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一生相伴
一年後又是八月,東京手塚家宅的客廳,堆了將近半屋子的禮物讓手塚家的兩個女人忙個不停。
青葉抹抹額頭的汗,說道,「媽媽,我們不能請人來幫忙嗎?」
手塚彩菜同樣滿頭大汗,「不行啊,這裡的東西必須我們親自過目和登記,以後要回禮時才不至於失了禮數。」
「可是,這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青葉望著一堆堆比她還高的禮物山,備感無力,「如果只有我們兩個,怎麼也得大干三天吧?」
手塚彩菜停下手邊的工作,拉了青葉找了一塊空地按她坐下,「行了,你才生產完沒多久,不能過分勞累,還是歇著吧。剩下的我自己慢慢來就是了。」
青葉搖搖頭,「那怎麼行?青染生下來就是您在照顧,現在青染睡了,應該是您先去休息,結果還要抓緊時間整理這百日宴收到的禮物。」
青葉拉住手塚彩菜一起坐下,「您也歇一會兒,然後我們一起來做。我的身體很好,青染都三個多月了,我也該活動活動了。」
手塚彩菜也不推辭,順勢坐下,突然感慨,「一年前我還在愁沒有你的國光,這下輩子可要怎麼過。誰知,一年後,我的兒媳有了,孫女也有了。」
青葉伸長手臂,從一旁的小桌几上拿過兩杯水,「抱歉,媽媽,沒有先聯繫您。」
手塚彩菜眼神幽怨,語氣卻體諒,「這也不能怪你,那樣的情況,你要真在十一年前就打了電話來,恐怕我也不會相信。」說著,上下打量著青葉突然問道,「八月一日,你第一次為了我膝蓋受傷時,我給你買了幾條裙子?」
「十二條。」青葉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她很無奈。
「對了,還真是你。」手塚彩菜側頭微笑,「青葉,別怪媽媽總問一些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到現在我還沒有完全的真實感。」
青葉笑笑,「沒關係。」回來一年了,自打招供以後,每一天都能迎來母親一次突然襲擊式的疑問,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青葉看向四周的禮物山,試著建議,「媽媽,我們不如先按送禮的人分類,本家親戚送來的放到一起,朋友同事送來的放到一起,最後,粉絲送來的另外做為一份。除去本家親戚和朋友同事的我們整理,粉絲送來的我們直接送到濱崎福利院好不好?」
「當然好。」手塚彩菜拍拍腿站起來,「這些粉絲送來的幾乎佔到了一大半,如果能把它們提前清出去,我們會輕鬆不少。而且這些也不需要回禮,直接送給濱崎福利院的小孩子們會更有意義。」
「好的,我一會兒打給安西讓她派車來拉。」十年了,濱崎福利院雖然還在,但秋山夫婦已經過世多年了。上邊派來的負責人她並不熟悉,裡面的人也全部不認識了。濱崎畫廊和崎衛畫廊倒還是擇田和安西負責,她的事情也只有他們兩個瞭解。
手塚彩菜點頭同意,「就這麼辦吧。這樣剩下的一小半,我們加快速度也許在今天天黑之前能夠全部整理完畢。」
她如是想,青葉也如是想,可她們誰都忽略了那是在沒有別的干擾下的理想狀態。
如今,加蓋的三樓上,睡了那個暫時沒有任何規律的小豆丁,誰也無法保證正常有序的工作了。
一聲哭啼,手塚彩菜立即驚起,不顧已經上了年紀的身體,幾大步就竄上了樓梯,「小染寶貝,不哭不哭,奶奶來了,奶奶來了……」
也聽到了哭聲,但明顯沒有手塚彩菜動作快的青葉在一樓目瞪口呆,那個,母親奔六的年紀,一溜踩著禮物盒快速而過,她的身形居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青葉,小染餓了,快來!」樓梯口傳來手塚彩菜的喊聲。
叮咚——大門的門鈴同時想起。
青葉趕緊收拾思緒,直奔三樓。從生產開始,她一直堅持母乳餵養。三樓的嬰兒房,青葉一邊接過孩子,一邊告訴手塚彩菜,「媽媽,有人按門鈴。」
「好,你在這兒喂,我去開門。」
手塚彩菜下到一樓,手塚國光剛好進門。
手塚彩菜不願意了,「你回來按的什麼門鈴?」否則她現在就在樓上看小染吃奶了。
手塚國光避過地上的禮物盒,腳步不停地朝樓上走,「抱歉,母親,我下次會注意。」一邊說一邊走,眼神都不沒分過來一點兒。
手塚彩菜嗤笑一聲,咕噥道,「原來是有了媳婦就忽略我,現在是有了女兒就更看不到我了。」
已經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手塚國光心不在焉地應道,「母親,您說什麼?我沒聽到。」他的心現在只有樓上那一大一小的身上,還真沒注意手塚彩菜又說了什麼。
手塚彩菜翻翻白眼,揚聲說,「我說,你媳婦正在餵你女兒呢,快去吧。」
而她,還是快些整理好這些東西吧,順便看看有什麼是現在能給她的心肝小寶貝玩的玩具。
三樓嬰兒房,手塚國光一開門,就看到了窗前的一大一小的身影。
「怎麼現在回來了?」看到他,青葉很驚訝。中午的時間,他不是在一般在學校用餐嗎?
去年他們回到東京以後,經過半年的準備,在今年年初創辦了他自己的網球訓練學校。現在正是暑假,學員數量空前增大,他怎麼還有時間回來?
手塚國光沒有支聲,蹲在前面去摸女兒的小手。
「漢克允許你私自開小差?」青葉又問。學校雖然是他的,但管理完全由漢克負責。去年的收關之戰後,漢克舉家跟他一起來了東京。
「啊。」手塚國光被女兒小手柔軟至極的感覺差點晃到失神,但還是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青葉兩手抱著女兒吃奶,只得拿腳去踢他,「回來了就趕緊去吃飯,別耽誤下午的工作。」昨日孩子百日宴,他也只被允許了半天的假。今天正常上班的日子怎麼可能讓他任意揮霍?
「我下午休息。」手塚國光又去摸女兒的小腳丫。
「別鬧,孩子在吃奶,別干擾她。」青葉微微側身躲過,又問,「你請假了?為什麼?」孩子的百日宴都過了,他請的哪門子假?
「啊。」手塚國光又是心不在焉的一應,視線粘在青葉胸前的一片白皙上,眸底生起一小撮火苗。
順著他的目光,青葉這才注意到自己衣襟大開的模樣,連忙又轉了轉身,同時乾澀地解釋道,「小染大了,一邊不夠吃;我又嫌側開口的哺乳裝不方便,所以,……」
她在解釋為什麼她衣襟大開的原因,他明白,可是,明明應該是無比感動的哺乳時刻,他卻覺得身體開始火熱。
而且,她不轉身子還好,女兒的頭和身體還能遮擋一些;這一轉,在她前面的他,目光稍斜,甚至能看到衣襟下半遮半掩的粉紅頂端。
手塚國光恍惚地想起,大概有半年不曾……
青葉的週身即刻就感受到了來自他目光的熱度,臉上更紅,「你——」他不是因為想和她歡好,才刻意回來的吧?
手塚國光並不掩飾,她懷孕後期為了寶寶的安全,他就不曾碰她了;後來生產,過了四十二天的復檢期,他為了她的身體還是沒有碰她。如今,孩子百天了,他為什麼還要忍?他是合法的!
青染似乎也感受了父親的意圖,輕輕地吐出乳頭後沉沉睡去。
手塚國光一個輕吻印在女兒的臉上。
青葉剛想說別把孩子再弄醒了,他下一個濕吻就印在了她白皙的胸脯上。
淺淡,但明顯感受得到有一種刻意壓抑的狂熱。
青葉紅著臉僵在當場,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去繫好扣子,手塚國光已經接過吃飽睡去的女兒轉身放回小床上。
「我們也去午睡。」手塚國光轉回身一樣抱起青葉,奔向他們的臥房。
青葉的腦子裡已經亂成糨糊,是被他身體的高熱傳染的,也是被自己內心深處同樣生起的火熱嚇的。
這樣迫不及待的情緒,幾乎可以等同一年前重逢的那一次了。
她被迫同化在他身體起伏的頻率中,肆意敞開她的身體,與他糾纏,喘息,翻滾,顫抖……一場半年後遲來的歡愛,極盡激烈之情事。
這人做什麼都力求最好。打職業網球如此,辦網球學校也是如此,在房中的情事上也是如此。
李靜每次打電話來都會拿她曾經的「草莓印跡」說事,誇張的笑聲每每讓聽見的手塚彩菜追在她的屁股後面問到底是在笑什麼。也曾在她這裡找不到答案後直接打給李靜過,可惜李靜也知道在長輩面前收斂,每每總是以「不要大意君的不要大意的人生態度真是讓人敬佩」這樣的話作結尾。
「在想什麼?」沖洗回來的手塚國光一邊擦拭頭髮一邊問。
「沒,沒有。」青葉忙收回思緒,開始向外趕他,「洗完了就去樓下吃飯吧,媽媽應該早就在等了。」
「好,我們一起下去。」手塚國光坐在床前等她起來。
「你!」青葉瞪他,緊緊拉著被子拒不鬆手,「你先走,我才能起來。」
手塚國光的眼底閃過一絲邪魅,「我怕你產後虛弱走不好,一同走還能扶你一程。」
「不用!」青葉硬聲拒絕。別以為她能忘了當初在大連,他利用她雙腿酸軟無法自如站立的時候極盡吃豆腐之能事。
手塚國光賊心不改,「那我送你到浴室後就離開。」
「更不用!」青葉幾乎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當初在大連,他利用一切機會不分場合地糾纏她,她怎麼那麼快就有青染,又怎麼會大著肚子嫁給他!
「那好吧。」手塚國光語氣蕭瑟,表情卻難掩得意,「我到樓下等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青葉才抖著雙腿往浴室挪,心裡暗暗發誓,就算他下午休息,他也休想在晚上再碰她一下。
可惜,她的身體總是會背叛她的心。
他一靠近,她就被吸引。
他勾勾手,她立即癡迷。
他輕輕親吻,她的皮膚表層便騰起熱浪。
他的大手遊走她的全身,她迷迷糊糊地就變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充氣娃娃。
又是一年後,幸運的手塚青鋒,在躲過了重重的安全狙擊後,平安降臨。
青葉在孩子降臨後的第一刻,咬上手塚國光的大手,同時威脅,「不准再碰我。」風險太大了!她不要做是只在家裡帶孩子的黃臉婆!小志那份在英國開畫廊分店的計劃還為她留著呢!
手塚國光同她一樣滿頭大汗,兩次親臨產房的經歷讓他決定,再也不讓青葉受此罪了。「好,好,我們再不生了!」
不生,可以!但不碰她,那是萬萬不行的!心疼妻子的身體,手塚國光直接為自己做了結紮。解決了後顧之憂,她所擔心的「風險」便不存在了,碰不碰的事自然不用再做討論。
又是十年,手塚青染和手塚青鋒姐弟二人開始在少兒組的全國網球大賽上嶄露頭角。除了黑色的髮色遺傳自母親,其他,諸如容貌,諸如氣質,全部與父親一般無二。但看過兩個人的又都說感覺很像青葉。
青春台第一小學的百年校慶上,作為受邀嘉賓出現的已經移民澳洲多年的石田校長,在看到作為全校學生代表的他們時,淚水即刻湧出。只聽說手塚國光結婚了,妻子的容貌與過世的小泉青葉如出一轍。但他從來不知道,生出來的孩子居然和小時候的青葉也這般類似。
青葉得到消息火速來見。她回來時,石田一家已經移民澳洲了,托人找到幾個電話號碼也沒有找對人。
「石田媽媽還好嗎?」她最關心的當然是那個視她如已出的簡直就是半個媽媽存在的石田夫人。
石田校長老淚縱橫,「去年因病去世了。」
「什麼?怎麼會?」青葉滿心懊悔,如果她再積極地找一找就好了,「那徹一哥哥還好嗎?」
「嗯,他在家寫書,很少出門。有空的時候,我們倆個就一起出門釣釣魚。」
「兩個人?」青葉有些驚訝,「哥沒結婚嗎?」
石田校長搖頭,「沒有。」兒子的心結他明白,夫人在時還勸一勸,夫人不在了他也就聽之任之了。
「哥他……」青葉震驚地瞪大眼睛,「可是,不是有原紗?」而且她明明打聽到原紗雖然回國了,可去澳洲的頻率也不少啊,她還以為……
石田校長擦乾眼角,「原紗是個好孩子,隔三差五也來看看我。徹一的書出版發行,全部都是她負責的。為了徹一,她也一直單身。」
青葉捂著嘴嗚咽出聲,兩個執拗的人,都是因為她……
「伯父,要不,我去一趟澳洲?」如果她出面,哥會不會好過一些?
「還是算了。」石田校長拒絕,「還是讓徹一以為你已經死了吧,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至於結果,看緣分吧,我們還是不要強求了。」
青葉含淚同意,如果石田校長覺得這樣更好,她一概聽命。
……
風風雨雨又是幾十年,同歲的手塚國光和青葉在後院的躺椅上手拉著手同時逝去。
滿院的大朵白色波斯菊,在微風中搖曳出送行的歌聲。
如果你回到那不如意的前一世,請一定給我重來的機會。這是手塚國光臨死前的囑托,他不信自己那一世不愛她。
好。這是青葉的承諾,為了這一世愛她的他。
青染,青鋒,請將我們灑在中國大連的星海灣。這是他們最後的願望。
曾經的手塚家宅在他們故去之後變成了紀念館。
裡面有曾經的冰山帝王七大滿貫的冠軍獎盃,有當年收關之戰上求婚的金鑰匙,有一套海芋花造型的頭飾胸針,有單只的男用銀戒,有一條已經泛黃的白色圍巾,有當年類似訂婚之說的一對禮服,有一個小小的木刻臉譜,有一雙白色的登山鞋和一隻黑色的高跟鞋,有櫻花樹下他親吻她手指的溫情一照,有一盒已經幹掉的藥膏,有一隻已經掉漆的錄音筆,有一本幾乎翻破了皮的格林童話,有很早以前全國冠軍時拍下的三人合照,有一對黑白色調的情侶手機,有當年小志畫下的畫還有曾經收到的第一個網球。
百年之後,手塚國光的情事同他的為人一樣讓世人景仰和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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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徹一和前世的內容放到番外了,明早九點,請注意:是九點,繼續更。
☆、191 徹一番外
某年七月七日,小泉青葉的忌日。
澳大利亞悉尼的一座郊區別墅裡。
平日裡一室書香的書房,此刻酒氣薰天。
平日裡溫潤謙謙的石田徹一,今天胡茬兒邋遢一身頹廢。
「石田,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如果你能在一年當中三百六十四天的日子裡清醒理智,為什麼不能在這一天平常度過?」自動開門進來的原紗靠在門框上,對於屋內桌上擺放的兩個空的斯特羅朗姆酒的酒瓶已經見怪不怪了。
桌角下的石田徹一席地而坐,左手是一個毛絨熊貓,右手是第三個瓶子,聽到有人出聲也沒有理會,仰頭又是一大口斯特羅。
原紗閉眼片刻,然後才拿著一個小瓶子走近他,「就算你要喝,也要加一些青檸汁緩解一下酒精濃度才好。這樣,你的身體才不至於……」說著,就要幫石田徹一加上。
「不用你管!」石田徹一紅著眼睛一把推開原紗伸過來的手。
光——裝了青檸汁的玻璃瓶碎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清脆而響亮。
原紗握了握拳,盡量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小泉已經過世十多年了,就算你放不下也該有個度吧?你居然還一年比一年過分,你這樣做有什麼用?她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就連那個冰山帝王都已經在去年十月結婚了,你又何必執著?」
石田徹一斜過來一眼,對她口中的話擺明了不信,「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原紗伸手從兜裡將去年的報導資料拿出來,然後摔到他的面前,「你看看清楚,這是手塚國光的新妻子,雖然容貌和名字都與小泉一樣,被外界一致認為是手塚國光因為移情作用而找來的替代品。但只要她自己不在乎,誰還會在乎?」
報紙的頭版附以清晰的彩照。
「青葉,青葉——」石田徹一放下酒瓶撲到報紙上,眼睛幾乎發直,痛心的話脫口而出,「你就那麼喜歡他?就算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
原紗蹲下來厲聲打斷他的話,「我說過了,她叫青葉,但不是你心裡那個青葉,你再喊也喊不出你的青葉來。」
「誰說的,她就是我的青葉。」石田徹一像抱著寶貝一樣把報紙緊抱在懷裡,生怕有人跟他搶,「如果不是當年我太寵著她,任由她出國,她怎麼會出事?怎麼會變成別人的青葉?如果我還在東京,她怎麼會不跟我打招呼就嫁給他?」
說到這兒,石田徹一忽然上前一撲,抓住原紗的衣領揪到眼前,「現在就去訂回國的機票,我要回去接青葉,她不能嫁給他,她要嫁給我。」
原紗冷哼一聲,「好,就當她是你的青葉,可是,你現在回去也已經晚了。」
原紗指著他懷裡的報紙讓他去看上面的日期,「你看看清楚,上面的日期是去年,人家今年連女兒都有了,你還拿什麼跟人家爭!就算你去了,人家也不會跟你走!人家愛的是手塚國光,從來都不曾喜歡過你,人家口口聲聲喊你的是哥,是哥哥,那是無關男女感情的一種親情。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石田徹一「碰」一聲撞上後面的桌腿,頹然放開揪著對方衣領的手。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原紗後半段說了什麼話,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所謂的「日期」問題上。「為什麼?如果去年他們就結婚了我們為什麼沒有收到消息?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移民到澳洲以來,他除了在書房寫書之外,除了陪石田校長釣釣魚,他基本不出門。名下的出版公司,一切外務和內務基本都是由原紗全權負責。如果他被蒙蔽了視聽,那麼只能是原紗做了手腳。
在飽含指責的目光中,原紗冷冷一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自己天天選擇關在書房裡寫書的,你拒絕傾聽外面的聲音是你這十幾年來的不二宗旨,我為什麼要冒著被你狠罵的危險而告訴你?再說了,人家姓青名葉,來自中國大連,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不是你心裡那個青葉,人家認都不認識你,我為什麼多此一舉?」
石田徹一指著她也回以冷笑,「借口,這都是借口!哈,我明白,你是怕我離開這裡,你怕我回去找她,你怕你自己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你的那點小心思真當別人不知道嗎?」
他的手裡赫然不忘的還是那個毛絨熊貓,原紗瞬間被刺痛。
原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是,我是喜歡你,我從大學三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我在畢業後強迫自己放棄工作硬要考研,失敗後又覺得無臉見你所以遠走他鄉。」
原紗退後一步,「因為喜歡你,我主動請求調入有你在的意識教育課。因為你喜歡青葉,我就甘願以反角的形象出現為你們創造機會。因為青葉放棄了你, 為了不讓你傷心,我更是親自求她留下。青葉一去不返,你也沒有給我一絲機會。青葉突然意外離世,你就立刻辭掉了教育廳的工作舉家移民澳洲。」
原紗再退一步,「因為喜歡你,所以不放心你,所以我隻身追隨你到這裡。你不願出門,情願自閉,我就一個人出門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為你創建了出版公司。你連筆名都取為『葉青』,我即使覺得這個名字與你的文風不搭,也沒有建議你更改。」
原紗退到門口,「如今,不過是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過時消息,你居然嘲笑我對你的感情?你太過分了!石田,我是喜歡你,十八年來,一直喜歡你。可是,這種喜歡,你可以忽視,但我絕對不允許你輕視。」
原紗背過身子,「也許,我今天抱著最後的希望來看你,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你放心,我再也不來了。」
門「咚」地一聲關上,室內再度安靜下來。
石田徹一沉默半晌,然後爬著夠回遠處的酒瓶,低聲咕噥,「再也不來?不來才好!又沒有人請你來……」
咕咚咕咚——大口喝酒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紙質拉門清晰地傳到門外。
門外的牆壁上,原紗的眼淚嘩啦啦流下。
對面石田夫人遞過一方手帕,「原紗,今天日子特殊,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是,阿姨。」原紗吸吸鼻子,接過手帕去擦臉上的淚痕,奔四的年紀還在長輩面前哭自已也覺得很丟臉。
石田夫人引領她到客廳坐下,「不過,你也不該在這樣的日子拿去年的消息刺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單是『青葉』兩個字,對於我們一家三口來說都是無法痊癒的傷。你何苦自找不自在。」
「那是因為我實在不希望他在未來的日子裡都這樣過下去!」原紗猛然抬頭,哭過的眼睛顯得異常明亮,「兩個月後,我要回東京了。如果我走了,他還是這個狀態的話,您二老的生活要如何保障?」
石田夫一愣了片刻,隨即笑起,「回去吧,回去在你的父母面前把以前的孝道都補上,至於我們,你就不要再惦記了。」
原紗的目光變得悲傷,「阿姨,您不留我?」
「不留。」石田夫人笑得清亮,「為了徹一,你已經放棄了太多。剩下的日子,還是為你自己而過吧。」
「阿姨——」原紗坐直身子,眼神深處的絕望再不掩飾,「即使我放棄這麼多,我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心,是不是?別說他,就連您二老的心我也沒有得到,是不是?」
石田夫人笑不解釋。
原紗當她是默認,「即使我做的比一般女兒做的還多,我也沒有得到比小泉更近一步的稱呼。認識之初,您稱我為原紗,十幾年後,您還是稱我為原紗。即使明白我對您兒子的心,您也不肯為我多說一句好話,就那樣冷淡地看著。說真的,有時候我真的很怨您。有時,我在想,如果您能為我說句話,是不是我和他已經修成正果了。」
石田夫人為她續上一杯水,「原紗,你知道那不可能的。」
「對,那不可能。」原紗咕咚咚地灌下三大口,心裡其實透亮得的很,「我也就說說,我心裡很明白,就是因為不希望有其他的原因干擾到我對他的感情,我才放棄一切追隨著他直到澳洲的。如果他真是由於別的什麼原因娶了我,恐怕我倒不會接受了。」
「可是,阿姨,我累了,我堅持不動了。他今年三十四,對於男人來說是正值壯年;可我已經三十八歲了,對於女人來說,馬上就是老女人了。父母催我回去盡快成婚,否則孩子都生不出來了。我答應了。等我幫他把出版公司的事情處理好,最遲兩個月後,我一定會回去。」
「阿姨,我提前跟您說再見。您剛才在門外也聽到了他是如何說的。都說酒後吐真言,今天我才知道他是怎麼看我的。合著我付出這麼多年,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小人!」
「我承認,我愛他!可到今天,我也得承認,我有多愛他就有多恨他!他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他不能任意污蔑我的感情。我不是萬能人,我也有一顆肉心,也會受傷。孤身一人為他拼下出版公司的天下,外人都說我天不怕地不怕。可您知道,我最怕來自他的傷害。那樣,我會一傷斃命。」
「所以,阿姨,等石田伯父回來,我跟他打過招呼就走。兩個月內我保證處理完公事,今後我們是不可能再見到了。」
石田夫人含笑點頭,「好,除了我離去的前一刻會給消息之外,我保證再也不打擾你的生活。」
她說到做到!
直到七年後,石田夫人病危才在病房裡見到了聞訊趕來的原紗。
身邊還有一個帶著面紗的孩童。
石田夫人撫撫孩子的頭,看向原紗,「孩子都這麼大了,你一定過得很好。」記得七年前她就說回國結婚,看來這是婚後的孩子了。
「嗯。」一身職業套裝的原紗站在孩子的後面但笑不語,眼角餘光掃過床尾正在削蘋果的石田徹一,也僅僅是一掃而過並沒有打招呼。
分別七年,除了必要的公事聯絡,他和她是徹底回到當初有小泉在的日子裡了,除了事業夥伴再無其他!
石田夫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去掀孩子的面紗,「怎麼進來還帶著面紗?」
「小海得了水痘,怕著風。」原紗輕輕伸手擋在前面,「抱歉,阿姨,還是別看了。」
病床上的石田夫人一愣,屋裡又沒有風,怕什麼?因著原紗的怪異,石田夫人上下打量了下孩子,身高,體型,很是熟悉。尤其是給人的感覺,太像……
石田夫人看向床尾的石田徹一,「徹一,你去醫院對面的大型超市給孩子買些吃的。」
「哦。」石田徹一答應著,轉手把蘋果遞到孩子的面前,「小朋友,這個蘋果送你吃,好不好?」
對面無聲。但石田徹一能清晰地感覺得到面紗後面犀利且有些警惕的眼神。
出自一個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孩子。
石田徹一隻停頓一秒就笑了,「不用那麼緊張,叔叔是媽媽的舊識,不是壞人噢。」
他極其各顏悅色,不顯年老的容貌自認還算帥氣可親。
可惜,對面的小男孩依然沒有動作。
「小海,叔叔既然送你了,你就接著吧。」
原紗出了聲,小男孩才接過蘋果,然後是禮貌地鞠躬回禮,「謝謝叔叔。」
不鹹不淡地敬禮,規矩但絕對是明顯地疏離。
石田徹一卻突然覺得有些欣賞起來,開口剛想再問他想吃一些什麼。病床上的石田夫人已經再次催促,「徹一,還不快去。」
「是,是。」石田徹一隻得吞下想接近的念頭退了出去。
「原紗,去把門鎖上。」石田夫人緊接著下達指令。
「是,阿姨。」原紗不明白,但還是照做。
門剛鎖好,身後就傳來石田夫人的驚呼,「這孩子!」
原紗轉身,小海頭上的面紗已經被摘下,與石田徹一八成相似的容貌徹底驚了石田夫人的眼。
小海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受驚的表現,此時才又對石田夫人行下大禮,「奶奶。」
奶奶?奶奶!
石田夫人的眼睛裡迅速充滿了喜悅,攥在手裡的面紗差點破洞。
原紗認真點頭,「阿姨,是的,是您的孫子。」
「七年前你離開的那天?」石田夫人不錯眼珠地等待確認。
原紗點頭承認,「是。」
七年前,小泉青葉的忌日,傍晚時分她同石田校長打過招呼後要離去的時候,又被書房裡傳來的巨大聲響留住了腳步。
是爛醉的他撞倒了書架。家裡的傭人都不留宿,年老的石田夫婦又無法照顧他。於是,她再次臨時更改自己的決定。因為,無論她有多恨他,她也無法對這樣的他視而不見。
她哄他褪掉吐髒了的外套,他纏著她要求公平讓她也脫,為了清洗他一身的污穢,她紅著臉按他的遊戲規則來。
然後,是變了奏的心跳,是開始粗重的呼吸,是欲說還羞的肢體糾纏,是順理成章的抵死沉歡。
深夜,她拖著沉痛的雙腿悄無聲息地離開。
兩個月的工作交接,她也不曾再出現過這裡一次。
肚子裡多出來的一塊肉,她當成是上天的恩賜,有了它,她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石田家到底是負了你。」石田夫人的淚水湧出,「當年,你第一次出現我的面前時,我就看出來你對徹一的感情了,可是,有了青葉在前面,我怎麼敢再擅自為徹一拉線。一個青葉,讓我們一家在青葉死後無法再生活下去舉家移民澳洲。如果我再擅自拉進一個你,結果如何,阿姨真的不敢保證。」
「所以,就算我和石田校長明明很喜歡你,也不敢對你過多的關注,不敢插手你和徹一的一點事情。可你知道,只要你來,我一定是笑臉相迎的,幾年來跟你相處時笑的次數,比我同石田校長笑得都多。我們的心裡都有一個願望,只要徹一願意主動和你結合,我們一定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你好。」
「你不知道,七年前,你說決定放棄的時候,阿姨是多麼傷心。私心裡,阿姨是希望你能留下陪徹一的,也希望你的愛情能最終圓滿。可惜,到最後,你們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石田夫人拉著孩子的手淚水不斷,「七年前的一夜,我們是知道的,我們以為你會心軟,以為徹一會負責。誰知,兩個月間,徹一什麼也沒有提起,你也拒不出現,更在兩個月後決然離開。當時,我以為你是徹底死心了,沒想到,你……」
原紗淡淡地笑,「阿姨,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何必再提?」
「可是,這孩子?」石田夫人突然生起希望,她想讓這孩子認回父親。
原紗眼神一正,重重說道,「他是我的孩子!」跟那個人什麼關係也沒有!他可以認祖父認祖母,就是不能認父親!她的愛情即使破敗,骨子裡的高傲也不允許她以兒相脅。七年前,她沒有以肚子裡的肉威脅他負責,七年後更不會。
「你……」石田夫人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在想,如果不是她病危想在臨死之前見原紗一面,是不是原紗也不會讓她知道真相?
「那麼,阿姨求你讓石田校長知道真相好嗎?徹一不對,活該他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存在。可是,念在石田校長年老的份上,你能不能帶著孩子一年來看他一回?」
一生到死,永遠清冷的眸子,此刻第一次掛上乞求的神色。
原紗不加猶豫地點頭,「好!」她本來也沒打算對長輩瞞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算心安了。」石田夫人緩緩閉上眼睛。
「阿姨?」原紗心一緊,那人還沒回來,如果阿姨就這麼走了……
石田夫人閉著眼睛輕輕開口,「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你們先走吧,我睡一小會兒。」
當天夜裡,石田夫人去世。
幾年後,石田校長也去世了。
又是幾年,石田徹一因為飲酒過量過猛而患上了胃癌,當查出時已經是晚期了。他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接受治療。
他死去一天後,才被定時上門清潔的服務人員發現。
屍體旁邊是他的遺囑和一封信。
遺囑是寫給律師的,所有石田徹一名下的動產不動產全部捐獻給東京的濱崎兒童福利院所有。
信是寫給原紗的。
……
原紗:
我在澳洲的一切似乎都是你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可是,我卻沒有留給你,會失望嗎?
應該不會吧!你想得到的從來也不是那些對不對?我很清楚,但還是辜負了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即使後來知道你為我生下了石田蒼海,我也沒有去找你。所以,萬分抱歉。
不用驚訝我為什麼會知道蒼海的存在,從他第一次出現在母親的面前時,我就隱約猜到了。後來的調查很容易,你甚至沒有為他換上原紗的姓,沒有遮掩他的出生日期,我怎麼會不知道?!
曾經歡愛的一夜,我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始至終,我都知道跟我一晌貪歡的人是你。因為是你,我藉著酒勁肆意妄為,甚至恃寵而驕,憑仗的不過是你十幾年來一心一意的對待。也許,我曾僥倖地以為,你會因此而不回國,依然陪在我的身邊。
可惜,我錯估了你對愛情的堅持,也錯估了自己對愛情的堅持。我一直以為自己愛的是青葉,可到臨死的一刻我才發現,我最想見到的人居然是你。
青葉離開東京以後,是你幫我頂起了意識教育課的半邊天,為我在眾高層面前擋酒,陪我天不亮就出差深夜才回來,甚至在收到部長父親為你謀得的分廳廳長的上調通知時也果斷拒絕。青葉意外離世,我辭職你也辭職,我舉家移民澳洲,你也不顧父母的阻攔執意跟隨。來到澳洲,為我隻身打拼下出版公司的天下,讓我可以自在地沉浸在自閉的生活裡,為我關照年邁的父母,讓他們不至於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覺淒涼。
漫長的半生相處,我以為自己不愛你而沒有接受你。現在,我知道自己是愛你的了,卻已經沒有時間告訴你。或者說,即使有時間,也不願再告訴你。你有蒼海的陪伴,日子充足而幸福,我何必再來打擾你們的平靜?!
所以,我的所有東西都不會留給你,就怕空添你的懷念。
我,石田徹一,只把骨灰留給你!
如果你恨我,那麼隨你處置。
如果還愛我,那麼我願把下一世的承諾留給你。
下一世,請一定等我。
到時,我來追你!
------題外話------
親親sssgy10,收到了你的鑽石和打賞,謝謝你的肯定,非常感謝!如果有空就來評論區冒個泡吧,青葉希望有機會當面對你說謝謝!
明早九點更前世番外,祝親看文愉快!
☆、192 前世外一
關於重生,青葉已經無力了。
這一次又一次的,她難道變成了上帝的寵兒,永遠死不成了嗎?
東京綜合病院的一間病房內,青葉斜靠在床頭,望著對面牆上的鐘錶,表情無力,內心更無力。
上面的時間明確地告訴她:這是她記憶裡的第一世,二十八歲,八月三十一日,出車禍後的第二天。
她清醒前睡夢裡和他一起壽終正寢的一幕,如今想起來更像是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浪漫劇。那麼,他最後的囑托——如果你回到那不如意的前一世,請一定給我重來的機會——到底當不當得真?……
吱啞一聲,門開了。
先是坐在輪椅上的一雙腳進入視線。
青葉立刻反射性地挺直身形,是祖父!
門口,手塚彩菜推著手塚國一進入房間,身後還跟了手塚國晴。
「爺爺——」青葉沒有插著輸液管的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行禮。
手塚國一的左手抬起一揮,手塚國晴立刻上前一步攔住,「就坐著吧。」
手塚彩菜也從輪椅後面走了過來,幫青葉重新扶回床上坐好,「你這孩子,這時候還多什麼禮?」
「媽媽——」又再次見到疼自己的母親,青葉立刻軟了聲音,淚意同時浮現。
委屈的模樣讓手塚彩菜看了也不禁心酸,連忙摟過她柔聲安慰,「不哭不哭,青葉不哭,這次是國光的錯,我一定不饒他!」
青葉的身子一僵,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麼出現在了醫院。
手塚彩菜更心疼了,誤會她還在生氣,不然怎麼會主動往卡車上撞,「祖父在你昨天進入醫院的時候就已經罰國光去和室面壁三天了。稍後,他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可是,青葉,無論他做錯什麼,你以後也不能拿孩子出氣了。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我們這些老的可怎麼辦?」
孩子?啊,孩子!這時候,她應該有了一個來月的身孕了!
青葉慌忙推開手塚彩菜的懷抱,低頭看向小腹,孩子?還在嗎?她為什麼沒有感覺?
驚恐的表情差點逗笑手塚彩菜,「現在知道著急了吧?那你昨天還敢那樣做?」
青葉心中一喜,立刻抬頭望過去,如果母親還可以如此輕鬆地打趣,那麼孩子應該……
「媽媽,孩子……」聲音極度小心翼翼,生怕收到不好的回答,「沒……事?」
「沒事,沒事。」手塚彩菜坐到床邊,笑如春天,「如果有事,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太好了。」青葉喜極而泣,雙手輕輕地撫上小腹,這裡面的是青染還是青鋒?
手塚國一也露出欣慰的表情,「青……葉……」一場中風多多少少地影響了語言中樞,但他堅持自己表達,「回……家……」
因為語速太慢而且有些吃力,平時應該是嚴厲的命令語氣,此刻聽來倒像是請求。
青葉紅了眼眶,為了能夠再見祖父。
手塚國晴卻誤會她不願意回家,「青葉,我保證,昨天的事情絕對是誤會,國光的身心都不會背叛你。等他面壁結束,我立刻壓他親自向你解釋兼道歉。」
手塚彩菜拉著青葉的手不放,「青葉,跟媽媽回家好不好?雖說昨天的車禍有人於千鈞一髮之際拉了你一把,倒也有驚無險,但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受得了?這時候是一定需要細細調養的,我已經買好了上好的食材,我們……」
「有人拉我?」青葉驚訝地打斷手塚彩菜的話,「誰?是誰救了我?」如果她的安危無恙來自某人的幫助,她怎麼可以不上門親自道謝?
「石田徹一。」
手塚彩菜給出答案,青葉立刻呈現呆滯的狀態。
徹一哥哥?他也在這裡?原來這一世也有他,可是,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他在,那麼伯父和石田媽媽……她在臨終之前都沒有再見到的石田媽媽?……這一次,她一定要……
「青葉,青葉?」手塚彩菜低喚道,對她如此的反應很是不解,「怎麼了,青葉?你認識他?」
青葉回神,一把就反握住手塚彩菜的手,「媽媽,他人在哪裡?我一定要向他當面致謝。」只要認識了,她一定把那一世所欠的都補回來。
手塚彩菜自動將她的反應理解為激動,轉向手塚國晴建議,「國晴,不如我們今天一起過去一趟吧,昨天場面太混亂也沒來得及正式道謝。於情於禮,我們確實應該走這一趟。」
「可是,國光不到場會不會有些失禮?」手塚國晴遲疑地回道,在他原來的計劃裡,是希望兒子在面壁結束之後隨他們一起登門的。
青葉眼神堅持,「爸,我想現在就去。」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手塚國晴點頭同意,然後與妻子手塚彩菜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凡是有關國光的話題,青葉都沒有明確接話。這次的問題看來還真是有些難辦了。
兩個小時後,一家四口從醫院出發直奔青春台區的石田家。
路上,手塚彩菜抓緊時間為青葉提前介紹石田家的情況。
「石田徹一,是青春台第一小學校長石田明的獨生子,號稱天才石田,比你和國光要大五歲,聽說十年前就在澳洲創立了自己的出版公司。昨天回到東京是想辦移民的手續,無意中撞見你,就出手救了你。國光上小學時,我和他的母親石田夫人也有過幾面之緣,是一位面冷心熱的夫人。」
青葉認真地聽著,藏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一世,哥哥全家很幸福!
車子停在石田家的大門口!
還是那地址,還是那建築!
進得門來,還是那客廳,還是那佈置!
抬頭,對面坐了石田校長,石田夫人,和石田徹一!
還是那樣的容貌,還是那樣的氣質!
青葉淚水湧出,顫抖著身軀「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謝謝,謝謝……」
謝謝石田校長在小泉車禍之後接她回家,謝謝他為她的濱崎畫廊不遺餘力地牽線搭橋,謝謝他十幾年來頻頻為她在石田媽媽面前說好話。
謝謝石田媽媽視小泉為已出,謝謝她為了自己幾次教訓徹一哥哥,謝謝她在即使自己沒有成為她的兒媳之後也沒有扭頭不管自己。
謝謝徹一哥哥一生的寵溺,謝謝他為了自己棄文從政,謝謝他為了自己的幸福甘願放手,更謝謝他在這一世也依然是自己的救命福星!
聲淚俱下,過度激動的狀態嚇呆了石田一家,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順手一救會得來如此誇張的回禮。
石田夫人念起昨日手塚彩菜提到的有孕一事,率先清醒過來,連忙彎身扶起,「這孩子,快起來,你有著身孕,哪能做如此劇烈的動作?」
手塚彩菜也被嚇了一愣,聽到石田夫人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青葉青葉……」
青葉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才隨著石田夫人的手勁一同坐向另一側的沙發,「阿姨,真的很感謝,如果沒有徹……」
到嘴的「徹一哥哥」突然警覺收口,因為這一世,他們還是並不相識的陌生人。
青葉擦擦眼淚看向另一個方向的石田徹一,重新接道,「如果沒有石田先生的見義勇為,我肚子裡的孩子也許已經……」
石田徹一回以微笑,自動將剛才她異常的表現歸類於孕婦的特殊現象,「還好來得及,不過,下一次請你一定小心,孩子可是開不起這類玩笑的。」
溫暖而明朗的笑容,完全沒有上一世的痞氣,是因為她是外人不便暴露,還是這一世他就是如此?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青葉不做深想。這一世,她並不想過多地介入徹一哥哥的生活。這一世,他應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石田夫人拉回青葉的注意力,「聽徹一說,昨天發生的意外,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自你的主動?是嗎?」
不變的冷冷聲調,完全是苛責的前兆。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想: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夫人怎的如此說話?真是失禮。
可是,現在施話的對象卻是青葉,她則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因為她深深地知道,是因為石田媽媽從她著想才會有如此一問。
愧疚的話自然出口,「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石田夫人因她良好的認錯態度而柔了聲線,「麻不麻煩的倒是其次,重點的你這樣做會傷害到家裡的長輩。這孩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他同樣是對父母長輩們生命的傳承,怎麼可以隨意就以生死來操控。」
石田夫人把她的身子轉向另一側的手塚一家,「你應該向你家裡的長輩道歉,並做下再不會出現類似意外的保證。」
「是,是,小輩知錯了。」青葉認錯的態度自然呈現,對石田夫人如此,轉過身來面對手塚一家也是如此,「爺爺,爸爸,媽媽,我……」
她剛開了個頭,手塚彩菜立刻制止,「傻孩子,我們不怪你。」這內中的事情石田夫人不知,她自己則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自已家的兒子有了那樣引人誤會的事情發生,兒媳怎麼會突然輕生?青葉絕對沒有錯,更不能讓她認錯!否則,她們手塚一家會更覺得過意不去!
但是,家醜不可外揚,這內中乾坤也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討論。
手塚彩菜揚起溫柔的笑看向石田夫人,「現在的年輕人,做事總是欠考慮一些。能改就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什麼時候都需要多多惦記呀。」
一句中肯的話也勾起了石田夫人的苦處,「手塚夫人這話說得對,我家的兒媳最近也有孕了,可說什麼為了事業暫時不想要。你說,這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現在還不要孩子難道要等到老了生不出來時後悔嗎?」
兒媳?青葉一愣,徹一哥哥結婚了?新娘是誰?
手塚夫人柔柔陪笑,「再勸勸再勸勸,這種事情可不能任由孩子們任性下去。」
「可不是,這不……」石田夫人難得碰上一個可以輕鬆吐苦水的人正要一股腦兒全倒出來說個痛快時,電話響了,來自石田徹一的身上。
石田徹一對著大家歉意地一笑,微微側身接起,「原紗?……什麼?為什麼?……不行,必須阻止她!……好,我馬上就到!」
越說聲越大,越說臉越黑。
電話掛斷的同時,石田徹一已經衝向大門口,「爸爸,媽媽,原紗在醫院要解決掉小蒼海,我這就去阻止她,你們稍後趕緊也過來吧。」
話落,他的身影消失,石田夫婦騰地站起。
「什麼?原紗這孩子……不行,絕對不行!」石田夫人起步就要向外走。
石田校長攔住她,「這還有客人呢。」
手塚彩菜已經跟著站起,「快去吧,孩子的事要緊,我們什麼時候再聊也是一樣。」
「那好吧。」石田校長拱拱手,「抱歉,手塚老先生,讓您見笑了。」
手塚國一堅定地一揚手,「去,快,去!」
青葉眨眨眼睛,隨即很快地低下了頭跟了眾人一同走出大門,無人窺視的眼睛裡充滿了喜悅的淚水。
剛剛短短的對話,她已經得到了所有有用的信息——徹一哥哥在這一世已經與原紗結了婚,兒子還是叫石田蒼海——這一切簡直讓她太欣慰了。
石田家門口。
石田一家在獲得手塚一家的允許之後率先離去。
青葉吸吸鼻子暖了心田,這一世,他們全部都幸福,真好!
而自己的寶寶也安然無恙,這讓她自己也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幸福到,如果不是在自家門前看到一直在拍門的千歲美由紀,她幾乎已經忘了還有「小三」這回事!
「伯母!」千歲美由紀聽到車子的聲音,第一時間撲向第一個下車的手塚彩菜,「求您幫小偷哥哥求求情好不好?祖父罰他跪三天太嚴重了,他的身體會受損的。他已經放棄了四大滿貫賽事的最後一場美國網球公開賽,如果他再在九月底的德國網球公開賽上表現不好,他的職業生涯一定會受影響的!」
言辭鑿鑿,情真意切,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如果她不是手塚彩菜,如果不是她早有兒媳,她一定會接受如此一心喜歡自家兒子的女子。
可是,她是手塚彩菜,她的兒子已經成婚十年,現在孫子也已經著床了!那麼眼前的人再讓人如何同情,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了!
手塚彩菜冷著臉向下扒拉千歲美由紀的手,「千歲小姐,」——從昨天的事情一出,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活潑讓自己當女兒般喜愛的美由紀了。
千歲美由紀被突然更改的稱呼嚇住,喊了十四年的「美由紀」在今天換成了陌生的「千歲小姐」……為什麼?
手塚彩菜不看她一臉受嚇的模樣,繼續說道,「我手塚家的家法傳了上百年,不是求情就能更改的。就算能更改,也不是你千歲小姐說了就算的,還請千歲小姐慎言!」
「那我替他,好不好?」千歲美由紀強壓下自己的委屈,一心只是為了減輕屋裡那個人的負擔,「小偷哥哥沒有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來承擔!我來替他跪三天,請不要懲罰小偷哥哥!」
手塚彩菜正眼都不回給她,視線落在自家院內高大的櫻花樹的樹梢,「千歲小姐,無論我手塚家有什麼事情,那都跟你千歲小姐沒有關係,請你離開!」
這是她最重的話了!雖然她很想直接哄面前的人走,但是不行!一,家教在那擺著,無論她有多氣憤,她的理智也會控制身體不做出過分的行為;二,為了感謝上蒼沒有帶走她的寶貝金孫,她要積德!
可是,如此不留情的話落到一心為所愛求情的千歲美由紀的耳朵裡,可以說是無關痛癢。
「撲通」一聲,千歲美由紀跪倒在地,攀著手塚彩菜的大腿聲淚俱下,「伯母,求求您求求您!小偷哥哥的網球事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他真的不能再出現什麼意外了!只求您為自己的兒子多想想,求您了……」
手塚彩菜被迫收回遠望的目光,一低頭,正對上千歲美由紀乞求的眼神。
長歎一聲,手塚彩菜搖搖頭,「看在往日相處不錯的情分上,伯母勸你一句,不是你的不要妄想。」
手塚彩菜後退一步,擺脫千歲美由紀的扒附,「走吧,再也不要來了。」
她後退,千歲美由紀跪著向前就追,直到手塚彩菜退到車子的車門處,再也無路可退。
車內的另外三個人一直都沒有下車。
手塚國一和手塚國晴是長輩,又是異性,這種事情自然不便公開插手。
青葉坐在後座的一側,微垂著眼臉,面容平靜。
千歲美由紀的哭聲斷斷續續地透過未關的窗子傳進車裡,駕駛座上的手塚國晴皺了皺眉,轉過身來對青葉建議,「青葉,你先進屋,外面的事情交由你母親處理就好。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讓這位小姐進門的。」
「不,爸爸,還是先讓她進去吧。」事情不是把她拒在門外就能解決的,何況大家都是公眾人物,這風評什麼的總是要注意一些的。
青葉邊說邊開車門,伸腳落地的同時沒有高跟鞋的清脆聲音傳來,她稍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現在已經是她記憶裡的第一世,從她開始猜測自己有孕的那天起,她已經自動為自己換下了所有帶跟的鞋子。
軟軟的跟,軟軟的面,落地無聲,生怕驚到了肚子裡那個小的。
她從車的另一側下來,手塚國晴也從這一側下車,車後門跪著哭求的身影他只當是個有表情的固體障礙物。
手塚國晴從車的後備箱裡取出輪椅,交由青葉扶著,自己則從車裡攙出了老父親。
剛剛出院一天,今天又從醫院打個來回的手塚國一肅面不語,即使從鬼門關走了一回,全白的頭髮和鬍鬚如今看來仍是威嚴的象徵。
手塚國晴推車,青葉恭敬地跟在一側,「爺爺,我們回家。」
手塚國一微合眼皮,「好。」
手塚彩菜繞過那個自手塚國一出現就不敢再哭的千歲美由紀跟了上去。
三個人的腳步聲和一個輪椅的聲音同頻率響起,統一且和諧。
千歲美由紀閉目後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眸底是一派豁出去的壯烈不悔。她一個起身,再轉身,幾大步搶到手塚一家的面前,撲通一聲再次在手塚國一的面前跪下。
脊背挺直,眼淚憋回。在形同豐碑式剛硬的人物手塚國一面前,她除非再生出十個膽子,否則她絕對不敢在這個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美由紀」的老人面前裝可憐。這也是她明知道家法的決策權在老祖父的手裡,她也沒有直接去求情的原因。
「祖父,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才牽出了如此的禍事。可是,小偷哥哥沒有錯,他只是選擇傾聽我的表白而已,他不應該被罰跪三天和室。要跪也是我跪,請祖父責罰!」
昨日,急救中心的電話打來時,她還在手塚國光的懷裡泣不成聲。知道青葉出了意外,她也嚇了一大跳。當看到門口散落在地的私人物品時,她就知道這事她絕對脫不了干係。聞訊出來的手塚國一第一時間不是命令手塚國光去醫院,而是盤問了所有經過。
手塚國光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轉述了一切內容。然後,在手塚國一指責的目光中領命跪進了和室。自始至終,她呆站在一旁都不敢應聲。手塚國一也沒有理她,隨後趕到的手塚夫婦來不及追問,草草打發掉她就一家奔去了醫院。
今天天一亮,她先去醫院打探了消息,在得知青葉和孩子全都無礙的時候才敢上門求見他的小偷哥哥。她希望在他人未回來之前,先得到關於昨天表白後的回復。可是,無論她怎麼在大門口哭喊,屋內的人都沒有反應。
直到手塚一家回來,她無可避免地再次對上對她已有意見的手塚家的三位長輩。她害怕,甚至說是恐懼,可是,她不能退縮。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她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不會再另外找到出口了。
千歲美由紀緊扒著手塚國一的雙膝,拒不鬆手,「祖父,請您責罰我吧!三天?五天?不,七天,或者更多!只要您開口,我一定全部領下!」
手塚國一閉目不語,臉上的皺紋深刻,且更令人警醒。不表態,就是他最大的態度--這事根本不需要他來表態。
手塚國晴看一眼青葉,然後沉沉開口,「你起來,進去再說。」
得到指示,手塚彩菜上前一步拉起千歲美由紀,「走吧,先進去再說。」
說完,手臂立刻放下。打開大門,迎了丈夫推著父親進去之後,小心地架起青葉的手臂,「青葉,小心台階。」
如春風般和煦的話語,如春雨般綿軟的態度,與剛才對待千歲美由紀截然不同。
青葉溫柔地回笑,拾級而上,小心翼翼的舉止讓手塚彩菜很是滿意。
四人依次進院,不曾關閉的大門是無聲的請進標識,亦是輕視的暗示。進,不攔著;走,更歡迎。
留在最後的千歲美由紀,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停頓片刻後仍然攥拳大步走了進來。為了小偷哥哥,她什麼都能忍!
千歲美由紀緊跑幾步,追上前面的幾個人,一伸手抓住輪椅的推手,「伯父,我來幫您推祖父。」
仰起請示的笑臉,她自認誠意百分。
手塚國晴視而不見,腳步微停,手臂卻紋絲未動。即使年過五十,常年注重鍛煉的身軀也是不容小覷。
千歲美由紀的手臂槓上去,又彈回來,身體甚至因為慣性也歪了一歪,抓著輪椅推手的手不由自主就鬆了開來。
手塚國晴掃她一眼,目光平淡無波,隨後舉步繼續前行。
千歲美由紀自覺委屈地噘了噘嘴,在瞄到後面跟上來的手塚彩菜和青葉的身影時,又極快地換上了討好的笑容,「伯母,我……」
「青葉,昨天在醫院一定吃得不好,現在回家了,想吃什麼就跟媽媽說,媽媽第一時間做給你……」手塚彩菜的目光粘在青葉的肚皮上,恨不得現在看出一個孫子來讓她抱抱,根本就沒空去注意千歲美由紀的表情。
千歲美由紀的笑臉來不及收回,便以嘴角上翹的勢態定格。
青葉抬眼對上千歲美由紀的眼睛,輕輕頷首,話卻是衝著手塚彩菜去的,「媽媽,我想吃餃子,特別想吃。」
「餃子?好啊,想吃什麼餡的?」
「鱍魚餡的。」
「好,一會兒進屋後,你就去樓上躺著等,媽媽做好之後再喊你下來吃。」
「媽媽,我沒那麼嬌氣,可以幫您一起做。」
「那可不行,你不累,我孫子還累呢。」
「媽媽,您太過小心了。」
「青葉,你沒生過孩子不知道。這生孩子可是大事,重中之重就是懷孕的這段時間,一定要……」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千歲美由紀站在高大的櫻花樹下呆立半晌。青葉和孩子是沒事,她也就不用有負罪感了;可是,她們沒事,就代表著她的愛情更不會順利了。除了責任感,現在再加上一個孩子,小偷哥哥還能正面回復她的表白嗎?
八月份的最後一日,有太陽的地方還殘留著盛夏的熱度,可到了這樹下,沒有太陽的地方,初秋的陰涼已經絲絲襲來。
千歲美由紀撫撫暴露在外的雙臂,撫去了皮膚表層的冷感,卻拂不掉心中升起的悲涼。她從十二歲在熊本的街頭偶遇小偷哥哥開始,她的心中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她放棄游泳改學網球,為他;她十六歲出國走上職業網球的道路,為他;他十八成婚她也不曾離去,為他;她的網球潛力並不算太好但她憑著刻苦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子,為他;他從不打雙打她厚著臉皮憑著年少相識的情份纏來男女混雙的資格,為他;他報名參加的比賽她咬牙都要爭得一席,為他;他不會參加的或公或私的聚會她也一樣拒絕,為他。
他們曾經同時克服同樣的心理障礙,他們的男女混雙所向披靡,他們有著共同的事業共同的理想,他們本就應該是一對。
如果沒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青葉!
她才是配得上他的帝王之妻!
再一陣涼風吹過,千歲美由紀卻放下了互抱的雙臂,十四年的傾慕之情足夠支持她繼續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