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誰是誰的誰
「啊,幸村,本大爺來看你。」新年的第三天,千鶴沒有如約而至,相反是跡部帶著他那個萬年跟班,手捧一大束玫瑰出現在幸村的病房裡。
掩下眼裡的失望表情,幸村露出笑容,「想不到跡部你這麼記掛我吶!」
「啊嗯,今年關東大賽,本大爺一定要打敗你。」順口說了一句,跡部轉頭四處打量,「真是不華麗的病房,連個花瓶也沒有。」
——就算有花瓶,我也不打算插上跡部你送的玫瑰。幸村一臉淡定微笑,看著某大少把玫瑰放在桌上,果然,氣味太濃了,一點都不適合他這個病人。
「北野家裡有事,沒空過來,她拜託本大爺幫你轉到東京醫院。」跡部十分直接地說明來意,「這樣也能早點出來。」
「那,謝謝跡部君了。」幸村微微垂了眼,掩蓋此時複雜的神色。
——是千鶴,拜託跡部的麼?
不過,不管怎麼樣,早點出院才對。幸村抬眼,微笑一如往常,「吶,跡部,這麼說我得欠你個人情。」
「啊嗯,人情那種東西,本大爺……」跡部張口就答,說到一半臨時改成,「……幸村你真是太不華麗了。」
「那是因為跡部君你太華麗了。」看著跡部臉上「知道了吧本大爺就是這麼華麗」的得意神情,幸村失笑。
跡部辦事的效率很高,兩個小時之後,幸村已經身在東京醫院的特別病房,主治醫生姓忍足,據說還是忍足侑士的一個堂伯。
保持著神之子的優雅微笑,幸村送走了每一個出現在他病房裡的人。好吧,立海大網球部長有種獨自一人失陷在冰帝的錯覺。
雖然我實力超群單挑群毆皆不懼但是千鶴你身為我的隊友怎麼可以不在!在沒人的房間裡,昔年第一高手,職業為聖牧師的幸村精市閉著眼,裝模作樣地在胸口劃了個召喚十字。
真的,很想念呢!
胸口這種漲漲的微澀牽痛,就是,思念吧!
門被輕輕地叩響,幸村收斂了表情,順口說句,「請進。」
門被推開了,少女面容白皙精緻,臉上有著薄薄的紅暈,粉黛略施,青澀明艷。剛進來的時候,她似乎緊張地眨了眨眼睛,但是隨即,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
沒有人可以說,西園寺真砂,不是一個出挑的美人。
「吶,原來是西園寺桑,」幸村淡淡地一笑,「感謝你的看望。」
西園寺眼睛不眨地望著他,半晌,她露出一個傷感而美麗的笑容,「是的,我來看你,幸村,好久不見。」
「請坐,西園寺桑。」幸村起身,「我給你倒杯水。」
「不,我自己來!幸村你坐著就行。」女孩搶在他前面,想拿過紙杯,幸村就勢鬆手,退回原地。
氣氛一時有點沉默,西園寺坐在椅子上,幸村坐在床邊。
距離的直線上,是千鶴送來的那只熊娃娃,憨態可掬。
「幸村,」貪婪地打量了他很久,西園寺緩緩開口了,「今天,我是來向你告白的。」
此時此刻,她眼裡的幸村,瘦削蒼白,但是目光不減昔日鋒銳,微微抿起的極淡的薄唇,有種讓人憐惜的倔強。
即使,知道他日後會痊癒,但是,看到這樣蒼白瘦弱的幸村,不能打網球的幸村,心中,還是會一下下的痛。
「幸村,」西園寺真砂努力讓自己看著他,「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向喜歡的人告白,卑微的乞求,求一個接近他照顧他的機會。
幸村皺了眉,「謝謝你,西園寺桑,只是……」語氣溫和,態度疏離,一如往常的神之子,彬彬有禮卻遙不可及,「以我現在的狀況,不打算考慮戀愛的事情吶,所以,很抱歉。」
西園寺靜靜地看著他,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年,心思深沉的網球部長,永遠不敗的神之子,她,一直以來喜歡著的人——
「說謊!」她別過了頭,「幸村你說謊,平安夜那天,我看到你了,你和北野千鶴。」
「嗯?」藍紫色的眸微微瞇起,一抹寒光如刀,卻極難察覺。
「那天,我去了神奈川。」女孩眼望著別處,淡淡地說,「幸村,你讓我很失望。」
「這好像和西園寺同學沒有關係。」
「吶,」女孩忽然交叉起長腿,笑得有些嫵媚,「算了,告白不接受就算了,說點別的吧!好歹曾經是同學,幸村君,」她勾起了唇,「北野和網球,誰更重要一點呢?」。
「這沒有可比性。」幸村唇角掛著微笑,目光卻毫無暖意。「西園寺同學說笑了。」
「讓我猜猜看,應該是,網球更重要吧?」西園寺站起來,走到窗口,背對著他,「所以,現在無法打網球的你,才會死死的抓住北野,對麼?」
「西園寺同學很善於無端臆測別人的想法,而且更善於顛倒事實。」
「吶,難道我說的不對麼?」西園寺真砂不回頭,只是語氣更加尖銳,「你現在也承認,自己無法承諾幸福,那麼,你還要強留她在你身邊麼?」
「西園寺同學到底想說什麼?」幸村也失去了耐性,只是本著素來的修養,他語氣依舊平穩,只是目光愈冷。
「我想說,你根本不愛北野,你只是自私而已,」西園寺回頭,惡意地笑,然後她高高地仰起臉,隱藏快要流下的淚水,「幸村精市,你就是這麼一個殘酷而自私的傢伙,如果你痊癒了,你還會有幾分心思放在除了網球之外的人上?如果……你也會死死拉著別人,從不考慮其他人的心情,為你傷心的人越多,你越高興是不是?」
「……請你出去!」幸村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西園寺同學,我現在累了,請你立刻離開。」
「被我說中了心事,所以惱羞成怒麼!」西園寺真砂冷笑,「行,我走!不過,走之前,還有另一件事免費告訴你,自以為萬事在握的神之子殿下,」她走到門邊,然後回頭,「在你一個人躺在病房的時候,北野千鶴正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相談甚歡!你們,很適合!」她摔門而去。
身後久久沒有動靜,西園寺真砂在走廊的拐角處,慢慢蹲下身子,臉上,淚水肆意流淌,「對不起,對不起,精市,我不想這樣刺傷你的……」女孩臉上的妝容已經一塌糊塗,「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那麼的愛著你,卻偏偏要,互相深深地傷害彼此……」
47 和我在一起
「……對不起。」
一直靜靜坐著的少年,安靜得彷彿要變成一座雕像,直到穿堂的微風帶動房門,他才輕輕地抬了一下頭。
這一聲宛若輕風,過耳無痕的道歉,卻不知是,為誰。
忍足醫生來給他檢查的時候,幸村忍不住問,「繼續治療的話,還有多久可以出院?」
忍足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姓忍足的人好像都喜歡戴眼鏡,不管是否近視,「嗯,這還需要觀察。」
「觀察的話,需要多久?」幸村有點不依不饒地追問,迥異他平時的風格。
「幸村君,請放心,」醫生的態度非常溫文爾雅,「我們會盡全力醫治你的。」
少年臉色蒼白,「盡全力嗎?那需要多久?三個月?半年?一年?還是更長的時間?」
忍足醫生再次推了推眼鏡,「我們不能保證時間,但是,請放心,你的病情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控制,我可以保證,在繼續的治療下,你一定會好的。」
「既然不能保證時間,那可以保證別的嗎?」幸村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令他想發出冷笑,「比如,保證我還能像從前一樣打網球?」
風度翩翩的醫生沉默了一會,「幸村君,生活並不是只有一種色彩,而且,醫學上,意志會創造奇跡。你應該相信自己。」
幸村抿緊了唇,不說話。
網球上未逢一敗的神之子,此刻的神情,倔強而迷茫。
就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半晌,他優雅地躬了躬身,「我知道了,謝謝忍足醫生。」
千鶴新年後第一次來到東京醫院看望幸村的時候,跌破眼鏡地發現,那鳶紫髮色的少年,正在床上擺弄一副——呃,塔羅牌。
——幸好我不帶眼鏡!千鶴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敲了敲開著的門,幸村回頭向她一笑,「等一會啊,馬上就好了!」
「……你進化的速度真是快得出乎我意料。」千鶴自然地在床邊坐下,拿起旁邊的紙牌盒子,拋上拋下。
幸村把散亂的牌攏到一起,「你回來的時間也晚得出乎我意料,現在都快二月份開學了。」
千鶴微微側了臉,「我家裡有點事,不是打電話告訴過你了嗎?」
等了半天,出乎意料地沒聽見幸村接話,她扭頭一看,幸村正捧著一簇牌送到她面前,「抽一張看看?」少年笑著說。
千鶴盯了他半天,然後伸手,抽出一張遞給他,「送給你。」
「順位四,教皇。」幸村接過,翻來,向她微笑,「君臨天下麼?」
「兆頭好像還可以啊!」千鶴起身給自己倒水,「最近病情如何?」
「很穩定,忍足醫生說,我正在慢慢恢復中。」幸村收了塔羅牌,對著她笑。
今天幸村好像一直都在笑,表情真是單一無趣。千鶴這樣想著。
「特護病房就是齊全,」幸村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吶,千鶴和我一起看電影吧!我關燈了。」他走過去,把窗簾拉上。
「鬼片?」千鶴直覺不妥。
少年回頭,對她微笑,「千鶴喜歡看鬼片?」
「不是很喜歡,我喜歡科幻片或者動作片,最好是歐美的。」千鶴皺了皺眉,「日本的片子,都太壓抑了。」
「真悲劇,我選的雖然不是鬼片,但是還是日本片子,很老了。所以,千鶴就將就一下吧!」幸村在沙發上坐下。
「懷舊麼?」千鶴在他旁邊坐下來,看見屏幕上映出大大的字體。
雪國——川端康成
剩下的空氣一直在靜默中,除了輕微的呼吸,兩個人都沒有動,只是盯著屏幕,很久以前的碟片,畫面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充滿了那個時代的氣息。
幸村忽然側身拿過遙控器,關掉了聲音。
這使得他們更像是在觀看一出無聲的默片,人影來來去去,畫面不斷切換,但是,始終沒有聲音
電影播放完畢,幸村沒有再換下一部碟片,屏幕最後灰了下去,屋子裡,一片黑暗,兩個人靜靜坐在沙發上。
「幸村。」
「千鶴。」
「為什麼忽然想看這部影片?」
「因為名字。」
「嗯?」
「Yuki。」
@
黑暗裡,少女的聲音響起,「幸村,你在想什麼?」
「在想……以後的事。」
「比如?」
「比如,Yukimura死後,會變成Yuki吧?」
千鶴沒有回答,黑暗裡,一片靜默,最後,她說,「你想選擇手術治療。」
語氣肯定,沒有疑問。
手術的話,成功率很低,但是,這種涉及到神經機能的疾病,拖得越久,就越不可能完全復原,後遺症也越加不可避免。
這些,千鶴知道,幸村自然也知道。
幸村,是那樣驕傲的人。
其實,換了是她,也無法忍受無休止的消磨下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吧?與其在等待中慢慢消亡,不如,拚死一搏。
要麼,滅亡,要麼,重生。
千鶴感到頰邊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流了下來,她抬手用衣袖拭乾。
「千鶴怎麼想?」幸村的語氣很平靜,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裡,也無法看見他的表情。
「你……」千鶴閉了閉眼睛,「就這樣吧!」
「千鶴這是支持我手術?」幸村似乎在笑,「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呢!」安靜的屋子裡,少年語氣中的笑意格外明顯。「因為我是神之子?因為我是立海大網球部部長?因為我是幸村精市?」
千鶴忽然覺得喉嚨發乾,有種艱難得喘不過氣的感覺,「可是,如果,每一次都習慣給自己留有餘地,也許有朝一日,就再也飛不起來了。」說完這句話,她覺得身體裡的某個部位,忽然痛不可擋。
吶,她就是這樣一個,喜歡無情地撕開一切,並且逼迫所有人承認,所謂的現實,殘酷的人。
幸村起身,打開了燈,背靠著牆壁,少年居高臨下,目光莫名,「飛不起來的幸村精市嗎?」他重複著,然後盯著千鶴,神情陌生,「千鶴,我恨你。」
即使說著恨這樣的字眼,他依然叫著她的名字。
「啊,那很抱歉!」千鶴站了起來,挑眉,勾唇,微笑,準備擦肩而過。「改天再過來看你吧!」
比隱藏心思,她不輸給任何人。
「千鶴——」背後忽然一聲低低悶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隨即,千鶴感到自己被緊緊抱住了。
少年白皙的手,緊緊地扣住她的腰,「……對不起,可是,我害怕。」那聲音裡是從沒有過的惶惑恐懼,甚至於帶了點點哭腔。
千鶴沒有回頭,她只是用力地抓住了幸村的雙手,觸感冰涼,那與同齡少年相比,顯得過於纖細的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
少年的聲音破碎而無助,微微的顫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他們說,說我以後不能打網球了……」
「……這種病,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千鶴,我會死的……立海大網球部的部長,日本第一的幸村精市,可是,幸村精市也會死……」他語不成句,「我真的害怕……誰還記得我……我不想……」
「千鶴,你告訴我,我的希望在哪裡……」
少年的手忽然反握住她的,由於過於用力,手背上凸出了淡淡的青色血管。幸村更加用力地勒著少女柔軟的腰,彷彿要死死地抓住這唯一的——他不知道她算是什麼樣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或者在也許他永不能再擁有的將來,只有她,只有她!
幼稚也好,自私也罷,他不想放手。
病房裡的燈忽然熄滅了,走廊裡也一片漆黑,外面的人聲漸漸熙攘起來。
「東京居然也會停電。」黑暗忽然籠罩,幸村的聲音卻恢復了正常,彷彿剛才的哭泣失態從未有過。他放鬆了手臂,只是依然環在她的腰上,以擁抱的姿態,半推著她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千鶴,陪我看看夜景好不好?」幸村的聲音忽然柔軟下來,彷彿孩子撒嬌的口吻。
「東京停電是很正常的。」千鶴挪動了一下站姿,讓背後故意倚著自己的人舒服一點,而對方更是順水推舟地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頸側淺淺的呼吸,吹動她的髮絲,有些癢。「奧特曼已經打壞無數個東京了,停電只是小CASE。」
「……我想變成奧特曼。」幸村偏了一下頭,枕在她肩上,語氣認真地說。
「其實,我的理想是變成多啦A夢。」千鶴同樣認真地回答他。
「變成奧特曼,我就可以一拳打碎東京,然後一腳踩上去,再狠狠地碾幾下。」幸村低低地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我看這個城市很不爽了。」
「那我給你準備時光機,每次都讓你回到一小時前,你可以多享受幾次這種破壞的快感。」
「嗯,那我們拉鉤——千鶴你最好啦!」這種甜膩膩的童稚音調,讓千鶴打了個寒噤,隨即,她覺得抱著自己的那雙手又收緊了一些,而身後的少年的呼吸頻率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
她微微壓低身體,讓重心落在窗沿上,同時和對方拉開一點距離,但是下一秒,少年又不依不撓地貼上來,千鶴歎了口氣,「幸村精市,你想英年早逝嗎?」
「不想……」
「那就給我老實一點。」
「千鶴……」
「嗯?」
「和我在一起。」
「……」
「……不許拒絕我。」
「拒絕了又怎麼樣?」
「……那我哭了。」
「真田同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喂,這種時候不要提真田那種人的名字啊,完全是破壞氣氛嘛!」
「你真的會哭?」
「喏,你看!」幸村側過身子,背靠在窗台上,映著月光,是少年精緻完美的面孔,紫水晶一般澄澈的眸子下方,分明有著淡淡的濕痕。「這麼丟臉的時候都被你看到了,我完了。」
少年輕輕地眨了眨眼,有一顆晶瑩的水珠從眼睛裡滾出,順著潔白的面頰滑落。
……宛若海妖的蠱惑。
千鶴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受控制地發出,「好。」
空氣中一剎那的靜默,然後,一個小心翼翼的吻,輕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彷彿契約。
屋子裡的燈光忽然又亮了起來。
「千鶴,我好像不害怕了。」
「我知道了。」
幸村握著她的手,拉著她並排坐在床邊,「真奇怪,忽然就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了。」
「嗯……乖!」
「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傻嗎?」幸村的表情比平時格外豐富,思維也格外活潑跳躍,「不是大家都說,傻子才不懂害怕麼?」他拉著千鶴的手,一臉可憐兮兮的神情,「如果我真的變傻了,千鶴你不會拋棄我吧?」
千鶴做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我會吸乾你的血,把你做成美麗的標本,」她故意壓低了聲音,用陰森森的語氣,「就像所有的吸血鬼對他們的愛人會做的事。」
「嗚,千鶴你原來是吸血鬼,好可怕……」幸村十分應景地做了個害怕的表情,隨即飛快變臉,「但是,這實在太浪漫了!決定了!這就是我將來的死法!我不要變成雪,我去做你的標本。」他忽然狠狠地抱住千鶴,臉頰壓在她的肩窩,撒嬌似地蹭來蹭去。
其實,他也才十四歲而已,千鶴這樣想著,慢慢地,她放鬆了有些緊繃的身體,手臂猶猶豫豫地繞過幸村的腰,環住他,讓這個擁抱更加名副其實一些。
有點恍惚,就這樣,答應這傢伙了?
幸村的體溫有點涼,身上帶著淡淡的藥味,千鶴順勢揉了一把,還好,病了這麼久,沒瘦成一把骨頭。
只是臉色蒼白,誰也不會覺得,他是個健康人
她聽見幸村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裡,低聲地笑,含著某種令她不解的奇異的歡愉。
千鶴用空出的那隻手拍了拍幸村的背,「吶,我要回去了。」
幸村有些依依不捨,但是聽話地放開了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剛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有人來接你嗎?晚上走夜路我不放心,還是我打個電話找人來接你?」
「我讓家裡派人來接吧!」千鶴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抬頭,發現幸村正盯著她目不轉睛地看。
「我臉上有什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有,只是覺得千鶴真漂亮呢!」幸村單手撐住臉頰,滿足地喟歎,「怎麼看都看不夠……唉,怎麼辦?我今晚要睡不著覺了。」
千鶴的臉微微有些發燙。
「你已經傻掉了。鑒定完畢。」她偏過頭,躲開他熾熱的視線,但是同時,手被他緊緊地握住。
小林管家的效率很高,十五分鐘之後,千鶴已經坐進了自家的車裡。
車燈被她調成柔和的昏黃,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滾燙的。
……一定紅得很厲害,都被那傢伙看去了!千鶴有點小小的懊惱,但是再想想,對方那傻傻的樣子似乎也強不到哪裡去。
大家智商一起降低,誰也別說誰。
媽媽,我戀愛了……她輕輕地捧住了自己的臉頰,無聲地說。
幸村一直站在窗邊,沒有開燈,東京的夜晚天空昏黃,是看不到星星的,幸村想,這就是物理書上說的光污染。
屋子裡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少女香氣,幸村有些恍惚,似乎她的笑聲還在,但是回頭一看,又是一片空無,讓人忍不住莫名失落。
唔,我剛才,似乎是對千鶴告白了?
幸村努力地回憶剛才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台詞,越回憶越深感痛苦絕望……活了十四年我怎麼不知道幸村精市此人居然傻到這種程度啊!這一定是人格分裂或者丸井附體啊!。
幸村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卻禁不住嘴角上翹。
吶,他現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呢!
感覺,有點不知怎麼形容……似乎是滿滿噹噹的甜,整個人像踩在軟乎乎的雲團上,又彷彿心尖上被羽毛輕輕刷過,麻癢酸軟,有點不得勁,恨不得一蹦老高,狠狠逮住點什麼攥在手裡……
好像,在那一句話說出之後,一切陰霾,盡散!
他們之間,沒有如果……
當晚,幸村少年從窗邊走到門口,又從門口走回窗邊,挨著牆壁一步步量過了房間的長度,最後把屋子裡所有的地面都踩了一遍,才心滿意足的去睡覺。
48 花癡無處不在
——我昨天向北野告白了
這條編輯好的短信,幸村選擇了群發。
過了幾秒鐘,手機亮了起來。
「恭喜,不要鬆懈——by真田」。
唔,第一個回復的果然是從不鬆懈的真田麼,不愧是我多年的好哥們!幸村回復,嗯。
接下來幾條短信同時殺到——
仁王:部長,我太為你高興了我就知道以你無堅不摧無往不勝無惡不作的風格就算是籃球美少女那也是手到擒來啊恭喜恭喜啊什麼時候帶上家屬請大家吃個飯一起慶祝下?
嗯,當然要慶祝,到時候順便問問仁王,無惡不作是什麼意思。幸村微笑回復,好啊。
柳生:北野桑和幸村你很般配,恭喜。
桑原:北野桑是很好的女孩子,恭喜部長。
丸井:部長你終於也脫離單身了,不愧是本天才的部長。下次我請你們倆吃黑森林蛋糕!
唔,幸村想起,丸井同學有個惡習:只要有女生拿著蛋糕向他告白,必接受,然後一周之內該女生就會淚奔而去理由是丸井君只愛我的蛋糕不愛我……所以,嗯,以丸井同學已經換過五個女友的經驗,這方面他確實是走在網球部最前沿的,就連部長同學也比不上。
以上三條短信,幸村編輯「謝謝」,群回復。
柳:告白成功了?
哎呀我怎麼不知道蓮二你居然對我這麼沒信心啊?幸村一邊想一邊嘴角上翹地回復,「當然。」
柳的第二條短信立刻就到,那恭喜你們。
手機狂閃一陣後恢復了平靜,幸村忽然想起,切原那孩子怎麼還沒回復?真不像話!
這個念頭才在腦子裡轉一轉,立刻收到短消息,手機亮,幸村拿起一看。
「部長,我來東京看你,可是我找不到地方了!——by切原」
幸村嘴角抽搐,回復,「你現在在哪裡?周圍有什麼標誌性建築物?」
迷路的海帶回復得飛快,「有一棵很高的樹。」
樹也算建築物?
——幸村反省,覺得這大約該算是自己的失誤,平時教育小孩一定還是太鬆懈了點,「有報亭或者商店之類的嗎?問問別人你在什麼地方。」
這會半天沒了回音,幸村正想打個電話過去,房門被推開了,他應聲回頭,然後,笑意一點一點浮上。
「咳,」少女單手扶著門框,清了清嗓子,「嗯,來看你,今天怎麼樣了?」她目光微微轉向,盯著另一邊的牆壁,臉頰微紅。
啊啊,真難得,真可愛,真……幸村還沒想出第三個形容詞,人已經自發地走了過去,很自然地挽上少女的手臂,很自然地將還有一點點抗拒的她擁在懷裡。
他深深吸了一口少女髮際的香氣,很熟悉,很安心。
「喂喂,能不能不要這樣……」千鶴有點耳熱,就著幸村的肩膀想把他往外推,「真是的,昨天才剛剛告白,你也太不矜持了。」
「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幸村頗有變身Q版章魚的傾向,「太想念了嘛!」
「明明昨天八點多我才離開吧?」
「那也超過十二小時了。」幸村攬著她的腰,兩人在沙發上並排坐下,「真像做夢一樣吶!」少女的側臉,很美,很想,永遠地看著她。
千鶴挪了挪,避開幸村有些灼熱的目光,「嗯,夢醒了,起床了,吃午餐了。」
「不喜歡嗎?」過了半天,幸村忽然問。
「千鶴不喜歡我這樣抱著你?」少年的語氣有點小小委屈,「明明都答應和我交往了。」
「幸村,身為一部之長,你要學會矜持。」猶豫了一下,千鶴用自己的手覆住幸村的手指,輕輕握住。
「真田明明說,讓我不要鬆懈。」算了,有些事情要慢慢來,比如,她對自己的稱呼,幸村鬆開了手臂,但卻將少女的雙手反攏在掌心。
床頭的手機鈴聲忽然想起,千鶴掙脫他的手,「幸村,去接電話。」
「好吧。」一隻手依然握著千鶴的手,幸村半探過身子去夠手機,心想是那個混蛋不開眼。
「部長!快來救我!」切原在電話那邊慘叫,「有個女人訛詐我!」
「嗯?」幸村臉色一冷,「怎麼回事?你在什麼地方?」
切原聲音裡透著委屈,「我只是想找個人問問路而已,這個女人就氣勢洶洶過來說我哥惹到她了,還讓我賠錢!部長你給我作證,我根本沒有哥哥!」
「你現在在哪裡?」
切原的手機似乎被搶走了,一個說話很急的女聲,很快地說了一個地名,「那個海帶頭的什麼人,十五分鐘之內帶上至少五千塊過來,否則,我什麼都不保證!」
電話喀地切斷,好像隱約還有切原在大喊「誰是海帶頭了」。
千鶴站了起來,「我過去把切原學弟接過來,中午一起出去吃飯吧,他來看你一次也挺不容易的。」她噗哧一笑,「所以,幸村你別黑著一張臉了,再怎麼裝也不會像真田君的。」
幸村也忍不住笑了,「那我等你。」他捧起少女的手,在她指尖輕吻了一下,滿意地看到對方耳根微紅。
切原覺得今天很冤枉,他明明只是想看望一下生病的部長而已,而且之前已經問好了柳前輩,從幾路車到幾時下站再走多少步如何拐彎再走多少步,他都一一記在了紙上,而且堅持一直沒有睡覺,本以為萬無一失,結果居然走到了一堵怎麼走也走不到頭的牆邊。
好吧,他硬著頭皮撥通了部長的電話,得到指示準備去問人之後老老實實原地等救援,又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出現的時候,哪知,卻碰上了一個女惡霸,此刻連他的手機也被扣住了。
「哼……」切原鬱悶地看了那個女惡霸一眼,頭髮……那頭大波浪比他卷多了,還好意思說他是海帶!眼睛……嗯,眼露凶光!臉……一看就窮凶極惡!身高……唔,我才國一而已到了明年一定長得比她高!其他……
「哈哈哈哈!」切原忽然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喂,小鬼!笑什麼笑!和你哥哥一樣可惡!」女惡霸翻著白眼。
「我發現,」海帶深感自己觀察細緻,「你!是個搓衣板!」小鬼很有氣勢地甩出一根手指,指向女惡霸的——嗯,鎖骨下方的部位。
據姐姐說,女人都在意這個,哼,氣死她!切原得意,覺得自己看穿了對方的最大弱點,這一招絕對能打出個爆擊!
「你、說、什、麼!!!」女惡霸瞬間暴怒,「好啊,還騙我說和上一個海帶頭不是兄弟!你們兩條死海帶,一樣的毒舌!本小姐哪裡平了?哪裡?哪裡?你給我說清楚!」
人到危機時刻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切原英雄剎那敏捷+20,向後一跳躲到安全距離之外,「哪裡都平!」他想起班上同學說過的一個詞,立刻現賣現用,「像飛機場一樣!」
「你這條可惡的海帶!給我站住!」
「切原。」千鶴看到,切原正被一個海藍色卷髮的女孩子追得雞飛狗跳,抬手示意司機停車,她推開車門走下。
「北野前輩!」切原眼疾手快地躲開對方幾招「九陰白骨爪」,飛快地跑到自家學姐身後,一邊還不忘上眼藥打小報告,「就是這個女人訛詐我!誒,部長沒有在啊?是他讓北野前輩來的嗎?」
「嗯,是的。」一邊安撫獨自扛怪半小時的勇敢學弟,千鶴一伸手,很輕易地抓住了撲過來的女孩手腕,「這位同學,請冷靜一下!」
咦,力氣還挺大的。千鶴想。
「今天誰也別想阻止我教訓這條可惡的海帶!」海藍卷髮的女孩一聲爆喝,中氣十足,「可惡,放開我!」
「好好說話,就放開你。」千鶴在女孩另一隻拳頭打過來時,一抬手又輕巧抓住,輕輕一擰,「同學,這裡有什麼誤會吧?」
「好痛!你到底是誰!管什麼閒事!」海藍卷髮的女孩忿忿地抬頭,「我……啊?」
女孩比她稍矮,長著一張瓜子臉,鳳眼細長微挑,左耳上還打了三個耳洞,一排耳釘亮閃閃,面孔雖然只是清秀,但是很耐看。
只是,此時的呆滯表情,破壞了這張臉的整體效果。
「啊!美人……」如夢似幻的聲音從女孩嘴裡發出,仔細一看,微張的小嘴邊上,似乎還掛著亮晶晶的可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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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氣勢洶洶背後黑氣幾乎能具現化的女土匪,此刻背景忽然切換到漫天的粉紅愛心泡泡,切原發誓,他在那一剎那似乎看到了五顏六色的百合盛開,令他惡寒不已。
千鶴放鬆了對她手腕的束縛,微微一笑,「我就說,一定有誤會的。不如,找個地方,大家坐下來談一談?如果是我的學弟不對,我會讓他給你道歉。」
「好的好的!」千鶴鬆手,轉身,女孩連忙跟上來,「哎呀真不好意思,美人你叫什麼名字?我是青春學院二年的御阪美紀,平時性格很溫柔隨和的,剛才那都是意外千萬不要誤會……」
「喂,我說你這個女人!」小海帶很有氣勢地跳了出來,「學姐是我們部長的人!你不要癡心妄想!」
「切原?」千鶴回頭,溫柔柔地笑,「說什麼呢?」海帶瞬間打了個寒噤,「沒沒沒……這個,北野前輩,能不能先讓她把手機還給我?」
御阪美紀瞬間將手機塞回切原的手裡,笑瞇瞇,「哎呀這位海帶君,不好意思剛才借用了你的手機,真是感謝你吶!」
「都說了我不是海帶,還有我幾時借給你了明明是搶的……」切原將失而復得的手機裝回口袋,小聲嘟囔。
千鶴打開車門,自己坐進副座,「御阪桑,進來吧!」
「唔,好……美人的聲音真好聽啊……」御阪美紀一臉夢幻地坐進了車裡,讓跟隨在後的海帶瞬間決定,坐到後排去!離這個詭異的女惡霸越遠越好!
幸好這車是兩排後座的。千鶴回頭,「御阪桑,你的手上好像擦破了。」剛才,她看到,御阪美紀左手背上,一大片血跡。
「啊,沒事沒事!」御阪美紀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一點小傷而已,舔舔就好了!……嗚,美人你是在關心我嗎?好幸福……」
坐在後座的切原忍不住扭過了頭,一臉的不忍卒看。他記得,剛才部長說向北野前輩告白,那麼北野前輩現在就是部長的女朋友了。如果讓部長看到這麼個纏著北野前輩的花癡變態女人……切原機伶伶打了個寒噤,這事,部長應該怪不到他頭上吧?
到了東京醫院,千鶴將御阪美紀交給醫生包紮,拿出手機撥號,「幸村,我們在一樓大廳,現在下來吧!」
切原的眼神頓時變得宛如寒風中抖抖索索無助的小草,「北野前輩……」
「嗯,有什麼事?」
「沒,沒什麼!」忽然有種部長就站在面前的錯覺,切原默默吞下想說的話。仁王前輩好像說過什麼來著,伸長脖子只挨一拳,縮短脖子得挨兩拳,是這個意思吧?
「北野桑……」包紮完畢的御阪美紀衝她跑了過來,此時電梯的門正好打開,幸村步出,換了一身便服。病中的幸村雖然略顯瘦削,但是俊美依舊。「千鶴。」少年微笑地走來,很自然地挽住了她。
大廳裡的人本來很多,他這一舉動,越發吸引更多的目光。
「喂!我說你這個紫頭髮的誰誰!竟敢對我家美人桑動手動腳!」御阪美紀一個加速衝刺,伸手就扳住了幸村的肩膀,用力想把他撥到一邊去,「識相的趕緊給本小姐滾開!」
幸村回頭,露出一個絕美笑容,「這位小姐,我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嗎?」
「啊……美人!」適才千鶴遭遇的一幕再次重演,御阪美紀再次陷入了華麗麗的夢幻中,保持眼冒愛心雙手捧心垂涎三尺的姿勢,死機。
「部長,這個女人不是我帶來的!是她硬要跟著我們!」見勢不好的切原連忙上前,努力澄清,撇清。
「哦?」幸村轉頭,「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切原忙不迭地點頭,「對,她說要我賠償醫藥費,至少五千!」嚥了口唾沫,「部長……」嗚,部長的微笑好恐怖……
「沒有這種事!」醒過神的御阪美紀連忙打斷,她一把拉住切原,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海帶君,不要在兩位美人面前敗壞我的形象好嗎?大不了,回頭我請你吃拉麵?」
「切,誰要吃拉麵了!」切原惱羞成怒地掙脫,「都說了,不准叫我海帶!」
「好好好,你不是海帶!」御阪美紀從善如流。
「呵呵,千鶴,這位小姐真有意思!」幸村嘴角微翹,眼睛卻並無多少笑意,反而透出些許詢問。
「應該是誤會吧!」一開始被幸村挽住時,千鶴有點下意識的緊張,現在也放鬆了身體,任他攬著自己的腰,「我到的時候,這位御阪美紀桑,正和切原學弟起了點爭執,不過現在應該是沒事了。」她看了看正拉住切原咬耳朵的御阪美紀,「我覺得,切原無意中得罪人家的可能性挺大的。」
——那喊你美人又是怎麼回事?幸村用眼神示意。
千鶴挑了挑眉,同樣以眼神無線電回復,你不也是一樣?
隨即,她感到幸村放在她腰間的右手,輕輕動了一下,隨即,順著腰際,摩挲揉按,曖昧地流連,彷彿有種強烈的電流,酥麻的感覺,透過薄薄的襯衫,從那一小片肌膚向四肢百骸傳導。
千鶴反手過去,逮住那只不老實的手,使勁掐了一下,忿忿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早知道,就不嫌麻煩把風衣扔在車裡了!
「嗯,有誤會的話,解開就好了。」幸村溫和地笑,「這位,御阪同學是吧?快到中午了,正好我們也要去吃午餐,就一起去吧!算是代學弟賠罪了。」
「啊,那怎麼好意思!」御阪美紀瞬間又變成粉紅Q版,眼冒星星。
「沒關係的,御阪桑。」千鶴也點點頭,露出笑容,「一起走吧!」
果然,美人+2的威力絕對不是1+1=2那麼簡單,瞬間被華麗光芒閃暈的御阪美紀乖乖地點了頭,乖乖地跟在幸村與千鶴後面,乖乖地小聲嘟囔:「兩位美人都好漂亮好溫柔好有氣勢……紫發美人高一點難道是T?看她剛才好像也挺主動的……可是藍發美人身手那麼好也不像是下面那個……不管了,反正都是絕色,果然百合最高……」
跟在最後的切原赤也雖然聽得懵懵懂懂,但是這不妨礙他直覺渾身惡寒,打開車門的時候,切原很有氣勢地一指,「你,坐到前面去!」部長和北野前輩坐在最後排,他超級新人切原赤也來擔當把這個奇怪女人和部長還有北野前輩隔開的重任!
49 華麗的百合
「哈哈,那個,不好意思哈!」御阪美紀乾笑,「我吃得,稍微多了那麼一點……」嗚,都是她太餓了,看到這麼多從沒見過的美食,實在忍不住,在兩位美人面前丟大臉了……御阪美紀蹲牆角畫圈圈。
「你這只是多了一點?」切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比我們三個加起來都多好不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比網球部裡丸井前輩吃得還多的人!
「呃……」御阪美紀偷偷地抬起眼睛,瞟對面兩個人的臉色,藍發美人拿起一塊奶油慕斯,溫柔地遞給她,「嘗嘗甜點?」
「嗯!」頓時覺得自己被幸福擊中的御阪美紀,乖乖接過奶油慕斯,大口開始啃,唔,好吃!
幸村微笑,一隻手攬著女友的肩,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御阪桑,吃慢點,再給你叫杯飲料吧?」唔,千鶴喜歡的檸檬汁,味道蠻不錯的。
千鶴不滿地在他腿上戳了下,被幸村探手逮住,摩挲。
好吧,千鶴瞪人的樣子也那麼可愛!幸村捉住桌子下掙扎的小手,一臉笑意地用口型告訴她,別亂動哦!
紫發美人也好體貼!御阪美紀一臉感動地看過去,越看越覺得對面相依相偎的一對美人,實在是各種溫柔美好華麗養眼!唔,藍發美人為什麼蹙眉?低聲安慰她的紫發美人,微笑中似乎也有點憂鬱的樣子?
為什麼?難道是這個骯髒的世界容不下這麼美好的百合戀情嗎?!難道這兩位相親相愛的絕世美人,就要被迫分開,各自憂鬱消瘦,乃至香消玉殞嗎?
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御阪美紀瞬間拯救世界的英雄心情爆發,猛地站起來,大吼一聲,「我,御阪美紀,一定會保護你們的!請你們,自由地在一起吧!」
女孩突如其來爆發的吼聲讓幸村也愣了一下,不小心讓那隻小手逃走,「呃,御阪桑……」
御阪美紀鄭重地一鞠躬,「拜託了,兩位!儘管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自私冷酷,真心相愛的人想要在一起,就會受到重重磨難。但是,愛情是不分性別的,純潔美麗的百合之花,一定會在幽夜的秘密花園裡盛開一片!至於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臉堅定,「即使賭上我的性命,也一定會保護你們!不讓任何臭男人來破壞你們之間偉大的感情!」
神之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幸村同學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目瞪口呆,千鶴側身,臉埋在幸村肩窩裡,笑得渾身顫抖,她壓低了聲音,「百合哦,果然夠華麗的……」
「喂!」幸村鬱悶,他扳著女友的肩膀,想將她抱起來,但是千鶴堅決不肯抬頭,她甚至還淘氣地伸出舌頭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引起少年一陣顫慄,聲音裡也多了幾分壓抑的低沉,「別笑了,千鶴!」
對此毫無所知的御阪美紀,正一臉感動地看著面前情不自禁深深相擁的兩位美人,心中充滿了高尚的情操和守護的熱血。
——我是切原海帶見勢不妙立刻藉故出去上廁所的分割線——
「我是男的。」幸村澄清。
「啊?」御阪美紀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乾笑,「這個,我理解你的心情,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能夠理所應當地守護心愛的人,我理解的!」她的目光在幸村胸口轉了轉,嗯,清瘦型的美人,胸部平一點也很正常。
至於喉結的問題,嗯,幸村同學今天不幸穿了件高領毛衣。
「我真的是男生。」幸村一點也笑不出來,雖然千鶴倒在他懷裡笑得幾乎背過氣去,非常難得的軟玉溫香投懷送抱。
「嗯!」御阪美紀嚴肅了表情,伸手在嘴邊作了個「噓」的手勢,「我知道了!」她警惕地看看左右,鄭重地點頭,「以後在別人面前,我會幫你隱藏的。我知道,你想以男人的身份,站在北野桑身邊,這樣也能減少很多惡意的流言。對,這個辦法不錯!幸村桑,加油!」
終於恢復淡定的神之子決定暫時不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細節,他優雅地摁了下鈴,招呼服務員買單。
千鶴直起身子坐正,「切原去哪裡了?」
「我回來了。」一直在玻璃門外探頭探腦的海帶,此時覺得危險消除,又蹭了回來,「部長,現在我們回去醫院嗎?」
「啊,幸村桑病了嗎?」御阪美紀一臉憂心,眼含熱淚,「為什麼,為什麼美好的感情總要遭受上天的嫉妒……」
雖然決定無視這個思維詭異的女孩子,神之子同學在淡定之餘依然擋不住掛下兩條黑線,「赤也,你還是先回去吧!看望也看望過了。」想到切原的路癡程度,立海大部長又不放心地加了句,「還是我打個電話,讓柳過來接你吧!」
雖然打電話的結果是柳表示他來不了,而換了更加可靠的真田前來接人,但是從切原的表情來看,顯然一點也不這麼認為
「部長……」海帶愁眉苦臉。
千鶴注意到了那家體育用品店,上次,幸村在那裡給她買了只護腕,只是,她沒有停頓地將目光轉開了,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
往幸村身邊又靠了靠,千鶴語氣柔和地建議,「我們就在車站那裡等真田君過來嗎?」
幸村動作輕柔地替她將髮絲撩到耳後,含著笑,「去對面的體育用品店等一等,好嗎?」他捧著千鶴的手,小心地呵氣,「不想讓千鶴被冷風吹到吶!」
千鶴有點小小的臉紅,「也許你的前同桌正在那裡,說不定可以聊兩句。」說到這裡,她挑起眼角,瞅著幸村笑。
「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不熟裝熟,」幸村將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除了你之外,我和所有的女生都不熟,沒什麼可聊的。」
「那你妹妹呢?」千鶴想起,幸村還有個妹妹。
神之子眉目含笑,沒有絲毫陰霾,「妹妹啊!有朝一日也會有一個男孩對她說同樣的話的,我可不是棒打鴛鴦的壞哥哥吶!」他輕柔地扳過少女的肩,面對面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在她面頰一啄,「好啦,我們進去吧!」
「……你太不矜持了。」千鶴小小鬱悶,「學弟和御阪桑都還在啊!」
立海大部長回頭微笑,切原正手搭涼棚眺望電車方向,一臉的「副部長啊你為什麼還不來我等得好辛苦」,只是耳根紅透一片,顯示他此時的內心絕對沒有表現出的那麼純潔無暇。
而御阪美紀,嗯,她的理想是保護天底下所有美麗的百合幸福成長。
這個時候,千島伊夏並沒有在,店裡很安靜,顧客不多,幸村半擁著自家女友,兩人在貨架邊慢慢流連,不時輕聲交談兩句。
「上次那個護腕,怎麼沒看到你用?」幸村輕聲問。
「啊,你不是讓我找個理由還給你麼,用舊了多不好意思。」
幸村貼著她的耳朵,惡劣地吹了口氣,「可是,我想和千鶴用同一個護腕吶!」
「拜託,公共場合,矜持一點啊!」千鶴猝不及防,耳根紅了一片,她有些受驚地想要拉開距離,卻被幸村柔和地鉗住。
「明明沒人……」幸村話未說完,對面已經有個少年轉了過來,一抬頭正好看見他們,立刻瞠目結舌。
「切原他哥?」千鶴眨了眨眼睛,低聲問幸村。
「赤也只有一個姐姐。」立海大網球部長對自家學弟知之甚深。
「女扮男裝的切原姐姐?」
幸村咬著她的耳朵笑,「千鶴,別開玩笑了。」
好吧,千鶴對性別並沒有判斷障礙,只是,被陌生人撞破和男友的親密,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少女來說,總得想出那麼一兩個法子來掩蓋羞惱。
「幸村精市,立海大網球部長,有神之子的稱號,在正式比賽中從未失過一球。」黑色卷髮的美麗少年一開始吃了一驚,但是很快恢復了傲慢的神情,「北野千鶴,立海大附屬二年,有籃球美少女之稱,與幸村精市疑似情侶。」
幸村微笑搖頭,「不是疑似哦,千鶴就是我的女朋友。」他笑意更深,「怎麼,聖魯道夫的觀月經理,你的數據還沒有及時更新嗎?」
「嗯哼哼哼,在劇目上演之前,我的劇本當然會是完美無缺的。」觀月本想繞過面前的兩人,想了想還是決定從原路退回去,「期待和你們在賽場上的相逢,幸村部長。」
幸村笑得柔和,語氣誠摯,「我也希望能看到聖魯道夫獲得這個資格的一天。」
「你!」觀月咬牙。
片刻之後,隔著好幾道貨架,忽然傳來御阪美紀高亢的尖叫,「就是你!可惡的毒舌大海帶!你給我站住!切原君,快幫我抓住你哥哥!」
切原惱羞成怒的聲音傳來,「都說了我沒有哥哥!」
50 你喜歡籃球嗎
「北野小姐,」兩人回到醫院時,忍足醫生正表情嚴肅地等著,「雖然幸村君現在情況還不錯,但是他還是病人,你不應該隨便將他帶出去,嗯,」他看了看手錶,「足足一小時零九分鐘。」
「對不起,」對於醫生的職業責問,千鶴乖乖鞠躬認錯,「下次不會了。」
幸村上前半步,也鞠了個躬,「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是我讓千鶴帶我出去的。讓您費心了,忍足醫生。」
忍足醫生推了推眼鏡,「就這樣吧,希望以後盡量不要出現這種情況,」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你們的時間還很長,不是麼?」
這句話,讓少年少女都紅了臉。
——唔,千鶴居然好幾天都不能來看我……剛從天台上目送自家女友車駕遠去的幸村同學,很有種被棒打鴛鴦的鬱悶感。
東京醫院的牆壁,塗成淺淺的綠色,雖然還是瀰漫著讓人不舒服的消毒藥水味道,但是,看上去比一片灰白,生動活潑了許多。
轉過走廊,幸村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從一間病房走出來,還頗頗回頭,一臉慈愛的表情。
擦肩而過的時候,幸村聽見對方的自言自語,「小雪,爸爸明天下班後再來看你,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護士走出病房,在關門的時候看見了他,甜甜地打了個招呼,「幸村君,出來散步嗎?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哦!」
幸村回以禮貌的笑,「是啊,一直呆在病房,有點悶呢!前川小姐,你換崗位了嗎?」
護士小姐溫柔地笑著,「對啊,我調到二樓病房了,剛才出去的是黑川先生,我現在就負責照顧他的女兒。」
「黑川小姐嗎?」
「是啊,」年紀不大的俏護士顯然很樂於和美少年多聊幾句,「她很可憐呢,只比幸村君小一歲,自從去年出了車禍,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一年了,一直沒有醒過來。而且,聽說她的母親,就是為了在車禍中保護她而喪生的。」
「這樣啊,」幸村也歎了口氣,「生命真脆弱。」
「不過,黑川先生很愛他的女兒,幾乎每天都要來看望她,和她說很多話,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醒過來。黑川先生真是一個好爸爸吶!」護士感歎了一下,「幸村君,我送你回去病房吧!偶爾走走沒關係,但是也要當心呀!」
「謝謝你,前川小姐。」
路過的時候,幸村下意識向病房的窗戶看了一眼,床上靜靜躺著的女孩,像個毫無生氣的精緻娃娃。
植物人……嗎?幸村移開了目光,這也是一種人活著的方式啊,只是,如果換了是我躺在那裡,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吧……
他幸村精市是個貪婪的人,還攥在手裡的東西,就絕對不允許被剝奪,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我是鏡頭移出醫院的分割線——
「停一下!」千鶴在看向路邊某個地方時,忽然示意司機停車。
那是一個簡易的路邊小籃球場,水泥地面,兩個籃筐已經油漆剝落,露出陳舊的木板。
「哈哈,你們兩個一起上,也防不住我的!」活力十足的女孩聲音傳來,「看我御阪大人的無敵上籃!」砰地一聲,籃球打板入網。
轉身,假動作,加速突破,動作很利索啊!千鶴推開車門,走了兩步,站在原地,看著籃球場下嘻嘻哈哈的一群國中生。
御阪美紀是其中唯一的女孩,但是身高和動作,都絲毫不顯突兀。
「北野桑?」從一個蘑菇頭小子手裡斷走籃球的御阪美紀,正準備傳給外線的一個男孩,但是在她看到場外站著的人後,動作明顯慢了一拍,結果球又被對方挖走。
「喂,我說御阪豬,你發什麼傻啊!」隊友很不滿地衝她喊著。
「暫停暫停!比分暫停!」御阪美紀大吼一聲,「等我先去和美人兒打個招呼!」
「人家不認識你的啦!」一群男孩起著哄,「胡亂搭訕小心被人家男朋友揍哦!上次那個打網球的千石就是榜樣哦!」
「你們這群豬,知道什麼呀!」御阪美紀向千鶴跑過來,臉上堆滿了討好的驚喜笑容,「北野桑,你也路過這裡呀!怎麼幸村桑沒和你在一起?」
可憐的幸村!就這樣強制被人改了性別。千鶴一邊想,一邊露出笑容,「嗯,路過呢,看到御阪在這裡,就下來和你打個招呼。」
「真的嗎!」御阪美紀一臉感動,「北野桑果然是溫柔又平易近人啊!」
「御阪,你們好像在打比賽的樣子,」千鶴看著場上繼續爭搶的男孩子們,「因為我而停下來,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我們就是玩玩而已!隨時都可以打啊!」御阪也回頭去看,「可惡,都說了現在比分不算的!回頭等我殺你們個落花流水!」
「御阪的籃球很不錯呢!」
「是,是嗎?」御阪頓時笑開了花,「雖然我身高不是最高,但是這條街上,一對一的話,他們都打不過我哦!不過,」她認真地問,「北野桑也懂籃球嗎?我看你們在店裡的時候,好像買的都是網球用品吶!」
千鶴沒有直接回答,「御阪喜歡網球?」
「啊啦,」御阪美紀有點尷尬地咧著嘴笑,「網球那麼貴的運動,又要買球拍,又要買網線,我可玩不起呢!」她回頭看了看場地,「其實還是籃球好,現在流行網球,大家都打網球去了,沒有人和我們搶籃球場地,多自在!」
「這樣啊!」千鶴若有所思,「你打籃球多久了?」
「我想想,很久了好像。」御阪美紀認真地想了想,「我家門口有個籃筐,小時候有個皮球,我閒著沒事就往裡扔,一開始都扔不進,慢慢地就越來越準了。」她笑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所以呢,後來凡是公園裡那種套玩具的遊戲,我都百發百中喲!所有的老闆一看到我就嚇得發抖。」
「真的嗎?」千鶴笑了笑,「旁邊公園裡就有呢,可不可以讓我現場觀摩一下?」
「好勒!」御阪美紀頓時精神了起來,活力十足地雙手握拳,「無論北野桑想要什麼,拼盡全力我也一定給你拿到!」
「那就麻煩你了,御阪。」
這個時候,臨近學期開始,公園裡的人並不多,千鶴在電子籃筐前停了下來,買了一把投幣,交給御阪,「試試這個吧!」語氣很溫和。
「啊?可是這個好像沒什麼獎品也!」御阪美紀捧著投幣,有點茫然。
「沒關係的。」千鶴指了指電子屏上的記錄,「老闆說,如果打破了紀錄,就把他私人收藏的一條十字架項鏈送給打破紀錄的人。」這種投籃遊戲,計時一分鐘,此時最高記錄是69個,已經是相當高的數字了。「吶,御阪能幫我拿到那條項鏈的吧?」
「我一定會將它交到北野桑的手中的!」御阪美紀熱血沸騰,大吼出聲,「一切交給我吧!」
「嗯,請加油!」千鶴柔和微笑,「我去給你買飲料,希望回來的時候,御阪不要讓我失望。」
「絕對不會!」
在自動販賣機前取下兩罐熱飲,千鶴慢慢地往回走。
御阪美紀的運動神經很好,但是很明顯是那種打野球的路子,顯然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
以千鶴的眼光來看,她投籃的姿勢不夠標準,也很容易傷到手腕。
但是,準確度和協調度相當高。
稍加培養,是個打籃球的好苗子呢!
「我拿到了喲!」千鶴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雙手捧著項鏈,笑嘻嘻地衝過來獻寶的御阪美紀,「北野桑,請收下吧!」御阪臉上滿滿的笑意,「不愧是那老闆的珍藏,確實挺漂亮的。」
千鶴拿起項鏈,對著陽光,項鏈上鑲嵌的假鑽發出璀璨的光芒。
她看向電子記錄,上面的數字已經變成了72。
「御阪很厲害啊!」
「那當然了!」御阪美紀臭屁地揚頭,隨即又一臉傻笑,「北野桑誇獎我了耶!」她將剩餘的投幣還給千鶴,「我用了三個,還好,第三次終於蓋過了上次那個傢伙!」
「御阪喜歡這種投籃的遊戲嗎?」
「呀,怎麼說呢,」女孩皺眉,似乎認真地在想,「我是很喜歡啦,但是,北野桑交代的事情,無論怎樣我都會去努力完成的。」
千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如果只有一個人,御阪就不會去玩這個遊戲了嗎?」
「當然不會,」御阪美紀抓著卷髮笑,「這裡多浪費錢啊!我還是去籃球場投球比較便宜,免費的。」
「御阪喜歡籃球嗎?」
「非常喜歡!」女孩對著她,露出大大的笑容,「這是我唯一擅長且熱愛的運動啊!當然,除了跑步之外。」
「跑步?」
「因為最簡單,不需要除了鞋子之外的道具哦!」
「原來是這樣啊!」千鶴微微點了點頭,「那,御阪和我打一場吧,籃球。」
「誒?」御阪美紀驚訝地看著她,「我還以為北野桑是打網球的呢!」
「打網球的只是幸村而已,我的專長是籃球。」千鶴衝她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