機會不可錯過。”

    寶玉垂了眼,“也是。”頓了頓,又問,“薛家大姐姐可好?”這句話純是面子上的情分,順口一問而已。

    黛玉答道:“她很好。”撇開偶爾的胡言亂語,寶玉也是真和黛玉聊得來,“將來……誰知道呢。”

    寶玉道:“西寧王府……”進來常在外面廝混,他如何不知西寧王府並不平靜。

    “求仁得仁。”黛玉道,“想得明白才好。”

    寶玉聞言,長歎了一聲,也不知在惋惜什麼。

    話說,寶玉今天出門,便是和甄寶玉等幾位父親也要外任的公子相約吃酒。

    原本他想散席後再去探望襲人,在淨手的時候偏偏撞見樓下雅間裡蔣玉菡獨自喝酒,卻醉得快要不省人事,他只好就近把蔣玉菡暫且安置在襲人家裡。

    襲人依舊柔和可人,可寶玉卻有些意興闌珊。他只留下銀子,拜託襲人照顧蔣玉菡,等他酒醒自會離去。等到傍晚時分,蔣玉菡依舊沒醒,忠順王府卻來了人把蔣玉菡接走。

    忠順王世子的隨從們把手腳酸軟的蔣玉菡剝了個乾淨,再洗刷了一遍,才丟在床上。

    而世子看著粉嫩又修長的身體,依舊語調和緩,“榮府那邊定下時間沒有?”他微微一笑,也無需他人作答,“他們和五皇子大約也不會同路……用不用送份大禮過去?”

    而榮府裡賈代善也在點撥兒子賈政和女婿林海,“有哪個不服,就借他項上人頭一用吧。”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寫了一半,覺得太少,再加上早上的,這就比較肥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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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原著裡,寶玉把蔣玉菡、花襲人兩口子……應該都睡過了。


☆、第63章


    話說,賈赦雖然有些一根筋,但賈代善與史令儀夫婦從不擔心大兒子在外會受人欺負——賈赦天生就懂得守衛自己的地盤,不僅會立威,更會恩威並施以及殺伐果斷。

    長子這般表現,讓夫妻倆心中欣喜。

    至於品行方正的次子賈政,雖然為官多年也絕不是什麼小白兔,但賈代善還是要特地提點一番。

    而榮國公對次子的提點核心只有一條:當殺則殺。西北剛剛經歷了一場大亂,正所謂亂世用重典,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千萬不能婦人之仁。

    而女婿林海……反正媳婦說了,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叫來囑咐一番也不怎麼費功夫。

    史令儀的原話便是:女婿是個明白人,准能體會到老爺你的苦心。再說你溫柔一些,敏兒也會對你這個親爹更“溫柔”一些呀。

    面對女婿,賈代善神情瞬間變得凝重,“萬事小心。”

    林海恭敬道:“小婿明白。”

    賈代善這才從案上拿起兩個信封,賈政和林海一人一個,“到了地方,把信送出去。”

    這兩封信的收信人都是賈代善昔年下屬,當年他親自帶出來的小兵蛋子,如今幾十年過去也各自成了一方將軍。雖說當地政務,即使是駐地大將也未必能輕易插得進手去,但保住賈政和林海的性命應該不在話下。

    原因亦十分明瞭:在西北和北面這樣與外敵接壤的邊境,刺史出行都要帶上數十人的親隨,之後還有百餘人的駐軍護送。

    因此兵行險著,來個刺殺的話,刺客派得少了,就是送菜來的;派得多了……當地大將若是百余人的調動都一無所知,他也當不成大將就是……

    話說賈代善教育兒子可謂文武雙全,不僅暴揍兒子能揍出花一樣的傷痕,談心也極有手段。賈代善跟女婿林海說話,賈政也坐在一邊“陪聽”。

    賈代善徐徐道:“時機選得不錯,也很有志氣。”林海聽了剛要客氣幾句,便又聽岳父說道,“北方山頭最多,你上面不僅有節度使,還有經略使,還得留意那些武將們的心思。你幹得好了,王爺們怕是要為難你;你幹得不好,聖上當然會失望。”

    林海應了聲“是”。

    賈代善笑了笑,“既然已經選定了,就別想著左右逢源。”他做了個“你放心”的手勢,“你那點小麻煩,不用再放在心上。我跟聖上已經說過了。”

    在林海看來,賈政是賈代善的親兒子,這處處都替他著想到位自不必說,可身為女婿,在賈代善跟前和賈政待遇完全一致,說不感動那就太虛偽了。

    話說,林海之所以應了這個萬分棘手的差事,除了為了自己的前程謀劃之外,也有點“戴罪立功”的意思。話說回來,能讓林海如此緊張,這事兒也確實不小,目前肯定牽扯到了三四兩位皇子,以及幾位宗室王爺,至於五皇子有沒有份,林海心裡也不是非常清楚。

    因此林海在北方必定要做出些成績,而且堅決不能再和皇子們攪到一起了,哪怕是繞著圈兒經過若干中間人的牽扯都不行。

    有了岳父的親口保證,林海也能安心地準備啟程了。

    “打發”掉次子和女婿,賈代善轉身回了榮禧堂。

    剛一進門,賈敏便當先迎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媳婦史令儀。

    看著閨女笑靨如花,賈代善心頭大快,把胳膊稍微往外一伸,賈敏連忙挽住,還討好道:“親手做了些點心,爹嘗嘗看?”

    賈代善定睛瞄了親閨女有一會兒,“有話快問吧。”

    此言一出,連史令儀都笑了,還調侃道:“老爺怎麼知道敏兒心急得不得了?”

    賈代善道:“一聽親手做了點心,我就猜著了。”又轉過頭來繼續盯著她閨女,“沒幫上女婿是不是沒得吃啊?”

    賈敏賠笑道:“哪能。”

    史令儀故意道:“才知道她胳膊肘歪?”

    賈敏也不辯駁,等爹娘落座,便特地淨了手,伺候爹娘用點心。

    偌大一個榮府,也不止是賈代善史令儀兩口子最疼愛女兒,賈赦水凝夫婦也更偏心女兒。

    這會兒賈赦兩口子正給賈瑛盤點嫁妝——賈赦在西北撈了不少好東西,帶回京裡便要再給女兒嫁妝添上一筆。

    夫妻倆商量的時候,也沒背著女兒賈瑛,身為榮國公的親孫女當然見過世面:平時與祖母娘親往來的多是一二品的誥命夫人,她還曾跟著長輩們進宮多次……即便如此她也覺得爹娘過於大方了。

    小姑娘自然不是全無心機:她哥賈璉比她成親還要早上月余,親哥哥倒還罷了,萬一嫂子進門知道她的嫁妝,生出什麼不平之心,她也難做人不是?再說二叔可不比爹娘“富裕”,堂姐賈瑗才是長姐,且要嫁進北靜王府,自己的嫁妝壓過她,其實並不太合適。

    於是她撒嬌道:“爹娘疼我……可你們這是要把咱家搬空嗎?”

    水凝已經看出女兒的小顧慮,笑道解釋道:“你姐姐那兒,祖父祖母自有一份貼補,”說著,還刻意惋惜道,“你也有一份。男孩兒反倒沒有……”

    賈赦忽然開口,“閨女都是賠錢貨,再怎麼貼補也都帶著跑到別人家裡去了。”

    賈瑛撲到她爹身上,抱著她爹的胳膊蹭了蹭,“哎呀,爹爹是捨不得我呀,還是捨不得金銀?”

    賈赦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子捨不得啊,養了這麼多年,說走就走。”

    這話說得水凝都有些心酸:榮府的少爺姑娘都是嫡出,同時他們也都是父母親自教養長大,感情深厚不在話下。她想了想,出了個主意,“好在馮家是咱們世交,知根知底,”以榮府之尊榮霸道,女兒嫁過去也完全不必低聲下氣,“讓瑛兒常回來就是。”

    賈赦立即道:“我去跟馮家說。”

    你別聽風就是雨啊!

    水凝連忙阻止道:“跟親家說什麼呀,跟女婿提上一句不就得了。等瑛兒嫁過去,跟著馮紫英出門的時候,就順道回家來待一會兒。”

    榮府兒媳婦們,包括史令儀在內,都是經常回娘家的主兒,但是大家再隨意自如,都比不上賈敏“十天裡至少有四天在娘家”的水準……不過有小姑陪著公婆說話,水凝真是輕鬆不少。

    賈赦摟著女兒,撫掌笑道:“還是你娘主意妙。”

    想想馮紫英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樣子,賈瑛也覺得這主意極妙。她靠在父親肩上,又伸手挽著母親,“女兒一定常回來。”

    晚上,賈代善與史令儀夫婦倆依舊蓋著被子說些體己話。總體來說,史令儀吹枕邊風的本事並不亞于她的密友太子妃……

    雖說賈政與林海外任沒準兒會出些“意外”,但史令儀還是覺得,讓他們在外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沒有主政一方的經驗,只靠自家的聲名勢力,京官做得再高也是紙上談兵。

    再說有丈夫的親口保證,史令儀並不擔心孩子有什麼性命之憂。

    話說,西北已然平定,又全握在了聖上手裡,因此賈政只要能恢復當地民眾的生活,就是獲得個中上的評價。因此,賈代善一點也不為次子憂慮。

    倒是女婿林海的差事可真不容易,當然這也是賈代善暗中對女婿的一次考驗,如果林海真能從北疆全身而退,再撈上些本錢功勞,賈代善就拼上一把,動用全部力量把女婿推進內閣。

    而宮中還有一位貴人,也將接手一件“大差事”。

    不說非得謀逆造反,單說宗室王爺們為了跟聖上說話有點底氣,除了手裡有兵,還得有錢不是?因此最富饒也最繁華的江南,可不又成了多方“必爭之地”?

    而盤踞在江南多年,撈了幾輩子都花不清的金銀,又左右逢源的官員們也的確該動一動了。

    今天散了朝,又和聖上說了會兒話,太子便去探望二弟,轉告二皇子他今年和明年的首要差事:下江南整吏治。

    其實,從這個吩咐就足以看出聖上有多疼愛太子了:居然親自安排長子去收買人心。另外,聖上除了偏愛太子,也是樂意再給二皇子一個機會。

    因為這兩個兒子乃是聖上親手養育,他堅信自己的眼光絕無錯謬:太子仁厚沉穩,為他所喜;而次子雖然年輕氣盛,卻與其餘皇子不同,他並無大逆不道之心。

    卻說皇子們大多已經成婚,卻都不曾建府開衙,因此他們都還在宮中居住。

    而二皇子更是一直都在“養病”——其實,皇子們都明白這個二哥已經廢了,但有聖上在上面盯著,他們也沒什麼落井下石的心思,還時不時送來些補品,派人問候一下。

    唯有太子經常親自過來和二皇子閒聊,話裡話外也多是真誠的開解和安撫。二皇子夫婦以及二皇子的生母貴妃娘娘嘴上沒說什麼,但都把這份情意記在了心上。

    這一回,太子更是帶來了個天大的好消息。

    回京後一日更比一日陰沉的二皇子,聽完親哥哥所言,竟然怔愣了半晌,隔了好一會兒才問,“父皇真的這麼說?”

    看著弟弟灰濛濛的眼睛幾乎是瞬間便再次迸發出光彩,太子一巴掌就招呼到了二弟肩上,“這是能胡鬧的事情?”

    其實,作為監軍跟著大軍行動,看起來是個顯示聖上器重和信任,並能接觸軍權,與將領們往來的好機會,但實際上擅長兵事,最看重兵權的聖上又如何不做防備?

    原本二皇子若能體會到父皇心中所想,一定會在軍中多看、多聽、多學,順便記下軍中派系之間有何矛盾,又有誰和誰是真心聯合……

    誰知他卻被忠順王世子為首的宗室們說服,頭腦一熱,便想立上頭功:本該坐鎮大營,卻像個先鋒似的一馬當先……結果當然是,他父皇想讓他完成的任務他一樣沒幹,還把自己的臉面給丟光了。

    二皇子回京後一直焦慮又恐懼,害怕自己會被軟禁一生……他明白自己真是太傻,因此得著什麼樣的處置也都沒異議沒怨尤,只是覺得太對不起母親、妻子和他還不會說話的兒子。

    他在煎熬中過了數月,卻萬萬沒想到父皇還記掛自己,而他大哥更是得到消息便匆匆跑來轉告……

    二皇子當下起身,沖著親哥哥便是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謝。弟弟這條命……”

    太子立即出言打斷,還幽幽道:“你的命是父皇給的。”你又不是我生的,我要你的命幹什麼。

    二皇子聞言灑脫一笑,又撫著額頭道:“看我,又犯糊塗了。”

    太子又一針見血道:“你純是悶的。”

    二皇子又沉默了片刻,才小聲“嗯”了一聲。

    之後,兄弟倆不僅相談甚歡,言語中更是添了幾分親近和信任。第二天,二皇子奉命趕往禦書房面君。

    難得父子倆推心置腹,二皇子跪在父親面前,一五一十卻沒有一點添油加醋,把當時忠順王世子等宗室如何蠱惑他說了個明明白白。

    聖上身邊自有能人,當時都說了什麼,他早已知道。讓他真正欣慰的就是二兒子並無借機染指軍權的心思和手段。比起暗中小動作不斷的三四兩位皇子,這個兒子的確還能再“挽救”一下。

    看著心甘情願跪伏在地的兒子,聖上神情越發柔和,“建議你去江南的人正是太子。”

    二皇子一愣。

    聖上也是一巴掌拍在了兒子肩上,“傻孩子。”

    二皇子忽然覺得雙眼酸澀難忍。

    聖上又道:“吃一塹長一智。到了江南,別再心軟手也軟了。”

    二皇子醞釀了好半天,再抬頭時還是紅了眼眶。

    聖上看見就笑了,沖著待命的太監一擺手,“快擦擦鼻涕吧。”

    當聽說五皇子要到北面當監軍,而二皇子則南下做欽差的時候,休沐在家的忠順王世子正嚼著荔枝,這一口下去好懸才沒咬掉自己一塊肉:他本以為南下的該是五皇子,而北疆這地方則是三皇子或是四皇子前去歷練一番。

    正伺候世子爺的蔣玉菡見狀,連忙端了清茶上前。

    世子抬手就把茶盞摔了個粉粉碎。蔣玉菡也不辯解,直接跪在了碎瓷片上。

    世子長歎一聲,“你們都退下。”

    蔣玉菡與僕從們魚貫而出,世子靠在椅背上,真是思緒萬千。

    他還信心滿滿,正盤算給即將赴任的林海一個“驚喜”,萬沒想到聖上倒先給他來上了一耳光。

    忠順王世子肯算計二皇子,一來便是因為他不太“配合”,二來便是好好讓聖上吃個癟……不管怎麼說,他此舉都把二皇子得罪到死。雖然表面上大家都沒挑明,但二皇子跟忠順王府肯定是勢不兩立了。

    世子沒算計到的地方正是二皇子竟然翻了身。若是二皇子能在江南恢復名望……緊要之時也只能兵行險招了。

    忠順王世子打算得極好,而與此同時宮中禦書房中,聖上正與賈代善聊天:二皇子此行的“大保鏢”便是榮國公的嫡長子賈赦。

    作者有話要說:週六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這天我還看到了藍色的天空!撒了一天歡的結果就是回家就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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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今天JJ伺服器更新,不知道還能不能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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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神策軍不愧是聖上親軍,因為九成以上的將領都是由聖上一手提拔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剩餘那一成就是像賈赦這樣,他以及他爹都早早站到了聖上這一邊的人家。

    榮國公賈代善不僅戰功赫赫、故舊遍天下的樞密院副使,還是最早倒向聖上的那批人裡最有分量的一位——不服都不行,他不僅能征善戰,而且政治遠見和嗅覺也相當了得。

    在“四王八公”裡,如今也只有北靜王能和他相提並論了。可惜北靜王自不惑之年開始病病歪歪,身體不佳精神頭也不充足,而賈代善看起來活到七八十都沒什麼問題。

    因此,聖上和賈代善這樣的“自己人”說話時,也相當和風細雨:聖上的確是取中了賈赦守衛二皇子南下。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還要徵求下賈代善的意見:這便是優容老臣了。

    話說,早在太祖建國之初,忠順王就和榮國公不合,分屬兩家的門人下屬也互相看不順眼,明爭暗鬥都不消細說。

    尤其是當年,忠順王世子還年輕氣盛之時,暗算過同樣是個少年的榮國公嫡長子賈赦——那回賈赦險些真的沒能回來。

    雖然忠順王世子事後也受了重罰:諸如數年不得晉升,不得接觸到實權,他果然也消停了好一陣子。

    而自此之後,忠順王世子再也沒在明面上給榮府找過任何麻煩,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兩家的仇怨又跟著加深了一層,壓根化解不得了。

    賈代善曾跟媳婦和兒子們都親口說過:鼠尾兩端毫無操守,乃是官場大忌!再說,就算和忠順王緩和關係,咱們能落到什麼好處?

    而聖上也相信:不管忠順王府許下什麼好處都不能拉攏的人或者人家,一個是他的次子,另一個就是榮國府了。

    賈代善倒覺得長子待在京城的時候太多了,在他這個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兒子能施展和發揮的本事有限,讓他去江南官場見識一下真正的陽謀陰謀,你死我活吧——他又不能護持孩子們一輩子。於是他應得痛快,又替兒子表了下忠心。

    結果自然是君臣甚歡。

    離宮回府的路上,賈代善都在琢磨:二皇子今後是徹底跟著太子了,自家在聖上的默許下,提前和太子這邊多親近總不是壞事。

    真不是賈代善心急火燎沉不住氣,非要在他還活得挺硬朗的時候就要選邊站,只是稍微細數下聖上的幾個兒子,結果顯而易見啊。

    太子最為沉穩有度,身為嫡長子又深為聖上所愛,而且他還和太子妃有兩個活潑健康的嫡子……

    經歷人生最大挫折的二皇子今後要麼是賢王,要麼就連閑王都混不上。

    至於三四兩位皇子……不僅母族不強,不能提供什麼助力,還因為眼界所限倒拖後腿,而兩位皇子腦子也不是特別清楚。在賈代善看來,他倆若再不回頭將來怕是難以善了。

    五皇子,算是皇子中較有心機的一位,但吃虧在年紀尚小,且手段略顯稚嫩,畢竟宗室這塊“大膏藥”可不是想貼就貼,想甩就甩……

    剛開蒙的六皇子壓根就不用提了:等“塵埃落定”的時候他興許都沒到成婚的年紀呢。

    可憐宗室王爺們在先帝在時,過得舒坦又恣意,換了聖上登基便處處受制,而且幾番試探和出手之後,他們發覺聖上性子剛強,不肯輕易妥協,便想著乾脆換個皇帝算了,而太子又一直跟他爹一條心……宗室們這些年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扶植挑唆其餘幾位皇子。

    回到家裡,先洗過手臉再換了衣裳,賈代善自然地坐到媳婦身邊。

    看著手裡捏了張信箋,明顯心情不錯的媳婦,他不由好奇問道:“什麼事兒這麼高興?”還故意湊到史令儀跟前,“說給我聽聽吧。”

    可說完這句,賈代善的臉便已然貼住了史令儀的太陽穴,目光順著媳婦的手往信箋上飄了過去。

    史令儀佯怒道:“偷看還這麼明目張膽、理直氣壯!”

    賈代善連忙給媳婦捶起了肩膀,還不忘辯解,“我這怎麼是偷看呢?誰偷看不背著人啊?”

    話說,他倆的孫子都要成親了,相處時依舊像是甜蜜小夫妻一般,平日裡亦是打鬧鬥嘴不斷。

    而為了這點“驚喜”,害得孩子孫子每每到榮禧堂前,都得事先找史令儀跟前當值的四位大丫頭之一問個清楚,才敢抬腳往門裡邁……不然至少要挨上史令儀“橫空”飛來的一枕頭。

    賈代善插科打諢的水準暫且不提,史令儀還是笑呵呵地把信箋乾脆往丈夫懷裡一塞,“偏你話多!”

    賈代善得意地笑了兩聲,匆匆一掃便把信上的內容看了個明白:太子妃又送來“小道消息”來了。

    要說太子妃……本事當真驚人:只要是太子的親身經歷,無論事情輕重緩急,太子妃都有辦法撬開太子的嘴巴,一一打聽清楚。好在她一向端方得體,不然活脫脫就是個禍國妖妃。

    她這回來信說得便是太子對二皇子的態度,以及聖上私下裡囑咐太子的幾句話。太子妃覺得沒什麼妨礙,也一股腦兒地寫給史令儀看。

    賈代善哪裡知道史令儀和太子妃的真正交情,只是覺得媳婦和太子妃投緣得莫名其妙,親厚得匪夷所思。

    要說太子妃存著利用自家的意思吧……可怎麼看都是太子妃對自家更好,光是給予也沒要求什麼回報……

    賈代善一不小心就想“偏”了,可再一琢磨又釋然了:兩個女人一個在宮裡一個在府裡,也沒什麼機會“朝夕相處”。

    想到這裡,賈代善忽然歎息一聲,“太子妃跟你交情可真是不錯,”之後便換了話題,“咱們時候再去看望岳母?”

    丈夫跟她說話還就是這麼直白,史令儀笑道:“又求我哥哥做什麼?”

    賈代善也不隱瞞,“給赦兒挑些靠得住的幕僚。”

    當然是弄些軍師跟著兒子南下啦……

    跟那群鬼精鬼精、又盤踞江南多年的官員們打交道,既然兒子心眼不夠,只能靠軍師來救。這人選嘛,又得煩勞大舅哥薦上些能人了。

    史令儀沉默片刻,才感慨道:“可憐兒媳婦剛和赦兒團聚沒幾天,又得分離了。”賈赦此行不是外任,而是專為護衛二皇子,自然不能帶上家眷。

    這邊賈代善剛把賈赦叫到榮禧堂裡的內書房,就聽在外間傳來小兒子賈攸顫抖的聲音:“娘,晴兒要生了!”

    榮國公正經兒媳婦生孩子,無論人手還是物件自然都早早準備萬全,而能讓賈攸失態的原因,當然是他媳婦這一胎……不是太順。

    其實說“不是太順”也是比較僻重就輕的說法。趙晴是頭一胎,肚子又不小……可不就難產了。

    她這回難產,不僅驚動了榮府上下,還把聞訊趕來的親娘嚇得面色慘白。

    而趙晴痛得死去活來、神智都有些不清楚的時候,還勉強開口說了兩句話:分別是“保孩子”以及“好好照顧他”……

    聽得在外心急如焚的賈攸眼睛都紅了,蹭地起身就要往產房裡面闖。

    好在他哥哥們似乎有先見之明,眼看小弟架勢不太對勁兒,兩個哥哥十分默契,齊齊出手把他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賈攸本來就有把子力氣,賈政可制不住他,還是賈赦捏住弟弟的肩膀的手腕,左右一別一擰……賈攸吃痛,果然老實了一點兒。

    賈代善難得斥責了一回小兒子,“添什麼亂!你要是真心疼你媳婦,就老實點兒!”

    這還是史令儀牢牢挽住了丈夫的胳膊,也不管雅觀不雅觀,再伸手一掌拍在丈夫大腿上,害得賈代善沒能順利出腳。

    賈敏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勸說弟弟道,“你這會兒沖進去,裡面的人是不是還得分出幾個按住你?你又不能替她生孩子。”

    其實弟妹若是神志清醒,小弟還能守在門邊跟媳婦說說話……賈敏生黛玉的時候,林海就是這樣不停地安撫她討好她來著。

    說實話,聽著里間撕心裂肺的哀嚎叫嚷之聲,在座眾人也的確很難保持平和。

    尤其是水凝、王諮四目相對時都露出了幾分心有餘悸:她們懷孩子的時候肚子都沒趙晴這樣大,更要命的是趙晴身量嬌小,而賈攸高大健壯。

    從晚飯時分起始,一直折騰到了夜裡,趙晴終於生下了一個頗為肥壯的男孩兒。

    可因為難產幾乎耗盡了體力,再加上出血,她在知道自己生了個大胖小子之後,腦袋一歪就幸福而滿足地暈了過去。

    嬤嬤抱著胖小子來到外間,而太子此時也面帶疲憊之色出現在眾人眼前。

    話說,趙晴聲嘶力竭那會兒,拿著賈代善的名帖親自請來的太醫當機立斷,就在趙晴下麵來了一刀:雖然會產婦有所損害,但總比一屍兩命強上太多。

    聽說太醫詳說了此番如何兇險,這樣的處置連賈攸和趙晴的母親都全無二話。

    等趙晴蘇醒,已經是整整一天之後了。

    睜眼便見到頭髮忒亂且鬍子拉碴,一看就知道為了她沒吃好更沒睡好的丈夫賈攸,趙晴心中喜悅溢於言表,之後也是心疼起了丈夫,聲音又輕又啞,“我沒事兒。”

    太醫早就說了:趙晴虧虛頗重,雖與性命無礙,但必須休養數年,才能再要孩子——這個結果可真的稱不上“沒事兒”。

    賈攸也心疼媳婦兒,“我說你聽。”又端了適口的蜜水來,“先喝一點潤一潤喉嚨。”

    讓丈夫親手喂水喝,感覺很是挺新鮮。趙晴還在感慨,要是以後能經常這樣就好了……

    用了蜜水,趙晴就更精神了一點。大丫頭這會兒才上前伺候給趙晴擦臉梳頭,賈攸就坐在一邊,跟媳婦時不時地聊上幾句:她說話雖然依舊沒什麼底氣,但反應靈敏腦子也很清楚。

    賈攸算是放了心,等媳婦收拾妥當,等著擺飯的功夫,他特地從隔間悠車裡抱出了什麼都不懂的胖兒子,送到媳婦懷裡,讓她好一陣逗弄。

    聽說小兒媳婦醒來對答流利,也吃了東西,而且胃口頗佳,賈代善與史令儀一起去看望了一回,夫妻倆當晚也終於睡了個好覺。

    話說,榮府能上下一心和樂融融,賈代善和史令儀都極有人情味兒,父母的言傳身教,孩子們也有樣學樣,不說能各個忠厚,至少全家到目前為止一個混蛋都沒有。

    其實隔壁甯府的賈代化和史氏夫婦也為人處事也挺公道,稱得上嚴父慈母,可還是出了賈敬和賈珍這對父子……

    過了約莫半個月,趙晴還沒出月子的時候,林海和賈政也幾乎同時拿到了公文:不日啟程赴任。聖上也算貼心了:這個時候北方的雪也差不多化了,出行比較合適。

    黛玉也要跟著父母還有兩個弟弟一起奔赴北疆——說是北疆,其實距離京城可比她二舅任刺史的地方近多了。

    因為王諮要操持長子長女的婚事,所以賈政也只能暫時一個人先到西北赴任,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再和妻兒相聚了。

    即將分別數年,寶玉分外不舍:他們兄妹兩個自小一起長大,一起玩鬧一起讀書,他甚至想和林妹妹一輩子都“廝混”在一塊兒……不過黛玉和湘雲跟家中長輩一起進宮,讓宮中幾位貴人看了好幾回,又問了好些話,而父母和姑父姑母也沒什麼話說,寶玉再沒心機也多少明白了些事兒……

    再見黛玉不知何時何地,而湘雲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寶玉心亂如麻的當口兒,先是襲人送信來說,她願意跟著自己去西北,她不怕吃苦,只要能接著伺候他就好。而他出門散心時,又親眼看見蔣玉菡膝蓋帶傷,反復追問之下,蔣玉菡語焉不詳但哀求之意幾乎溢於言表。

    寶玉生在榮府長在榮府,雖然談不上什麼遠見,卻在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不少常識:至少他看得出西北不是忠順王世子能插得進手的地方……

    不如就帶他們兩個也離京算了,自家隨行的僕從侍衛之中添上一兩個人,這點小事兒身為榮國公嫡孫的寶玉還是做得了主。

    寶玉心事重重,黛玉也瞧得出來。

    可對她來說,離愁還是小事,她擔憂的是全家的將來:她本就冰雪聰明,如何感覺不到父親此番去北方有幾分孤注一擲的意味?

    不過母親也曾私下裡跟她說過:若是不敢豪賭,事事求穩妥,可是沒法實現你爹的宿怨呀。

    實際林海與賈敏也商量過好幾回,不能總靠著賈代善這棵大樹過活,一輩子當京官可是爬不太高,再說林海自己也有不得不離京的理由。

    當然這些就不必讓女兒黛玉知道了。

    於是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清晨,賈政先帶著寶玉啟程,奔赴西北;三天后,林海一家離京時則趕上了個大晴天……

    今年這一年裡,榮府要辦三回喜事:賈瑗、賈璉和賈珠三個都要成親。王諮沒跟著丈夫一起走,便是要替兒女操持婚事,而寶玉則是賈政特地要求——這個兒子不能再閒散逍遙下去了,就算不做官,也得懂得為人之道,等到了西北,指使寶玉給自己跑跑腿也行啊。

    這會兒,忠順王世子剛發覺蔣玉菡不見了:看著蔣玉菡這個“寵姬”的幾個家丁,如何是榮府那些從戰場心愛歸來的“虎狼之士”的對手?

    忠順王世子再次勃然大怒,他平時摔碗摔鎮紙多是摔給別人看的,他真正惱怒不已的時候反而看起來與平時沒什麼差別。

    不過如今榮府勢力與忠順王府不相上下,忠順王世子就算以此發難,也是出師無名:京中貴公子們為了爭搶個小戲子,居然鬧到了長輩們跟前,也只能顯出他這個世子既不濟事,也不懂事!

    忠順王世子足足在書房裡坐了一個下午,決定下點本錢,讓一北一南的林海和二皇子狠狠吃些苦頭!

    果然半個月之後,林海剛拜見過頂頭上司京營節度使,回到衙門書房,還沒喝上一口茶,就聽心腹幕僚來報:這回運來的糧草……似乎不太對勁兒。

    經過林海所在州府的糧草可都是北方大軍的軍糧……話說林海這位幕僚可是老人,當年可是老侯爺,也就是林海的父親賞識並提拔,跟著老侯爺走南闖北,如今又在林海身邊伺候,並深得信任的能人。

    如今緊要之事,他還能條理清楚,徐徐說道:“押送的官員急著交接,連催了好幾回,在下覺得不妥,才在諸多運梁車中檢查了一番,有些糧食有了些味道,還有一些分量也頗為怪異,在下尋思,裡面許是摻了石頭。”

    林海眉頭一皺:戶部分管糧草的官員……可是太子妃的娘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賈代善腦補太子妃看上了他媳婦。

    男人好像對百合真不太排斥。我估計他們看百合,但心裡不少人都琢磨的是跟他~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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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明早應該還有一更。其實,本想早點更新的,可JJ一直都在抽。這個時候還堅持買V的讀者姑娘,你們都是真愛!!!

    話說,據說這回是加錢買了伺服器,希望大抽之後速度能有提升……吧……


☆、第65章


    敢在糧草上做文章的“人物”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林海自然也心裡有數,而這幾位“大人”之中,不惜付出大代價也一定要和榮國府過不去的也就那麼剩一位了。

    不過為了他這麼一個新任刺史就做出這麼大陣仗,林海也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有這個“榮幸”。

    據心腹幕僚所說,有黴味的米糧以及摻了些石頭充數的運糧車加在一起,差不多是這回到來的車輛總數一半左右了。

    話說忠順王府在北疆也有不少門人,林海覺得那位世子遠遠沒到拿自己人的性命和安危來算計榮府的程度。

    那麼……黴米和摻了啥時的糧包……可能早就有了,忠順王世子只是借機推上一把而已。不管林海是否發現,完全查出後面牽扯的官員,太子妃的那位娘家人都脫不開干係。

    忠順王世子這是“幫著”榮府和費家結仇呢。不過林海職責內的事兒他自然不會推脫。

    派人先拖住那位押運糧草的官員,自己則帶著若干心腹親自去驗看了那幾輛有大問題的運糧車。

    自從西北平定,調運糧草比之前輕鬆了不知多少,而且在新米中摻上若干陳米也算是尋常之事……只是太子妃的娘家兄弟大約不知道這回連黴米都送了些過來,還生怕他這回無法獲罪,特地添了沙石進來——這就是畫蛇添足了。

    若是些許黴米還可以說是保管不當,但憂心官位不保才決計瞞天過海;可混入沙石再和糧米一起裝進袋子……這可不是幾個人幾天時間就能辦到的。

    要知道去年江南豐收,聖上才有底氣在今明兩年打殘北狄的精銳,好騰出手來收拾西南兩個隱患。而且聖上和先帝想法頗為相似,宗室們鬥歸鬥,在大事上卻不能含糊,尤其事關北疆大軍十數萬將士們的衣食住行。

    這也是先帝對宗室比較軟弱,卻能狠得下心處罰算計賈赦的忠順王世子。

    不過……既然忠順王想看榮府與費家不合,林海覺得裝模作樣地騙一騙他也不壞:忠順王世子計謀得逞之後,就不會再在這裡投入太多心思了。

    只是他的主意還是得找個機會偷偷告訴岳父……自己寫信剖白有些著相,也顯得自己離京之後稍微遇上點麻煩就得向岳父哭訴。

    林海其實看得極准:他的岳父岳母都不太喜歡事無巨細地插手小輩的生活,無論公還是私。

    因此林海便先公事公辦了,扣住了押運官,並用一封親筆信請來了駐軍統領,帶人制住了押運糧草的百余軍士:若是這群人受了挑唆或是乾脆受命要鬧個大的,即使過錯不在林海這兒,他的宦海生涯也可差不多結束了。

    不得不說,林海最為賈代善夫婦看重的地方還就是他十分細緻且謹慎。至於聰明人,在官宦和世家圈子裡聰明人多了去了,但能在緊要時候還能把持得住,並一如既往的人就太少了。

    話說京城榮府裡,賈代善與史令儀兩口子還真就在商量,讓聰明的小兒子也跟著大哥賈赦去南邊長長見識。

    賈攸只有二十出頭,身上還有秀才功名,大兒子剛剛滿月……這樣一個孩子丟到吃人不吐骨頭的江南官場,會不會揠苗助長?

    史令儀還是猶豫了一回,結果還是決定對孩子們狠一點。尤其是賈攸懂事起,他爹就已經站穩了腳跟,這麼多年榮府榮寵不衰,這孩子行事上沒准已經有了些想當然了。

    於是她直白道:“江南可不像京裡,大家好歹都要賣咱家一個面子。”想了想,又道,“畢竟是天子腳下,郊外有禁軍和神策軍,甭管那幾位王爺心裡有多不舒坦,也還是不敢鬧騰得太過。”

    賈代善默契接話道:“在江南,逼急了,什麼狠招陰招可都能往上使。得罪死了咱家,扭頭跑到西南,好歹能保住性命,再稍微鑽營一下,沒準兒還能得著重用呢。”

    夫妻倆這樣說話,賈攸還就在邊上老老實實聆聽教誨。他雖然也挺高傲,卻十分懂得進退,而且為人也比較有擔當。和他侄子寶玉可不大一樣:寶玉是真心厭惡吃人的官場,可又甘心享受自己榮國公嫡孫的身份帶來的好處。

    恃才放曠、清高自詡的才子可不這德行——不過賈代善和史令儀都承認,寶玉在詩詞上的才華和靈氣,其餘幾個兒子、孫兒實在都比不了。另外,寶玉還是府中性情最善良溫柔的孩子。

    為了這個“異類”一些的兒子,賈政打罵全不起作用,便乾脆狠下心帶他到清苦的地方,拼命使喚他。據賈政的家信所說,見識過真正的民間疾苦,寶玉再沒無病呻吟過。

    可對於賈攸,響鼓可不用重錘啊。

    聽了父母閒聊一般說了幾句話,賈攸便知道時機到了,該他表一表決心了。於是他起身向父母深深一揖,“兒子明白,爹娘放心。”

    賈代善看著媳婦微微一笑,旋即轉過頭來,徐徐道:“跟著你哥哥,多學多看少說話,凡事多琢磨,寧可不幹也別太殷勤而給別人留了話柄。切記,你哥哥和你都要以二皇子為主。”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多提點幾句,“你沒事兒多琢磨二皇子與五皇子行事上的差別吧。”

    在西北經受重挫的二皇子已經無需像以前那樣左右逢源,會在諸多派系之間權衡利弊,他如今只是一門心思地完成父皇交給他的任務:他既不怕聲名受損,更不介意多殺人立威。陰差陽錯之下,二皇子現在可是諸多皇子之中最為“純粹和鋒銳”的那個了。

    聖上敢把這個兒子派過去,就一定不會忘記再給他帶上一柄尚方寶劍。而這樣“純粹與鋒銳”的二皇子是一定會引出宵小之輩的。

    若是真有官員和當地將士勾結並行那大逆之事,賈赦正好也可借機敲打、清整一番。

    不得不承認,賈代善若是想耐心提點兒子,都當得起“無微不至”了。只是這樣的機會,幾個兒子加在一起都沒趕上過幾回。

    而史令儀靜靜聽著,神色和內心一樣平靜:其實她也不太擔心兒子們的安危。至於二皇子,受點小傷其實更有利於他制服江南那些老資歷的官員們。

    而江南駐軍多年沒有經歷過戰事,無論是戰力還是裝備人數全不能跟大勝北地騎兵,軍中多是精銳兵卒將領的神策軍相提並論。

    史令儀只是害怕兒子一個一根筋,一個還年輕氣盛,到了江南遭人算計,毀了名聲這一輩子可就算完了。

    在太平年代,像是殘暴、貪婪、不仁不義這幾樣,沾上一樣就沒什麼前程可言,哪怕他們的親爹是榮國公都一樣……

    話說賈代善剛打發走小兒子,正喝茶潤喉的功夫,賈敏的家信便已經到了。

    史令儀順手扯開蠟封,從信封裡拿出薄薄幾張信箋,就靠在丈夫身邊看起來。心中內容多是瑣碎家事,但行為措辭與女兒平時……可小有差別。

    史令儀登時精神一震,將這信反反復複看了三遍,終於發覺這是首藏頭露尾……信。而且藏頭露尾得一點都不明顯。

    句首第一個字和句尾的字,以及下個句首和句子的倒數第二字連起來,終於湊成了一句明白無誤的提醒。史令儀大驚,趕緊說給身邊丈夫,“竟然是糧草出了岔子,似乎牽連到了太子妃的娘家!”

    事實可不止如此呢,在北疆擔任監軍的五皇子如何不樂意削弱太子妃娘家的勢力?因此他主張嚴辦。

    可京營節度使是聖上的人,他哪能眼睜睜地看著北疆不穩?

    而忠順王府的門人只鬧著要補全糧草,大有不立即打開林海所在州府的糧庫填補上空缺,誓不甘休之意。

    賈代善的故舊則跟林海的意思差不多:可別是這押運官監守自盜啊?畢竟軍糧一直以來都沒什麼問題。

    其餘的幾座山頭分屬不同世家,有的跟聖上站在一邊,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在暗裡還多方挑唆。

    正經的消息比賈敏的家信晚上足足半天才傳到了京中。而這會兒,史令儀特地寫給太子妃的小紙條也早傳進了東宮,夫妻倆連對策都商量得差不離了。

    正所謂步步領先,積攢起來可不就成了驚人的優勢。

    對費家來說,也沒有遭遇措手不及。那位主管糧草調運的族人當時就遞了牌子,要進宮請罪。不得不舍掉了一個資質不錯的族人,費家多少還是有些不滿。於是在商議一些年輕官員的考評和去向時,稍微折騰了一下正任通判的史鼐,他從一個江南比較富庶的州府調到了北疆,新上司就是費家人——坦白講,若是將來大勝,史鼐也能跟著撈上點本錢,但若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就成了替罪羊了。

    正如林海所預料的那樣,榮府和費家還是別抱在一起得好,不然聖上在想著除掉宗室的時候,也會給這兩家都記上一筆。不過費家其實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寬容。

    榮府雖然風光,但賈家族人不多,可費家那是傳承了多少年?林子大了,什麼奇鳥沒有啊?說實話,比起榮府那小貓兩三隻,聖上明顯更在意費家,萬幸……費家不掌兵,可他家的威望和資源卻不容小覷。

    太子妃見過娘家人之後,心裡也憋了口悶氣:她的意思傳到娘家也沒什麼回應,而家裡似乎還覺得她有些婦人之仁,見識不夠……

    等太子歸來,太子妃也不吐不快了,“不遇事兒都不知道他們這麼傲氣了。”

    太子心說:岳父那邊本來也不是一派和氣啊,只是沒遇事兒才看著“天下太平”罷了。最近太子經常跟父皇閒聊,心得不少,“翹了尾巴就揍下去唄。”

    太子妃仔細一琢磨,可不是嗎:娘家在江南也有不少族人,乾脆暗示下二皇子,不用網開一面……說實在的,自家有些尾大不掉了,削掉些毒瘤腐肉,家族才有機會更進一步。不然資源也就是這麼多,卻要分給這麼多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只是悶在京城的忠順王世子卻無奈又有些氣憤:費家只撿軟柿子捏一捏,算是怎麼回事兒!

    而史家的報復……壓根就沒有。史騫可比忠順王世子更老謀深算:江南可是真正的是非窩,相對而言,北疆還稍微安穩一些呢。

    初夏時節,糧草一事還未平息,榮府嫡長孫女兒賈瑗也要出嫁了。

    北面還有戰事,因此婚事也沒怎麼大操大辦——再說這真不是北靜王府和榮府展示力量的時候。父親和二弟都沒能出席,賈瑗小有遺憾。可到了洞房花燭的時候,這份遺憾也不剩什麼了。

    她的夫婿水溶的確俊逸不凡,而水溶也是頭回湊得夠近,真真切切地端詳自己的媳婦——賈瑗可是當之無愧的美人,說水溶不滿意也必是口是心非。

    不過席上祖父身體不適一直硬撐到了賓客散去,水溶還是有些不安,便和賈瑗略略解釋了一回,又去探望了祖父北靜王。結果這一夜他也沒回來:北靜王舊疾犯了,作為嫡長孫伺候盡孝自然不在話下。

    聽說勢頭不太對,賈瑗也顧不上什麼規矩,換了頭面和衣裳也到祖父那兒守著去了。

    心驚膽戰了好幾天,北靜王還是撐了過來。他這一病,連賈代善都親自過來探望了幾回,好在只是有驚無險。

    而聖上也不必再到北靜王府探病了,自古君入臣門,臣子不死都不行啊。這規矩不僅是尊榮同時也是詛咒……

    隔了半個月,就是寶釵的大喜之日。

    此時賈赦和賈攸都已經離京,而庶子成親,還是娶繼室,賈代善夫婦自然不會到場。因此,水凝帶著賈璉過來略坐了坐,便回去了——下回,就是賈璉的親事,自家的事兒水凝都還沒預備妥當呢。

    話說,西寧王這位庶子對局勢的看法和他的父親生母都不大一樣:西寧王之所以答應太子妃,給次子娶個商人之女,還是希望能借此和費家搭上關係。西寧王府如今在四王八公里處境真不算太好,開國時的人脈到了他這一代,也基本不剩什麼了。

    而在這位庶子看來,費家以後必定風光,可這幾年卻是難說了。爭鬥嘛,總得有個此消彼長的樣子。若是一方始終強大,佔據著上風,那還鬥個什麼勁兒?直接認輸服軟得了。

    原來這位頗有獨到見解的庶子,他軍中的上司正是賈代善的袍澤……耳濡目染之下,只覺得暫且學著榮國公忠君、不爭權又不結黨的步調才更穩妥。不過他在大婚之後很快就發現,他的媳婦跟他想得也不是一回事兒。

    因為寶釵正跟著她的婆婆,也就是西寧王的寵姬一起鬥王妃和世子妃呢……雖說寶釵也是逼不得已,但她比起朝廷大局,還是更關心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不培養、安插些自己的親信,這日子可過不安心——後宅陰私可是門大學問。

    雖然夫妻縱有分歧,但寶釵容色嬌美,又賢慧溫婉,也是深為新婚夫婿所寵愛。

    枕邊風一吹,男人鮮少有不暈頭轉向的。於是不久之後,薛蟠狠揍了個小富之家出身的公子,被人告官的時候,寶釵瞞著父母,動用了丈夫的名帖,把親哥哥救了回來。

    而這位小公子在強撐了幾天之後,最終還是咽了氣。

    幾乎是同時,北靜王也在家中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甯府鳳姐在聽到消息之後,還長歎了一聲,“也是嫁過去就守孝……不能早早生下兒子,以後的日子可有得折騰了。”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出了好一會兒的神:北靜王這一去,兒孫都要丁憂,能不能趁機給娘家謀個一官半職呢?

    作者有話要說:準時的第二更啦啦啦。

    爭取四月初完結~~現在看來,大約沒啥問題。

 
☆、第66章


    甯府因為將軍夫人史氏去世,兩個兒子連帶著兒媳,賈敷與賈敬兩對夫婦都要守孝三年。

    看著如今宗室幾乎各個“不安於室”,一向又有賢王之名的恭王勢頭越發不對,賈代化還暗自慶倖:敬兒為母守孝,正好跟這位王爺拉開點距離,也算歪打正著了。

    武將出身的賈代化之所以不看好這位王爺,真正的理由只有一條:恭王又不掌兵,再怎麼拉攏臣子,也是竹籃打水!

    至於孫兒輩的賈珞和賈珍只要為祖母守上一年即可。

    兩人不過二十出頭,趁著這個機會靜下心來,好好鑽研下學問——這也是賈代化親口吩咐。憑他沉浮宦海半輩子的眼光來看,誰在這個時候出頭挑事,將來聖上騰出手來就先收拾誰。

    因為北方與江南都牽扯了聖上的精力和實力,他如今拿不出太多的手段來對付各懷心思的宗室和世家們,但此時也正是他仔細考驗並權衡的時機,等他騰出手來,就是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到時候,與一個在西北、北面和南方接連取勝的聖上作對,跟著宗室王爺們造反,這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從相伴半生的妻子、以及多年老友北靜王接連去世,賈代化也自覺年老體衰,便想在這些年裡好好培養孫兒,別再像敬兒似的,跟錯了人,就得費大力氣扳回來。

    話說賈珞有嚴父慈母教導關愛,謙和沉穩,從容有度,越發有嫡長孫、家族未來族長的風範,而且他學問也不錯,騎射也說得過去,一個二甲進士可是穩穩的,至於一甲乃至於將來步入內閣,要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總之,賈代化對這個孫兒十分滿意,作為對比的賈珍……賈代化的態度可就不太“如沐春風”了。

    在賈代化看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那麼,公子愛色也不能鬧得後宅不寧!一個連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你還指望他在面對絕大利益時能有什麼操守嗎?實在不成,就像榮府赦哥兒似的,往大營裡一丟,不怕臭小子不成材!

    因此……賈珍就讓親祖父操練得要死要活,滿肚子苦水又說不出口。因為他平素來往的小夥伴們如今也各個收斂起來,鮮少湊在一處花天酒地了。

    話說紈絝也有若干級別,自然也混不同的圈子,比如家裡得意的圈子,還有家裡在走下坡路的圈子等等。毫無疑問,跟賈珍廝混的那群紈絝屬於前者,他們的長輩在朝上都說得上話,尤其是家中還都有一兩個看盡浮沉榮辱的老狐狸……

    賈珍也就是混蛋了點兒,腦子可不笨。當他累得壓根不想動彈,看著如花似玉的通房都提不起精神,躺床上左思右想時也琢磨出了點兒味道。

    賈珍這一收斂,跟他媳婦鳳姐也融洽了不少。

    這天,鳳姐恰巧剛見過娘家人:她娘家嫂子又自己過來尋她說話了。話裡話外除了奉承,就是想讓鳳姐給親哥哥王仁謀個正經差事,最好還是稍微有些油水的差事。

    自己的哥哥王仁什麼樣子,鳳姐心裡最清楚。要不是這個哥哥實在扶不起來,又指望不上,她何至於跟二叔王子騰家的兄弟姐妹們走得更親近呢?

    可她這嫂子也是個拎不清楚的,還一個勁兒地說他們夫婦可沒二叔家的兄弟們嘴甜,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親疏遠近擺在明面上,隔了一層也差了許多呢。

    最後這嫂子說得口幹,卻勸不動鳳姐,自己也來了脾氣,“姑奶奶這是攀了高枝兒,就不念著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聽見這話,鳳姐胃裡便是一陣翻湧,對著這樣的嫂子,她也不必硬忍,用帕子一遮,想吐就吐……

    鳳姐的娘家嫂子也怕真把小姑子氣著了,連忙起身叫人,鳳姐的大丫頭自然頗有眼色,扶著鳳姐就回了臥房。

    嫂子厚著臉皮進去看了一眼,見鳳姐不想搭理她,便訕訕地告辭了。

    送走這位惡客,大丫頭才問:“奶奶,要不要叫個大夫過來瞧瞧?”

    鳳姐心裡也有猜測,自然允了。

    於是賈珍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媳婦靠在床上……氣色還相當好……“怎麼了這是?”

    鳳姐笑意盈盈,也不答話,只是雙手輕撫平坦依舊的小腹。

    賈珍大喜過望,摟著媳婦道:“有了?”

    鳳姐點了點頭。

    喜訊當晚就傳回了王家。第二天便是鳳姐的親娘帶著兒媳婦,與鳳姐的二嬸、王子騰之妻一起過來探望她。這回娘家人只是勸說她全力養胎,別的要求一概沒提。

    鳳姐心裡稍微慰帖,而賈珍在祖父的外書房看見了媳婦的娘家二叔王子騰。

    王子騰如今乃是六品,他琢磨二皇子去往江南,多少得拿下些官員的烏紗,自己若是能就此外任最好,不行混個遞補也成:沒個大靠山,在京裡混可實在艱難。

    賈珍因為媳婦有喜,也替王子騰說了幾句好話:若是事成,王子騰也能成為他的一份助力。

    原本以為王子騰志在北靜王一系因為守孝而留下的空缺,沒想到他竟把目光放到了江南。賈代化倒是覺得此人當真是個可造之材。

    而且若是謀求江南的五品刺史,賈代化還得拉上榮府堂弟賈代善才能拿得穩,但王子騰一個六品小官的調動,他到吏部堂官那兒說句話,大家都願意賣他這個面子。

    再說送王子騰去江南,哪怕能打探點消息回來也都值了。因此賈代化都沒有假惺惺地“再斟酌”,而是相當痛快地應允了。

    而對王子騰來說,享受了恩惠,就意味著他徹底歸於寧府麾下,由不得他再左右搖擺、騎牆觀望了。

    消息傳到榮府,史令儀也難得當著丈夫的面兒感概上了,“咱家還是人少啊。”

    金陵賈家家學建了十幾年,每年賈代化與賈代善兄弟都派上心腹回去,看看年輕族人們的學問和本事,至今也只培養出兩個舉人……在這種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時候,也不適合提拔自家初出茅廬的族人,揠苗助長也是害人啊。

    比起甯榮兩府,媳婦娘家保齡侯那邊兒……孫兒這一輩一隻手數全了啊!好歹榮府這邊兒,數數孫兒孫女還得再添一隻手不是?

    因此賈代善立即道:“放心,有我呢。”他以為媳婦在暗示他多照應下史家呢。少頃,他又琢磨了一下,問道,“寶玉和你那個侄孫女,你看怎麼樣?”

    史令儀默然,權衡了好一會兒都說不清楚這婚事是門當戶對還是不太妥當。

    話說,她這輩子除非有丈夫吩咐,或是不管不行,不然還真鮮少插手孫兒這一輩的事情,尤其是婚事。

    活了兩輩子,再加上地府歷練,她的收穫之一便是人要有自知之明,沒把握的事情千萬別往身上攬。

    於是她遲疑道:“讓政兒媳婦去探探我嫂子那邊的意思?”

    賈代善一聽,便知道媳婦心裡也沒譜,可又覺得跟熟人做親,總比讓誰忽然擺上一道好:再說將來北面和西南遲早各有一戰,沒準兒還有更兇險的大事發生,因此早些打算也是正經。

    轉天上朝,聖上公佈了幾位官員的任命——這些人都是填補北靜王去世而空出的那幾個空缺。

    史騫升任禮部尚書,眼見著內閣在望,其餘幾個位置也被其他世家瓜分完畢。而費家和那些別有居心的宗室王爺們一無所獲,倒是恭王的門人拿到了一個刺史之位。

    恭王以及他身邊的幕僚們一致認為,這是聖上打算再次重用恭王的信號。有如狼似虎、手握兵權的宗室王爺們步步緊逼,聖上自然會拉上親戚一起應對。

    可在榮國公眼中,恭王還真不算是什麼緊要人物。

    趁著上午陽光極好,史令儀特地召來兒媳婦王諮說話——王諮要等秋初兒子賈珠大婚之後,才能帶著小女兒賈琛到西北與賈政團聚。

    王諮進門先請安,謝過弟妹趙晴親手端來的熱茶。趁著這點功夫,她還細細端詳了一番弟妹,膚若凝脂又粉面含笑,顯然產後恢復得不錯。

    史令儀把丈夫的意思透露給兒媳婦,王諮毫不猶豫道:“媳婦兒也瞧著史大姑娘很好。”

    作為母親,王諮也有些偏心,只是她偏愛的孩子正是最貼心最聰慧又最懂事的大女兒賈瑗……至於兩個兒子,她的評價十分中肯,賈珠大約止步於二三品,而二兒子寶玉他根本不是當官的料兒!若是真借著自家名頭娶來個名門淑媛,與不上進的寶玉成婚後沒準兒就成了一對兒怨偶。

    而史大姑娘卻是真心不計較這些。其實就算婆婆今天沒提起此事,王諮也要找機會探探口風。

    史令儀一聽,就知道兒媳婦真心願意。她這會兒倒是擔心起寶玉的反應了。

    事實證明史令儀這位祖母好像一直都猜不太准寶玉的心思,不論她是否還拿寶玉當~命~根~子一樣溺愛。

    正值初夏,西北本該是一片草木繁茂的欣欣向榮之景。寶玉卻在城外親眼見到戰亂過後,殘桓斷壁、田地荒蕪的慘狀,他觸動極大,心裡那些兒女情長早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

    雖然在討伐造反的忠義王之時,聖上大軍多是圍而不攻,但久困之下人心浮動,再加上忠順王當時很是吃了些大虧,於是部分兵將趁著他纏綿病榻之際,劫掠起當地百姓,百姓不堪忍受,這才舉家遷移,甚至有不少人躲入山林之中……

    西北新任的官員主要任務便是撫民安民,百姓聽到消息或是官吏們的勸說,也逐漸回歸家園,但這需要時間,又過了耕種的時節,這些百姓暫時只能先靠救濟過活。

    這一路上見到面有菜色、甚至瘦骨嶙峋的百姓,寶玉便命隨從送上他們攜帶的口糧,聊表心意。雖然還沒到易子相食,餓殍遍野的地步,寶玉也有了幾分興亡皆是百姓苦的切膚之痛。

    寶玉神色鬱鬱,回到府中時知道父親尚未歸來,便悶在書房裡奮筆疾書,以宣洩心中不平。

    話說寶玉安插在隨行隊伍裡的蔣玉菡和襲人,早早就被他爹發現了。

    賈政自然沒把一個小戲子和小丫頭的生死放在心上,可聽了寶玉身邊的長隨回稟過蔣玉菡如何與寶玉相識,又為何躲在車隊之中,卻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賈政看來,寶玉這個兒子雖然不務正業,但勝在仁厚還有幾分俠義之氣,但凡跟著他的人,他都能盡力照應。這種性情其實很得人心,不僅僕從忠誠,甚至還能結交上幾個真正的朋友。

    至於忠順王府和自家早就是解不開的冤仇,哪裡就差上這一筆了?

    傍晚時分,賈政回府,聽說兒子又在書房裡待了大半天,他便親自過去瞧了瞧。等到看見寶玉落在紙上的字句,他欣慰之情簡直溢於言表:若說寶玉以前的詩句雖有靈氣卻限於小情小愛的話,這回卻能看出些邊塞詩人的味道來了。

    全家唯一一個“異類”的父親,賈政壓力也挺大的。發現寶玉真的長進了,興奮不已的刺史大人當晚也寫了封家信:趕緊向媳婦報喜。

    得了“喜訊”的王諮更是頻繁跟著婆婆史令儀出入史家。

    史令儀這會兒也瞧出來了:哥哥史騫和嫂子王彥都挺樂意讓湘雲嫁進榮府。如今局勢微妙,史家和北靜王府一樣,已經不太在意什麼“換親不妥”了。

    作為文臣,尤其是人口不太多又從不結党的文臣,讓兒孫們和知根知底的武勳世家結親,才更妥當也更安心。

    至於湘雲的母親意思也挺明白:見過世面的男人總比孤陋寡聞的男人更能把持得住吧?

    這話還害得王諮反復思量了一整天:這是誇寶玉吧?

    這婚事就在賈璉成親之前便定了下來,完全繞過了寶玉和湘雲,也壓根就沒問過他倆的心意。

    聽到自己將要迎娶湘雲,寶玉當時就愣住了,之後便是五味雜陳:他傾心于林妹妹,可是他再傻也知道姑父姑母都沒看中他。至於湘雲妹妹,他自己也有些遲疑,說他對湘雲妹妹沒有情意絕對是說謊,但二人之間卻又不是他和林妹妹那般情投意合、兩小無猜……

    京中的湘雲聽說自己的婚事,登時就紅了臉。嫁給寶玉哥哥,湘雲自己也是樂意:她覺得寶哥哥脾氣好,又跟她合得來……

    誰的閨女誰知道!湘雲的娘太明白女兒這是……還沒徹底開竅呢。說起“脾氣好、合得來”這兩條……雲兒和榮府的璉表哥、珠表哥還不是合得來?換成嫁給這兩個表哥之一,估計女兒心裡也一樣樂意!

    不管怎麼樣,這門親事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可就在賈璉成親的前一天,二皇子在江南遇刺的消息傳進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JJ神速我都有些不適應了。

    昨天沒更是因為我壓根就沒刷出來後臺,今兒補了點字深夜來一發,居然都看不到旋轉的小菊花了。話說*要是能保持這個速度,抽一下也值了,我現在就怕她不!禁!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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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消息傳來,史令儀心口一滯:二皇子身邊有她兩個兒子!親生的,而且親手養大的兒子!

    她保養得再好,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驟然聽到這種消息,心神不寧之下不僅是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胸口更是隱隱悶痛。

    她還算穩得住,但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她跟前伺候的小兒媳婦表現就不成了:趙晴端著茶盞的雙手猛地一抖,險些灑出熱水來。

    史令儀目光剛落在小兒媳婦的手上,鴛鴦便上前從少奶奶手裡接過了茶盞。史令儀微微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和,“先坐下。”

    趙晴小臉這會兒已經白了,聽見婆婆的吩咐,竟然還是怔愣了一下,才深吸口氣緩緩坐到了婆婆的下手。

    她的想法很是簡單:二皇子遇刺,沒準兒自己的丈夫……還有大伯就在救駕之時受了傷或是……她已經再不敢深想。

    史令儀拍了拍趙晴的手背,盡力柔聲道:“別聽風就是雨,也別自己胡思亂想。一切得等老爺回來再說。”

    趙晴本想起身領訓,可又讓婆婆拉住了一隻手,便矮了身子低了頭,可聲音都有些發顫了,“媳婦兒……知道錯了。”

    史令儀剛聽到消息時也唬住了,這會兒略微琢磨過味兒來,卻也不便對媳婦兒明說:有些東西可需要自己悟出來。不過她還是引導了一句,“自己細想想。”

    婆媳正說話的功夫,水凝與王諮也都到了榮禧堂。牽扯到各自丈夫,甚至是整個家族命運的大事,哪怕水凝正為父親老北靜王服齊衰,得到消息也是匆匆趕了過來。

    父親去世,丈夫不在身邊,還要勉力操持一雙兒女的婚事:賈璉和賈瑛為外祖父之喪只需服小功五個月,居然都沒耽誤孩子們秋末的婚期……

    尤其是賈璉乃是榮府嫡長孫,如無意外也要和他父親一樣在將來的某一天承襲爵位,因此賈璉的婚事雖然不必奢華鋪張,但禮數和排場,甚至所用的器物都和其餘的兄弟們不同。

    哀痛加上疲勞……因此水凝這陣子的氣色相當不好。她進門請安後,便讓史令儀拉到身邊坐下了。

    史令儀連忙勸慰道:“我的兒,可苦了你了。”

    水凝鼻尖一酸,靠在婆婆肩上竟然抑制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王諮和趙晴二人悄悄對視一眼,也都跟著心酸上了。

    不過出乎史令儀預料,賈代善今天回府比平時還早上一個時辰。進了榮禧堂,廳裡的兒媳婦們紛紛起身見禮,賈代善也能猜到兒媳婦們的擔憂,便先給這個孩子們吃了個定心丸,“赦兒和攸兒都沒事。不過這些日子裡,誰找你們打探消息都別搭理。”

    公爹鮮少有這麼正經的提醒,三位兒媳婦皆是恭敬應了,才相伴告退。

    只剩夫妻兩個說話的時候,史令儀可就沒什麼顧忌了,“我怎麼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啊。”

    賈代善竟然笑問:“哪兒不對勁兒?說來聽聽。”

    “二皇子到江南還不到半年,假使聖上在南邊的心腹全無私心、鼎力支持,這點功夫能把官員和背後的派系捋清,就是挺不簡單的事兒了。”史令儀說著,還比了個手勢,“想拿下封疆大吏,沒有實證說不過去,這幾個月都還不夠核實人證物證的;而四五品官員又哪有本事動用大隊人馬的守軍來突襲二皇子所在的驛館?咱們赦兒可是帶了本部幾千人馬……分明是……”說到這裡,她忽然閉口不言。

    總的來說,就是這點時日不夠拿住“大魚”,可而也只有“大魚”才有本錢做到行刺層層守衛之下的二皇子……

    賈代善聞言撫掌大笑,“可不就是苦肉計。”頓了頓,又感慨道,“這位二殿下如今可真是長進了不少,可也陰狠太多了。”

    江南那些別有居心的官員可一點都不傻:動手行刺可不就給了聖上和二皇子堂而皇之舉起屠刀的理由!不到逼不得已,他們絕不會鋌而走險。

    因此二皇子才出了奇招……

    與此同時,東宮裡那對心心相印的夫婦也在長籲短歎。

    太子摟著媳婦,真心歎道:“二弟這是何苦呢。”好歹你也是皇子啊,愛惜點名聲行不行?!老子向父皇推薦你,榮國公還把兩個兒子送到你身邊保駕護航……你讓我怎麼跟榮國公交代啊!

    太子妃心說:為了證明他有用唄,還連榮府賈赦和賈攸兄弟都一口氣拉下了水……萬一出了岔子,我可怎麼跟令儀交代啊!

    這夫妻倆又心有靈犀了:都明白這是二弟的苦肉計,可同時覺得為這種事兒得罪榮國公不值啊!

    如今北疆大軍之中,以忠順王府為首的那些王爺們動輒鬧事,榮國公的人可經常給在聖上的心腹擋箭……比如春日裡那次糧草不足,宗室王爺們的門人就有借機發作的意思在內——他們不怕鬧得大,也是因為當時北面暫無戰事……當時,榮國公親手提拔的一位將軍當眾表態:又不缺吃不缺穿,聖上也已下旨再調糧草過來,你們還不依不饒,是何居心?

    這番話充分顯示了榮國公一系的態度和決心了。

    而太子在婚姻幸福、家庭和美的時候,個人操守很是值得一提:他和他爹一樣,不僅能容人,更能善待自己人,尤其是功臣。如今聽說弟弟坑了自己人,太子良心還小有不安。

    而聖上跟長子夫妻倆關心的地方又不太一樣。

    二皇子身邊當然有聖上的人,守衛第一,傳信第二。江南也有些品秩不太高的官員投奔了費家,能正經跟太子搭上線的人物至少也是刺史這一水準。

    也正是因為有了能傳回消息的人物,太子也就沒往二皇子一行之中再安插自己的心腹,也沒想借機撈上什麼好處——也正是這一點,讓聖上對太子越發欣賞和放心:誰都知道二皇子再無能,也能弄倒幾個官員,這空缺可不又讓不少人動心?可太子真是把持得住,這種時候也全沒想過順手撈點什麼。

    自己的長子不僅仁厚、沉穩,還並不貪婪,和他相比,老三老四和老五……聖上眯眼看著禦案上攤開的幾本摺子: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聽說二哥遇刺,在沒得到更多消息佐證的時候,三四兩位皇子便在下朝後齊齊去拜會了各自的“高參”,今早也先後遞了摺子上來。

    他們兩個就像是商量過一樣,都向父皇請命,去江南照顧二哥,並接手二哥的職責。

    至於本該在此時做些文章的忠順王府,卻沒有任何應對,因為忠順王薨了……世子只得和親爹沒了一年多的南安王世子,不,如今已經襲了爵,成了南安王的“好友”一起悶在家守孝了。

    在府中書房,忠順王世子獨自一人,一身生麻孝服,他的臉色都沒比衣料眼色好看上幾分:老爹死得不是時候啊……

    他算計過二皇子和已經自盡的忠義王世子,在回京並交回兵權之後便到了兵部任職,這回丁憂也只能把這個實缺送出去了,但無論如何,就算送也得是送到自己人的手裡。

    正好熟人故舊上門弔唁時可以見面好好商量,忠順王世子輕歎了一聲,看著案上老爹的遺表,忽然悲從中來:一直為他遮風擋雨、出謀劃策的親爹再也見不到了……

    卻說江南不得不待在房中的二皇子也不太舒服,他正在等人出面給他個交代。

    二皇子早已悟出皇子的確地位尊貴,但同樣也挺遭人嫉恨。因此他在到江南之前也做足了準備:譬如說初期打不開局面,當地有問題的官員不配合且暗中使絆子之類……

    但江南總共六位封疆大吏,竟有一人公然對他整治吏治和鹽鐵兩項買賣表達了不滿,更有三位態度微妙,剩下一個牆頭草,至於最後那位……是聖上的心腹!目前,也只有這位能盡力支持他,並在處境艱難時說些真話。

    足見宗室的王爺們,尤其是西南那二位手伸得多長了!

    正所謂槍打出頭鳥,二皇子這時挺沉得住氣,也正想借鹽鐵一事發難,好好查一查那位公然和他叫板的高官——其實這位仁兄拿了西南兩位王爺太多的銀子,這些年也偷偷送了不少鐵器過去。若是不壓住二皇子的銳氣,讓他放棄追查,這位督撫深知自己會是何等下場!坦白講,他覺得自己死上三四回都不算冤枉,因此才不得不出頭抵抗……

    其實若是南下的是三四五這三位皇子,這位督撫也不會這般態度分明地和欽差皇子硬杠起來。

    因為那三位皇子抵達江南,著手公事時也會在摸底之後,發覺此行萬分棘手,改為抓小放大,活活稀泥,順便在江南收攏些人手,再和西南兩位王爺達成些心照不宣的協定,就會回京交差了。

    而到來的偏偏是二皇子。這個如今也沒什麼私欲,更無畏懼之心,只專心完成父皇心願的二皇子……其實江南官員們還是低估了這位皇子,二皇子在鹹魚翻身之後連節操都扔了!

    二皇子可謂廣撒網,將帶來的能人暗中派了出去,過了半個月便逐漸收到回報:這位督撫的把柄可不難抓,知道他靠什麼發達的人也並不少,只是那些證供卻難以拿到——多在各路官員、大商戶之手。

    而且這位督撫和宗室王爺們也不好欺負,他們推出了一位聖上的心腹,此人在江南為官也順手撈了幾筆,可這幾筆都和鹽鐵有關。

    追查到此,二皇子也只得暫時停手了。陷入僵局,他自然召來了軍師們群策群力。計策有了,還缺個契機,也該是二皇子此行建功,他瞌睡了還真有人上前送枕頭。

    先是有位親近西南的郡王在吃酒小聚時,說了一句“二皇子又該得些教訓”,隨後當地駐軍又有些人員調整……

    二皇子抓准機會,他“果然”遇刺了!

    話說要是跟來護衛的是賈敬,他一定會長跪不起請二皇子收回成命,但賈赦和賈攸可遠沒親兄弟這般正直。

    賈赦先道:“無毒不丈夫,打仗沒點陰招能行?”

    而賈攸則說,“咱們得琢磨好後路。”

    再加上二皇子,三人一拍即合……有隨行護衛的大將幫忙作假,遇刺一事真的震住了整個江南官場。這回大家都知道,想救下那位一時不慎“一語成讖”的郡王,就得找個夠分量的替罪羊來換——而那位郡王知道得可真不少,如今他又被賈赦帶人扣住了,萬一關久了扛不住而招供,跑不掉的人可就更多了!

    當然,究竟犧牲誰,還是得吵上一陣子。

    而賈攸自覺年輕,在分寸上拿捏不好,便偷偷往家裡送了封信,徵求下親爹老狐狸賈代善的意思。而賈代善的回信也挺直接:等,到時候至少能得兩個督撫之位。

    為什麼要等?因為北疆這邊開戰了。當在軍事和政治全都有所損失,為了保住現有的地位,必定會讓出不少東西……

    這個道理不用說得太明白,賈攸就琢磨透了。當然,他明白了,他哥自然也不會糊塗著。

    而知道兒子們都沒事兒,史令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不過眼前她就算再欣慰也得暫且繃住了:寶釵過來拜訪,當然是為了她那個不省事的親哥。

    這事兒其實也不複雜。寶釵偷偷用了丈夫的名帖把薛蟠從牢裡救了出來,而寶釵丈夫休婚假的時候也的確是一切順利,本來苦主都答應收錢了事,寶釵她丈夫這會兒也因為假期結束而回了北疆。

    這苦主又忽然改口不依不饒起來。

    寶釵使了不少銀錢,到處打聽。這事兒她暫且不想讓父母知道:她爹如今身子越發不好,母親的心思多放在照看丈夫身上。而她哥哥薛蟠若是真的下獄定罪,連在外做官的二叔都得受牽連!

    至於誰在後面支招挑撥……寶釵心裡也大致有數:單是西寧王府裡,王妃和世子妃可都見不得她過得好。

    寶釵逼不得已,只得厚著臉皮跑到榮府求救:一來,她的二嬸就是榮國公的親侄女兒;二來,她丈夫恩師兼上峰也是榮國公故舊,換句話說,西寧王這個兒子也屬於榮國公這一系。

    因此她來求救,也說得過去,只是人家肯不肯幫忙,寶釵心裡也沒什麼譜——她出了宮,再想見到太子妃和表姐元春,要麼得等宣召,要麼就得煩請榮國公夫人帶她走上一遭……

    史令儀輕歎了一聲,壓根就沒接寶釵的話,問了問寶釵家裡人如何,便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乏了。

    寶釵臉都紅了,她也知道自己這是急病亂投醫,出了榮禧堂心神不寧地走出了幾步,還是丫頭提醒,她才發現賈瑛正在招呼她。

    賈瑛趕到寶釵身前,挽住她的胳膊,輕聲勸道:“表姐可是關心則亂了。你找姨媽王夫人遞話不是更好?如今……”她越發壓低了聲音,“我們常往宮裡跑算是怎麼回事兒?還有,甯府祖父可是管著刑部呢。”

    寶釵有如頓悟:她委實該去找姨媽,還有嫁到甯府的表姐王熙鳳啊!光想著榮府尊貴,可不如現管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應該能順利完結哈哈哈。

    畢竟太子登基,聖上退位當太上皇,這文就已經圓滿啦。


☆、第68章


    正大著肚子的鳳姐如今可是公婆和丈夫的心尖兒。

    榮府賈代善和史令儀兩口子總感慨孩子還是太少,可就算如此,甯府對榮府也只有羡慕的份兒。

    賈敷和賈敬哥倆都只有一個兒子,再往下一輩,賈珞如今也只有一個兒子,至於賈珍他媳婦肚裡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

    只是子女再少他們也不會想著納妾,靠庶出的孩子們壯大家族——原因簡單極了,甯府乃是長子長房。

    而身為賈代化的嫡長子,賈敷的才華和心機更勝於賈赦與賈政兄弟,他將來就算止步於內閣之外,也能官居一品。

    這樣一個兒子,賈代化幾乎是傾盡全力地給他鋪路,又如何能容忍這孩子的親兄弟、親侄子拖長子的後腿?

    這件事兒賈敬尚沒想得通透,或者說他是不願想通透,但賈珍卻看出了不少端倪:祖父與大伯,還有親老子,選哪邊還用說嗎?就算他真的選錯了,他老子也只有他一個兒子。

    無論如何都立於不敗之地的賈珍……便很老實地按照祖父的要求謹慎行事起來。

    這天,在鳳姐與寶釵說了半晌話,寶釵告辭後足有一個多時辰,賈珍才回到房裡,鳳姐見狀,笑盈盈地上前幫他脫下外袍。

    自從鳳姐懷孕,夫婦相處再難有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再說這回也是娘家表妹過來央求,鳳姐便先探探口風:“我那薛家表妹正為她娘家哥哥犯愁呢。”

    薛蟠那點事兒在這些紈絝子弟眼裡,連飯後談資都算不上,等到寶釵的正經婆婆和嫂子,也就是西寧王妃與世子妃暗中插手之後,大家才笑了一回:西寧王兩個兒子之間可有得熱鬧了,但也僅此而已。

    坦白說,西寧王府式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而西寧王的次子雖然略微出挑一些,可等他出頭怎麼也得十來年呢。

    不過以賈珍看來,西寧王次子……還是值得推上一把。他也聽說薛寶釵先去了榮府,榮府太太壓根沒接她的話茬,最後還是瑛兒妹妹親口指了條“明路”,既然堂妹都開了口,賈珍也不好無動於衷。

    於是他問道:“哦?求到你這兒來了?”

    鳳姐應道:“可不是?老爺給拿個主意?”這話雖然動聽,可看她細眉微挑,又粉面含春的模樣,便是在說“不說出個所以然,我不肯饒你”呢。

    話說,鳳姐這輩子依舊愛弄權,可卻不大愛銀錢了:嫁入寧府沒多久她就看了個明白,有權就不愁沒錢。在婆家,目光若是多放在那孔方兄之上,不僅要被妯娌們暗中笑話出身和見識,沒準兒還因此入不得長輩的法眼。

    賈珍也不生氣,還笑道:“不用急。讓薛大傻子在牢裡待上一陣子,避避風頭也好。”

    鳳姐眼睛一亮,“怎麼說?”

    賈珍微微搖了搖頭,“不好說。你表妹若是再過府來說話,你勸她安生些,可別賠了銀子又丟人。”

    鳳姐可不像太子妃、史令儀以及賈敏這三個女人:不僅個人才智過硬,還都有個深深信賴妻子,並氣度非凡的丈夫。

    賈珍與鳳姐夫妻感情不論多融洽,賈珍也不會主動告訴她朝堂以及宗室世家們的牽扯與動靜……其實道理也不難猜:西寧王這個兒子若是在北疆吃了虧,西寧王正好借著此事把兒子弄回京城;可若是兒子立了功,壓下此事也並不算難。

    三天后,寶釵果然再來甯府拜訪表妹,鳳姐也把賈珍的話仔細說給了表妹。

    寶釵哪怕在宮裡待了好幾年,卻也鮮少接觸到真正的豪門世家,自然更看不出什麼“先機”。不過寶釵卻有一點好:聽勸。

    表姐已經說得十分清楚:哥哥會吃苦,但性命必然無憂……

    即便如此,寶釵還是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府,剛換了衣裳卸去釵環,她的“親婆婆”:也就是西寧王那位寵冠後宅的如夫人派人相請——兒媳婦娘家哥哥鬧出的事情,她雖然管不了,但卻不許這些糟爛事兒影響到兒子的前程!

    可是寶釵帶著丫頭們趕到“親婆婆”的房裡:這位如夫人深得西寧王愛重,她又生了個比嫡長子更出色的兒子,便讓她在王爺心中位子越發穩固,因此她的氣勢時不時地比正經王妃更足上幾分。

    在她面前,可比伺候太子妃難過多了。寶釵暗暗深吸口氣,請安過後便坐到了這位長輩的下手。

    已過不惑之年卻因為養尊處優又保養得當,這位如夫人看起來也只有三十出頭。

    在她看來,這個媳婦倒是個溫婉和順的性子……為了她娘家哥哥,跑去甯、榮兩府也都進得門去,還能和這兩府裡的太太、少奶奶們說上好一會兒話,只看這裡,她也不想太苛責,剛要開口,便見媳婦忽然皺起眉頭,喉間更是一陣起伏翻湧……

    如夫人自是過來人,當下心裡便有幾許期盼。

    等大夫診過脈,向她道喜之後,她才命人趕緊把媳婦兒扶了回去,又親自上門去囑咐了半天,又在王妃和世子妃得了消息派人探望的時候,主動替媳婦打發了這些人。

    等長輩離開,寶釵才默默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欣喜的同時也不免感慨:肚裡的孩子可幫她解了燃眉之急啊。

    而寶釵的丈夫這會兒正在高處,看著下方一片片的金黃麥浪之中百姓忙碌的身影。在他身前站著的修長男子正是刺史林海。

    秋收之時,常有北狄人帶兵來劫掠糧草。

    北狄人想大舉入侵,也只能走北疆大關,而北疆遼闊,能容許商隊通過,且守兵不過數百的小關隘卻有六七處,而此地離最近的邊關也只有幾十裡。

    若能借著秋收再撈上些戰功……林海望向遠處連綿的黛色群山:地利人和俱全,只差天時了……

    這也是他當初據理力爭,死活不肯接受上峰建議,調用本地存糧的原因——動了存糧,不僅沒有足夠的糧種,也養不起這麼多農夫和守兵。

    身在北疆這種山頭林立的地方,還琢磨什麼左右不得罪?當他推三阻四婉拒上峰的意思那會兒,便有了明斷:人緣人脈都是虛的,只有政績才是真的。

    林海估計他若能在北疆撈足了本錢,下一步他就該轉任江南了……這裡氣候不必京城,媳婦賈敏和寶貝女兒黛玉一直都有些水土不服。

    一切正如林海所料,只是前來搶糧的卻是北狄的騎兵,而非平時的雜牌軍。邊關守兵雖然早有準備,混戰一陣便把這隊騎兵引入了埋伏,但守兵幾輪弓弩齊射之後仍有不少騎兵仗著馬匹腳力,而一舉沖入陣中瘋狂掩殺。

    林海的侍衛隊長見狀,彎弓搭箭,一箭一個,專揀那騎兵小頭目似的人物射殺,短短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陣前果然不再混亂——隨著寶釵丈夫麾下精兵與本地守軍逐漸匯合,在付出了百餘人傷亡的代價之下,幾乎全殲了對方五百騎兵,還白白繳獲了不少戰馬。

    不過在整理戰場的時候,這位西寧王府的二公子又悄悄叫來了林海,並將北狄人手中長槍和彎刀拿給他親自驗看:這些兵器把手處都有專供西南的印記,雖然有不少已經刻意弄得模糊不清,但稍一對照,還是不難發現端倪……

    除了死了的忠義王,西南那兩位王爺果然也早與北狄人有所勾結!

    林海不覺意外:早就聽說西南兩位王爺撈過了界,如今拿到實證交給聖上,到了“算帳”的時候……王于興師,自然要出師有名。

    可西寧王的兒子卻有種隱隱摸到朝廷大勢的擔憂與興奮。憂的是這些年怕是再難太平,至於興奮,自然是他熱血上湧,迫不及待地想要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了!

    回到營中,又恰巧收到了家信:他媳婦寶釵有喜了。這一晚,他睡得萬分香甜。

    當寶釵丈夫立功的消息傳入京裡,薛蟠隔天就從牢裡放了出來。

    原來下朝後,榮國公賈代善特地和西寧王誇獎起這個孩子前途無量,於是西寧王回府便親自吩咐王妃立即“收斂”……

    其實賈代善只是不好明著誇讚女婿罷了,回府他就當著媳婦史令儀的面兒顯擺了個夠。

    史令儀聽得眉毛一挑,“老爺,女婿的事兒可都是敏兒傳過來的。”

    賈代善擺了擺手,“我也想敏兒,聽說她和玉兒在北面身子總是不太舒坦。等江南空了缺,我就把他們弄回來。”

    得了丈夫親口保證,史令儀當然放下心來:好閨女乖外孫女前世身體都不好,這輩子也還是少折騰得好。

    話說,重見天日的薛蟠難得地多了好幾分後怕,狼狽不已地回到家中:他消瘦了許多,從五官都能看出他的確是寶釵的親哥哥了。

    薛父薛母也早已知道兒子去向,因此迎接薛蟠的便是他爹的一拐杖……

    薛家有錢,上下打點一番,進了大牢的薛蟠也沒受什麼毒打虐待,只不過是吃不好睡不好,心中驚懼而已,因此挨上親爹幾下倒也無妨。不過這回他趴在地上也不辯解,只是嚎啕大哭。

    薛母見狀悲從中來,沖上前去抱住兒子痛哭不止。

    媳婦兒子一起哭成了淚人,薛父頹喪地丟了拐杖。

    偏巧聽說哥哥回府的寶釵這時回到了娘家,進門見到此番情景,也顧不得禮儀,直接命人抬走了哥哥,又攙住父親、挽著母親,回到房中說話。

    女兒越是懂事,就襯得薛蟠越是荒唐。薛父終於下定決心狠狠扣住兒子,不許他再輕易出門,哪怕為了女兒和外孫,乃至這個薛家,薛父也覺得自己必須多撐上幾年,好歹把長孫教養出來,親手壓住兒子並將家業全都交給孫兒,他才能瞑目而逝。

    寶釵倒不知這番回娘家,激起了父親的鬥志,只是覺得一家團圓她也算沒了心事,便回府專心養胎去了。

    話說,與林海這場大勝的戰報一起擺在禦案上的……還有林海上司京營節度使的摺子。這摺子的內容也很“有趣”,聖上不是沒看過臣子抱怨訴苦,但通篇全是抱怨、訴苦和指責他人,尤其是林海等幾個不聽他號令的下屬……的確很是少見。

    聖上看完自己這位心腹的摺子,眯了眯眼,又吩咐身旁的太子也拿來看看。

    太子也就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摺子他反反復複看了三遍,最後也是無奈道:“他這是快忍不住了。”想讓父皇維護他的尊嚴和威嚴唄……連這都得父皇來辦,要你又有什麼用?

    作為聖上心腹在北疆無疑要受到宗室王爺門人的打壓,而林海到任後也沒言聽計從,甚至自有主意,讓這位節度使越發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再加上幾位皇子的門人也各個不是吃素的,以各種名目找他索要孝敬,他也的確是不堪其擾了。

    可他也不想想,沒有榮國公以及聖上安排在軍中的親信們一力回護,他怕是早就被趕回京城了。偏偏摺子上又只敢挑“軟柿子”,一句都不提及皇子所作所為,這才讓聖上對他十分失望。

    而太子和父親朝夕相處,如今已能摸到他爹六七分的心思,於是他也坦誠道:“他滿篇皆是自己處境艱難,不正是說乞求父皇可憐一二,給他加些分量嗎?”

    聖上點了點頭,“就讓他回來吧,沒有功勞亦有苦勞。”

    有這句評點,這位仁兄這輩子大約再難得什麼重用了。

    至於拿到西南那二位與北狄勾結的明證,聖上倒覺得不必現在就著手查辦:北狄人遺落若干帶著西南印記的武器倒也罷了,可這陣子北疆大軍擊殺北狄人後繳獲的也多是來自西南的武器……這分明是逼著西南在驚懼之餘,失了冷靜與計較,揭竿而起引來大軍討逆,這樣北狄人自然可以趁火打劫撈些實惠。

    對此太子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西南雖是易守難攻,但比照著西北……即可。”

    聖上聞言乾脆笑道:“有些意思了。”

    而新任京營節度使正是太子的舅舅……

    前世太子瘋瘋癲癲,喜怒無常,哪個皇子都讓這個哥哥襯托得無比睿智沉穩;可這一世,太子不曾遭遇喪妻喪子之痛,亦不曾在失去母族和妻族支援後接連受挫,摔得頭破血流,他只是“正常發揮”而已,就讓其餘的弟弟顯得貪婪、魯莽又輕信……

    從父皇的書房出來,“大獲全勝”的太子在回東宮的路上,遇見了媳婦以及兩個胖兒子——太子妃這是剛從貴妃那兒回來。

    二皇子與賈赦賈攸兄弟自編自導自演的苦肉計,有本事看穿真相的人心裡自然有了計較,可看不穿的人卻難免一直心驚肉跳了。

    不幸的是,二皇子此舉連他親娘和媳婦也全都唬住了,而且至今也沒知道真相。太子妃心中不忍,便閑來無事便去貴妃那兒走動走動,好歹盡個心意。

    此舉看在聖上眼裡,對太子與太子妃更多了幾分讚賞。

    此時的聖上已經不強求兒子各個如意了,他的長子不負他所望,次子也是吃一塹長一智,至於剩下那幾個,也該得些教訓,若是再不醒悟……他這個當爹的也仁至義盡了!

    而在江南等消息的二皇子雖然心裡有譜,但仍舊有些煎熬。

    他明白父皇放到他身邊的人什麼都沒表示,本身就意味著默許。又因為自己“遇刺”,受傷養病不好見人,二皇子等於是將自己~監~禁了起來,雖是不得已為之,卻難免時不時地煩躁不安。

    二皇子其實是個急脾氣,只是在西北吃了大虧之後強迫自己沉得住氣而已,這會兒靠在榻上,思來想去忽然覺得應該探探賈攸的意思。

    他才不信事情過去這麼多天,賈攸就沒給他爹送過信兒!

    二皇子請他聊天,賈攸不敢不來。

    礙于周圍還有父皇的心腹,二皇子也不敢挑明,果然像是尋常閒聊一般,問起賈攸家事。

    問候對方的家人,通常來說都是從長輩問起,按說問過榮國公就是榮國公夫人,之後便是賈政、賈敏……不過二皇子在問過這幾人之後,話題就圍著榮國公打轉了。

    要是在這回話的是賈赦,估計二皇子得費點子口水了,可坐在他下手的正是賈代善三個兒子裡,公認心眼兒最多、也最機敏的賈攸……

    賈攸很快回過味兒來:殿下,敢情您想找我套話,問問我爹對此事的建議嗎?

    之所以二皇子會如此隱患,賈攸亦能猜到幾分,於是他也使出了“東拉西扯”~大~法,陪著二皇子聊起兵法,最後竟是連說了好幾次“燈下黑”……並在“燈”字上故意加重了讀音。

    二皇子等賈攸告退,才默默在心裡道:等啊……這算什麼建議?結果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京裡的消息,他親哥哥太子給他送來的:從北狄人那兒獲得了數量驚人的兵器——來自西南的兵器。

    又過了四天,當初那位公然暗諷、並在議事時頂撞二皇子的督撫登門了。

    首先,江南這邊就讓出了一個鹽政。賈赦與賈攸兄弟難得心有靈犀:這位置挺適合妹夫、姐夫啊……

    就在大家坐下來討價還價,二皇子如何才看放過那位出言不遜的郡王時,那位郡王居然讓人劫獄了。其實賈赦佈置了那麼久,還就等著這個“萬一”呢。

    本來二皇子、賈赦與賈攸他們三個膽大心黑的主兒還想過若無進展,就再污蔑這郡王一回:來一個監守自盜。可惜計畫還沒實行,就來了真的來人劫獄了。

    其實刺殺二皇子,這位郡王知道自己沒做過,因此被關押他也不怎麼畏懼,但西南那邊有人與北狄人勾結消息傳來,這位元王爺可就再也穩不住了……

    這回可是他不得不鋌而走險了。他很清楚自己知道得太多,有好些人希望自己能“永遠閉嘴”。

    而賈赦他們卻是打得黃雀在後的主意,郡王既然要逃,定是有人真的打算要他的命……只是追殺郡王的人賈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沒能捉到活口,可那位郡王逃向西南後就沒了蹤影。

    而遠在京城,聽到消息的三皇子直接掀了桌子:你們居然敢騙我!可隨即傳來的消息終於讓三皇子驚怒交加了:西南兩位王爺中的一位……謀反了。

    與此同時,閉門守孝的忠順王終於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只反了一個。若是順利的話,空出的這塊地盤就歸自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奧術神座快完結了。

    少了這麼一本讓人動不動就得度娘的神書,得~空~虛多少啊……


☆、第69章


    西南一共有兩位藩王,造反的正是比較靠近西北的那位——那位帶著心腹和家產跑路的郡王,“投靠”的親戚也正是造反的這位。

    話說,二皇子再落魄再不如意,那也是聖上與貴妃娘娘的兒子。

    在他明顯還沒失卻聖心之際,那位郡王仗著自己身份和身家公然挑釁,那之後挨了幾個耳刮子……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二皇子縱然招數略顯陰毒,但此舉終歸不算壞了規矩。

    別說宗室官吏,便是尋常百姓也在乎個顏面,二皇子若是真的唾面自乾,才讓人瞧不起呢。

    要知道,忠順王何等桀驁,可他在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跟合不來的皇子們打打機鋒,真正犯忌諱的話可一句都沒,甚至連冷嘲熱諷都算不上。

    不過,郡王跟“相好”匯合之後,竟然就乾脆地謀反了……此舉還是挺出乎二皇子意料。

    而壞消息更是一個接一個:那位先出言不遜之後又不得不低聲下氣來和談的封疆大吏,竟在見過二皇子的轉天清早,被人發現於書房中自刎,當時連噴到對面牆上的血跡都已經乾涸。

    大多數人聽說,心裡恐怕都是覺得:這是畏罪自殺吧!

    看來這位“前督撫”與那位跑路的郡王,以及西南造了反的王爺牽連不小:否則以封疆大吏的見識和人脈,左右求情打點一下,再跑到二皇子乃至聖上跟前坦白罪行,再交出些夠分量的秘聞,小命沒準兒還能保住。他能認罪,不僅自己落個從寬,親朋也不至於就此受了大連累——丟官還丟人啊!

    哪像如今似的,連老婆孩子和整個家族也跟著他一起完蛋了。

    二皇子聽到這消息,卻是心中存疑:他跟這位督撫大人打過好幾次交道,若也想得這樣單純,他老子絕對不敢把他放到江南來。

    這位仁兄明明在處於下風的時候,還能跑來跟二皇子討價還價,但就這份膽色和無恥而言,也不會是不愛惜性命的人物。

    不僅如此,膽大心細的賈攸也奉命到那案發之地轉了一圈,回來先跟他哥合計了一番。

    賈赦聽完,只問了一句,“老四,你可看准了?”

    賈攸道:“你是我親哥!我能害你然後再害我自己啊?”

    於是這哥倆又一起求見二皇子去了。

    二皇子一瞧,來得正好,也省得他自己一人胡思亂想沒個邊際。

    其實,真的畏罪自殺,鮮少用自刎這種法子——抹脖子必然會鮮血噴湧,場面十分慘烈……這招其實多是用來“死給你看”的。

    賈攸“有幸”親自看了看那位大人的屍身,那脖子上傷口的模樣也挺值得推敲。

    當然這也是因為賈攸跟著親哥親手砍過人,對於傷口還算熟悉;再說大伯賈代化在刑部當官十多年,單聽他說說奇案,也足夠賈攸長進了:那位大人脖子上的傷口乃是橫向又微微往上挑。想像一下抹自己脖子的動作吧,傷口一般都是往下偏才對;要是被人抹脖子呢,一般就是讓人卡住下巴,再稍稍上提,最後“刺啦”一下……

    二皇子聽完賈攸所說,覺得這點證據已經足夠支撐他的猜測了:重點不在於真相如何,而在於他願意相信什麼。

    事實上也是如此,這位大人還真就是被殺的。江南幾位督撫之中,聖上的那位親信也在看過屍身之後,和二皇子“英傑所見略同”了。

    當二皇子寫了密信送回京城之中,他逐漸發覺,跟在身邊幾乎寸步不離的幾位能人不聲不響地消失了三個——這些人可都是他皇帝老爹的親信。

    二皇子真不信這麼點“動盪”——王爺造反也不是頭一遭了,就能讓他們背主,那麼……他心裡明白:有些事兒不該究根問底,尤其是事關他老爹。

    其實所謂不可對人言的事兒,二皇子也隱約猜到了:他某個弟弟也許與此事有關,而且他爹也已派人查到了些實證吧。

    不過,二皇子眼下要跟賈家兄弟倆商量些更要緊的事情:老實說,那位郡王還是他們三個故意放出去的,不然誰有這麼大本事,從數千神策軍眼皮子底下平安撈出個五體不勤的郡王啊?

    本來他們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只是沒想到這大魚忒大了一點兒:人家直接反了。

    不過這麼些天過去,聖上那邊也沒有任何呵斥或是不滿……三個心狠手辣的青年人終於把最後一絲擔憂也咽下肚子了。

    甭管內心如何,但表面上二皇子已經很沉得住氣:只要一門心思跟著親爹混就行。再說,親爹和親哥又立場態度幾乎完全一致,討好了親爹同時也讓大哥挺高興。

    終於明白自己的定位,以及該走什麼樣的路,二皇子心神一松,然後整個人像是忽然又綻放出了光彩,舉止氣度也有了些許不同——那種能讓熟人輕易看出來的不同。

    賈赦看在眼裡,還道:“殿下,您終於想通了。”

    二皇子一愣,旋即輕咳一聲,“咱們也不能乾等了。就算父皇不另下旨意,咱們也不好偷懶。”

    當然了,趁著督撫自盡,郡王叛逃,江南官場不敢說人人自危,但也有不少人急得坐不住了。

    這個時候不出手完成聖上的任務,更待何時?

    這會兒不少人只求平安,官位銀錢什麼的已經是身外之物了:畢竟跟王爺造反自己死了,也不至於被誅九族,可這些各大世家和他們這些官員跟皇帝又不是一家子!

    話說二皇子賈赦與賈攸相處越久,關係越好,逐漸還有了點“能穿一條褲子”的真兄弟情義。

    如今正是秋初,也是京城最舒坦的時候,聖上在宮中散步,抬頭望向湛藍無雲的天空,還露了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出來:誰說陛下為局勢危急而憂心不已?終於得了大大方方弄死他們的理由,聖上根本是大喜過望。

    對付那些野心昭昭的宗室親戚們,聖上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真刀真槍地讓你們全躺倒地底下,朕才能放心啊。

    連他身側的太子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親爹的好心情,也湊趣道:“他們上鉤了。”

    父皇已經悄悄下令整軍待命,經過戰火與鮮血洗禮的精銳神策軍隨時都將開赴西南——西南雖然易守難攻,但同樣想殺出來也分外艱難……而且常年在西南這樣比較安逸又稍微閉塞的地方過活,兩位王爺雖有進取之心,但太子也覺得這二位都有些準備不足。

    聖上也笑道:“想避而不戰可都不行了。”

    不過說實在話,西南那二位自保有餘,至於更進一步……西南山多地少,糧食不夠自給自足,就看這兩樣就是先天不足了,要是中原沒有天災*,這兩位藩王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的好。

    而且兩位王爺,一個直接反了,一個沒明著應和,卻在暗中相助,不止北狄人想著趁火打劫,宗室裡也有不少人也借機發生一筆“橫財”,太子心說這回可不能像收拾忠義王那般“溫和”了。

    父子越發融洽親密,自然是好事,但潛移默化之下,太子原本對戰事不太熱衷,當然不打不行的時候他也不會退縮,而如今太子卻能在他這個親爹面前真誠且自如地表示“砍死再說”……

    別提聖上有多欣慰了。

    而東宮裡,迎回面帶興奮之色,又目光炯炯的丈夫,太子妃在替他開心之餘,也不忘提醒,“你可別得意忘形。”您還有三個弟弟呢,他們比不過你,但卻足以拖你後腿。

    太子自然聽得懂媳婦的弦外之音,特地擺了擺手,“父皇自有計較。”說著,彎下腰先後抱起兩個乖兒子,“惹母親生氣沒?”

    太子妃見狀也不再勸:他心裡有底就成。替他說得太多,想得太多,沒準兒還讓自己成了嘮叨的黃臉婆。

    卻說入秋之後,榮府要娶兩回孫媳婦,還要再嫁出去個孫女兒。

    眼見著北面和西南明年都要爆發大戰,連京城的老狐狸們也要贊上榮國公一句:好眼光!好打算!

    其實賈代善定婚期的時候,只跟他媳婦道:“早娶早抱重孫!”

    倒是史令儀補上了後半句,“老爺,記著趕在大戰之前。”說著,她嫣然一笑,故意掰著手指道,“你可不能一口氣把兒子女婿孫子孫女婿……一口氣全給我打發到前線上去。”

    賈代善道:“放心,我也捨不得!”

    半月之後,賈璉大婚,賈代化帶著孫兒孫媳婦一起登門道賀。

    大戰在即,婚事不算多鋪張多熱鬧,卻也是賓主盡歡。而賈代善、賈代化,再加上史騫,三隻不同等級的老狐狸湊在一處,邊聊邊吃酒,嘀咕了好久。

    卻說,賈璉與衛氏早就見過彼此,新婚之夜自然順利,一番纏~綿~過後,一向擅長察言觀色的賈璉也察覺出新婚妻子眉宇間不時輕皺。

    他摟著衛氏輕聲問道:“有愁事?”

    明年大戰,衛氏的父親和弟弟似乎都要上陣,父親身為將軍責無旁貸,可……母親只有弟弟一個兒子!

    衛氏為此琢磨了許久,如今更是想開口央求丈夫,請祖父榮國公“成全”:她還沒有那樣貪心,只是希望弟弟從軍也不要和父親在一處。

    她父親衛將軍慣會以身作則,有親兒子在身邊,自然會為了服眾以及鍛煉兒子,而把年僅十六歲的衛若蘭趕到先鋒營裡去!

    衛氏思來想去,還是向丈夫坦誠了此事。

    賈璉一聽,痛快道:“交給我了,你且安心歇著。”這一世的賈璉乃是京中聞名的俊才,他也許並非才高八斗,或是德行出眾,但言而有信卻是沒問題的。

    得了丈夫的允諾,這一夜衛氏依舊睡得不沉。第二天早早起床,見過丈夫這邊的親人,衛氏面上帶笑,心中卻是忐忑不已。她自己乃是貨真價實的高嫁,在娘家時親娘便已經囑咐了許多話,讓她嫁過說話行事之前且先想上幾回。

    從太婆婆史令儀,到婆婆水凝,再到嬸子王諮、趙晴,前面三位的娘家,衛家一個都惹不起,也就是小嬸子娘家略差一些,可小嬸子的哥哥還是榮國公的心腹。

    衛氏在悄悄觀察她這些長輩,而史令儀她們又何嘗不在看她?

    對榮府來說,只要媳婦性子沉穩,不好出風頭也就夠了,其他的東西都可以慢慢學。

    於是婆婆水凝也只是囑咐了幾句,史令儀便讓新媳婦告辭了。

    估摸著母親、嬸子們已經散去,賈璉便拉著衛氏去而複返,在榮禧堂裡當著祖父祖母的面兒,大大方方地請求祖父“照顧一下”。

    這種小要求……根本不用賈代善親自出手。

    衛若蘭不久之後接到了調令,讓他明春去向賈赦賈將軍報導。聽到這消息,衛若蘭的母親眉開眼笑,而參加完女兒婚事,返回西南前線的衛將軍卻是一臉無奈。

    衛氏也深切地感受到,娘家和榮府不能相提並論,在感激之余言行越發恭謹,仿照趙晴伺候史令儀那般,經常守在婆婆水凝身邊,一來盡孝,二來也想跟婆婆好好學學本事。

    大兒媳婦很是上道,水凝在滿意之余,原本預備“兒媳婦不懂事,只好先小小教導一番”的手段也就不必見光了。

    之後,賈珠迎娶梅氏,賈瑛嫁給馮紫英,這兩場婚事動靜都比賈璉娶親要小得多。

    京裡,有人惶惶不安,也有人正摩拳擦掌建功立業,不管哪種人都想試著走走賈代善的門路,可榮府除了辦婚事請了些故交親朋,其餘往來不多的人家硬是連個帖子都沒收到。

    話說,正值非常時期,就算是皇子娶親,亦不會有多大的排場,榮國公此舉又合了聖上的心意。

    辦完兒子的婚事,王諮帶著小女兒連忙啟程往西北與丈夫匯合去了。

    雖說已經入了冬,但聖上的十萬神策軍,還是一北一南地出現在西南兩大雄關之外。冬季雖不開戰,但不影響兩軍如火如荼地做起備戰事宜。

    身在江南的二皇子也得了聖上的旨意,在賈赦的護送下回京過年去了。

    這回,不僅是宮中二皇子夫婦相擁而笑,在榮府裡賈赦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洗澡,就一把抱住了心愛的媳婦,原地轉起圈兒來。

    而水凝更是實在忍耐不住,居然笑出聲來。

    這場景直接把新媳婦衛氏看傻了。賈璉把媳婦拉到了外間,還輕輕敲了下媳婦的小臂,嘴角一挑,“想要我也這樣抱你嗎?”

    衛氏聞言小臉猶如火燒。

    至於賈攸跟他大哥也沒差到哪兒去,只是看著周圍沒外人,才摟著媳婦一同狂親,“想死我了。”

    趙晴愣是讓丈夫啃出了兩行淚滴。

    這一世,榮府的男孩可都在賈代善的“薰陶”下長大,不僅多數文武雙全成了才,連表達情意的法子也是照搬了賈代善:總是異常直接。

    就連兩世為人的史令儀都扛不住賈代善的這份熱烈,別提她的兒媳婦和孫媳婦們了:一個個讓各自的丈夫時常弄得臉紅心跳……

    還是那句話,夫妻感情融洽,家宅定會安寧。榮府的媳婦們都是要體面有體面,要情分有情分,到了外面也鮮少能讓誰下個舌頭,或是聽信他人的搬弄是非。

    話說,今年兒子女婿接連外任,使得榮府冷清不少,這回聖上有意成全,讓賈赦與賈攸兄弟趕在臘月中旬歸來,讓家人好歹過了個舒暢的新年——儘管聖上許是想念二皇子,同時也想聽聽江南的情況,才“順便”把賈赦賈攸放回來,但賈代善還是很樂意承情謝恩。

    大正月裡,有兩家人卻在此時收到了來自西南的密信,註定了這個年他們過不消停。

    甄家、王家根基依舊在江南,不像賈家和史家因為做了高官,而把家族中要緊的“人和物”幾乎都挪到了京城。再加上甄應嘉和王子騰主政一方時,除了走了甯榮兩府、以及史家的門路之外,更是動用了不少銀錢,打動了幾位宗室王爺,他倆才順順當當地謀到了比較合意的位子。

    而這幾位宗室王爺……不巧都和西南那兩位頗有往來。

    本來二皇子整頓江南官場,牽連不到甄王兩家,可他們收到的信上,卻白紙黑字地威脅他們“適時報恩,否則……”,甄應嘉與王子騰此時可謂“心有靈犀”地驚怒交加。

    不過王子騰和甄應嘉不同。

    王家初進京之時沒什麼靠山,而王家豪富,便用這些財富四處結交達官貴人,當時又正是那幾位王爺如日中天的時候。好在王爺們傲慢歸傲慢,卻還守著官場規矩:拿了錢就給人辦事兒。

    因此王家逐漸拿到了幾個實缺,不過王家不管掏了多少銀子,還是得不到這些貴人的器重……王家正為此苦惱不已的時候,鳳姐嫁進了寧府。

    王子騰雖然年輕,卻見識不凡。甯府雖然比不上榮府,但這些年過來他們也一直都是“對的”,追大勢追得很緊,還時不時地握有先機,這樣的人家既然肯接納自家,那就一門心思追隨吧。

    收到來自西南的威脅信,王子騰也是心驚肉跳,但不代表他真的就此屈服。他在苦思一夜之後,終於做了個相當明智的決定,他把當時在那些王爺身邊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地寫成封長信,派心腹送給了賈敷——不是賈敬。

    而賈敷收到信,便和父親賈代化商議,發覺信中竟有些連他們都不知道的人物……與西南有不小的牽連。憑著這封信,寧府的確又能拿到幾分先機。作為回報,賈敷也回信給王子騰,言辭比較委婉,但歸納起來主旨是這樣一句話:放心吧,這份因果我們寧府替你接下了。

    看到回信,王子騰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他額頭和後背已經讓冷汗浸透了。

    可甄應嘉那兒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甄應嘉這個人比王子騰更圓滑老道,但他有個很大的弱點,他有些朝秦暮楚。尤其是他與榮府和忠順王府都有往來……不僅如此,甄應嘉還攀上了位皇子。

    當聖上幾乎已經擺明瞭態度,誰為難太子就是跟朕過不去的時候,那幾位遭了冷遇的皇子在偷偷做些什麼……還用明說嗎?而且甄應嘉恰逢其會,還給皇子們出了幾次主意呢。

    這個把柄可比“曾與西南有往來”威力大了太多,甄應嘉……其實他可是樂意配合的。宗室勢大,又拉上了幾位皇子,聖上與宗室鬥,遲早兩敗俱傷,到時候就是和棋沒商量。

    既然是和棋,那麼定然是罰一批,安撫一批,畢竟法不責眾,總的來說,甄應嘉倒覺得那時更是個……上進的好時機。因此身為西北一州刺史,他回信時寫了些當地風土人情,暗含大軍動向,便交人送了出去。

    實際上,受威脅的官員絕不止他倆。他們不少人跟甄應嘉做了同樣的選擇——因為他們並不像王子騰那樣還有個風雨不動的靠山。

    在官員們乃至他們的家眷,心緒也起起伏伏的春天,西南開戰了。

    憑著地利,西南雖然在幾次小規模的接觸戰時吃了些虧,但依舊立於不敗之地。可到了四月,西南大關內新調任的副將毫無徵兆地擊殺了主將,並將關口的大門打開。

    而關外的神策軍居然毫不懷疑,甚至說他們已經準備萬全地殺入關中……這一路堪稱勢如破竹,西南守軍多是望風而降。

    那位王爺在驚怒之餘,只得帶著親軍向南逃去,最終在一個三面環山的,城池堅固的古城中落了腳。

    戰報傳來,不知有多少官員暗罵了句國罵!

    這時候還有誰看不出聖上早就算計好了:你敢反我就有人半夜開你的大門。

    不過話說回來,此番雖然大勝,但西南山多林多,但對付打定主意跟你打遊擊……也並不好對付。即使二皇子在江南已經逼得不少官員主動交錢交糧來贖罪,糧草並不短缺的情況下,畢竟西南不比西北,西北可有富饒的土地,關中塞上江南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所以收回西南就得快,不然極可能入不敷出。

    此時,林海治下的州府已經春播完畢,他又接到了聖上的旨意:回京!

    與長史交接完畢,又去拜別了京營節度使——如今的節度使可是太子的親舅舅。太子和榮府、林家的關係,這位大人如何不知,因此一點都沒為難,甚至還讓他的夫人在見到賈敏和黛玉時稍微暗示了兩句。

    林海……接下來依舊要做刺史,只是調到了江南與西南交接的一個州府。而寶釵的丈夫也因為戰功小升一品,不到三十,也做了五品五官,之後調往西南前線任職。

    當然,賈代善是不會看著女婿吃虧的,林海連著兩回執掌一個比較棘手的州府,不給點甜頭可太說不過去了。太子妃也給太子吹了點枕邊風,於是太子也跑去說好話。

    聖上讓兒子弄得哭笑不得:最疼的兒子向他撒嬌,他照吃這一套!對了,林海他女兒滿十六歲了嗎?

    聖上在悄悄問過貴妃的意思之後,大筆一揮,把黛玉配給了太子太傅的幼孫——就是當年林海和賈敏都取中的那位少年。

    這道聖旨果然讓林海幹勁兒十足。趁著林海一家還在京城的時候,親戚們能走動的全跑來道喜了。

    黛玉在北面待了一年多一點,雖然瘦了一些可也更結實了一點。身姿依舊嫋娜窈窕,卻不再是一副柔弱之相,至於性子嘛……

    賈瑗還在為太公公守孝不能過來,賈瑛和湘雲又是和黛玉一起長大,說話可沒什麼顧忌。賈瑛開口,自然不缺人替她敲邊鼓助聲勢,說來說去,黛玉那小臉蛋可就紅成了熟透的蜜桃兒。

    她把帕子一捏,佯怒道:“你們分開來取消我也就罷了,這一股腦兒地圍攻我,算是怎麼回事兒?”說著,眉梢微挑,“虧我還給你們每人都備了土產。”

    眾人聞言皆笑,湘雲還道:“姐姐財大氣粗,我是不敢惹了。”

    黛玉瞄了她一眼,“你且等著。”今年,湘雲也要和寶玉成親了。不過黛玉和湘雲姐妹倆都不能在京城成親了。

    黛玉的未婚夫婿此時正跟著父母在江南——沒錯,江南八位封疆大吏之中,那位聖上的親信便是黛玉將來的公公。

    而湘雲要配給寶玉,寶玉這會兒還在西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一年多下來,寶玉的“嬌嬌”公子氣已經被消磨掉了大半。

    卻說這一整年大軍都在西南不停圍剿小股叛軍之中,而戰線層層推進,到了來年開春,西南的地盤已經讓神策軍吞掉了三分之二,雖然大半都是山區林區……

    被逼到了牆角的兩位王爺終於決定拼死一搏了:當年忠義王造反,平定西北前後用了好幾年。

    他倆至今都覺得如在夢中,怎麼到了他們倆這兒就崩潰得這麼快呢!

    因為聖上動了血本啊,他幾乎動用了全部的神策軍,甚至還調動了部分北疆大軍加入了平定西南的戰事之中:乘著雷霆之勢一舉擊潰,拖得越久,就越賠本啊!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兩位王爺很能調整心態面對現實,他倆的手段也比忠義王高明太多了。

    他們不僅有抱著投機之心的親戚們做內應,還有願意或者說是被迫追隨他們的若干官員,更早早就勾結了北狄人,當然他們甚至還有個大殺器:他們綁住了三四兩位皇子,而五皇子也難獨善其身。

    於是在秋收之際,北狄人大舉犯關。

    此事可在聖上意料之中,有大關阻擋,只要大軍主將別貪功冒進,並沒什麼問題。

    不過聖上卻低估了他兩個好兒子。有的人遭遇挫折,會自省從而改進,可有的人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當西南兩位王爺的心腹拿著些東西偷偷潛入京城,與兩位皇子接洽的時候,兩位皇子……還是動心了,確切的說,他們很早就想過行大逆之事,只是條件不足,他們不敢罷了。

    看了密密麻麻願意追隨他們的官員名單……兩位皇子覺得,最糟糕的結果就是當上一輩子的逍遙王爺。

    於是京城郊外的禁軍嘩變,分為兩部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北疆隸屬忠順王麾下的上萬人忽然疾馳而至,與叛變的部隊匯合,佔據了京郊大營之後,來自北疆的大軍在等來了趁亂出城的忠順王之後——不得不說,忠順王其實沒想反,至少沒想這個時候反叛,但聽說了從北疆回京的那支騎兵大將……乃是他的門人之後,他意識到自己不反不行了。

    果然常年把心腹放在遠離自己的地方……太不保險啊。不過他也只來得及感慨一兩句罷了:如今要緊的是攻入京城和內城乃至皇城。不過他和“他的人”這會兒還是接著控制京郊大營的好。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但也是留得命在而已。不過比起其餘宗室,他還是幸運太多了。

    當京郊大營異動時,就有人傳出了消息,因此聖上雖然措手不及,但也迅速組織起人手,緊閉內城大門,拱衛皇城的一萬禁軍此時亦發誓和聖上太子共進退。

    而內城之外,在不可計數的火把映照之下,當先騎在馬上英姿颯爽兩位皇子對視了一眼:終於到了這一步。

    不過這會兒,他倆卻在暗自琢磨,到時候看誰搶先踏進聖上宮中!

    此時此刻,臨危受命指揮一萬禁軍之人正是榮國公賈代善。

    重新披掛上陣的賈代善也沒什麼感慨,看著內城之週邊而不攻,只一個派人喊話勁兒勸降,可兩位皇子卻隱隱露出防備彼此的模樣……

    內城之中可還有整整一萬人呢,賈代善輕歎了一聲。

    不過看著兩位皇子勢頭不對,恭王思來想去還是站了出來——他手裡也就幾百親兵,想立功還是得靠頭腦。他叫上幾個腦子清楚些的宗室們商量了一番,決定開始按照早先定好的事情往內城中射了幾支火箭,以為信號。

    內城中有不少達官貴人,而這些人家家裡的家丁拿上兵器之後,戰力不可小覷。當聽說內城也有異動之時,賈代善依舊面無表情,只輕聲道:“讓他們開始吧。”

    對聖上來說,他沒想到帶著叛軍圍住內城的竟是他的兒子,而且他的兒子看起來還是自願的!

    要說他對宗室們的手段全無準備,未免太小瞧這位以軍事見長,又性格果決的皇帝了——除了賈代善執掌的一萬人,宮中亦有不到一萬的大內侍衛。總夠等到北疆派出精銳前來救駕的了。

    因此比起所謂的情勢危急,聖上更因為意識到“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而心痛不已。

    不過他還是有好兒子的,二皇子就一直守著他,而太子則和榮國公一同在帳中坐鎮。

    話說忠順王門人那一萬人,乃是北疆的機動軍團,因為北疆除了幾座大關之外,還有客容許小股騎兵同行的小關口,這一萬人便是負責巡視諸多小關隘,遇見落網的北狄人便就地格殺。

    可是這支部隊不見蹤影,確切地說是他們脫出了北疆負責聯絡與傳遞消息的偵查騎兵的視線……北疆諸位經驗豐富的大將,必定會很快琢磨出味道來。

    順便一提,北疆大軍駐紮之地距離京郊大營最近的地方不過百餘裡罷了。因此只要大家能撐上三兩天就足夠扭轉戰局了。

    不過這個時候,內城那些家丁們在試探著打鬧了一陣,發覺竟沒什麼動靜之後,開始往幾個大富大貴又跟聖上一條心的府邸進發了。

    結果在北靜王府門口這些烏合之眾就中了埋伏。賈赦這會兒可是負責內城安定的人物,開始時這群傢伙各自為戰,賈赦手頭人手不足,不好分兵,當然就等他們聚在一處時一舉擒獲了。

    咳咳,非常時刻,還“擒獲”個什麼呢……賈赦沖著身後的將士們一揮手……

    街面染血之後,那些想趁火打劫的“達官貴人”立即冷靜了下來。

    不過大門口血流成河,角落裡還滾著幾個人頭,如此情景賈赦也覺得還是安撫一下更好。

    這一夜裡並不是沒有人家大門被破開之後家人和財產一起遭殃,只是賈赦早就關照北靜王府,他們才安然無恙。

    等賈赦離去,北靜王世子輕輕抱住媳婦賈瑗,“多謝。”

    賈瑗勉強笑了笑,“謝我做什麼?”雖然知道娘家必然無事,但她還是難免憂心。

    事實證明她的憂心真是多餘。

    甯國府與榮國府各自留了些人看家,其餘老少爺們都出門來“練手”了——當然,賈赦能調動的人數有限,實在需要自家兄弟幫把手也是真的。

    勸降了整整一天,三四兩位皇子也失去了耐心,就在他們打算不惜代價強攻的時候,京郊大營迎來了第二波北疆精銳,五萬人,統兵大將正是賈代善的摯友兼袍澤。

    而京城內城之中,賈代善收到了信鴿傳來的消息,當機立斷,挑選數百精銳從內城密道之中穿過,繞到了叛軍身後。

    就在約定好的時候,幾百精銳突襲叛軍側翼,意料之外的打擊讓兩位皇子有些慌了手腳,趁此機會內城大門忽然打開,禁軍大舉殺出門來,兩相夾擊,加上兩位皇子相當業餘的指揮與應變……叛軍迅速四散逃命了。

    在亂軍之中,除了兩位皇子,其餘宗室與追隨的官員……傷亡甚眾。

    而恭王即使投降得早,背後都挨上了一刀。雖不致命,但落下病根可是必然的。

    這場叛亂最終也只持續了三天便落下了帷幕。

    參與反叛的宗室全部被貶為庶民,死了當然就一了百了,沒死的自然終身圈禁……至於官員們親身參與的,殺無赦,有勾結卻沒什麼行動的,聖上還是網開了一面:去官降職而已,並沒有多加牽連。

    到了第二年冬天,兩位王爺一位在憂懼之中病死,另一位則乾脆逃離了西南,自此不知所蹤。

    而北狄人趁著北疆空虛的時候,劫掠了一筆,之後兩軍互有勝負,當神策軍終於從西南抽出手的時候,北狄人前後死傷千餘人之後,終於後撤了百餘裡。

    聖上完成了先帝與自己的願望,當心中湧起此生圓滿別無他求的念頭後,直接大病了一場……

    雖然他在太子與二皇子的照顧下逐漸康復——五皇子當時在北疆,雖然沒參與叛亂,卻也沒及時傳回消息……因此漸漸遠離了眾人的視線。

    而聖上在大病之後還是逐漸生了隱退之心。兩年後,聖上把皇位傳給太子,自己做起了太上皇。

    而太子登基尚不足一月,就聽到內侍匆匆來報:榮國公賈代善要不行了。

    這一世已經比前生多活了十餘年,史令儀看著床上依舊掛著笑容,卻永遠閉上了眼睛的丈夫真是悲欣交集。

    算了,孩子們都很出息……史令儀摸著丈夫的臉頰,輕聲呢喃道:“我跟你一起走。”

    老實說,史令儀熟悉地府比京城更甚。

    心事已了本該輕鬆暢快,可她卻總覺得……萬分不舍。回到地府,她找到同僚交接之後,坐在案前卻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屬下跑來稟報:有人在接引橋邊鬧事。

    史令儀無奈,離開官衙卻遠遠看見那接引橋邊鬧事那人……可有些眼熟啊。

    史令儀幾乎像青眼一樣瞬間就飄到了那位坐在橋邊死活不肯抬後座的“潑皮”的身後——下屬已經說了,此人生前戰功卓著,又身帶煞氣,地府資歷淺些的小吏都近身不得呢。

    史令儀也不客氣,抬腳便踹,“丟鬼啊你,快跟我回家!”

    這腳感如此熟悉……不對啊,老子死了啊,他回頭一瞧,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子,那笑容“綻放”得……都把臉上擠出褶子了,“呀,好,媳婦你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卻說地府與現世時間並不對應。

    賈代善魂體特殊,混個官職簡直是手到擒來,這天他在接引前殿當值……就聽說有人鬧事……

    想不開的鬼太多了,但一般的鬼也不用賈代善出手,不過這回來人身負龍氣,賈代善一聽說就回頭跑去叫了他媳婦過來。

    兩口子趕到接引橋邊一瞧,果然是熟人!

    史令儀問道:“陛下您高夀啊?”太子在他們夫妻去世的時候,就已經登基了,這會兒奉承一句也不打緊。

    太子道:“六十多吧。做鬼不變老……是真的啊。”

    賈代善與史令儀夫婦對視一眼,史令儀又問,“您媳婦呢?”

    太子道:“我先閉眼的,還是讓她多活一陣子吧。你這話也忒不吉利。”

    此言一出,一抹紫色煙霧忽然籠罩在太子身上,逐漸化成了太子妃費氏,“你這話說晚了,我跟著你呢。”

    史令儀撫掌大笑:“英雄所見略同!”

    太子妃與摯友相視一笑,莫逆於心。

    作者有話要說:嗯,主線劇情完結了。

    後面還有四五個番外,包括寶釵宅鬥記,寶玉和湘雲婚後生活,黛玉夫婦的小日子,還有賈代善與史令儀夫婦、太子太子妃夫婦在地府的詭異生活……我在開坑時就設想過魂體的那啥情節,咳咳,思來想去,放在正文裡至少是畫風不對,於是這些略微神奇的番外,我就另行開上一篇,免費了。番外週六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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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新坑,大約會在4月20號左右開更,題材是射雕同人。

    這個故事我在寫黑木崖舊事的時候就琢磨過,而且當時就有讀者建議我寫一個黃藥師同人,我答應了,只是沒想到這個故事到了2014年才終於動筆。

    我個人呢,很喜歡五絕的故事,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比郭靖黃蓉更能打動我。王重陽、黃藥師、歐陽鋒和他們的愛人,其間的愛恨情仇當年我就腦補了好久!

    因此新坑不拆五絕任何一位的CP,而男主是沒有正面出場過的真大神一尊。

    最後,感謝大家的支持,週六番外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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