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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漏沙(《當牛郎穿越成小倌》之衍清篇)by 陶桃

漏沙(《當牛郎穿越成小倌》之衍清篇)by 陶桃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s021084 您是第11189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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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客棧臨街那端的窗邊,王衍清看看外面陰沉沉的天,忍不住歎了口氣。
來京城已經七八天了,進城那天就拒絕了與自己一路同行的成謙的好意,沒有入住他在京城的別苑,而是選擇了客棧,為的就是打探消息。
三年沒來的京城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幾乎找遍了大街小巷,也問了不少當地人,忠叔所說的胭脂巷究竟在哪裡,卻還是毫無頭緒。
王衍清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個地方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忠叔,一直對王家很忠心,一向疼愛自己的忠叔是不會騙他的吧?
三年前,作為自己成人的禮物,爹爹把一間在京城的店舖交給了自己打理,但那時候畢竟還小,做什麼事都不上手,所以索性先將它交給忠叔照顧,等到自己有能力後,又不想跟陶子邑分開,店舖的事也就一直擱著了。
半年前,忠叔曾經來過信,說是在城西買到了更好的地段,把店舖搬到胭脂巷去了。
可是,找了那麼久,胭脂巷究竟在哪裡呢?
身上的銀子已經剩下不多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拒絕成謙的好意而堅決住客棧的!
傷腦筋地歎了口氣,王衍清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向樓下望去。
繁華的大街上,人潮擁擠,熱鬧非凡。就算天氣不好,也一點兒都不影響出遊的人們的興致,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意,而自己,又有多長時間沒有真正地笑過了呢?
從知道陶子邑要成親開始......或者更早吧?
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陶子邑總是表現得冷冷淡淡,反倒是自己一直在獻慇勤。
或許陶子邑從來就沒喜歡過自己,只是礙於他們青梅竹馬的關係,不好意思拒絕自己的表白,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在一起。成親,對陶子邑來說是一件很欣喜的事情吧,畢竟,他終於擺脫了自己呢。
其實自己......也應該高興吧?
這樣,就不用再跟那些女人吃醋,不用再承擔別人奇怪的眼神,也不用為了誘惑他跑到小倌館去學所謂的技術,結果落得反被人采的悲慘下場了。
結果......自己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被哥哥們趕出家門,幾乎是狼狽地逃出楊城的。
而慈祥和藹,最最疼愛自己的爹爹,兩年前就追隨著因為生妹妹難產而死的娘親去了。
楊城,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東西了!
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王衍清決定下樓。
現在不是神傷的時候,身上的銀子最多只夠自己再撐幾天,所以要盡快找到胭脂巷這個地方,否則就真的要淪落街頭了。
匆匆用過午飯,王衍清在心底暗暗將這幾天的行程翻過一遍,打算再去城西最繁華的地段找尋一番。
天公不作美,走到半路居然下起了大雨,王衍清才想起剛才走得太匆忙,竟忘了拿傘,眼看有人鑽到前方的屋簷下躲雨,也急忙奔了過去,心裡祈禱雨能快快停。
然而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一般,雨勢絲毫不見轉弱,反而越下越大,不一會兒眼前只除了茫茫的雨簾,什麼都看不清了。
看樣子,這雨不下夠兩三個時辰,是不會停了。
王衍清雙臂環抱胸前,有些怕冷地瑟縮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已經半濕,風一吹,寒意立刻湧了上來,極不舒服。街上的行人幾乎不見了,偶然經過的也都是行色匆匆,王衍清見狀焦躁地歎了口氣。
雨一點兒都不見停,街上又沒人了,要怎麼找路啊?
正急得不行的時候,之前一直蹲在角落裡的那名男子卻突然站了起來,向王衍清走去,諂媚地笑道:"公子是要尋人呢還是問路?"
被突然搭訕,王衍清嚇了一大跳,但見那名男子長得賊眉鼠眼,一臉算計,又正好被說中了心事,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立刻換上一副防備的臉色,警戒地盯著來人。
大概是因為王衍清太過可愛的露骨表情,男子笑出了聲,忙擺手道:"我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額外掙點小錢。我看公子您一臉想要問路的樣子,要是我知道地方,給我二兩銀子如何?不多吧?"
原來他是算計這個!
看男子現在的表情還算誠懇,王衍清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那你知道胭脂巷在哪兒嗎?"
"胭脂巷?"男子的表情似是很吃驚,只見他狐疑的盯了王衍清半天,才問道:"你確定你要找的地方是胭脂巷?"
"是啊,怎麼了?"奇怪男子前後表情的巨大反差,王衍清疑惑道。
"沒什麼,沒什麼。"男子訕笑道,"等一下出去往右拐,一直走到第三個街口再往左走就是了。不過現在去不嫌早了點嗎?"
"你說什麼?"因為男子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小聲,王衍清沒聽清楚,就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沒什麼,呵呵,銀子。"男子伸出手,轉移了話題。
王衍清給了銀子,又等了一會兒,看看外面的雨勢小了一點,心裡又著急,索性拿袖子遮住頭頂,衝了出去。
走得太急,以至於沒聽到身後男子的歎息:"看他長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居然這麼候急,真是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走到半路雨終於漸漸停了,王衍清全身上下早已被淋了個透,風一吹,抖得像寒風中的葉子,又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怕是受了涼,本想回客棧,轉而一想,就快找到自己的店舖了,去那裡也是一樣的,況且還有忠叔照顧自己呢,於是忍著寒意繼續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站在街口,王衍清正要鬆一口氣,又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還是大白天,整條街卻是靜悄悄的,幾乎所有店舖的門都關著,但門前高掛的紅燈籠又昭示著這些絕不是快要倒閉的店舖。
好詭異!
王衍清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離得最近的那家店舖的牌匾上寫了三個大字:怡紅院!
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王衍清又走近了些,放眼望去,一家家牌匾上或金或紅龍飛鳳舞耀眼的字體,無一例外代表了兩個字:妓院!
這是哪裡,不言而喻。
胭脂巷胭脂巷,脂粉之地,往深處想,不就是花街嗎?
怪不得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怪不得剛剛引路的男人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他了。
他辛辛苦苦找的地方居然是一條花街!
可是,他自己的店舖,專賣文房四寶,怎麼可能會跑到花街去?
忠叔,對王家忠心耿耿的忠叔,又跑到哪裡去了?
爹爹留給自己的店舖,難道就這樣沒有了?
濕透的身體彷彿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重量般,頹然地沿著牆角慢慢滑落到地上。
絕望像潮水般湧來,王衍清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前方,許久,把臉埋進膝蓋,無聲地哭泣。
這下,是真的無家可歸了!
這回,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嘖,哪裡來的叫花子,滾一邊去,不要妨礙老娘開門做生意!"昏昏沉沉中,感覺有人在踢他,伴隨著難聽的話語。
叫花子......是在說自己嗎?
想站起來辯解,全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腦子也暈暈的,感覺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像在做夢一般。
如果真的是做夢就好了,至少還可以抱有希望繼續找下去。王衍清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是夢的話,就不要醒吧,胭脂巷居然是花街的事實太打擊人了,忠叔又怎麼可能會背叛王家呢?一定是夢,絕對是的!
背上突然傳來的鈍痛讓王衍清清醒過來,有人在打他!悶哼了一聲,王衍清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面前站了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兩手叉腰,正惡狠狠地盯著他,頤指氣使地命令身後兩個身形彪悍的高大男人:"把他拖到旁邊的巷子裡,狠狠打一頓。敢妨礙老娘做生意,不想活了!"
先前迷糊的視線逐漸聚焦,看看天色,已經接近掌燈時分,這時候青樓都要開門準備做生意了。原來真的不是夢啊,胭脂巷......果然是花街,而忠叔也真的是背叛了王家!
再看看自己身上,被雨淋濕的長髮糾結成一團,凌亂地披散在肩膀,身上的長袍在雨水和泥水的沖刷下早已污髒不堪,完全看不出裡面還算華貴的衣料,再加上自己一身的狼狽樣,難怪會被當成叫花子。
腦子越發昏沉,估計是淋了雨受了涼的緣故,王衍清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所以當那兩個男人上前拽住他胳膊的時候,明知道接下來會遭到一頓毒打,也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瞥了眼旁邊漆黑的小巷子,王衍清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希望明天還有力氣走出來吧!
"哎喲喲,這可是光天化日呢!"戲謔的聲音傳來,拖著王衍清的兩個男人在老鴇的眼神示意下停住了腳步,鬆了手,王衍清一個腿軟,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老鴇慌忙迎上去,對來人換上一副笑臉:"哎喲成公子,您瞧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嘛,我只是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小叫花子而已啊!"
被稱作成公子的男人僅是挑挑眉,對老鴇諂媚的笑容視而不見,逕自走到王衍清身旁,扶起他,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王衍清勉強睜開眼,昏沉的腦袋辨認了半天才不確定地認出來人:"成......謙?"
"是我。"成謙點點頭,也不管王衍清渾身髒兮兮的,扶起他,便向外走去,"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館。"
王衍清靠在熟識的人懷裡,覺得之前一直空空落落的心也平靜了不少,便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哎呀成公子,我們都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真是對不住啊......要不,讓你這位朋友先在這歇息一下,我去叫大夫來?"那一廂,老鴇一看情況不對,立即獻媚似地貼上來,連連道歉。
"不必了,我帶他過去就行。"成謙笑笑,回絕。
人一走遠,老鴇就用手緊緊摀住胸口,急急喘氣。真是嚇人啊,剛剛那個成公子明明是笑著的,為什麼眼神卻像是要殺人一般?
錯覺!一定是錯覺!
"這位公子是著了涼發起了高燒,再加上受了刺激,一時氣血不順,才會昏迷的。"老大夫替昏睡在床上的王衍清細細把脈,隨後開了張藥方,遞給成謙,"照這個方子上寫的去抓藥,一天兩貼藥,過個兩三日,應該就會好了。"
成謙謝過大夫,送他出了門,又派小廝去藥房抓藥,自己則折回床邊坐著。
王衍清全身已經被清洗過了,換上了乾淨衣裳,頭髮還有些濕,披散著垂在枕邊,他的眼緊閉,眉輕蹙,呼吸有些不均勻,臉上還帶著兩團不正常的紅暈,看起來似乎在昏睡中也不太安穩。
會不會在夢裡遇到陶子邑呢?成謙挑眉,惡劣地想。
成謙一開始對王衍清是沒什麼好感的,倒不是覺得他喜歡男人噁心,成謙的三個哥哥就全都喜歡男人,只是覺得他愛得太沒有尊嚴了,挑人也沒有眼光,有點瞧不起他,所以當三哥成朗讓他帶王衍清一起上京的時候,他是不屑的。
王衍清長得瘦弱,性格也不強悍,本來成謙還以為一路上得忍受著他的眼淚上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王衍清的承受能力遠比自己預想的強。他沒有像小女子一樣哭哭啼啼,悲春傷秋,路上半個月從沒惹過麻煩,受照顧的反而成了自己,枉自己還比他大了那麼幾歲。
即使受傷,王衍清也永遠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像一塊吸力極強的海綿,只是包容,從不反彈。有時候成謙會替陶子邑覺得遺憾,這麼好的情人,沒能好好珍惜,真是可惜。
不過轉而一想,也是他自作自受!
對王衍清的觀念什麼時候轉過來的,已經變得很模糊了,只是不知不覺中,已經不會再用算計的眸子去面對他,也漸漸對他多出幾分真心的笑容,這是成謙對待朋友才會出現的吝嗇笑容。
不過......在花街遇到這麼狼狽的王衍清還真是意外呢!
原本成謙是打算在京城辦完了事去消遣一下的,在怡紅院門口看到熟悉的背影時還愣了一下,王衍清不是喜歡陶子邑嗎,怎麼會跑來妓院?更何況,他現在的樣子明顯就是要挨揍,以王衍清那麼溫順的性格,怎麼樣也不可能去鬧事啊!
這之間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成謙想起王衍清之前跟他說過的胭脂巷的事,看來有必要去查一下了。
床上的王衍清眉尖難受地蹙起,在昏睡中發出不適的呻吟,打斷了成謙的冥想。
成謙站起身,出門去查看藥抓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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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猜得沒錯,王衍清是在睡夢中遇到了陶子邑,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清,下月初九我要成親了。"陶子邑面無表情地開口,眼神閃爍飄忽。
"咦?"王衍清本來興沖沖地去赴他們的約會,臉上歡喜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褪去,頓時僵住,好半晌才開口問道,"為什麼?"
"父母之命不可違,況且,我們兩個長久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我爹娘......大概已經知曉我們兩個的事了。"陶子邑沉吟,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
"是嗎?"王衍清黯然地垂下頭,輕聲問道,聲音低不可聞,又似乎帶點不信。
"清,你明年也是雙十的年紀了,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陶子邑話說得婉轉,用心已是很明顯。
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
心像被撕裂一般,原來陶子邑一開始就沒打算長久,王衍清閉閉眼,慢慢張開:"你的婚禮會請我去嗎?"
"這......"陶子邑沒想到王衍清會這麼問,有些猶豫。
"如果可以的話,到時候別忘了發請柬給我。"說完轉身離開,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心痛得似乎已經麻木了。
也許陶子邑從來不是真心的!
這樣也好,借這個婚禮讓自己徹底死心吧!
越愛到最後,越覺得無望,青梅竹馬的愛戀,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苦苦地小心守著,陶子邑從來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有五年了吧,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可是,為什麼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嘴裡還是不斷有苦澀的味道湧入,慢慢滲透到心底,怎麼都停不了?
王衍清痛苦地皺起眉,掙扎。睜開眼,眼前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撬開他的牙關,給他灌藥。
那人見他醒了,將藥碗放在一旁,就出門去了。王衍清看看只剩下小半碗藥的青花瓷碗,心裡苦笑,怪不得剛剛覺得苦了,原來是在餵藥。
只不過......心裡的苦澀也是真的吧?
"感覺好些了沒?"堪稱溫柔的話語讓王衍清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原來是成謙,估計是剛才那個喂自己喝藥的人把他叫過來的。
"好多......"開口說話,聲音卻是異常的沙啞,王衍清咳了一聲,以點頭代替回答。
"那就把剩下的藥喝了早點睡吧。"成謙不太會照顧人,只拿過桌上的藥碗,遞給王衍清。
王衍清接過,乖乖喝了,躺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是我家的別苑。"接收到王衍清詢問的目光,成謙點了點頭。
王衍清嘴角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閉上了眼睛,不久便又陷入昏睡。
到第二日正午,王衍清的熱度已經退下,臉色也好了很多,只是聲音沙啞,並且伴有輕微的咳嗽。
"我再去請大夫來。"
成謙這樣提議的時候王衍清拒絕了:"我發燒的時候總是會咳嗽,咳咳......過幾天就好了。"
"真的不需要再請大夫來?"成謙疑惑。
"不用了。"王衍清搖頭,"這個咳嗽,要過幾天才會好,吃了藥也沒用,咳。"說完又是忍著小聲咳嗽了幾聲。
"那你就先在這裡住下吧。"成謙心想,下次路過藥鋪的時候再去抓幾副藥回來,"我讓人把你客棧的東西搬過來。"
"咦?"王衍清呆了呆,連忙擺手,"不用了,這麼麻煩你,我還是回,咳咳咳......"心裡一急就劇烈地咳了起來,大有把肺都咳出來的架勢。
成謙忙遞去水,看王衍清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喝下水去,不禁皺眉:"你這個樣子怎麼行?住客棧的話也沒人照顧你,還是住過來吧!"
王衍清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用手指擦去方才劇烈咳嗽時眼角飆出的淚水,吸了吸鼻子,才抬起頭,猶豫道:"你不會覺得不方便?"
成謙挑眉,對他的小心翼翼有些不滿:"要是覺得麻煩還會讓你住過來?"
王衍清想了想,身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了,一直住客棧也不是辦法,便點了點頭。
成謙笑道:"那好,我現在就讓人去取東西,你再躺一會兒。"
"我,我想出去!"王衍清喚住要出門的成謙,猶豫了一會兒,開口。
"你要去哪兒?"成謙詫異。
"我想再去......怡紅院。"王衍清抬起頭,眼裡希冀的目光竟讓成謙不忍拒絕。
王衍清始終不願相信,那夜的事會是事實。
被陶子邑拋棄,至少他還有最後一個希望,若是連最後這個希望都沒了,他以後又能去哪裡?
雖然不想去觸碰,但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豈不是更可悲?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自己徹底絕望,再重新尋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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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怡紅院門口停下,王衍清下了車,抬眼望望寂寥的街道--現在還是白天,青樓裡的姑娘們多半還在休息--慢慢往前走去。
怡紅院,紅繡坊,萬花樓......
越往前走,王衍清的心就越往下沉,成謙跟上來,有些擔心地提議:"回去嗎?"
"我再去前面看看。"王衍清執拗地不肯停下,繼續往前走去。
"吱--"前面一家寫著"祈香樓"的院門開了,一個頭髮蓬亂打著呵欠的女人端著木桶走出來,王衍清忙走過去。
女人半睜著眼,似是還沒睡醒,看到王衍清後不客氣地擺手:"姑娘們都在睡覺呢,這位爺想找樂子的話去別的地方。"
"不是,我是想問,這條街,是不是叫做胭脂巷?京城裡還有別的胭脂巷嗎?"
"胭脂巷?"女人愣了愣,隨即笑道,"呦,這位爺取的名字還真是好聽,又風雅。不過我在京城長了三十年,還不知道有別家的青樓比我們這條街辦得好的。胭脂巷嘛,當然只我們這兒了!"又露出一副諂媚的表情,"大爺,我去把姑娘們叫醒如何?"
"不用了。我們走罷。"成謙站在他身後,拉起王衍清的手,將他拖回。
王衍清任成謙拖著,也不做聲,直到成謙要將他塞進馬車時,才恍然地拒絕:"我想一個人走走。"
"隨你。"成謙無奈地輕歎一聲,自己上了車,眼看王衍清慢慢走遠,又停下,吩咐下人悄悄地跟著他,以免出什麼事。
真是個固執的人!成謙搖頭,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大體已經知曉了,看來,有必要去查查了。
王衍清低著頭,沿著街邊慢慢走,完全沒有目的。
心底像破開了一個洞,絕望的同時又茫然得不知所措,王衍清停下腳步,看看路邊賣包子的小販,他們雖然過得窮苦,至少還有個家,而自己呢?
被情人拋棄,被家人趕離,被信任的人背叛,而成謙,王衍清知道他過幾日也要回楊城了,銀子也只剩一點點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人!
以後要怎麼辦?
頭有些發暈,王衍清咳嗽了幾聲,往街對面走去。
一頂轎子從他身旁經過,過了一會兒,又急急折回來,坐在裡面的人掀開簾子,叫道:"衍清?衍清!"
王衍清疑惑地回頭,在看清來人後吃驚地喚道:"舅舅?"
被稱呼為舅舅的中年男子下了轎,笑著向王衍清走去:"我說背影怎麼看怎麼像你呢,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我來找忠叔的。"王衍清上一次見舅舅趙池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儘管印象裡舅舅是個親和的人,畢竟生分了些,便立刻收起了失落的表情,也隱瞞了部分事實,但到底還是自己的親人,王衍清看向舅舅的眼神還是帶了分欣喜,又抱了絲微弱的希望。
娘親嫁過來之前,忠叔還是趙家的管家,一直照顧著趙家三個子女的生活起居,因為娘親的身體一直是最弱的,當年她嫁過來時,忠叔也陪著過來了。
三年前來京城的時候,舅舅不巧得了風寒,忠叔還過來照顧了他一個月之久。
舅舅......應該會知道忠叔的下落吧?
"忠叔啊......"趙池沒注意到王衍清異常的情緒,低頭回憶道,"我也很久沒見忠叔了,我去年去了西疆,半個月前才回來,不過去年我走的時候他還來為我送行呢。"
"是嗎?"王衍清抽抽鼻子,最後一個希望落空,又有點想哭了,但在別人面前,還是極力忍住。
"忠叔怎麼了?"趙池詫異王衍清隱忍失落傷心的樣子,忙問道。
王衍清低下頭,迅速地眨眨眼,將眼裡的水汽趕走,再抬起頭來時,以盡量平穩的口氣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找不到他了。"
"怎麼會?"趙池心裡一驚,隱隱覺得事情不尋常,但很快鎮定下來,"我去西疆以前,忠叔還會每個月來一次呢,他不是一直在經營弄墨齋?怎麼會找不到了?"
"他只說遷了店舖,但是那個地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王衍清搖搖頭,胸口鬱積了一大團酸酸的氣體,在體內橫衝直撞,撞得心口都發疼。
"是嗎?"趙池當機立斷地作了決定,"這樣,你先跟我回府裡,把事情的經過講清楚,我派人去查查!"
這也是最後的希望了吧?王衍清強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趙池便拉著王衍清上了轎,一面聽他把慢慢事情說完。
八人抬的大轎在一座華美的宅邸前停下,兩人進了朱漆的大門。
穿過長長的迴廊,王衍清跟著趙池進了花廳,抬眼便看見一男子坐在圈椅中,悠閒地翻看手中的卷冊。
王衍清心想來找舅舅的一定是宮裡的人,自己在一旁太礙事,便想悄悄地退下,卻被趙池拉住了袖子。
那人從圈椅中站起,朝趙池走去,笑道:"舅舅讓我好等啊,我在這裡無聊地翻了半個時辰的書了。"
他也叫趙池舅舅!王衍清詫異,細細打量身前的男子。男子身形修長,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個頭,劍眉入鬢,雙目炯炯有神,鼻樑挺直,氣宇軒昂,他頭束鎏金髮冠,一身藻紋的靛青錦衣,腰纏玉腰帶,一副貴族子弟的打扮。
印象中沒這個人呢!王衍清蹙眉回想。
男子看見站在趙池身後的王衍清,微笑道:"是......衍清表哥嗎?三年沒見,你沒怎麼變呢。"
衍清表哥......三年沒見......
王衍清在腦海裡迅速地翻了一遍,難道......是小景?
怎麼可能,小景明明是個個子矮矮的水嫩嫩白白淨淨粉雕玉琢的小娃啊!
三年前的小景,才到自己胸口而已,怎麼一下子變成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男人?
更何況,小景會用這麼溫和的語氣跟他說話嗎?
"......七皇子嗎?"王衍清喃喃地問道,謹慎地選擇稱呼。
"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小景過了成人禮後就被封王了,已經不是皇子了。"趙池的語氣裡不無自豪。
朱景御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笑:"不叫我小景嗎?"
王衍清站在原地,半晌,開口喚到:"王爺安好!"
朱景御沒回應。
氣氛相當的詭異,還好趙池適時地插話,打破了僵局:"小景來得正好,舅舅正有事要找你。"
朱景御挑了挑眉,應了一聲。
"對了。"趙池叫來貼身的小廝,吩咐道,"把地窖裡那壇我最新釀的酒拿來,還有,把東廂的客房好好收拾一下。"又轉頭對王衍清說,"衍清今晚就住下吧,我們甥舅三年沒見,要好好聊聊啊。"
"可是......"王衍清為難地擺手,"我已經答應住到朋友那兒去了。"
"朋友隨時可以見的嘛,我們畢竟那麼多年沒見了。"趙池佯裝不悅,"你不答應是不給舅舅我面子?"
"哪有......"王衍清語塞,"我住下來不就是了,只是要跟我朋友說一聲。"
"那個簡單,你朋友住哪裡,我派人去,順便把你的東西拿過來。"
咦?要常住嗎?王衍清嚇了一跳,正想開口說點什麼,一旁的朱景御也笑了笑:"那我們表兄弟兩個也三年沒見了,是不是也該好好聯絡聯絡感情呢?"
趙池便笑道:"那還不簡單?過幾日再讓衍清去你那兒住,正好你最近也閒,帶他出去轉轉也是應該的。"
"我......"王衍清急得想回駁,卻又被趙池搶了話頭。
"你們這一輩裡,兄弟姐妹見著面的也就你跟小景了,應該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再晚一輩,估計關係只會越來越遠了。"
扼腕的語氣又讓王衍清不忍拒絕,只好點了點頭。
"我這次去西疆正好研究了一種果酒的做法,味道甜美,也不烈,正想把它給你母后呢,我們先來嘗嘗。"趙池在宮裡是個司酒的官,權力不大,卻因為有個做皇后的妹妹,也很得寵。

盛著美酒的白玉杯子被呈上來,裡面液體的顏色黃中帶紅,看著還比較舒服。
嘗試地小飲一口,甘甜中帶點辣的液體流入口中,卻不想刺激了喉嚨,王衍清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
"味道不好嗎?"趙池坐在王衍清身側,忙伸出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不是......"王衍清搖頭,"我發燒剛好,嗓子有點不舒服,咳,不是酒的問題。"
"要不要我請御醫過來給你看看?"一直沉默的朱景御突然開口。
"耶?"王衍清一愣,受寵若驚地連忙拒絕,"不,不用了。這個只是小毛病。"
心裡驚疑連連,小景怎麼會突然對他那麼好了?
這種情況,只有在三年前剛來京城的時候出現過,但後來不知為何,小景就像忽然換了個人,對他冷淡不說,還總是想著法子戲弄自己,往往弄到自己快哭出來才肯罷手,明明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長得也是粉雕玉琢人見人愛,狠起來卻是絲毫不手軟,所以此後王衍清一見這個比他小三歲的表弟就躲,直到兩個月後回了楊城才鬆了口氣。
現在的小景,已經完全脫離了當年水嫩嫩的可愛樣子,蛻變成了一個成熟高大的俊美男子,連行事作風也穩重了許多,即使討厭自己,也決不在他人面前表現出來。
王衍清在心底歎了口氣,有點失落,也是,他這個表哥,又懦弱又無能,連爹爹留給自己的店舖也守不住,怪不得會招人厭了。
"是嗎?"朱景御半挑起眉,應了一聲,又扭頭問趙池,"舅舅找我是什麼事?"
趙池便將忠叔的事情說出。
"胭脂巷嗎?"朱景御食指輕輕摩挲唇角,微微蹙眉思索,帶點說不出的風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呢。衍清表哥,你確定是花街?"
"應該是吧!"王衍清點點頭,垂下眼簾不再看朱景御,總覺得對方在用嘲諷的眼光看他,"畢竟指路的人和青樓的老闆娘都這麼說。"
朱景御沉默了半晌,便跟趙池談起了其它事情,將王衍清晾在一旁。
王衍清坐在一邊,又委屈又尷尬,卻什麼也不能說,只好乾坐著等了一個時辰。
第二日一早便醒了過來,舅舅去了宮裡,整個府裡冷冷清清,想了想,王衍清還是叫了輛馬車去了成謙的別苑。
"對不起啊,昨天說走就走。"王衍清為表歉意,特意請成謙去了一品樓吃飯--據說是京城最好的酒樓。
"沒事的,後來你舅舅不是派人過來了嗎?"成謙微微笑道,"只是本來還想晚上找人聊天做伴的,哎!"最後誇張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王衍清再次道歉,"本來的確是先答應了你的,可是舅舅他......"
"我知道我知道。"成謙擺擺手,"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如今你住在親戚那裡,我也放心多了,只不過,你那些親戚都是皇親國戚,傲慢慣了,就怕會覺得你是寄人籬下看輕你。他們對你......還好吧?"
還好嗎?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小景那張傲慢的臉,和嘴角若有似無的嘲諷笑容。
王衍清搖搖頭:"他們都對我很好。"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成謙笑道,"你出來這麼久沒關係嗎?要不然我等會兒送你回去吧,下次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找你了。"
"你要回去了嗎?"王衍清難掩失落地問。
畢竟他在京城裡唯一的朋友就是成謙了,以後自己也不會再回楊城,兩人再見面的機會,其實是很渺茫的吧?
"後天吧,雖然還想在這裡呆幾天,但楊城還有一堆事情等著我呢。"成謙無奈地歎了口氣,最近真是忙壞了。
"恩。"王衍清點了點頭,悶悶地吃著眼前的菜。
以後,就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陌生的地方了!
"別太擔心,你爹爹的店沒有了,以後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成謙安慰道,"男人嘛,輸了怕什麼,就怕輸不起!你不是那種沒抱負的人吧?"
王衍清釋然地笑笑,其實昨晚他就已經想得很明白了,總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地在舅舅家呆下去,爹爹的店舖沒有了,總還有別的事可做的。
"成謙......"王衍清稍稍猶豫地開口問道,"你,能不能先借我些銀子?"
會找成謙,是因為他知道如果向舅舅開口的話,舅舅是一定不會要他還錢的。
成謙沒有回答,反而換了個話題:"衍清,你懂茶嗎?會品會挑嗎?"
王衍清愣住,隨即點頭。
"我在京城的茶莊才剛剛起步,又缺人照顧,你不介意的話去幫我照看照看吧。頭兩個月算你白做,之後每個月你可以拿四成的提成。怎麼樣?考慮考慮吧。"
"還是算三成吧。"想了想,王衍清搖搖頭,他明白成謙的好意,顯然這比自己再創業要容易多了,但他不想接受救濟。
出錢者得七分,出力者獲三分,是合夥的商人們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那就這麼說定了。"成謙笑笑,也再不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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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樓離趙府也不遠,兩人吃了飯,閒閒地在街上走著。
"對了,桃衣最近還好吧?"王衍清想起桃衣來,他現在住在成家,不知道怎麼樣了。
"應該是很好吧。"成謙笑笑,遇到他三哥那樣狐狸性格的人,對桃衣而言,不知算好還是壞,不過,看他們兩人樂在其中地"斗陣",他這個旁人也不去管了。
"恩,那就好。"王衍清悵然地歎了口氣,楊城,他是不會回去了,有陶子邑的地方,他不會再踏足了。
"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成謙半開玩笑地問道,敏銳地感覺到了王衍清的不塊。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王衍清笑笑,又像是下定決心般,輕輕呢喃,"以後,會慢慢忘記的!"
"衍清表哥,怎麼現在才回來?"才剛走到趙府門前,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朱景御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問道,在看到成謙時頓了頓,隨即笑笑,"這位就是衍清表哥說的朋友了?"
成謙有些詫異,眼前的男子看上去要比王衍清大上幾歲,聽他叫身材清瘦的王衍清表哥,感覺還真是怪異。
成謙忍住笑,禮貌地回應:"我是衍清在楊城的朋友。"
朱景御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對王衍清說道:"舅舅這幾天要留在宮裡釀酒,所以讓我來接你去我那兒住。上車吧。"
既然是舅舅的要求,那就不好拒絕了,雖然不太情願,王衍清還是點點頭:"我去裡面拿東西。"
"不用拿了,你的東西我已經搬過去了,快上車吧。"朱景御跳下車,伸手去拉王衍清,王衍清嚇了一跳,手在朱景御手心掙扎了一下,掙不開,也就由他牽著上了車。
"你等很久了嗎?"握著自己的手心有點涼,王衍清問道,心裡浮起一絲感動。
小景,或許沒三年前那麼討厭他了吧?
"還好。"朱景御淡淡地回道,隨即對成謙笑笑,"之前謝謝你對表哥的照顧了。"便上了車。
"小景......"王衍清猶豫地開口喚道。
"什麼事?"朱景御坐在車廂的另一頭,聽王衍清叫自己,扭頭問。
"沒事。"王衍清笑笑,心情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小景不排斥自己叫他的小名了,果然是不討厭了嗎?
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臉就忽然被捧了起來,王衍清僵在那裡,愣愣地看著朱景御的臉湊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表情僵硬的樣子看起來很可笑,朱景御卻捧著他的臉細細地看了半天。
"你這樣的笑容,比昨天在舅舅家的,真誠多了。"最後,放開他時,朱景御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王衍清愣愣地看著朱景御轉過去的側臉,手指撫上胸口,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小景眼裡一閃而過的溫柔。

"衍清表哥,舅舅說明天晚上有燈會啊,我們偷偷出去玩好嗎?"十三歲的朱景御,長得十分可愛,還很黏人。
王衍清寵溺地笑笑,有點無可奈何:"可是,你最近老是溜出宮,不怕你父皇和母后生氣啊?"宮裡的事情王衍清不是很瞭解,但是平日裡聽小景抱怨慣了,也隱隱知道皇族子弟過的是很不自由又勾心鬥角的生活。
"不怕,反正我是來舅舅家,晚上早些回去就可以了。衍清表哥,我還沒去看過燈會呢!"朱景御撅起粉嫩的唇,露出羨慕的表情。
"好吧!"看著他有些寂寞的樣子,王衍清心疼地揉揉小景的頭髮,答應了下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格外熱鬧,街道兩旁掛滿了各種造型精美的花燈,王衍清牽著朱景御的手,跟著擁擠的人群前進。
"小景,不要鬆手啊。人太多,等會兒擠散了我不好找你。"王衍清看看周圍吵鬧的人群和一旁興致高昂的朱景御,又緊了緊手裡握著的小手。
"知道知道。"朱景御的心思全放在了熱鬧的燈會上,王衍清說的話只聽進去了一半。
"那邊有辦燈謎,還有唱戲的!"朱景御興奮地叫了一聲,拉起王衍清就跑。
前面圍了一群人,擠得要死,王衍清緊緊擁著朱景御的肩膀,小心兩人不會被擠散。
擁擠的人群中推推攘攘也是正常的,王衍清被後面的路人一推,不小心撞到左前方的大漢身上。
大漢扭過頭,凶神惡煞地看著他。
"對不起啊。"王衍清連忙道歉。
大漢從鼻子裡哼哼兩聲,推了王衍清一下,轉身走了。
朱景御皺了皺眉:"這人好沒禮貌。"
王衍清開玩笑地笑笑:"沒辦法啊,我又教訓不了他。"
朱景御便也笑笑:"恩,也是,那個人不值得我們生氣。"說完轉頭看旁邊,"衍清表哥,那個燈好漂亮,你幫我買下來好不好?"
"好。"王衍清伸手去掏錢袋,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不見了,難道是......"
"小景,還是別去!"王衍清拉住拚命拽著他往前走的人,央求道。
"你也知道,一定是剛剛那個男的拿了你的錢袋,為什麼不讓我去?"朱景御看起來有些生氣地質問。
"你覺得我們對付得了他嗎?他那麼強壯,我又不會打......"王衍清對小景的逞強也生氣了,"還有你師傅在課上教你的東西能對付他嗎?"
那些師傅,教的不過是些治國大道,騎術射技之類貴族子弟才會用到的東西。
那種東西,遇到那個蠻橫的大漢,就像秀才遇到兵,吃虧的肯定是小景啊!
"不試試怎麼知道,再說了,教我武功的師傅又不止一個!"朱景御甩開王衍清的手,"如果我學的東西都不能保護我重視的人,那我學它有什麼用!"
"衍清表哥,你站在這裡乖乖別動,我馬上就回來。"說完點了王衍清的穴道便轉身飛奔開去,剩王衍清一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小景......什麼時候,能跑那麼快了?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最重要的是,小景什麼時候學會了點穴??f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朱景御就回來了,人還是完整的,臉色也很正常,只是衣服的下擺多了灘血跡。
"小景你受傷了?"行動一恢復自由的王衍清立刻緊張地蹲下身,仔細檢查他的週身。
"不是我的。"朱景御笑笑,伸出手,"我把那混蛋狠狠打了一頓,看,錢袋!"
"還好你沒事!"王衍清拍拍胸口,長舒了口氣,"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多擔心,你居然還把我點住了!"
"我怕你跟過來會被他們揍嘛。"朱景御嘟起粉嫩嫩的唇,撒嬌道。
其實是不想表哥跟過來,看到那麼暴力的場面。
"他們?不是一個人?"王衍清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裡的漏洞。
"兩個跟一個差不多,我一個人可以對付了。"朱景御繼續撒嬌,轉移話題,"表哥我好餓啊,我們去找地方吃東西吧!還要找件衣服換下。"
"......好吧。"本來想問他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功夫,想了想,還是算了。
小景,似乎也不是表面上那麼單純的孩子!
說的也是,皇宮裡出來的人,若是太過單純怎麼能活下去?
不過,王衍清一直深信,至少小景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是他真實的一面。
"糟了,已經很晚了,小景回去會不會被罵?"吃了無數的小吃,吃到撐得飽飽的兩人走出來時才發覺燈會已經接近尾聲,外面也早過了亥時了。
"如果我們跑回去的話,應該不會!"朱景御拉拉王衍清的袖子,"看看我們誰先到!跑呀!"
寂靜的街道上,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跑著,不時停下來鬧鬧,發出愉悅的笑聲。
"衍清表哥,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晚上了。"朱景御對著落在後面的王衍清,大聲喊。
不過,這種快樂,也只持續到踏進舅舅家的門檻前為止。
佈置莊嚴的正廳裡,坐著一個王衍清從沒見過的美艷婦人,看見兩人進去,冷冷地瞥了一眼,說話的語氣冰冷至極:"你還知道回來?"
朱景御立刻跪在地上,低下頭:"孩兒知錯了,請母后責罰!"
原來是皇后!王衍清本是站著的,聽到朱景御的話後也立刻跪了下去。
皇后掃了他一眼,問趙池:"他就是琴霜的小兒子?"話裡滿是不屑。
趙琴霜是王衍清的娘,也是趙池和皇后趙琴雪的親妹妹。
趙池點點頭:"衍清是個很乖巧的孩子。"
皇后從鼻孔裡哼出一聲鄙夷,讓王衍清覺得滿心的憤怒,忍不住抬頭想駁斥幾句,卻正好與皇后的目光對上。
只一眼,王衍清卻看懂了裡面所包含的感情:羨慕、厭惡、嫉妒、不甘......以及歇斯底里的憎恨。
蛇一般的眼神!王衍清渾身一顫,又立刻低下頭去。
"怎麼,王亦謹沒來京城?只看見他兒子。"皇后不管地上跪著的兩個人,轉身低身問趙池。
"他來了,只不過有事要忙,所以可能晚些回來。"
"我看他是存心躲我吧!"皇后陰著臉,又是重重的一哼。
"景御,回去了。"皇后站起身,拉起還在跪著的朱景御,也不理會一旁同樣跪著的王衍清,走了出去。
王衍清跪在地上,直到皇后完全走過了迴廊才站起來。
"她脾氣不太好,衍清不要介意!"趙池揉揉王衍清柔軟的頭髮,"去洗澡吧,我叫人燒了水了。"
洗完澡出來,王衍清意外地發現父親站在他屋裡。r
"清兒,以後別跟七皇子走得太近,即便是親戚,他們也是皇族,他們的手段和心機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他們的生活,我們最好也不要靠近!知道麼?"王亦謹半是歎息半是叮囑地說道。
"小景他不是這種人......"儘管不喜歡皇后,還是要替朱景御說好話。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亦謹只是拍了拍王衍清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就回房了。
那時候爹爹想表達的是什麼呢?
從夢裡醒來,王衍清疑惑地想著。
居然會夢到那麼久以前的事情,王衍清自嘲地笑笑,抬眼看到頭頂陌生的天花板,才明白過來,他現在住在朱景御的景王府。

早上醒來的時候嗓子總是極不舒服,王衍清壓抑著咳嗽了幾聲,正準備下床,門"吱"的一聲開了,朱景御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表哥,我把御醫帶過來了,讓他給你看看。"朱景御應該是剛下朝回來,雖然已經換上了便服,後面跟著的御醫還穿著官服。
王衍清嚇了一跳,自己剛睡醒,臉還沒來得及洗,頭髮披散著,蓬蓬亂亂的,身上的衣服也在睡了一夜後被壓得皺巴巴,完全不能見人的樣子,朱景御居然就這麼跑進來了,更何況,他的咳嗽只是發燒留下的後遺症,過幾天就會好,沒必要興師動眾地請御醫來吧?
朱景御似乎也沒料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怔住,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許久,最後還是御醫站出來說話,打破了沉默:"下官先去外面等著。"說完靜悄悄退了出去。
朱景御皺了皺眉:"湘兒人呢?"湘兒是昨晚朱景御派過來照顧王衍清起居的。
"我不知道,我剛睡醒,還沒看見她。"王衍清整了整衣衫,下床。
床邊的銅盆裡一滴水也沒有,王衍清在屋裡望了一圈也沒找到一條毛巾,顯然湘兒早上根本就沒來過,朱景御的眉蹙得更緊了,拉過王衍清,將他按到銅鏡前的矮凳上:"你先梳頭,梳完了讓胡御醫進來給你把脈。"
說完打開門,在門口跟那個御醫說了些什麼,便走了出去。
王衍清微微歎了口氣,朱景御的做法讓他越來越看不透,他甚至不敢確定,這對他,是真的關懷,抑或是新的捉弄。
朱景御回來得很快,胡御醫剛給王衍清把完脈,朱景御就推門進來了,身後跟了個丫鬟打扮的少女。
"這是蕭兒,以後她來服侍你。蕭兒,先去打盆水,讓表少爺洗漱。"朱景御進門後一句話也沒提到湘兒的事,轉而吩咐起這個新派來的丫鬟。
"是,王爺!"蕭兒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怎麼樣?"這句話是對著胡御醫說的。
"表少爺的身體沒什麼大礙。"胡御醫立刻起座上站起,恭敬地回道,"臣去開幾貼潤肺止咳的藥,每日睡前服一貼,過個兩三日,應該就不會咳了。"
朱景御點點頭,胡御醫便也出了門去。
"你......有沒有把湘兒怎麼樣?"一般有錢人家的下人做錯事都要受很重的責罰,更何況是王府,王衍清沒見湘兒跟過來,不禁有些擔心。
"我什麼都沒做,只不過讓她去做原來該做的事罷了。"朱景御輕描淡寫道。
王衍清幽幽地歎了口氣,有些感慨:"小景變陌生了。"
不止是外表,性格也內斂了許多,如果說以前的小景是一汪清水,那麼現在就像是無波的古井,讓人完全猜不透看不穿。
三年的時間,果然很能改變一個人。
"表哥不喜歡嗎?"朱景御挑挑眉,淡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喜怒。
"只是有些不適應。"以前的小景才到自己胸口而已,長得水嫩嫩的,而且總喜歡對自己撒嬌,現在呢......
俊美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當年水樣的痕跡,以前圓圓的白嫩小臉被拉長,刻畫出俊挺的輪廓,肌膚也曬成健康的蜜色,手腳更是抽長,已經長成一個比自己高出足足一個頭的成熟男人了!
成熟且深沉!
不過如果現在小景對自己撒嬌......
雖然對過去的愉悅時光很懷念,但一想到這個詭異的畫面,王衍清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朱景御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儘管是不悅。
這樣的小景讓王衍清覺得熟悉,也讓他擺脫了拘束。王衍清笑笑:"只是遺憾,小景已經不能對我撒嬌了。"
"誰說不可以的?"朱景御愣了一下,隨即上前,直接包裹住王衍清纖長的身體,將臉埋在他的肩窩,悶聲道,"我現在就撒嬌給你看!"
被高大的男人抱在懷裡讓王衍清覺得有些不自然,這樣溫暖寬闊的胸膛讓他想起了某個負心的男人,王衍清掙開朱景御的懷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我有些餓了。"
朱景御被他掙開,也覺得有些尷尬,正巧此時蕭兒端了盆進來,朱景御便讓蕭兒伺候王衍清洗漱。
"衍清表哥,等會兒我帶你去寶芝齋用早飯,那裡的早點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朱景御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王衍清正心虛著,小景只不過是想抱著自己撒一下嬌,自己的反應卻那麼大,剛好自己也說了肚子餓,連忙點點頭。


寶芝齋的招牌已有百年,因此比起別家來,價錢要貴上許多,一般來這裡吃的人非富即貴。朱景御帶王衍清上了二樓的雅座,座位是靠窗的,朱景御點菜,王衍清坐在窗邊,無聊地望著樓下來往的人群,意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成謙剛進寶芝齋的門,就被小二告知樓上有人相請,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隨即聰明地猜到了是誰,笑了笑,成謙上樓,正好,他也有事要告訴衍清跟那位權貴的王爺。
昨天送王衍清回去時,他就已經猜到,馬車裡那位是皇后娘娘的小兒子,掌控京城一半兵力的景王--朱景御!
傳聞他自小便聰慧過人,十四歲披甲上戰場,殺敵無數,十六歲得勝班師回朝,獲此封號,是本朝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少年王爺之一。
不過......
成謙的嘴角微微上揚,這個深藏不露的深沉少年對著王衍清的時候......似乎不是這個樣子呢!
踩過樓梯的拐角,抬眼便看到坐在窗邊的兩人。王衍清穿了一件月白的長袍,看見他,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成謙坐過去,關切地問了一聲:"你的咳嗽好多了吧?"
"恩。"王衍清點點頭,"今早御醫剛給我看過,他開的藥很好呢,我到現在都沒有咳過。"
成謙笑笑,隨即轉頭對朱景御說道:"這位應該就是景王了吧,久仰!"語氣是毋庸置疑的。
朱景御點點頭:"朗月山莊的四公子,也是聲明在外啊!"
兩個人明明說的都是客套話,卻一點都不顯得做作,王衍清看看微笑的兩個人,一個俊美無濤,一個艷麗風情,都是丰神如玉的出色人物,彼此眼裡都含著欣賞,坐在一起也是異常的和諧,哪像自己......
想著想著,心裡竟有些黯然,又為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夾了個翡翠蝦餃到碟子裡,埋頭苦吃。
兩人都沒看出他心裡的複雜心思,只當他是真的餓了,都看著他笑了笑,隨即默契地對視一眼,成謙先開口道:"景王爺最近在追查某個人的下落嗎?"
語氣平淡,聲音卻微微上揚了些,帶了分試探,多了點挑釁。
朱景御不動聲色地笑:"已經查出來大半了。"
成謙便也笑:"正巧,我查得也差不多了。"
朱景御點點頭:"先吃東西吧,吃完再說。"
還沒拿穩筷子,就聽王衍清抬頭問道:"是不是關於忠叔的事情?"
他剛剛一聽成謙說"某人"的時候就敏感地覺察到了。
朱景御點點頭,王衍清立刻心急地問道:"忠叔他怎麼樣了?你們找到他了?"
爹爹的弄墨齋......是不是也有希望找到?
朱景御夾了個蝦餃到他碟子裡,寵溺地看他,微微笑道:"先吃東西。"
王衍清避開了朱景御的目光,固執地搖頭:"你先告訴我!"
從來沒見過小景用那種溺愛的眼光看他,感覺很不自然,明明小景比他要小,為什麼被他這樣看著,會感覺自己才是表弟?
"我還沒找到他人,但是好歹摸到了一些線索。"朱景御微微抿起唇,眼裡閃過一絲寒光,一瞬又恢復平靜,隨即扭頭看成謙,"那麼你呢?查到了些什麼?"
成謙無奈地笑笑:"看來,我查到的跟你差不多,我也只是找到了個線索人物,但還沒去拜訪,正準備明天去呢。"
"可是,成謙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去了?"一直靜靜聽著的王衍清疑惑地問道。
"本來是這樣安排的,不過我在這裡接到了一筆新的生意。"成謙往碟子裡倒了些醋,夾了個湯包,"當然,你的事情也是原因之一。"
因為不放心吧。e
王衍清愣了愣,隨後展開一個真心的笑容:"謝謝!"
朱景御輕咳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轉移:"我查到忠叔在大約一年前認識了一個女人,兩人似乎有成家的打算。"
"不過,後來,兩人連同店舖一起失蹤了吧?"成謙放下手中的筷子,接下話頭。
"對,差不多是八個月之前。"朱景御點點頭,看向成謙,"你也找到那個女人了吧?"
"恩。"成謙微微瞇起雙眼,食指捲著鬢角落下的髮絲,那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動作。
"她在哪裡?"王衍清心急地問,這兩人,一問一答間倒是默契,卻將他的心吊得高高的。
"胭脂巷!"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愣了愣,隨即相視一笑。


"沒想到原來我們查到的消息是一樣的。"朱景御看向成謙,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欣賞。
成謙微微揚起嘴角:"那麼我們可以採取行動了。景王爺,你老早就打算好了吧?"
"對!"朱景御點點頭,"先吃東西,等會兒才有力氣大幹一場不是?"
對兩人的默契行為孰視無睹,王衍清還處於震驚中:"胭脂巷,難道還是那條花街?"
那爹爹的店舖,還有忠叔,到底在哪裡?
心裡升過一股不好的預感,王衍清猛的站起,卻見兩人還在悠閒地用著早點,語氣裡難得地帶了絲慍怒:"你們怎麼還在吃!我們不趕快過去嗎?"
"不急。"朱景御抬起頭,"人還沒到齊呢。"
"就是。"成謙嘴裡含著東西,說話模糊不清,"衍清,先吃飽肚子再說。"
"你們......"王衍清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了又鬆,最後無力地坐下,卻不再動眼前的筷子,扭頭黯然地看著窗外。
就算他們兩個不擔心忠叔,也應該能理解自己急切的心情啊,可那兩個人卻像是打啞謎一般,只說一半,而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他們卻什麼都不說,太過分了!
胸口澀澀的,王衍清抿著唇,垂下眼瞼,將情緒全遮蓋在睫毛之下,靠窗口那側的手卻緊緊絞著衣袍,洩露出他內心的焦慮與不安。
"衍清表哥......"朱景御見狀歎了口氣,"不是我們不願意跟你說,而是我們現在還不確定忠叔的下落,更不確定他現在究竟是死是生。"
"怎麼會?"王衍清一驚,迅速地扭過頭來,"你們不是查得差不多了嗎?"
"查是查得差不多了。"成謙也放下筷子,"只是我們不清楚的是,究竟是忠叔自己變賣了你爹的弄墨齋還是被那個女人所騙,如果忠叔沒有背叛你們王家,那麼他就是凶多吉少了。"
王衍清抿緊了唇,細細思考兩人的話:"那個女人,難道是用店舖盤下來的銀子開了妓院,而忠叔,還下落不明?"
"是的。"朱景御點點頭,想了想眼神也變得陰森起來,"所以我需要帶兵士去查抄那家妓院!"
"帶兵?"王衍清嚇了一跳,沒那麼嚴重吧?
成謙也皺了皺眉:"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
"沒什麼招搖的,如果罪名落實,一樣是要被抓起來的。"朱景御食指敲打著桌面,眉心微微蹙起,"更何況,那女人還參與人口販賣,並且強迫其中姿色中上的女子接客,算起來,應該是罪加一等!"
王衍清聽得倒抽一口冷氣,這麼狠毒的女人,忠叔跟了她,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成謙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況了,有些驚詫,正欲再開口問些什麼,就見從樓梯上來一名男子,高大魁梧,皮膚黝黑,表情嚴肅,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在軍營裡呆過一段時間。
男子走到朱景御身邊,低下頭在他身邊耳語了幾句,便退到一旁,站直了身體。
朱景御沉默片刻,站起身,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冷笑:"我們可以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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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道永遠是這麼熱鬧,開店的,擺路邊攤的,挑著扁擔進城的趕集人,還有形形色色的遊人,在路上擠成一團。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寂靜的胭脂巷,不過是上午而已,窯子裡的姑娘大部分都還在熟睡中,大門緊閉,樓前燃了一夜的紅燈籠此刻正沐浴在晨光中,孤零零地昭顯著昨夜的繁華褪盡。
朱景御帶的五十多個兵士將怡紅院包圍,尖叫混亂一陣後,衣衫不整,臉色蒼白的老鴇被押了出來,整個人已抖成一團。
"將她押回去,其它的人,妥善處置吧。"指指老鴇,朱景御對身旁的副將下令,又對王衍清和成謙說道,"我們先回去,等會兒得好好審審!"
王衍清點點頭,一向溫和的眸子也染上了些許怒火。
老鴇顯然不願意承認她曾經做過的事情,儘管已經抖索到不行,仍是一口一句冤枉,不肯認帳。
朱景御三人坐在刑部不堂的偏座上,觀看整個審問現場。
審問的那個官員被氣到不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叫差役用刑。
老鴇一看差役真的拿了板子走來,立刻呼天搶地地大嚎:"要屈打成招了!冤枉啊!屈打成招了!"
那老鴇不僅是潑婦,還是個無賴!王衍清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朱景御和成謙,只見一個挑起冷笑,一個一臉興致盎然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卻轉過頭去,不去看差役硬把老鴇按上長凳的情景。
因為忠叔的事情和之前自己差點被痛打一頓的回憶,王衍清對這個老鴇也是深惡痛絕,不過那麼暴力的場面還是不要看的比較好。
耳邊傳來板子打在肉體上啪啪的聲音和老鴇的痛呼,卻聽不到任何要招供的話,王衍清正要懷疑這招會不會有用時,朱景御突然出聲阻止了。
"打夠了三十大板先停一下,"朱景御嘴角的弧度加深,帶了一絲意味深長,"我有證人要帶上來。"
王衍清眼尖地看見老鴇的身體震了一下。
"繼續吧!"朱景御優雅地坐下,下令道。
行刑繼續,王衍清偏過頭,心裡因為朱景御剛才的一番話亂了,小景說的證人,會是誰呢?
深藏不露的小景,讓他覺得好陌生。e
王衍清突然產生一種錯覺,小景他,真的只有十六歲嗎?
想起十三歲的小景,真要有心整人的話,也是這樣一副和平常無二的表情,所以每次,自己才會傻傻地上當......
雖然是親戚,自己和小景,果然不是同一類人呢!
正有些悵然的時候,臉忽然被掰過去,對上朱景御的,王衍清愣住,朱景御皺著眉看了他一會兒,放開,淡淡地開口:"不要瞎想。"
不要瞎想......是指忠叔還是小景自己?
王衍清搖搖頭,將視線重新放回大堂之上,差役們已經行刑完畢,老鴇正趴在凳上哀哀地哼著,卻仍是什麼都不肯說。
"那個證人,會是誰呢?"一直看好戲的成謙突然開口,臉上帶著濃濃的興趣,"真另人期待啊!"
朱景御挑了挑眉,沒有回答,反正過一會兒,那個人就會被帶上來了。
一個老鴇殺人滅口時忽略掉的人!
朱景御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忠叔已經被那個女人害死,衍清表哥應該也有所察覺了吧?只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比較好。
王衍清為什麼會突然跑來京城他不清楚,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但既然來了,他就不想再放手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嘴上說著保護卻什麼都做不到的小鬼了,複雜的宮廷生活和兩年的沙場經歷讓他更加捉摸不透,他現在有足夠的能力--當然,還需要再剷除些障礙!

朱景御所謂的證人被帶了上來,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老頭,但他曾經在弄墨齋做過短工,正好就在忠叔跟老鴇相交的那一段時間。
這樣一個小人物,老鴇自然是忽略了,但朱景御不會!
從一定程度上講,他還算是個關鍵人物。
這個人,可是朱景御翻了半個京城才翻出來的,不容易啊!
此後的事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老鴇由中氣十足到垂頭認罪,王衍清蒼白著一張臉,聽老鴇講她是怎樣利用忠叔盤了店舖,又殺人滅口,跑到花街去開妓院。她以為忠叔只是個孤身的外鄉人,即使失蹤了也不會惹出事來,完全沒想到會跟皇族扯上關係,因為忠叔從來沒有跟他講過國舅和景王爺的事。
雖然一開始就作好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樣殘忍的事,王衍清還是覺得不能接受。那個微微發福,笑起來總像個彌勒佛一樣慈祥的忠叔,一向疼愛他的忠叔,忠厚老實的忠叔,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推下山崖,死在他喜歡的女人手裡,連死都不清楚發生了些什麼,何其的冤枉!
那個女人,真的就一點良心都沒有嗎!
忠叔真的死了,明明知道在公堂之上,自己不應該哭,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忠叔對他而言就像是第二個父親一樣,雖然很多時候都很謙恭,但更多的是慈祥與嚴厲並存,王衍清的爹娘去得早,兩個哥哥對他也不怎麼好,忠叔,其實一直是親人的存在。
結果連他也......
心裡滿滿的哀傷與憤怒,王衍清低下頭,任眼淚滴落,打濕了膝蓋,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麼懦弱的一面,尤其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可是眼淚就是忍不住!
抓著衣襟的手上忽然覆上另一隻手掌,很溫暖的熱度,王衍清知道,那是小景的手,眼淚掉得更凶,反手握住,很用力地握住,王衍清一直提醒自己要堅強!
上一次在陶子邑的婚禮上,他也是這樣握著桃衣的手,給自己力量。
所以這一次,他也可以撐過去!
等待似乎過了很久,最後老鴇被判斬首,三日後午時執行,王衍清欣慰地吐了口氣,吸吸鼻子,如果今天老鴇被免除一死,他也一定會想辦法報仇的。
身旁的成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衍清向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我沒事!"
不過紅著眼睛似乎不夠成說服力,成謙笑笑,先行告辭。
"先擦擦,我們也回去吧。"朱景御遞給王衍清一方巾帕,讓他把滿臉的淚痕擦去,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的臉,王衍清卻清楚地看到了烏黑的眸子裡濃濃的關切與溫柔。
"謝謝小景!"說的話還帶著鼻音,王衍清卻露出了上京之後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朱景御明顯愣了愣,隨即輕輕揉了揉王衍清的頭髮:"傻瓜!"
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第二日,朱景御帶王衍清去了那山崖邊,為忠叔燒香,又請了清寧寺的方丈替他超度,也算是做了一個了結。
三日後的行刑,王衍清是堅持一定要去看的,朱景御沒法,也只得隨了他去。
行刑的前一天,朱景御跟監斬官打了招呼,因此行刑當天,在王衍清和朱景御的偏座前,掛上了一塊巨大的白布,正午的陽光很好,從王衍清的角度,看得見影子看不清人,便也不會覺得血腥或殘忍了。
人影投射到白布上,像在看一出皮影戲一般,只見手起刀落間,一個圓形的東西飛了出去,失去腦袋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倒在地上,液體噴薄而出,四處飛濺,大部分灑在地上,但也有很多噴到布簾上,那顆圓圓的腦袋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最終停在離布簾不遠的地方,一縷頭髮露出簾外。
從鄶子手砍下去的那刻,王衍清就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手更是緊緊抓著朱景御的胳膊,直到台上都處理完畢了,他才緩過來,大大地吐出一口悶氣,癱在椅背上。
他是第一次看殺人,卻一定要把它看完,這樣忠叔也能安息了吧?
擦擦額頭冒出的冷汗,王衍清想站起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些腿軟,其實還是被嚇到了。
"小景......"王衍清拉拉朱景御的袖子,"我們先坐一會兒,等等再回去,好不好?"
朱景御看看王衍清蒼白的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還是扶他站了起來:"我扶你去馬車裡坐一會兒,這裡還要清理。"
白色的布簾還沒有收起,他不想讓王衍清看見那血紅的地面。
"好。"王衍清也沒有再說什麼,靠在朱景御身上,由他扶著自己上了車。
深夜,朱景御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肩,從書房走出。
父皇的身體每況愈下,幾個兒子間明爭暗鬥得厲害,朱景御本不想捲入這爭端,他現在已是極有權勢之人,僅位於幾人之下,這樣的狀況他很滿足,奈何母后並不是這樣想的,她給他出了一招,要他暗中幫助他的親哥哥--太子朱辰御拉攏勢力,其實這一招的背後也是為了達到另一種目的吧?
朱景御冷笑了下,母后的這種做法,現在對他已經沒用了!
就算年紀小,他這個王爺也不是白當的!
"小景......"柔柔的聲音打斷他的沉思,抬頭一看,原來王衍清正站在他房門前,是在等他嗎?

"怎麼不進去坐?"說不驚喜是假的,朱景御忙拉王衍清進了屋,親自替他砌了杯熱茶。
"我剛剛做了噩夢,一個人有點怕。"王衍清捧著瓷杯,有些赧然。
正午的時候剛剛看過殺人,結果晚上睡覺時總感覺床邊站了個人盯著他,後來甚至覺得那人爬上了床掐住他的脖子,弄得他快窒息,可是不管怎麼掙扎,眼睛就是睜不開,感覺快死掉的時候那種壓力才消失,驚嚇得王衍清趕快跑了出來。
"現在沒事了。"朱景御靠過去,半摟住王衍清,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
"恩。"屋裡有光有人在,就感覺安心多了。
朱景御看看桌上的沙漏,已接近三更時分,也不知道王衍清站在外邊等了多久,正巧自己肚子餓了,便叫人做了消夜,又添了壺酒,送到清風閣來。
清風閣是朱景御的居所,打開窗子,便是一大片湖景,夜晚的時候,湖心一彎碎月,清風款款,自是怡然,清風閣便由此得名。
酒菜被端上來,王衍清剛剛在門外站了挺久,肚子早就餓了,便也不再拘束,等到酒足飯飽,人已微微有些醉意,說起話來也大膽了起來。
"小景有時候做事很過分呢!"
"小景一點都不可愛!"
"小景其實很討厭我吧?"
趴在桌上,王衍清雙眼迷濛地指著朱景御,控訴道。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耳邊溫柔的話語,虛幻地好像在做夢一樣。
小景好像都沒有這樣跟他講過話呢。王衍清模模糊糊地想著,心裡更加悲憤:"就是......冷宮那次......"
思緒倒回三年前,偷溜出宮那晚後,朱景御被皇后娘娘禁足了近一個月,期間王衍清因為擔心,還纏著舅舅追問了好幾次,好不容易等到禁閉解除,小景卻沒再出宮了。
"舅舅,小景還不能出宮嗎?"王衍清略帶失望地問趙池,他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小景,再過兩個月他就要回楊城了,下次見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沒有小景在,有點寂寞呢!
小景總是喜歡仰起他水嫩嫩的小臉,用他還沒變聲的嗓音軟軟地叫著"衍清表哥",也喜歡對他撒嬌,小景博學多才,總是跟他講很多他都沒有聽過的奇聞趣事,個子矮矮的小景抱起來軟軟的,身上總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很讓人懷念呢。
"可能過幾天就能過來了吧。"趙池安慰道,"要不然,你也可以進宮去看他啊。"
"耶?可以嗎?"王衍清眼前一亮,驚喜地問道。
"可以啊。舅舅明天帶你進宮好了,你還沒見過宮裡是什麼樣吧?"趙池笑瞇瞇地說道。
"好。謝謝舅舅!"王衍清立刻笑逐言開,對明天的進宮一事充滿了期待。
小景......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你怎麼來了?"然而第二天進宮後見了小景,迎接他的不是驚喜的表情,卻是冷冰冰的一句話。
王衍清愕然,又覺得有些委屈:"小景不歡迎我嗎?"
他可是為了見小景,一路上都沒怎麼好好參觀皇宮啊!
"算了,我們去外面說話。"朱景御見王衍清一臉受傷的表情,終究還是不忍,拉了他跑了出去。
"小景要帶我去哪?"王衍清詫異,小景似乎變得陌生了,而且,他的臉上明擺著寫了心事重重四個字。
朱景御沒說話,拉著他穿過御花園,來到一個偏僻的院落前,才鬆了口氣,對王衍清說道:"表哥你快回去吧,母后在我宮裡安插了眼線,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監視下,還好他們不知道你是誰,從這個院子可以通到宮外,你進去以後小心一點......"
朱景御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我得趕快回去了。"
"啊?小景......"王衍清愣愣地看著朱景御跑開,還沒消化完他說的話,小景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他要怎麼回去啊!
回頭看了眼身後冷清的院子,心裡有些忐忑,又怕站久了被侍衛發現,猶豫了很久還是打開門走了進去。
隨著"吱"的一聲,迎面而來一股霉味,讓王衍清忍不住嗆得咳了幾聲。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王衍清輕手輕腳向裡面走去。這裡看起來似乎年久沒人住了,地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傢俱也已很老舊,不過,這裡能通到宮外嗎?
王衍清疑惑地想著,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影。

"皇上,您終於來看臣妾了!"背後刻意裝出嬌媚音調的沙啞聲音嚇了王衍清一跳,轉過頭去,差點被貼近自己的臉嚇死。
一張失去保養的蠟黃的臉,臉上的肉都已經開始鬆弛,灰暗的眸子在看見他的瞬間綻放出光彩,可眼裡的眼屎卻讓人覺得倒胃,腮邊的兩團肉在女人笑的時候被擠出來,在臉上漾出無數條皺紋,乾裂到發白的嘴後面是滿口的黃牙,有的牙齒上已經出現黑色的斑點,隨著"呵呵"的笑聲噴出來一股難聞的味道。
好恐怖的臉!王衍清嚇得倒退幾步,若是在夜晚見著這張臉,一定會以為自己是遇鬼了!
女人穿著陳舊的褪了顏色的裙子,笑呵呵地一步一步向王衍清貼近,幾乎要將整張臉貼了上去,王衍清驚恐地往後退著,心裡飛快地思索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她叫他皇上,這個女人,應該是某個失寵的妃子了,那這裡......
難道就是所謂的冷宮?
怪不得這麼偏僻荒涼,一個人都沒有。
"我,我不是皇上。"王衍清緊張地嚥了口口水,他已經被逼退到角落裡,後面沒有路了。
"不是?"對面的女人湊近來看著王衍清的臉,甚至雙手捧起了他的臉仔細端詳。
王衍清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任那個女人的手在他臉上肆虐。
很顯然,那是一個發了瘋的女人,誰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小景......為什麼把他放在這種地方啊!
"不是?不是?"對面的女人喃喃自語著,眼神突然變得凶狠起來,"你這個賤人,你搶走皇上,還誣陷我,你,你不得好死!"
一個躲閃不及,被像雞爪子一樣的雙手掐住脖子,王衍清困難地掙扎了幾下,想不到這個鬆垮垮的女人會有這麼大的力道。
嗚......快不能呼吸了!
爹爹......陶子邑......還有小景......
"母后!母......後!"虛弱地從嗓子裡擠出這幾個字,王衍清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了。
突然掐著脖子的手一鬆,王衍清頭腦一陣眩暈,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好險,差點就去見了閻王!
女人抱住他痛哭:"沁兒!我的沁兒!你終於回來了!"
儘管女人的身上還有難聞的味道,王衍清還是伸出手擁住了她。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位可憐的母親。
接下來的幾天,王衍清一直在冷宮裡轉著找出宮的路,可惜找了幾天都沒找到。
冷宮平時沒有人來,也沒有侍衛看守,只有一個啞了的老宮女會每日正午送飯過來,女人看見老宮女來便會高興地拽住她,不停說:"太好了,我的沁兒回來了。沁兒他回來了。"
沒人會在意一個瘋子的話,因此王衍清在冷宮裡躲了幾天都沒有人發現。
女人在認定了他就是沁兒後,每頓的飯菜都把大半留給他,雖然都是些殘羹冷炙,每晚都抱著他睡覺,雖然被子很薄還很髒,每天的每天都拉著他說話,雖然說的話都是千篇一律。
於是王衍清就髒兮兮地跟著女人過了幾天,而小景一直都沒有出現。
終於在第五天王衍清發現了後院有個很不明顯的小洞,很小很小,但是可以看見宮外的河流,能鑽出去,就說明自己自由了。
但是,那個洞真的很小很小,連一隻小貓都鑽不過去。
於是王衍清找遍了整個冷宮找了根木棍開始想辦法把那個洞弄大,可是,浩大的皇宮又怎麼可能是豆腐渣做的,王衍清敲啊撬啊挖啊搞了一整天,才把那個洞弄成一隻小貓可以過得去的大小--換成自己的話,只能把胳膊或腿伸出去。
雖然女人把每頓飯的大半都留給自己,但每天只吃一頓,一頓只吃那麼少,又天天做著劇烈的體力活,王衍清怎麼可能熬過那麼多天。
到第七天的時候,王衍清挖洞的力氣明顯小了很多,正午吃的那一點點根本不管用,到了半夜,王衍清被冷醒,身上薄薄的被子一點都不保暖,又餓得頭昏眼花,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衍清摸摸扁扁的肚子,沒辦法之下,咬破手指,吸了自己一點點血,才感覺身體漸漸有了力氣,也暖和了點。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王衍清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摸摸額頭,很燙。是發燒了吧?那會死在這裡的。
王衍清無力地想著,後面的洞只挖了一點點,又不能出冷宮讓侍衛看到,難道就真的死在這裡?
身邊的女人看王衍清沒有像前幾天一樣去挖洞,很高興地坐在一旁,喃喃地哼道:"沁兒好乖,睡覺覺。沁兒乖,沁兒乖,睡覺了。"
像是催眠曲一樣,自己被這樣念著念著,眼睛竟真的闔上了。
閉上眼的瞬間,似乎看見了小景......
是幻覺吧?
醒來的時候就躺在舅舅家的客房裡。王衍清看著圍了一屋子的人,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難道不是應該在冷宮的嗎?
直到爹爹上前來關切地問著自己的身體狀況,舅舅議論著他失蹤八天的事,他才真正領悟過來,他是真的回來了,而冷宮的一切,也不是在做夢。
"還好小景發現得早,要不然小清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舅舅憤憤地說著,"現在的強盜,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好好嚴懲是沒法了!"
強盜?王衍清迷迷糊糊地想,他不是在冷宮嗎?跟強盜有什麼關係?
腦筋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是小景想的借口。
那小景呢?他又是怎麼回來舅舅這裡的?他在冷宮昏迷前看到的是幻覺嗎?
小景......又為什麼要那樣對他?
王衍清曾經很善良地想著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但之後見到的小景,卻完全否認了他的想法,小景變得冷冰冰的,好陌生,而且動不動就惡整他,什麼溺水事件,什麼黑屋事件,等等等等,好多次都把王衍清整得哭出來。
頂著那樣純良面孔的小景,怎麼說變就變了?
果然是......被討厭了嗎?
王衍清咕咕噥噥地說著,喝醉了酒的人完全沒發現身旁的人正端著酒杯興致昂然地看著他。
"衍清表哥,我怎麼會討厭你呢?"歎息的溫柔話語輕輕吹拂在醉酒的人耳邊,帶著蠱惑的味道,"喜歡你都來不及呢。"
"說謊!"王衍清越說越悲憤,"你明明就,以欺負我為樂!"
"我那時候除了疏遠你,又有什麼辦法?"眉心微微蹙了起來,似乎回憶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說慌!明明就是討厭我。小景最討厭了!"眼見一團東西在眼前晃來晃去,悲憤之餘便使足了力狠狠咬上去,想發洩一番。
"唔!"被咬到的人悶哼了一聲,胸口浮現一個明顯的牙印。
"別鬧了,乖乖的......嗚!"剛要制止喝醉後變身無賴的人,胸口的另一處又被咬了。肇事者還得意地斜著眼挑釁地看他,只是那眼裡微微的濕氣怎麼都不具震懾力。
某人的呼吸明顯亂了,偏偏醉酒的人還不自知,死命咬著不鬆口。
"表哥,你再不鬆口就別怪我了!"略帶沙啞的警告著,朱景御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發生什麼,可是,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不松!偏就不松!
喝醉了酒的人似乎都異常的固執,你說往東他偏要往西,於是王衍清無視某人的警告繼續狠命咬著......
"呀......"驚呼一聲,人被騰空抱起,又摔在了某樣柔軟的東西上。

腦子越發昏沉,還不及說些什麼,嘴唇就被一個柔軟的物體堵住了。
先是簡單的唇瓣廝磨,溫柔的,慢慢的,似乎在訴說著男人的柔情一般,隨後,火熱的物體試探地躥進了口腔,在裡面淺淺地輾轉著。
腦子裡一片混沌,王衍清模糊地想著,是陶子邑嗎?不對,他已經成親了。那,是桃衣?也不對,他的嘴要比自己的小。
那是誰啊?王衍清費力的思考著,就這兩個人跟自己接過吻啊,還會有別人嗎?
對方的口中有著淡淡的酒香呢。(喝酒多的人到底是誰啊= =|||)
算了,不管了,反正很舒服,王衍清放棄了思考,摟住身上的人的脖子,本能的笨拙回應著。(果然是喝醉了= =|||)
身上的人只停頓了一下,馬上變得熱烈起來。男人帶著酒味的舌強悍地闖進來,勾住他的舌尖,輾轉纏綿,吮吸廝磨,絲毫不給他退縮的餘地,霸道的吻,卻帶著繾綣的溫柔。
王衍清很是享受這種感覺,輕飄飄的,像在做夢一般,於是更緊地向身上的人偎去,立刻換來更熱切的反應,濕熱的吻漸漸下移,惡意地含住他小小的乳首,重重吮吸,王衍清驚得倒吸一口冷氣,不禁瞪大了眼,眼神卻變得迷離起來。
"硬了呢。"不知是調侃還是戲謔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朱景御的手撩撥地緩緩越過王衍清的小腹,肚臍,肌膚細滑幼嫩的觸感讓他留戀不已,最後隱入他的褻褲中,慢慢動作起來。
王衍清劇烈地彈動了一下,隨後像條溺水的白魚般扭動起來。
"哈啊......啊......"喝醉了的人毫無隱瞞地將他的感受全部展現出來,王衍清白皙的臉上紅潮滿佈,眼裡縈繞著惑人的水汽,一頭青絲散亂成一團,一部分落在紅痕點點的胸口,口中毫不遮掩地呻吟出他的快感,殊不知這媚態被身上的人盡收眼底。
朱景御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俯下身吻住王衍清半張的唇,將他的呻吟盡數吞進嘴裡,另一隻手試探地往他身後探去。
突如其來的痛像一盆冷水一樣澆熄了王衍清的所有熱情,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舞蝶坊的那晚,王衍清皺著眉,身體扭動著逃避伸入後庭的手指,手在空中亂抓。
又突然加進一指,王衍清痛得呻吟了一聲,胡亂叫道:"痛......桃衣住手......"


身上的人驀的僵住,下一瞬間,一個比手指粗大不知道幾倍的東西粗暴地闖了進來,凶狠地一插到底。
"啊......"王衍清哀叫一聲,手指緊緊掐著身上男人寬闊的背,身體像被從中間剖開一般,痛得都痙攣了。
"張開眼睛,看清楚我是誰!"耳邊傳來帶著怒氣的聲音,眼角卻被人溫柔地親吻著,剛才因為劇痛流下的淚水都被輕柔地吮去,被這種像珍寶一樣被人對待的感覺蠱惑了,王衍清睜開淚眼朦朧的眼,怔怔地看著身上的人。
"小......景?啊--"話音剛落,便換來男人一陣暴風驟雨似的凶狠的律動,後庭火辣辣的疼,王衍清能感覺到有溫潤的液體流動,身上的男人微微皺著眉,不知道在氣惱什麼。
"桃衣是誰?"又一下狠狠地頂入,像要把內臟都要頂出來,王衍清呻吟了一聲,緊緊抱住男人的脖子,似乎這樣就能緩解一下疼痛。
"桃衣......恩......是......啊......舞蝶坊的小,小倌......啊,痛--"後面像被一把鈍鈍的鋦子在磨一樣,一下一下折磨著王衍清的神經。
"小倌?"身上的人又是一記兇猛的頂入,表情毫無疑問是嫉妒,"你喜歡他?甚至甘願被他上?"
"小景,好痛......求求你......不要這樣!"痙攣著,冷汗都冒了出來,這完全是在折磨,王衍清扭曲著臉,低聲哀求。
"我不會停下,你要記住,這最開始的痛,是我帶給你的!"朱景御不為所動的繼續著,"那個桃衣,能給你這種感覺嗎?"
"我和桃衣......恩......不是那樣的......啊疼......"狠狠的撞擊下,說的話都不連貫了。
他和桃衣,只是意外,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啊。
感覺到身上的人停了下來,隨後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像是在安撫一下,而自己萎靡的下身也被握住,套弄起來,王衍清不由得輕吟了一聲。雖然身後還是鈍鈍的痛,但在前面的刺激下,身體內部還是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
"你不喜歡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邊,輕輕的,軟軟的,充滿誘惑的味道。
喜歡誰?桃衣嗎?
王衍清搖頭,急促地喘息著,陌生的情潮衝擊著他,臨近爆發的快感讓他癱軟地說不出話來。
"嗚......"眼前一片白光閃過,要呼出口的呻吟被堵住,王衍清只能模糊地叫出聲來。
"接下來,會讓你舒服的,表、哥!"
說著,朱景御又開始慢慢律動起來,因為剛剛已經漸漸適應了巨大的硬物,所以這次王衍清並沒有覺得特別疼痛,相反,體內的硬物每次刷過某一處的時候,還有一股說不清的酥麻躥上脊背,讓他剛剛解放過的慾望又抬起了頭。
"看來你很喜歡呢。"見王衍清露出沉迷的表情,朱景御便也不再客氣,頓時加快了速度。王衍清被撞得連呻吟都支離破碎,只好緊緊摟住朱景御的脖子,雙腿也不自覺環上了他精壯的腰身。
"慢......慢一點......啊......"九淺一深的動作弄得王衍清連連求饒,腰部卻不自覺地擺動,迎合著身上男人凶狠的撞擊。
朱景御動作絲毫不見緩,卻低下頭溫柔地吻著王衍清酡紅的臉頰,喃喃的低語:"我愛你!"
燭影搖紅,暖帳流香,一室的旖旎直到天色發白才漸漸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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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王衍清陷在軟軟的被子裡,覺得全身酸疼酸疼的,爬不起來。
昨晚,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亂的夢,夢到以前的很多事,最多的是關於小景的,向他撒嬌的小景,惡整他的小景,對他冷冰冰的小景,說喜歡他的小景,夢到最後,都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了。
拍拍額頭,掙扎著從被窩裡坐起,立刻引起腰部一陣要斷掉似的刺痛,王衍清疼得倒抽一口氣,眼淚都浮了上來。
怎麼回事?難道喝酒也會喝到腰腿痛?
掀開被子,在看到全身赤裸的身體時又是一驚,而且,身上還有斑斑點點的痕跡,或青或紅,在白皙的肌膚上特別顯眼,尤其是胸口和大腿最多。
不止如此,還有個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捅過一樣的,最尷尬的是,裡面好像還塗了什麼東西......
難道......
心裡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偏偏昨夜發生了什麼完全記不得了。可是,這樣的身體反應,明明就是做過了。
但是,他和小景,又不是戀人,還有著表兄弟的血緣關係,太荒誕了吧?
心裡越來越不安,回想著昨夜的夢境,難道小景這次是想出新的花招來整他了?可是,小景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啊!
但是,身體的狀況擺明就是做過了!
小景......為什麼要那樣做?
不會是喜歡,那就是羞辱!
臉刷得退了血色,王衍清蒼白著臉,也不管現在腰酸腿軟的,忙從床上起來,收拾起當時帶進王府的東西來。
蕭兒還沒來,她一定以為自己還在睡吧?那就更得快點離開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呆在這裡。
他不知道小景究竟想做什麼,只是下意識裡覺得恐慌,小景,從很早以前就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了,他的心思,自己永遠琢磨不透,反正每次倒霉的都是自己。
可是,明明之前還幫他找出忠叔的殺人兇手,又那麼體貼那麼溫柔地對待他,本來以為,小景已經不討厭他了。
果然......只是做夢嗎?
就像三年前,自己被關在冷宮的時候,心裡曾經無數次想著小景不會耍他,會來救他的,到最後,也只是出現了一個幻影而已。
果然,小景只是以欺負他為樂!
可是,雖然以前也總欺負他,卻從沒像這次嚴重過,甚至......不惜去擁抱男人!
但他又能怎樣呢?
他是個男人,就算被做了,也不能讓別人負責,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血緣的羈絆,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既然不想面對,就逃走吧!
王衍清機械地收拾著東西,衣服只拿了兩件,還有一個小包裹,來的時候就沒拆開過,現在也原封不動地拿走,腦中一片茫然,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快點離開!
慌亂中,似乎碰倒了什麼東西,王衍清依稀聽見某樣東西清脆的破碎聲,沒有回頭也沒有猶豫,他拿著那個小小的包袱,從後門偷偷地溜走了。
朱景御下了朝就匆匆忙忙回府,衍清表哥應該還沒睡醒,昨晚做到近五更時才歇下,似乎把他給累壞了呢。
對於昨晚的事,朱景御一點都沒有後悔,他從13歲起就一直戀著表哥,如果不是這次王衍清上京來,或許他一輩子都沒機會,但有時候緣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所以現在,他不想再放手了。
不知道現在向表哥示愛,會不會把他嚇到?想著想著,朱景御冰冷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堪稱溫情的笑容,對王衍清,他是勢在必得!
今日朝堂無甚重要的事,因此只過了半個時辰便退了朝,朱景御馬車回到景王府的時候也才是清早而已,因此回了王府他並沒有立刻回清風閣,而是去了書房。衍清表哥,應該最起碼睡到正午才醒吧?
才看了一會兒書,就見蕭兒急急地闖進來,滿臉的驚慌失措,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頭:"王爺,表,表少爺他不見了!"
朱景御心裡一凜,立刻扔下手中的書,風一樣地衝了出去。清風閣朱紅的大門敞開著,床上空落落的,連溫度都消失了,原本放在案几上的沙漏被打翻在地,透明的水晶碎成一片片,細白的沙子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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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一個月匆匆過去了,王衍清卻像是蒸發了一般,再沒在王府中出現過。像是在驗證多事之秋這個詞似的,只短短一個月,便發生了許多事,皇上駕崩,太子朱辰御即位,並在其親弟──景王朱景御的協助下,或斬首或流放了幾個意圖謀逆的兄弟,順便處理了幾個臣子。一夕之間,皇宮翻了個天,除了朱景御和幾個無意爭奪皇位的皇子,皇族中剩下的,淨是些不成器、懦弱無能的紈!子弟,整個天下,盡數握在了新登位的年輕皇帝手中。
而景王則因護主有功,權勢更盛,一時之間,前來巴結的人幾乎踏破了景王府的門檻,這位年僅16歲的少爺王爺立刻成為傳奇風雲人物,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關於他的八卦傳聞。
一個捏泥娃娃的小攤子邊,一個老人抱著心愛的孫子給他講故事,小孩聽得津津有味,同樣吸引了一些路過的行人。
"......敵人的首領舉著大刀砍過來,李將軍一個躲閃不及,眼看刀光就往眼前晃過來,說時遲那時快,鏘的一聲,一個人影單臂揮劍硬生生把刀給截住了,再來一個漂亮的白鶴晾翅,就把首領的頭給砍下來了......"
"爺爺亂講,白鶴晾翅是太極拳裡的,我都知道!"軟軟的童音及時駁斥,聲音裡不滿,很不滿。
"好好,爺爺年紀大了,記不清了,反正啊,那時候王爺才15歲,真是少年英雄啊!"看來老頭子是真的混亂了。
"那我15歲也去打仗,也去把敵軍首領的頭砍下來!"軟軟的聲音裡滿是憧憬。
"你15歲的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馬高呢,呵呵。"老人笑得臉上的皺紋都開了花。
"那有什麼,我現在6歲,7、8、9......我還有9年才到15歲呢!"扳著手指認真數著,無忌的童言引來圍觀路人善意的笑聲。
一道纖細的人影悄悄退出人群,慢慢往小巷深處走去。
15歲......他15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整天跟陶子邑膩在一起,沉浸在所謂的兩情相悅的幸福中,到頭來,一切不過是假象。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15歲的小景就已經光芒四射了,果然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怪不得會被討厭了。
那天清早,出了景王府,王衍清就忍著渾身的酸痛找了家客棧睡了整整一天──之前他只睡了一個時辰左右,若不是被宿醉後的頭痛激醒,只怕要一直睡到日落。
等身後的傷好了,他才去找成謙,只說自己搬了出來,其它一概隱瞞。得知朱景御並沒去找過成謙的時候,心裡不禁鬆了口氣。也是,既然是報復自己,又怎麼會出來尋人,看他走了,心裡應該早就笑開了花吧?
幸好自己走的時候有帶銀子,在離成謙的茶莊不遠的小巷裡租了一個小院落,朝九晚五的生活倒也清淨,隨著時間慢慢沉澱,王衍清的心裡已經漸漸釋然。
輕輕撫摸著腰間掛的玉珮,王衍清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前幾天整理包袱的時候,才發現這塊玉珮,跟陶子邑送給自己的那塊很像,只是鏤空的白玉正中一點鮮艷的血紅,讓溫潤的白玉看起來甚是妖艷。
當初上京的時候,還心心唸唸地帶著,捨不得扔,畢竟是陶子邑送給自己的定情信物,雖然他人成親了,可是東西在自己手裡,還可以拿出來留戀一番,然而等到真的拿出來看時,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一塊了。
陶子邑送給自己的那塊到哪裡去了,這塊玉珮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有些事,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連上天都要我忘了你呢,陶子邑!
推開自己住的院子的門,王衍清眼尖地發現地上有一封潔白的信,好奇地拆開來看,"衍清表哥"四個字躍入眼中,驚得王衍清手一抖,信紙在空中顫顫地飄了飄,又落回地上。
他找來了!
像被一個驚雷霹中,王衍清呆了許久才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信紙,腦子裡飛快地運轉。
小景已經知道他現在住在這裡了,卻只是送來一封信,是不是說他暫時都不會在自己面前出現?
這樣的話,也許自己還有時間再搬家?
先看看他寫了些什麼,有什麼目的,自己才好打算。主意一定,王衍清將院門關上,往內室走去。
信紙洋洋灑灑寫了四張,王衍清細細將它們看完,卻不做聲,只是抿著唇一言不發。
他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信。
小景說,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會道歉,因為他將自己弄傷,卻不會後悔,因為心之所驅。
小景說,三年前的冷宮事件本非他所願,他只是想拖延點時間,因為母后在他身邊安插了許多人手監視他,他本以為將表哥暫時放在冷宮會比較安全,卻沒想到母后會絆住他整整八天。等他最後趕到冷宮的時候,自己已經高燒昏迷了。
小景說,冷宮事件之後又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是他的無奈之選,因為那時候對母后的命令只有服從,本意只是想讓表哥自動與他疏遠,並非真的討厭才這樣做。
小景說,皇后之所以這麼討厭表哥是因為上一代的恩怨,但他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小屁孩,已經有能力保護表哥了。
小景說,他愛他,從三年前就開始,一直沒變過......
多麼荒誕的事情啊!
王衍清蹙眉,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小景......居然對他說愛!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是吸引人的,為什麼那麼出色的小景會看上他?
眼角瞄到信的結尾處:"如若表哥信我,五日之內給我答覆,如何?"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
該怎麼辦才好......
20
輾轉反覆了一夜,王衍清第二日起床的時候臉上多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苦笑了一下,王衍清鎖上門,去往成謙的茶莊。
這是當初和成謙說好的,就算現在被小景找到,承諾還是要履行的。
況且小景雖然已經找到了他,卻不露面,自己應該還能安逸一段時間吧?
重重歎了口氣,王衍清無奈地輕輕搖頭,他只是想找個遠離陶子邑,遠離楊城的地方安靜地療傷,為何來了京城之後卻反而發生了更多事?
等賺了一些錢之後,就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喂,你怎麼了?"耳邊突然的聲音將王衍清從自己的思緒裡拉回,扭頭一看,原來是笑意盈盈站在他旁邊的成謙。
"我站你旁邊這麼久了,都沒發現我啊?"成謙無奈,"一會兒鎖眉,一會兒歎氣,臉上還一陣青一陣白的,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王衍清低頭不語,說是麻煩事,其實也可以算是吧,只是,他不知道這次小景又想做什麼。
"跟你那個囂張跋扈的表弟有關?"成謙一語中的。
他看得出來,自從王衍清從景王府搬出來後,就一直有點不太對勁,只不過今天表現得甚為明顯,先不說臉上掛著的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失手打碎了三個杯子不說,還算錯了兩次帳,再這樣下去,他這個茶莊也可以不用開下去了。
那可是兩筆大生意啊!成謙肉痛地想。
王衍清繼續保持沉默,他怎麼好意思跟成謙講述他和朱景御之間發生的種種啊!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成謙看看王衍清的臉色,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聰明如成謙,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朱景御對王衍清所懷有的複雜感情?
所以就算自己對王衍清有一絲好感,都絲毫沒有在朱景御面前表現出來,因為在這場爭奪戰中,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一個成功的商人,不會讓自己做虧本的生意,所以成謙選擇在還沒完全陷進去前抽身而退。
論權勢,論手段,論身價,他都比不過朱景御,但最重要的,還是心意吧?
他對王衍清的那一點點好感,又怎麼跟朱景御的比?
雖然有一些傷感,但他對王衍清,更多的是朋友之情吧?
"吶,其實......你表弟很喜歡你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王衍清的眼瞳急劇收縮了一下。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朱景御都比陶子邑那個沒擔當的男人好太多了。錯,兩個人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與其有一天王衍清重回陶子邑的懷抱,還不如撮合他們兩個。
反正都已經好上龍陽,再加一條亂lun也無所謂了。想通了的成謙惡劣地在唇邊展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為什麼那麼說?"顯然是思考了很久,王衍清微微蹙眉,不解地問道。
"至少在忠叔的事上他放了很多的心思,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很溫柔。"
"耶?"王衍清頓時僵住,好半晌才訕訕地笑了笑,"你開玩笑吧?"
小景怎麼可能會用溫柔的眼神看他?他討厭自己都來不及吧?
成謙見狀無奈地笑笑:"死鑽牛角尖的笨蛋!"
"我......"王衍清語塞,"可是......"z
"與其在這裡七想八想,還不如直接去問本人。"成謙擺了擺手,"等會兒你就先回去吧,反正你魂也不在這裡。"
"......"王衍清被說得滿臉通紅,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好悻悻地扭過頭去。
在街上晃蕩了半天,心神不寧的某人終於決定打道回府。經過院門口的時候,不意外的發現地上有一封信。
已經沒有第一次看見那信時驚惶的心情了,王衍清把信撿起來,拆開。
這次信裡只有短短幾句話。
小景說,他不希望昨天的信帶給自己壓力,如果覺得不能接受的話,就把他說的愛當成是兄弟間的愛好了。如果表哥不願意回王府住,不願意給自己答覆的話,都沒有關係,他寫信的本意並不想造成自己的心理負擔。
心裡忽然有一點點感動,小景他,察覺出自己心裡的不安了吧?
"吶,其實......你表弟很喜歡你吧?"又想到今天成謙說的話了,也許,他應該試著相信小景。
又將昨天那封信翻出來仔細看了看,王衍清決定給朱景御回一封信,他還有些事想問問。
將信寫完,裱好,出了門,才發現,得親自跑一趟景王府,將信送去。
有些猶豫,說相信小景是一回事,但要現在去見他,王衍清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姿態。
在院門口定定地站了許久,王衍清歎了口氣,算了,繼續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遲早還是得見面的,倒不如今天就過去吧,也不一定就遇到他呢。
心存僥倖地想著,王衍清鎖上門,出去了。
遠遠便看見景王府朱紅的大門,王衍清捏著手裡的信,走上前,正想著怎麼開口,當值的守衛眼尖地認出了他,恭謹地向他行了個禮:"表少爺您回來了?"
王衍清沒料到守衛會認出他來,吃了一驚,忙擺手道:"不是,我只是來送信的。"
"送信?"守衛不解。
"恩,這封......"王衍清伸出手,"小......你們王爺回來的時候,轉交給他吧。"
"既然是寫給我的信,親自給我不是更好麼?"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王衍清一跳。
轉過頭,朱景御就站在身後一丈遠的地方,挑眉輕笑。
21
"啊,小景。"王衍清尷尬地打了聲招呼。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真的見到本人時心裡還是很混亂。
朱景御上前,將信從王衍清手裡抽出,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會我寫的東西。"
王衍清尷尬地笑笑。
"去街上走走吧。"朱景御突然拉起王衍清的手,察覺到掌心冰涼的溫度時不禁皺了皺眉,但沒再繼續說話。
"......好。"猶豫了一下,王衍清點點頭,將手從朱景御手中掙脫。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王衍清和朱景御默然地並排走著,兩人都默契地不提一個月前那個晚夜晚發生的事情,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誇張的變形,就像兩人之間現在微妙的關係。
"衍清表哥,你爹......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嗎?"朱景御突然開口說話嚇了王衍清一大跳。
"說什麼?"不解地看著朱景御,王衍清眼裡一片茫然。
朱景御輕輕歎了口氣:"我娘......喜歡你爹!"
很吃驚,但卻不是很意外,王衍清想起三年前跟皇后唯一的那次接觸,她投射到自己身上冰冷複雜的眼神--因愛生恨,但是內心深處還是羨慕,還是落寞的吧?
"所以才不許你跟我有所接觸?"
朱景御點了點頭:"當年我娘整顆心都放在你爹身上,卻眼見他娶了自己的妹妹,憤恨之餘去參選秀女,沒想到被父......被我爹看上,受盡萬千寵愛,直至今天的地位,可是她心裡還是怨恨,才會那樣厭惡你,千方百計逼我疏遠你。"
"我知道,你那時年紀小,不能怪你。"王衍清淡淡一笑。小景在信裡已經跟他解釋過一遍了,其實現在想想,那些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不算很嚴重吧?
怪不得成謙要說自己是死鑽牛角尖的笨蛋了。
因這些惡作劇而誤解小景是為折辱他才對他做出那種行為的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
但是......
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王衍清不解地扭頭看朱景御,朱景御指著路邊的一家綢莊:"進去看看。"
王衍清頓時產生一種無力感,他在很認真地思考兩人之間的問題,小景卻想著要做衣服!
朱景御不由分說握住王衍清的手,拉他走到店門口,似是不經意到說道:"你的手很涼!"
王衍清愣了半晌,才將胸口那份沉悶壓下,手也抽了出,歎息般地低語:"小景,不要這樣......"
你對我這麼好,我卻無法接受你......
朱景御靜靜地站著,等著王衍清的下文。
"我們是兄弟,而且......"而且,我並不喜歡你!
後面的話王衍清還是不忍心說出,他知道,說了會傷小景的心。
"那又怎樣?如果僅僅是因為兄弟就把我屏除在外的話,對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朱景御淡淡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但王衍清能感覺到他平靜的臉孔正漸漸龜裂。
"小景......"
王衍清還想再說些什麼,被朱景御快速打斷。
"衍清表哥,我只是單純地喜歡你,這樣,你也不肯嗎?"
"我......"
"這樣狠心拒絕我,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的你,難道就不殘忍?"
歎息似的話語讓王衍清心裡一震,小景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茫然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朱景御見狀,伸出手溫柔地揉了揉王衍清的頭髮。話,說得點到為止就好,把表哥逼急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22

深秋的天總是暗得很早,不過是酉時而已,天色已經混沌不清,街上的行人寥寥可數,店家們也大多無心做生意而早早打烊了。
"衍清,天色不早了,剩下的帳明天再算吧。"茶莊的二樓,還隱隱有燈光透出,臨近月底,帳務繁忙了些,王衍清和成謙兩個人都快忙不過來了,但休息還是需要的。
"你先回去吧,我把這筆帳算完也就回去了。"王衍清頭也不抬的噼裡啪啦打著算盤,不將這一筆帳算完,他沒法安心做其它事。
"那你路上小心!"
"恩,知道了。"
等王衍清終於從這堆帳簿中抬首,已經過了戌時。路上黑漆漆的,看不到幾個行人,小巷子裡只零星聽到幾聲狗吠,偶爾伴有小孩的哭聲。
踩著坑坑窪窪不平的石磚路,王衍清的心情也不怎麼好,這種不見月亮的漆黑夜裡,讓他想到以前很多個類似的夜晚,自己一個人在偏僻的巷子裡等陶子邑,像在做賊一樣,陶子邑總是到得很晚,偶爾會有一兩次不去,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其它原因,只是一味地認為陶子邑有著什麼不能說出的難處。
真是傻!
呼出一口悶氣,王衍清有片刻的怔忪,小景現在......是不是像當年的自己一樣在等?
自從那天跟小景見面之後,已經有近十天沒見過他了,但是信卻一天都沒斷過,他不再提讓自己搬回王府或者接受他的話,信裡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有時候是閒聊,有時候只是單純地回憶三年前兩人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
三年前因為小景態度突然轉變而被塵封的記憶逐漸甦醒,王衍清發現即使是三年前那個不成熟的小景,很多時候,都在盡力地保護自己。
原來從那時候起,小景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嗎?
自己卻遲鈍到需要別人提點才發現!
怔愣間,背後突然而來的一股衝力,將王衍清推到牆面,背後什麼人緊緊鉗住他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但是頭又轉不了,看不清身後人的面目。
"誰?"王衍清費力掙扎著,恐懼使得他聲音有點抖,但是沒人回應他。
一隻手伸到他腰間,摸索了一會兒,將錢袋拿下:"哈哈,這小子果然是只肥羊,好多銀子啊!"
原來是搶劫的!y
"那是,我盯了他好幾天了,我就說一定是哪個離家出走的公子哥,我們這窮巷子哪有穿這麼好看的人!"
原來還不止一個人!
"這下我們發財了!哈哈!"
"那個......"王衍清緊張地喘了口氣,盡量把聲音放得柔和,跟他們商量道,"銀子你們拿去吧,但是錢袋可不可以還給我?"
那是他娘親手給他縫的,雖然已經有些舊了,好歹是娘留給他的遺物。
而且聽他們的口氣,只是些缺錢的混混,應該不會對他怎麼樣吧。
身後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是悉悉梭梭小聲討論的聲音。
"這錢袋難道比銀子更值錢?"身後有人問。
"對你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王衍清如實回答。
然後又是一片討論聲。
"想要錢袋啊,明天這時候拿100兩來換!"
王衍清不禁皺了皺眉,他們是不是有點貪得無厭了?
更何況,他並沒有那麼多銀子。
"好。"王衍清點點頭,"你們可不可以鬆開我了?"
只要今天脫了身,明天叫上成謙一起走,看他們還猖狂不猖狂!
胳膊上的力道剛鬆了一點,人又被重新按回牆上,磕到了下巴,疼得王衍清連連抽氣。
"不行,要是你明天叫人來怎麼辦?"身後的男人也不好騙。
"那你們要我怎麼樣?"王衍清有些氣惱。難道自己流年不利,怎麼什麼倒霉的事情都落到自己頭上來?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有人開口道:"明天這時候你把銀子拿來,放到......哎喲,誰打老子?他媽......"
激憤的話說到一半,人突然沒了聲響,然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一群人顯然慌了,身後有小小的騷動,但是壓著王衍清的那個人還是沒有鬆手。
"誰?什麼人?"
王衍清被壓著面對牆,只能根據身後那群人驚恐的聲音來判斷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是遇到什麼人來幫他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嘴角勾起一末淡淡的自嘲的笑容,看來他還不算倒霉得很徹底。
"剛才那個人只是暈過去了,我數到三,還有人不想走的話,那就不只是暈過去那麼簡單了。"
冷冷的聲音裡帶了一絲王衍清說不出的熟悉的味道,他敢肯定,他聽過這個聲音,但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一......二......"二字的尾音還沒有消失,抓著王衍清的人立刻鬆了手,跟著同伴們倉皇地跑遠了。
王衍清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轉過身看向來人,剛想道謝,帶著笑容的臉卻頓時僵住。
他認得那個人--小景的貼身護衛,秦近!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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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表少爺!"秦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錢袋,伸手遞給王衍清,"王爺他只是不放心你!"
看出王衍清變得僵硬的笑臉,秦近連忙替自己主子說好話。
王衍清沉默半晌,苦笑:"你跟著我有多久了?"
不等他回答,又歎了口氣,自行打斷秦近即將脫口的話:"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其實猜也能猜到,憑小景的權勢,要找到自己簡直是易如反掌,秦近跟著自己,少說也有半個月了。
自己居然毫無察覺!
"表少爺......"秦近欲言又止,但是嘴拙的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走吧。"王衍清淡淡地回道,聲音裡有一絲隱忍的惱怒。
他知道小景只是單純地想保護他,但被窺視的感覺仍讓他覺得不好受,他有種似乎逃不出去的錯覺。
秦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你不送我回去嗎?"至少秦近是無辜的。
秦近愣了愣,隨即跟上。b
"吶,回去告訴他,不需要再派人跟著我了。"回到院門口,王衍清轉身對秦近說道。
他知道他提出的要求小景是不會拒絕的。
"我不喜歡這樣!"似乎是覺得之前說的話太過生硬,王衍清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景王府裡,朱景御靠在紅木的圈椅裡,聽著秦近的匯報,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容。
"我不喜歡這樣!"
一向溫順的表哥難得會說這種話啊,會明確表明自己的喜惡,是終於漸漸對自己敞開心扉了嗎?
"王爺,還有一件事,那個叫做陶子邑的前兩天已經動身上京了!"
朱景御臉色一沉,那晚,表哥無意中叫出"桃衣"這個名字,他特意派人去楊城查探,卻不想查出陶子邑才是表哥心心掛念的人。
如今他已成家,又緣何只身一人上京?
朱景御略一思索,在秦近耳邊耳語幾句,秦近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朱景御手指敲打著桌面,冷冷地哼了一聲。
出了門,在院門口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紙質的東西,王衍清不由得有些悵然。
從三天前開始,朱景御便不再寫信過來,每次走到院門口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撿,卻總是落空,王衍清也說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歎了口氣,也許這樣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吧!
整整一天,成謙都以一種欲言又止的眼光看著王衍清,幾欲脫口的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嚥了下去,看得王衍清莫名其妙。
"我收到三哥的書信,陶子邑上京來了,十有把九是來找你的。"幾番逼問之下,成謙才開口道。
"呵呵,也許他只是來京城辦事的!"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乾笑著安慰自己,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
陶子邑他這個人,即使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卻仍看不透那個人。
平日裡對他異常冷淡,成親當晚卻丟下守在新房的新娘不管,跑來跟他說要繼續下去的混話。
怎麼可能呢! z
他還沒低下到要去做一個有婦之夫的情夫。
"衍清,我覺得你還是應該住回你表弟那裡去,這樣陶子邑就算找著了你,也拿你沒法。"成謙好心的建議道。畢竟朱景御是王爺,權大勢大,區區陶子邑怎奈何得了他。
要住回去嗎?王衍清愣住,他跟小景現在就已經是這麼複雜的關係了,再住回去,只怕更難理清。
更何況,小景已經有幾天沒來信了,現在又怎好意思厚著臉皮說要住回去?
"再說吧。"王衍清囁嚅著逃避話題。
照這個情形看,說不定小景已經放棄他了呢。
輕輕吐了口氣,王衍清自己也說不清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結果傍晚打烊的時候卻意外的在茶莊門外看到了穿著一身便服的朱景御。
"衍清表哥。"朱景御喚道,將王衍清的思緒拉回。
"啊,小景。"王衍清也說不出心裡亂糟糟的感覺是什麼,有一點感動,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我來送你回去。"朱景御原本冷淡的臉柔和了下來,說出口的話也溫柔了許多。
"我......"王衍清不知該作何反應。
"衍清表哥既然不喜歡我派人跟著你,那我就只好親自來了。"戲謔著說出這句話,朱景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衍清低下頭,看著路邊的小石子。
他只是不喜歡毫不知情的被跟蹤,被窺視,沒說要小景親自送他回家啊!
朱景御的話讓他覺得有些愧疚。
"可是我很樂意,而且求之不得!"朱景御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著,讓王衍清心底一顫。
朱景御對他的溫柔和體貼,是他之前從未遇到過的,卻正好擊中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那為什麼前幾日又消失無蹤?是太忙還是......
搖搖頭,王衍清矛盾的看著朱景御,正猶豫地想著該怎麼開口拒絕,卻被朱景御輕輕一帶,拉到身旁。
"走吧。"溫柔的話中到了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王衍清呆了呆,隨即跟上。
24
今日的街道要比往日熱鬧許多,就連很多平日裡不常上街的女眷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簇擁在一起,笑語嫣然。
"今天是做什麼,怎麼這麼熱鬧?"王衍清的目光漸漸被街上的行人吸引,侷促不安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好像是有什麼燈會吧。"朱景御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泛起淡淡笑容。
王衍清也笑笑,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我記得三年前,我們也有去看到燈會,那時候你才這麼高!"
轉眼就長這麼高大了!
"還是小時候可愛啊!"王衍清想起三年前朱景御粉嘟嘟的臉,不由得輕輕感歎了一聲。
"我們也去看燈會吧。"朱景御假裝沒聽見王衍清的話,拉起他的手,往人群中走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邊掛著的各式各樣的燈把整條街都照亮了,街上的人群擁擠著向前,小販的吆喝聲和行人談笑的聲音混成一片,熱鬧極了,偶爾有女眷們經過,還能聞到她們身上傳來的或濃或淡的脂粉味,看來是為這個燈會做了精心的打扮。
王衍清的手一直被朱景御緊緊握住,行到人潮擁擠處,朱景御會停下來,改擁住王衍清的肩,這樣不容易被人群衝散。
王衍清對此也沒有做出任何異議,任朱景御親密地擁著他,反正,擁擠的人潮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
"那盞燈好漂亮!"被路邊一團火紅的東西吸引住,王衍清扭頭望去,忍不住驚歎。
雖然是紙糊的鳳凰,卻逼真得好像真的要燃燒起來,引頸的姿態像是在涅盤前的吟唱,尊貴無比。
"喜歡嗎?"朱景御看見王衍清驚艷的表情,"買下來好不好?"
"好。"王衍清沒有拒絕。
夜深人靜的小巷裡,兩個人影並排著慢慢走,中間隔了若即若離的距離。
"你覺不覺得,時光倒轉了?"朱景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感慨。
王衍清有一刻的恍惚。是啊,三年前,他也和小景一起去看燈會,只不過那次,是他緊緊牽著小景的手,是他為小景買下花燈,是他帶小景逛遍大街小巷。
這一次,卻是換了對象!
唯一相同的,還是小景在保護他!
"衍清表哥,你......要不要搬回來?"略一沉吟,朱景御開口要求道。
"咦?"朱景御的話讓王衍清有些吃驚。
"搬回來住,你願不願意?"朱景御又問了一遍。
"不用了吧。"想了想,王衍清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搬回去是逃避陶子邑的最好方法,但陶子邑的脾性他也是清楚的,如果真是來找自己的,不找著恐怕是不會罷休的。
況且,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他們之間,也總要做個了斷!
"是嗎?"朱景御輕輕的應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這幾日我會很忙,明天開始,我就不過來了。"將王衍清送到院門口,朱景御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25
掰起指頭數數,半個月很快過去了,而朱景御也像他說的那樣,沒再出現過,也許真的是很忙吧。
算算日子,陶子邑也該到京城了,王衍清心想,這次就把話都說清楚,做個了斷。
他們兩個,是怎麼都回不去的了。
說也奇怪,最近想到陶子邑的時候心情越來越平靜,已經沒了一開始心痛的感覺了。
或許,是真的淡了吧!y
今天打烊得早,成謙便約了王衍清一塊兒上酒樓吃飯。
酒樓,一向是人蛇混雜的地方,各式各樣的人圍在酒桌上交談著自己從各處聽來的八卦。
誰說男人不雞婆?王衍清苦笑,當年陶子邑一成親,他便成了眾口之矢,甚至被說到再無顏面留在楊城。
然後就來到京城,遇到小景......
"哎,聽說尚書的千金要嫁人了!"旁邊桌上的一個大漢突然高聲嚷嚷著。
"什麼?那可是一個絕頂的美人啊!"立刻有人回應,滿臉的惋惜,"上個月她去觀音廟上香,我遠遠見過一次,簡直就是仙人下凡啊!怎麼突然就嫁人了!"
"誰這麼好福氣啊?"男人們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追問。
眾人的扼腕程度另人相當有想見一見尚書千金的慾望。
王衍清和成謙相視一笑,全當消遣聽著。g
"嘿,這你們就不用嫉妒了!"有人語帶酸味的發話了,"她可是要嫁給王爺的!"
"哦,這個啊,我知道了。"有人立即附和,"我聽說啊,她要嫁給景王爺!"
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僵,王衍清不由的轉過頭去看著高聲議論的人群。
"那個少年王爺啊!那的確是相配!"有年長一點的點頭稱是。
"那個景王爺才剛過成人禮吧?這麼早就娶妻?他可要比尚書千金小幾歲!"也有些人滿臉的不甘心。
"那也算是門當戶對......"
周圍的議論還在繼續,王衍清卻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意識只停留在"小景要娶妻"上面,夾著菜的筷子停滯在空中一動不動,臉色也是僵硬得很。
"這幾日我會很忙,明天開始,我就不過來了。"
前些天朱景御說的話還在耳邊,他寫給自己的信還在抽屜裡放著,轉眼卻是要成親了?
那又何必來招惹他!
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王衍清忽得站起,臉色有些發青:"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也不去理會成謙詫異的眼神,轉身就走。
出了門,被夜風一吹,頭腦才漸漸冷靜下來。
王衍清不禁苦笑,他這是怎麼了?聽到小景要娶妻的消息,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麼心裡會覺得酸澀不堪?
今後,小景的溫柔和包容,將不再屬於他了。
王衍清歎了口氣,心裡明白,他的心,在小景的溫柔攻勢下,終究還是動搖了!
但那又怎樣?
小景是王爺,他們兩個又是兄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即使他現在有一點點動搖又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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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往幽暗的小巷深處慢慢走去,王衍清第一次覺得這條平日裡走慣的路很漫長。
他不想去深究他和小景之間的關係,兩個人的過往卻總是自動跑進他的腦子裡,似乎在不停的嘲笑他:你動搖了!你動搖了!
自嘲的笑了笑,小景終究還是要娶妻的吧?王爺跟尚書的千金,的確是相配!
只是,到時候,他這個表哥,又該何去何從?
"清!"一道王衍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將他從複雜的思緒路拉回,王衍清這才發現他已經站在自家院門口發了不知多久的呆,而眼前的那位,分明是好幾個月不見,已經成了親的舊情人陶子邑!
"我前幾日就到這裡了。"幾個月不見,陶子邑似乎瘦了些,也黑了點,"你讓我好找。"
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知道他已經來了是一回事,但等到真正面對他的時候,卻又不知該做何反應。
"清,跟我回去吧。"陶子邑說話還是一向的簡潔。
王衍清苦笑:"跟你回去能做什麼?你都已經成親了!"
另外一個人也馬上要成親了......
"成親了又怎樣?"陶子邑微微皺起眉,似乎不太能理解王衍清的說法。
"你還不明白嗎?成了親就要對你妻子負責,你這樣跑過來,又算什麼?"輕輕歎了口氣,有些心酸。
"我娶她是父母之命不可違!"陶子邑似乎並不覺得兩者有什麼相牴觸的地方,"我喜歡的人是你,清,跟我回去吧。"
王衍清一愣,這是他第一次從陶子邑嘴裡聽到類似於表白的話,本應高興,心底卻只有一股無法抑制的悲傷。
晚來的表白,已經什麼用都沒有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t
王衍清蒼白著臉,卻是堅定的搖著頭:"我回去做什麼呢?再去受他人嘲笑?再被趕出家門一次?陶子邑,你也明白的,我們兩個已經不可能了,你現在該做的,是回你妻子的身邊,盡你為人夫的責任,我們......已經結束了!"
是啊,早在他成親的時候,就徹底的結束了!
"我不死心!"沉默半晌,陶子邑才執拗的吐出這句話。
"可是我已經死心了!"王衍清已經不想再跟他談下去了,他的頭很疼,像要炸開一般,"陶子邑,這些事明天再說好嗎?我現在沒心情談!"
"你拒絕我?"陶子邑露出驚訝的神情,王衍清向來是溫順乖巧,對他言聽計從的,這次,居然明目張膽的拒絕他。
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嫉妒起來。
"你有了新的情人?"不然衍清為什麼會拒絕跟他回去?
"問題不在於我是不是有新情人,而是我們之間已經完全不可能了。"王衍清耐著性子跟他繼續講下去,腦袋一抽一抽的疼,"你還不明白嗎?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你這樣算什麼!"
"我說過我成親是父母之命。"
"可是成了親也是事實!"王衍清懶得再跟他爭論下去,"你回去吧,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說完開門就屋,正準備將陶子邑毫不客氣的關在門外時,陶子邑卻固執的硬擠進來,兩人大眼對小眼的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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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就是嫌我成了親嗎?我回去休妻,你跟我回去!"陶子邑還是不放棄。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王衍清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對他的最後一點留戀也消失殆盡,只想快點把他趕出去。
陶子邑卻仍是站在他面前,甚至不肯移動半分。
"你回去吧。"王衍清不得不下逐客令。
陶子邑的耐性顯然也快被磨乾淨了,他陰沉著臉,走到王衍清面前,拉起他的衣袖:"跟我回去。"
王衍清的手腕被他捏在手裡,力道大得幾乎要斷掉,卻仍是不服輸。
"你憑什麼強迫我跟你回去!"他氣憤的大叫。
"你是我的人,當然要跟我回......"
王衍清迅速打斷他:"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人!"
明明知道不該再激怒陶子邑了,王衍清卻管不住自己的嘴,也許是覺得受了多年的委屈,現在不逞一逞口舌之快實在太可惜,說的話也越發硬氣起來。
身前的男人立刻寒下臉來,聲音冷得能結出冰來:"是嗎?那我就再讓你變成我的人!"
說完,空出的另一隻手就去撕王衍清的衣衫。
"放手!"王衍清嚇得尖叫起來,一邊死命的掙扎,奈何他被緊緊按在牆面,力氣也敵不過陶子邑,眼看著上衣就被撕破,不禁絕望的大叫出聲。
"秦近!秦近!"b
眼前的陶子邑眼裡只有怒火,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很慘,想起來前些日子秦近曾經被小景派來保護他,也不管有沒有用,有一根救命稻草就死死抓住。
卻更加激怒了陶子邑,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發問:"他是你的新情人?去了個桃衣又來個秦近,恩?"
"我怎樣都不關你事!"儘管全身都在哆嗦,心裡也怕得要命,嘴上卻仍是不肯認輸。
陶子邑冷笑了一聲,雙手用力,上衣一下被撕破,露出瑟瑟發抖的白皙肌膚,王衍清眼裡噙著淚,用滿是恨意的目光瞪著他,卻又驚恐得雙唇都在哆嗦,這種矛盾的表情徹底激起了陶子邑的虐待欲,手直往下摸去。
"不要──小景!小景!小景!"下身的器官被握住的時候,王衍清終於崩潰的哭出聲音來,讓陶子邑也愣了一下。
"小景小景小景小景......"一開始的放聲大哭變成喃喃低泣,王衍清縮在牆角,嘴裡語無倫次的不停叫著朱景御的名字。
以往每次有危險的時候,小景總會在他身邊......
為什麼小景還不來?
陶子邑冷冷笑了一聲,壓上王衍清的身體,手惡毒的在他大腿內側游移:"原來還不止一個,你倒比我想像的還要賤!"
"到底是誰比較賤?"!的一聲,門被踢開,進來的人卻不是王衍清嘴裡念的小景。
"桃衣!"王衍清睜開淚眼朦朧的眼,認出門口站的是桃衣和成朗,他們背後還跟著一臉怒火的秦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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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朗還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似乎剛剛那一幕對他完全沒有影響,桃衣的眼睛卻是像要噴火一般,要不是他不會武功,一定會衝上去把陶子邑砍成肉泥,秦近拔劍要衝過去,被成朗攔住。
"陶子邑,上次的比武被打斷了,我很不甘心呢。我們繼續去外面比試比試怎樣?"成朗笑著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你贏的話,我就把這玉送你,這可真是一塊好玉呢!"
不看還好,一看陶子邑差點氣昏過去。
那是他送給王衍清的玉,怎麼會落到成朗手裡去!
"吶,要不要比?"成朗手指勾著玉珮上的紅繩,笑瞇瞇的把玉珮晃來晃去。
陶子邑快步上前,欲伸手去奪,成朗卻及時把玉珮收回,退到院子裡:"啊,今天月亮真圓,真適合比武。"
陶子邑也追到院子裡,兩人抽出劍,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秦近和桃衣快步走到王衍清面前,將癱坐在地上的王衍清扶了起來。
"衍清,你還好吧?"桃衣將王衍清扶到床上坐好,又將被子裹到他身上。深秋的夜還是很涼,王衍清裸著上身,全身發抖,一半是嚇的,一半是冷的。
王衍清像是沒聽見桃衣的話,紅通通的眼直直盯著秦近,說出口的聲音又沙啞又打顫:"小景呢?"
為什麼連桃衣和成朗都來了,小景還是不出現?
難道他也要跟陶子邑一樣,成親了就忘了他嗎?
"表少爺,王爺他......要被發配北疆了。"
"他,他不是要娶尚書的千金?"王衍清滿臉的不可置信。
明明,就傍晚的時候,還聽見酒樓裡的人高聲談論著尚書千金出嫁的事,怎麼一轉眼,卻是要發配北疆?
"本來的確是的。皇太后發的懿旨,但是王爺他抗了旨,皇上讓他回北疆去。"雖然朱景御被發配,秦近的臉上卻不見絲毫惋惜,跟隨朱景御多年,他深知王爺最在意的是什麼。
"現在王爺正在府裡閉門思過。"他解釋著朱景御不能來的原因。
秦近也懊惱自己的粗心,他雖然還在繼續跟著王衍清,卻因為擔心再被發現,總是遠遠的跟在後面,見王衍清進了家門就走,卻不想被陶子邑那傢伙鑽了空子。
幸好今晚回去的路上又遇見成朗跟桃衣,才又跟著折了回去,否則後果......
"屬下請表少爺責罰!"秦近跪下來,為自己的失職感到慚愧。王府裡誰都知道王爺最寶貝的就是表少爺,如今他沒能好好保護好表少爺,回去如何向王爺交代?
王衍清仍是沉浸在震驚中,秦近的動作他完全沒在意。
小景抗旨了,是為了他嗎?
"是的。"秦近跪在地上,回答。王衍清這才看見他還跪著,趕緊讓他起來。
"屬下請表少爺責罰。"秦近卻不肯起來。
"你起來吧,我沒怪你。"王衍清連忙起身去拉他,被子卻滑下來,露出光裸的上身,秦近像是觸電般的直往後退,王衍清一看,自己的臉也紅了。
"你坐著別動,我去幫你拿衣服。"桃衣忙站起來,走到衣櫃前,也不禁鬆了口氣。
剛剛雖然只聽了個大概,也聽得出來,衍清找到了個好情人!
這下他也可以放心了。
王衍清穿了衣服,外面還在乒乒乓乓的打著。
秦近要衝進去幫忙,被桃衣攔下:"快要分出勝負了。"
話音剛落,成朗劍花一挑,陶子邑的劍被甩出幾丈遠,成朗逼近幾步,劍尖抵著陶子邑的喉嚨,讓他一步都不得動彈。
"呵呵,總算叫我扳回面子了。"成朗輕輕一笑,心裡還是對上次比武耿耿於懷。
陶子邑不做聲,恨恨的盯著成朗看。
"吶,這次你該心服口服了吧?"成朗傾身向前,將臉逼近陶子邑,"不要再死纏不休了!"
陶子邑扭頭去看王衍清,王衍清卻別過臉去,不願再看他。
"死心吧!"桃衣在一旁恨恨的補上。
秦近飛身上前,迅速點了陶子邑的穴道,向成郎抱一抱拳:"多謝,不過此人我要交給王爺發落。"
王衍清身體一顫。雖然他現在對陶子邑已經不再留戀,畢竟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把他交給小景保不定就是一陣酷刑,心裡終究還是不捨。
成郎笑笑,擺擺手指:"你這樣做不對哦。這明明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怎麼輪到你插手呢?"
"要插手也不能讓衍清知道啊!"走過秦近身邊的時候,成郎低聲說道。
隨即又展開笑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走回桃衣身邊,還不忘炫耀:"看你相公多厲害!"
桃衣恨恨道:"你再說,我就再去讓你吃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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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近略一思量,伸手解了陶子邑的穴道。
陶子邑一活動自如,就不甘心的盯著王衍清看。
"你走吧!你沒有資格讓我跟你回去!"王衍清丟下狠話,"以後我們就是陌路人了!"
話說到如此決絕,再笨的人也明白王衍清是徹底放棄他了,沉默了一會兒,陶子邑拾起被成郎打飛掉的劍,卻仍是不服:"我不想放棄!"
"由不得你了!"王衍清低歎一聲,還是別過臉去。
真到狠心的時候,他也能快刀斬亂麻。
陶子邑望著王衍清面無表情的側臉,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終是走了。
"表少爺......"秦近欲言又止的看向王衍清,"王爺他,後天就出發去北疆了。"
"這麼急?"王衍清驚詫,"閉門思過的話,我能不能進王府看他?"
"當然可以!"秦近簡直是替自家主子感到受寵若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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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近帶著王衍清進了王府,直往書房走去。
"表少爺,我先進去通報一聲,你在外面等一會兒。"
王衍清點點頭,來之前的路上心裡一直琢磨著見了面該說些什麼,秦近的話倒是讓他有了點喘息的機會。
秦近推門進去,過了片刻就出來了:"表少爺......王爺已經睡下了。"
"是嗎?"王衍清看看燈火通明的書房,有些疑惑,"那誰在裡面?"
"是打掃的丫鬟。"秦近說得面不改色。
王衍清訕訕的應了一聲,臉色黯然下來。王府的丫鬟一般都不會在這時候整理書房的,難道小景不願見他?
"那我回去了。"既然不願意見他,那他還是回去好了,"你也早點歇著吧,不用送我了。"
他不想在心情低落的時候被旁人看到他的沮喪。
秦近望著王衍清慢慢走遠,重又回到書房,書房寬大的紅木圈椅中赫然坐著的是"已經睡下"的朱景御。
"王爺,為什麼不讓......"
朱景御自嘲的打斷了他的問話:"呵,秦近,我剛才居然在害怕!"
秦近低頭不語。g
"我害怕他來只是為陶子邑求情的!"也害怕自己看到他就不想再去北疆。
朱景御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名利、權勢、榮華、富貴,他統統都握在手中,惟有所愛之人的心,他怎麼求都求不到,真是諷刺!
"王爺,表少爺他既然對陶子邑下了狠話,應該不會這樣做吧?"秦近揣測。
"我只是怕萬一,萬一他真的是來替陶子邑求情,我怕我會失去理智做下一些錯事。"朱景御無奈的歎了口氣。
"秦近,你去把陶子邑抓來,只是囚禁,沒必要傷害他,三餐定時給他送飯,什麼時候他決定回楊城,就什麼時候放他走。記住了,別傷害他,但也別讓他有機會去打擾衍清表哥。"
自小充滿紛爭的生活教會他計謀、殘酷、理智、喜怒不形於色,但朱景御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痛恨自己的冷靜。
其實他很想把陶子邑抓來,嚴刑拷打一番,即使被王衍清知道,但他也明白,這樣的話,衍清表哥說不定會恨他一輩子。
他上戰場殺敵的時候,應付宮中紛爭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般軟弱過。
秦近躬身退下,關上房門的時候不由得歎了口氣:古來情字最傷人,果然一點不假!
王衍清繞出書房的院子,卻沒有往大門走去,而是拐了個彎,去了清風閣。
心裡還是有一點點期望,小景沒有騙他。
清風閣的大門緊閉,裡面漆黑一片,王衍清推開門,熟門熟路的往案幾走去,拿起桌上的火折,點了燈。
床上空落落的,小景根本不在!
歎了口氣,王衍清在案几旁坐下,指尖輕輕撫過光滑的梨木桌面。
桌上也是空蕩蕩的,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小景為了他抗旨拒婚,甚至被發配到北疆,為什麼不願見他?
又或者抗旨的內情只是秦近一個人的揣測?
想到此,心頭不由得浮上一層失望。
小景......終究也是要離他而去嗎?
站起身,王衍清回頭看了看室內,吹熄了燈,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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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朗和桃衣拿回玉珮只呆了沒幾天就走了,王衍清怕陶子邑再找上門來暫時搬去了成謙那裡,好在陶子邑似乎也死了心,一直都沒再來過,日子終於又安穩了下來。
朱景御早在三天前就離開了,據說離開的時候圍觀的人群把整條街道堵得水洩不通,王衍清沒有去看。
酒樓真的永遠都是八卦的最佳場合,王衍清很快又在一家小餐館聽到了關於朱景御的消息。
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聽說了沒,景王爺因為抗旨把尚書給惹惱了,回頭就向皇上參了他一本。"
"那是,自家的寶貝女兒人家不肯要,當然丟面子了,不過人家是王爺,參他多少本都沒用!"
"那可說不准!聽說啊,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要景王爺呆在北疆,不回來算了。嘿,估計等皇上氣消,都過了七八年了!"
"可不是嗎,我還聽別人講,本來皇上要景王爺向尚書賠罪道歉的,景王爺死活不肯啊,所以才擱下狠話。"
"我聽說啊,這裡面的複雜可不是只有皇上和尚書參合,連皇太后都有一腳呢!"
"這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抗旨啊!"
"......"
"......"
越聽下去,王衍清的眉就皺得越深,小景一向是理智的人,怎麼會將事情鬧這麼大?心底又對流言產生懷疑,最後還是決定去王府找秦近問問清楚。
去了景王府,卻被告知秦近被分配任務下了江南,打聽不到所要的消息,大街小巷的流言卻傳得越來越厲害,說到最後,是變成了皇上讓景王爺一輩子都呆在北疆別回來,景王爺忍受不了要舉兵造反。
造反是不太可能的,王衍清知道小景的脾性,但是一輩子留在北疆......若是皇上真的動怒,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王衍清有些急了,小景要一輩子留在北疆,那他怎麼辦?
朱景御走的那些天,王衍清冷靜下來,仔細整理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小景是喜歡他的,小景是為了他抗旨拒婚的,至於小景為什麼不願見他,王衍清想大概是有什麼苦衷吧。
一旦想開了這些事情,之前所拘泥的東西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王衍清心裡很清楚的明白,他很想念小景。
他想再一次看到那張冰冷的臉上只為他一個人流露出來的溫柔,也想再聽一次低沉磁性的嗓音叫出來"衍清表哥",有時候甚至癡癡的想著,會不會有一天,他打開門的時候,小景就突然站在門外對他笑。
原本,他以為小景只在北疆呆一兩個月就可以回來,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所謂的七八年,那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小景?
他要北上,去找他!

這個想法說出來,居然遭到成謙的白眼:"我本來還在想你究竟到幾時才開竅!"
把王衍清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北疆不天氣更不比京城,王衍清特意趕製了幾件厚厚的冬衣,又雇了輛馬車,出發了。
在成謙的茶莊賺得的銀子足夠做盤纏的了,成謙因為店裡的事脫不開身,王衍清也不想一直麻煩他,便隻身一人上路了。
"據說北方荒郊之地盜匪甚是橫行,你一個人上路,還是小心些為妙,最好雇個身手敏捷的僕人。"
僕人沒雇到,王衍清也就十分小心的盡挑大路走,而且夜晚決不露宿。
這樣,到達朱景御駐守的邊陲小鎮--冰城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月。初冬的天,冰城已經下過幾場大雪了,名副其實的冷。
朱景御的軍營駐紮在城外20多里遠的郊外,過去也要花上小半天的時間,王衍清找了家客棧暫時住了下來。
儘管天氣嚴寒,邊陲的小鎮倒是不冷清,裹著厚厚的冬衣,王衍清發現路上還有些金髮碧眼高鼻的高大外邦人,穿著奇怪的衣服,說嗚哩哇啦的話,也算是稀奇,開了回眼界。
騎馬騎了一個時辰,王衍清終於到達營地。守營的軍士一見有人靠近立刻上前盤查。
王衍清從懷裡拿出之前住在王府時小景送他的一些東西,上面刻有王府的印章。
"這東西沒用,有沒有王府的令牌?"守衛見王衍清穿著還算華貴,並沒有惡言相向,但是不肯放他進去。
王衍清搖了搖頭,之前又沒想過來這裡,而且也不清楚這裡的規矩,怎麼知道必須要帶令牌才可以進軍營。
"那就快回去,拿了令牌再過來!"守衛像趕小雞似的催王衍清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王衍清無奈,只好上馬離開。
結果,別說見面,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回到客棧,王衍清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決定寫一封信給成謙,一來報平安,二來讓他幫忙去景王府取令牌,讓府裡的人送過來。
冰城這幾日開始放晴了,王衍清呆在客棧沒事做,加了衣服就去街上走走。
邊陲的小鎮有很多往來於各國的商人,有錢一些的就租了店面,坐在屋裡,捂著湯婆子取暖,沒錢的,就只好在路邊擺個攤位,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剩兩隻眼睛在外邊,等著客人的光顧。
也不時有些外邦的生意人,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漢語,招呼著來往的人群。
路過一家店面的時候,王衍清被裡面晶晶亮亮的東西吸引,不由得跨進門去。
裡面大多是一些瓷器,玉器以及金銀飾品,還有一些王衍清之前見都沒見過的稀奇小玩意兒。
掌櫃是個絡腮鬍子的卷髮外邦人,有一雙湛藍的眼睛,看見王衍清進來,友好的朝他笑笑,用有些彆扭的漢語跟他打招呼。
王衍清也笑笑,在店裡隨意逛起來,雖然很多東西怎麼看都比不過王府裡的珍貴,做工還是很精巧的,王衍清的興致倒也被勾了起來。
轉角的櫃子上還擺了一些王衍清沒見過的東西,見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掌櫃立刻跑過去,將東西拿下來,邊給他介紹。
"這個,用來吃東西。"王衍清手上拿的是一個銀製的東西,長得像是縮小版的魚叉。
"吃東西?"王衍清有些驚奇的看著掌櫃。
掌櫃點點頭,拿過叉子,示範給王衍清看,生動的表情把王衍清逗笑了。
"啊,這個!"王衍清覺得有趣,又環顧四周看了一圈,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東西,"裡面的沙子為什麼是紅色的?"
那是一個白玉底座的沙漏,沙斗是透明的水晶,不算罕見,但稀奇的是裡面的沙子居然是紅色的,一顆顆還很勻稱。
掌櫃立刻把沙漏從架子上拿下來,解釋給他聽:"這個沙子,來自非常炎熱的沙漠,會給你帶來好運。"
沙漏做得小巧,似乎裝飾的意味更濃重一些,王衍清饒有興致的把沙漏顛來倒去的玩,看裡面紅色的沙子四處流散。
那沙子的顏色也算不上特別好看,但不知為何,王衍清的眼光就是被他吸引。
"這個我買下了。"
信應該已經送到成謙那裡了,王衍清坐在暖暖的被窩裡,膝蓋上攤著一本書,無聊的把玩著手中的沙漏,外面正下著大雪,積雪沒過腳踝,出行實在不方便。
前幾天他還天天去軍營看看,守營的兵士天天換,但沒有令牌,一個都不放他進營,軍隊的規矩要嚴格得多。
這樣的話,最起碼還得等個五六天,才能等來王府的人吧?
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小景啊!
微微歎了口氣,王衍清將沙漏托在掌心,看裡面紅色的沙子一粒粒落下,形成一個錐形的小包,將沙斗的下面慢慢填滿。
無聊的時候,越來越喜歡把玩這個沙漏,看裡面是沙子慢慢漏下,是消磨時間的最好辦法。
敲門聲響起,王衍清以為是店裡的小二,便沒有下床,只是喊了聲"進來"。
門開的時候,捲進來一股寒氣,外面天氣是越來越冷了,王衍清往被窩裡縮了縮,抬眼看門口的人,卻在下一瞬立刻呆住。
"小,小景?"
他不是在做夢吧?

門口站著的人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帽子上,肩膀上,衣擺上落滿了雪花,大概是因為趕路急,現在還在喘氣。
"小景!"王衍清連外衣都沒披,連忙下床,跑到朱景御面前,替他拍掉衣服上的雪。
"啊,好冰!"手指觸到朱景御的臉龐,只感到一片冰涼,看朱景御站著一動不動,嘴唇有些發青,似乎都凍成了冰人。
"怎麼這麼冰?"忙把朱景御拉到床上,給他裹了被子,就要往外跑,"你先暖一會兒。"
腳還沒邁出去幾步,手腕就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捉住,王衍清疑惑的回頭,朱景御緊抓著他的手,眼睛死死盯著他。
"小景?"掙了掙,掙不開。
"先別走。"朱景御張張嘴,說出口的話又啞又澀,像風燭殘年的老頭,是一路上被凍的後果。
"我只是去叫小二燒水。"王衍清安撫道。
"你......衣服!"朱景御不肯鬆手。
王衍清低頭一看,臉頓時紅了,原來他只穿了中衣,外衣還在床上放著呢。
撈起外衣穿上,又將朱景御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我去叫小二燒水,一會兒就回來。"
片刻後,王衍清回來,手裡端了碗薑湯:"先喝點暖暖身。"
朱景御縮在被子裡抖索。他本來就是連夜騎馬趕過來的,又加上越往北越冷,還下雪,到客棧的時候嗓子已經被凍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到了王衍清房門口,神經一鬆懈下來,身體也僵硬的動都不能動了。
還好現在到了暖和的地方,凍僵的身體開始漸漸回暖了,嗓子也好些了。
"小景,你還好吧?"見朱景御發抖,王衍清放下碗,也爬到床上,伸手想去抱他。
朱景御卻立刻往床裡縮了縮:"不要碰我,我身上很冰!"
王衍清一愣,隨即釋然的笑笑:"我知道啊。"
擁住朱景御的時候,懷抱裡一陣寒氣撲來,王衍清也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卻沒有鬆手。
"我叫了小二去燒水,等會兒你泡個澡,暖得快些。"王衍清問道,"還要不要喝薑湯?是溫的。"
朱景御點點頭,王衍清便拿了瓷碗喂朱景御喝下。
牙齒抖抖索索的磕到碗的邊緣,有一些湯水順著嘴角流進脖子,朱景御像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嬰孩,樣子狼狽極了,心裡卻只感到幸福。
王衍清細心的拿手巾擦去水漬:"慢點喝,小心燙到。"
其實薑湯已經溫了,但對全身冰冷的朱景御來說,還是很燙的。
朱景御便乖乖的小口小口喝著,他也希望這喝湯的時間能夠長點長點再長點。
"客官,水燒好了,我給您抬進來了?"喂到一半,門外傳來小二的敲門聲。
"抬進來吧。"王衍清放下瓷碗,跑去開門,門外兩個小二把一大桶熱氣騰騰的澡盆挪進屋裡。
"小景,過來泡澡。"王衍清招招手,朱景御便過去,乖得像條大狗一樣。
"掌櫃的說不能一下子進到水裡,你把上衣脫了,我先幫你擦。"雖然有點尷尬,但非常時期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朱景御一聽眼前頓時一亮,抖索的手居然很順利的就把衣服解開了。= =||||
手指試了試水溫,拿起掛在澡盆上的巾帕蘸了水,小心的從朱景御的脖子往下擦,冰冷的身體一接觸到滾燙的東西,立刻受驚似的往後瑟縮。王衍清察覺到,便把巾帕抖了抖,讓它不那麼燙了,才繼續擦下去。
朱景御呆呆的張開雙臂,看著身前的人捉著他的手腕給他擦肩膀,眼神遊移就是不敢看他的胸膛,白皙的臉上還有一點紅暈,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真是一點都不真實。
"轉過去。"擦完了手臂,該擦背了。
大腦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已經自動運轉起來,定定的看著對面的桌子,感覺到溫熱濕潤的東西遊移在背間,朱景御才像是突然從夢裡醒過來。
身體突然轉過來,朱景御緊緊的抱住王衍清,不願放手。
"小,小景?"突然被抱住,王衍清有些無措,拿著巾帕的手懸在半空,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別動,就讓我抱一會兒。"聲音還是沙啞,後背也因為暴露在空氣中冷得顫慄,可懷裡抱著的溫熱身體已經讓他覺得很滿足了。
當初從成謙那兒聽說衍清表哥北上去找他的時候,還覺得身陷雲裡霧裡,一絲都不敢相信,但還是馬不停蹄的從京城趕來了,一直到見面的那一刻,感覺似乎也隨著凍僵的身體遲鈍了,到現在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多好啊!他的衍清表哥,真的北上來找他了!
"小景......"歎息了一聲,王衍清伸手環住他,但同時不忘提醒他,"水會冷掉。"
"不管它!"
"......"罷罷,這麼難得的時刻,就讓他多抱一會兒吧。

讓朱景御抱了個痛快,水已經冷掉了,王衍清只好再去叫小二燒一桶。
朱景御以手凍壞了為借口執意要王衍清替他擦背,明知是騙人的,還是沒辦法置之不理,卻又不敢去看朱景御的**,只好同時借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這是從朱景御進門起就壓在心底的疑問。
"皇上密召我回京,我在府裡碰見成謙,他告訴我的。"朱景御簡單的講了個大致。
"皇上召你回京做什麼,不會是......"不會是逼著他跟尚書千金成親吧?
"放心,皇兄不會這麼做的,他知道我喜歡上男人不知道多高興,這樣我就沒辦法跟他搶皇位了。"看穿王衍清的想法,朱景御淡然的笑笑,"畢竟做皇帝的還是得立後宮,而且必須留下子嗣,他知道我不願意這麼做,早就放寬心了。"
"但是......"明明都已經把人發配了,為什麼還要他回去?
"他只是再次確認我不願意跟尚書的千金成親,順便跟我立了個協議,除非有重大事情發生,三年內不准回京城。"
"可是......不是皇上給你跟尚書千金賜婚的?又怎會......"
皇太后發的懿旨......
突然想起秦近說的話,王衍清心裡不禁一沉:"你母后也知道?"
皇太后對他的厭惡他又不是不清楚,對這個姨媽,王衍清心裡存的只有害怕。
"很早前就知道,但她已經奈何不了我了。" f
"那......皇上為什麼不准你回京城?"既然影響不到皇上的權益,皇太后又奈何不了小景,為什麼還要把小景發配?
"說發配,只是名頭上的,軍權還握在我手裡呢。這樣做只是讓她心裡好受些。"畢竟是自己的親娘,也不能做太絕,"而且在這裡,你不覺得更自由?只是,生活苦了點。"
"恩,我知道。"北疆的冬天天氣嚴寒,氣候又乾燥,況且又是在軍營,條件當然比不得京城王府,但他既然已經決定北上,也早就堅定了吃苦的念頭。
"衍清表哥......"朱景御突然轉過身,眼裡有深沉的波光閃動,"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應該是喜歡的吧,不然也不會來北疆去找他,他可不可以抱有一絲希望?
"恩。"猶豫了一下,王衍清點點頭,還是承認了自己的心情。
扭頭看到床上的沙漏,上面的沙子還在往下漏,已所剩無多,忽然覺得,這些沙子好像自己的心意,正在不知不覺中向小景偏去,而陶子邑就離自己慢慢遠去。
"我想,我會慢慢愛上你的。"喃喃的,像是下定決心般,做出保證。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朱景御伸出手輕輕撫摸王衍清微紅的臉龐,欣慰的笑。
"你什麼時候回軍營?"被摸過的地方癢癢的,王衍清忍不住笑笑,往後縮了縮。
"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嗎?"摸不到臉改握住手。
"可是,我去軍營做什麼呢?我又不會打仗,也不懂兵法,不會做飯,不會養馬,連洗衣服都不會。"王衍清挫敗的低下頭,神情有些沮喪。
"至少可以做文書,要是你想再學點東西,可以跟著軍醫一起,反正你記性好,學東西又快。"總之他是捨不得表哥去做那些粗重的體力活的,得到王衍清的保證,朱景御心情愉快極了,極力想著怎樣讓表哥進軍營。
"是嗎?"朱景御的話讓王衍清輕鬆不少,至少自己在小景眼裡不是個沒用的人。
看王衍清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的眼神,朱景御忍不住將臉湊近,吻了上去。
王衍清呆了呆,隨即閉上眼,沒有拒絕。

這無疑給了朱景御最大的鼓勵,伸出手將王衍清的肩膀圈住,朱景御把他更近的拉向自己,輾轉廝磨。舌尖抵上王衍清唇瓣的時候,王衍清微微張開嘴,似是邀請更深的品嚐。
慾望一下子被激起,舌尖強悍的迅速擠進去,在口腔內肆意游弋,然後勾住對方閃躲的小舌,大力吮吸,酥麻混合著刺痛的感覺一齊湧上來,王衍清不禁嚶嚀了一聲,朱景御攔腰抱起他,跨出澡盆,往床上倒去。
赤裸的身體上還沾著水,滲進王衍清的中衣,還有那滾燙的慾望,囂張的頂在他的小腹,王衍清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朱景御敏感的察覺到,離開他的唇,喘著粗氣望著他:"要是不願意,就推開我。"
王衍清微張著迷濛的眼眸看著他,隨即伸出手,摟住朱景御的頸項:"我沒有不願意。"
脖子立刻被咬住,王衍清吃痛的叫了一聲,怒視罪魁禍首。
"我做了記號,這下你想跑也跑不掉了!"朱景御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眼神卻更加深沉。隨即低下頭,溫柔的吻住王衍清的唇。
唇舌交纏間,氣息漸漸粗重,朱景御的手不規矩的在王衍清身上游移,漸漸解開他的衣扣,讓白皙的身體袒露出來。
"我忍不住了!"接吻的空擋,朱景御的聲音越發低沈,手指也不客氣的直搗黃龍。自從上次他跟衍清表哥做過之後,就一直過著禁慾的生活,眼下心裡思慕的人乖順的躺在自己身下,白皙美好的肉體橫陳於前,他怎還能忍住?
後穴緊窒而溫暖,像是有生命力的緊緊吸附著朱景御的手指,讓他的慾望又漲大了幾分,朱景御痛苦的低吟一聲,頭往下含住王衍清還是頹軟的慾望。
"嗚......"被溫潤的東西包圍住,慾望前端被反覆刺激的快感讓王衍清的身體猛得彈起來,儘管用手摀住了唇,卻仍然抑制不住那一聲驚呼。
朱景御細緻的舔舐著,時不時輕輕啃咬一番,不斷的刺激讓王衍清發出激昂的呻吟,整個人彷彿都融化了。
最後一記重重的吮吸下,王衍清瀉在了朱景御口中。
"小,小景......啊──"目瞪口呆的看著朱景御微微含笑將頭往更下面伸,王衍清將要出口的話也被朱景御刺激的斷在了口中。
小景居然......居然在用舌頭舔他那個地方,而且......不停有滾燙的液體被送進去。
那是......他自己的體液呀。
認識到這一點的王衍清頓時羞紅了臉,身子卻在羞恥心的作用下越發敏感,連後穴的褶皺被舌尖慢慢打開都感覺得一清二楚。
"小景......不要了......"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王衍清覺得自己又淫蕩又羞恥,尤其是後面的穴口因為舌頭的擴張已經開始一開一合,似在邀請一般,而前端明明已經發洩,卻又顫顫巍巍挺立起來。
朱景御從王衍清胯間抬首,眼神飢渴又凶狠,下一瞬間,一個熾熱又堅硬的巨物捅了進去。
"啊......"王衍清仰起脖子發出壓抑不住的呻吟,手指緊緊絞住身下的床單。小景的那一撞實在太凶狠,他的內臟似乎都移位了。
"抱歉!我忍不住了,衍清表哥!"朱景御也痛苦,緊窒的穴口裹緊了他,雖然舒服卻也疼。
又一下狠狠的撞擊,慾望終於全部沒入,王衍清已經被噎得叫也叫不出來了,只能睜大了眼睛急急喘氣。
"啊啊......慢,點......小,小景......"禁慾已久的朱景御動作異常凶狠,王衍清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背,雙腿環在他腰上,承受著他一波又一波兇猛的攻擊,客棧的木床在劇烈的搖晃下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配合著撞擊的聲音,顯得分外淫糜。
"對不起表哥,下次我一定很溫柔!"喃喃的吻著王衍清的額際和沁出淚珠的眼角,動作卻絲毫不見放緩,朱景御只能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膠合的下身激烈的顫動著,摩擦的地方越來越熱,被頂到的那點更是激起了全身的戰慄,內壁一陣痙攣的緊縮,王衍清居然比朱景御還要早解放。
"嗚......"以手掩面,王衍清無力的呻吟,他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恩......"最後幾下快速的衝撞下,體內一股熾熱的液體湧入,讓王衍清又是一陣痙攣,抓住朱景御肩膀的手無力的垂下,王衍清倒在床上急劇的喘息。
"呵,呵呵!"朱景御臥倒在王衍清肩側,伸手擁住他,吻著他落在耳邊的髮絲,邊喘邊笑,"我好高興!"
王衍清羞惱的瞪了他一眼,上次跟朱景御雖然沒有印象,但說不定自己也是這麼淫亂,想到這裡,不禁紅了臉,剛想推開他起身坐起,埋在體裡的慾望卻突然跳動了一下,慢慢漲大起來。
"你......"這下不只是臉,全身都紅了。
"抱歉,表哥,我實在忍不住了,再來一次好嗎?"說完不等王衍清回答,朱景御又得寸進尺的開始了下一輪的進攻。
被堵住了唇的王衍清只能被動的"默許"朱景御的行動。
結果千里迢迢趕路的人明明是小景,被抱著進軍營的人卻成了他。

軍營的生活的確是辛苦了些,不過也沒想像中那麼糟,至少有房子住,而且不用擔心打不打仗。
一年前的那場大仗使得對方元氣大傷,沒有個三年五載怕是恢復不過來,守邊的戰士除了平日裡的訓練外,主要就是防止敵方軍中少數不甘心的騎兵隊的騷擾,所以冰城並不像一般的邊陲城市那樣荒蕪,反而成了各國商人往來的中轉站,熱鬧非凡。
軍營駐紮的不遠處就是個邊防小鎮,築有城樓和哨崗,除了輪值的兵士,其它人都住在那裡,而王衍清就和朱景御住進了跟朱景御一起鎮守邊關的李將軍府。
說是將軍府,其實也只是跟一般稍微有錢點的人家差不多,甚至還要簡陋一些。李將軍李章比王衍清要大上幾歲,長得十分壯實,比朱景御還高出半個頭,不過為人卻很憨厚,也不善言談。
王衍清曾經懷疑他是怎麼做到將軍這一職務的,朱景御淡淡的陳述:"他自小在邊疆長大,那些官場爭鬥,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事情,活了二十多年,也只去過一次京城。遠離是非之地的人,自然生得較我們淳樸。"話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所以朱景御才在14歲那年自動請纓來邊疆打仗,軍隊的生活雖然辛苦,但比皇宮內奢華富貴卻爾虞我詐,處處機關算盡的日子要輕鬆自由得多。
的確,不打仗的日子真的是很悠閒。
王衍清在軍中做的是文書,處理完公務,空閒的時間便去看看兵士們操練,或者去軍醫處逛逛,他為人溫和,脾氣又好,在營裡很快就得了人緣,讓原本還擔心他能不能適應的朱景御鬆了口氣。
看來,這三年,他們會過得很自在。
"小景,你那裡有墨嗎?"推開院子對面朱景御的屋門,王衍清探頭問道。
李章給王衍清安排的屋子跟朱景御在同一個院子裡,但不是一間房,畢竟是別人家裡,朱景御對此也不能提出異議,好歹是對門,也算方便。
"有。"朱景御點點頭,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盒,遞給王衍清,"夠了嗎?"
"夠了,我只是寫一封信。"王衍清擺擺手,接過墨盒。
"給成謙?"朱景御挑挑眉,了然道。
"恩,他還不知道我已經跟你進了軍營。"
"那順便替我謝謝他吧。"若不是遇到成謙,他和衍清表哥也不會這麼快就重逢。
"好。"王衍清點點頭,轉身欲走,被朱景御叫住。
"衍清表哥,我今晚睡你那,可以嗎?"徵求的意味濃重,自從上次在客棧做過之後,衍清表哥雖然不再排斥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卻總是敏感到不願做到最後,朱景御無奈,誰叫他那天太兇猛,之後衍清表哥兩天沒能下床,以致於心裡對此有了牴觸,可是在那種情況下,誰能忍住才叫不正常呢!
果然,王衍清神色一僵,隨即笑了笑,有些勉強。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朱景御立刻做出保證。
王衍清拒絕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小景又做出保證,還不願意就未免有點過意不去,只得點了點頭。
朱景御早早就上了床,王衍清坐在燈下寫完給成謙的信已是深夜,脫了衣物上床,被窩裡早就被朱景御焐得很暖和了。
"你的腳好冷!"朱景御的身體碰到王衍清冰冷的雙腳立刻受冷的往後縮了縮,但隨即他貼上去,溫暖王衍清冰涼的身體,手也伸出來,放在王衍清膝蓋上。
"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到冬天手腳就冷得厲害。"小景身上暖暖的,王衍清朝朱景御身上挪了挪,窩進他溫暖的懷裡。
"明天去給你拿個湯婆子?"朱景御環手圈住王衍清的肩膀,將被角掖了掖。
"沒什麼用。"王衍清搖搖頭,打了個呵欠,"只能暖和一會兒。"
"那我以後天天給你暖床,恩?"熱熱的氣息吐在王衍清耳邊,讓人昏昏欲睡。
"恩......"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王衍清在朱景御懷裡動了動,轉眼就睡著了。
朱景御愛憐的看著王衍清,隨即也閉上眼睛。r
第二天一早,王衍清是被敲門聲叫醒的,睜眼一看,天還未亮,小景縮在他胸前,整個人悶在被窩裡,沒聽到敲門聲,睡得正香。
"誰啊?"王衍清睜著迷濛的眼,披衣下床。
門外站著的高大男人是李章,一臉焦慮:"我們的糧庫被火燒了一半!王爺也不見了!"
"他在我房裡!"王衍清呵欠打到一半,被李章的消息一嚇,睡意全消。
"什麼被燒了?"朱景御不知何時下了床,站到王衍清身後。
"糧庫!"李章臉色凝重,"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法,半夜裡莫名其妙就著了火,再加上天干風大,火燒得旺,轉眼就燒了一半。"
朱景御一聽,眉頭也蹙緊了:"守夜的人呢?"
"有人守夜,不過火是突然燃起來的。"
"是嗎?我去看看。"朱景御穿了外衣,就要跟李章出門,王衍清也想跟上去,被朱景御攔住,"你困嗎?困就再睡一會兒。"
王衍清搖搖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朱景御便轉身回房,拿了件披風給王衍清披上,三人一起出了門。

遠遠便聞到濃濃的煙味,被燒過的糧庫已是焦黑一片,焦味四處瀰漫,三人都被嗆得咳了幾聲。
"守夜的人呢?"朱景御環視一圈,蹙眉問道。
"回王爺,他在救火的時候受了傷,被送到軍醫那裡去了。"有個臉上被熏得一團烏黑的回話道。
"怎麼燒起來的?"朱景御指著滿目創痍的糧庫,臉色嚴峻。
"回王爺,大概......是油燈翻了,才失火的!"剛才那人戰戰兢兢回答。
"油燈?"朱景御嘲諷一笑,"你們還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嗎?居然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軍士們一個個低下頭都不敢回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朱景御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剛剛李章跟他說是敵軍來襲,看這樣子,明裡來是不太可能的,兩軍的陣營離得太遠,就是炮都打不過來,那麼就只可能是暗裡來了!
"回王爺,我們也不清楚,只是剛才救火的時候看見這盞燈才推測是油燈翻了才導致大火的!"那人說著,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一盞碎掉的油燈。
朱景御蹙眉仔細的盯著看了會兒,扭頭問李章:"你怎麼說的是敵軍突襲?"
"哎?"李章一愣,"除了這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你呀......"朱景御無奈,轉頭對王衍清道,"我們去軍醫處看看,李章你留在這仔細打掃。"
"是!"e
"小景,我覺得失火的原因很奇怪呀!"路上,王衍清也提出疑惑。
就像小景說的,怎麼說也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軍人,不至於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吧?
"恩。"朱景御點點頭,"我懷疑營裡混進了內奸!"
李章那傢伙性格耿直,又是一條筋,可能一時還想不到這方面來,所以他才讓李章留在那裡清理現場,也許還能發現什麼。
入夜,將軍府--
"除了那盞油燈,我沒發現其它的東西了。"李章如實稟報,"你們去軍醫那裡怎樣了?"
"他只說不知怎麼回事忽然覺得困就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已經燒起來了。"朱景御皺眉。
"我查過,守夜那人是在編製裡的,還有之前清理糧倉的幾個人,都是兩年前就隨軍來北疆的,應該不存在內奸啊!"王衍清也覺得匪夷所思。
"總之,不管有沒有內奸,當務之急,糧倉一定要盡快囤積起來。"朱景御果斷的做出決定,"失火的事,慢慢查不急!這件事交給你辦,李章!"
"是。"李章點點頭。
"等等!"想了想,朱景御又叫住他,"不能從國庫裡運糧過來。"
"為什麼?"李章疑惑。
王衍清也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能讓皇上和母后知道,免得又被落下口實!"朱景御皺了皺眉,"沒辦法,只能從民間購糧了。"
"那這個我有辦法!"王衍清心裡一陣感動,小景這麼做是想極力保護他吧?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已經不想再有任何把柄落到他人手上了。
"我可以找成謙,他跟我交好,肯定會願意幫忙,價錢也一定會便宜我們很多!"
王衍清便重新寫了封信,把事情的大概講了講,問成謙願不願意幫忙。
不久,王衍清收到成謙的回信,說是他會帶著幾車糧食,盡快趕來北疆。
李章便迅速讓人準備了客房,等成謙過來。
幾日後,三人站在將軍府門前,等著成謙的車過來。
不多時,一輛車頂四角刻著新月的馬車緩緩駛來,成謙穿得厚厚的,外面還裹了件狐衾,從車上下來。
"變瘦了!"王衍清上前,打量了一番,發出感慨,又四下裡望望:"怎麼就一輛車?運糧的車呢?"
"少了你我忙不過來呀。"成謙打趣道,"糧車在後面,下午就全部到了。這兒的天氣真是冷得要命!"
呼出一口熱氣,成謙搓搓手,這才看見王衍清身後站著的兩人。
他笑了笑,隨即湊到王衍清耳邊,輕聲道:"你的小景旁邊的那位就是李大傻了吧?"
"......"王衍清汗顏,李章為人是憨厚,但絕對不傻啊!"他是李將軍李章,我們幾個都住他府裡的。"
"哦......"成謙意味深長的沉吟一番,隨即笑笑,上前行禮,"幸會幸會,我是衍清的朋友成謙,今後叨擾貴府,有不便處還望將軍體諒!"
那邊廂,李章卻不知為何呆站著一動不動,黝黑的臉上泛出可疑的紅暈,好半天才張了張嘴,說出口的話卻是結結巴巴:"幸幸幸會,我......我......"
成謙笑瞇瞇的看著李章,耐心的等待他的下文。
"我,我喜歡你!"一激動就爆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李章說完恨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成謙的笑容僵在臉上,王衍清和朱景御聽得目瞪口呆,李章一個人站在那兒搔頭抓耳,不知該說什麼補救。
"......"- -|||
"......"0_0|||
"......"^ ^b|||
冷風颼颼的吹過......

成謙扯了扯僵硬的笑臉,之前收到王衍清的信,還以為李章是個有點粗線條的老實人,所以才戲謔的稱他"李大傻",沒想到一鳴驚人,著實把他震到了。
看看那魁梧的身材,成謙嘴角的笑意更深:"可是,我不喜歡比我壯的人呀!"
李章的臉一下子塌了下來。
"我們進去再說吧,我凍得都發抖了。"王衍清一看勢頭不對,立即上前打圓場。
成謙無所謂的笑笑,跟著王衍清進了門。
朱景御從李章身旁經過,意味深長的咳了一聲。
成謙在將軍府住下了,運來的糧也早就搬去糧倉,而朱景御跟李章因為追查失火的原因總是早出晚歸,所以自來的那天見過李章之後,除了偶爾在飯桌上遇到,成謙沒再見著他人。
那日李章說的話,成謙只是一笑了之,他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不知道李章是看上了他哪點,不過於他關係不大。
跟王衍清說起這些的時候,王衍清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怎麼這種表情?"成謙有些詫異。
"其實李章也不算特別不瞭解你......"王衍清有點不好意思,"都是我嘴快,我說要從你那裡運糧,跟他們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成謙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笑了笑,聽別人說的能有什麼深刻的印象?
又過了幾日,李章忽然被人抬著進了將軍府,兩人都大吃一驚,王衍清拉著成謙去看李章,李章躺在床上,黝黑的臉蒼白了了些,雙目緊閉,的確是有些憔悴。
"他怎麼了?"在王衍清的印象中,李章是個強壯的人,都沒見過他生病,怎麼一倒就倒下去了!
軍醫沒好氣的看了眼暈掉的李章:"餓的!"
"啊?"得到和意想中完全不一樣的回答,兩人都愣了愣,隨即成謙想到那日見面開玩笑說的話。
"可是,我不喜歡比我壯的人呀!"e
不會真的為了他一句話就真的餓自己好幾天吧?
"他這幾天不知中了什麼邪,只喝水,不吃一點東西,還要堅持去守邊操練,今天早上,又突然像清醒了一樣去吃東西,因為太長時間沒吃東西,一吃就吐,吐完了還要去校兵場操練,結果就暈了!真是......"軍醫歎了口氣,繼續埋怨道。
王衍清聽完不由得看了成謙一眼,成謙低著頭,扭頭看床上躺著的李章,不知在想什麼。
"我先回營了,等他醒了,熬一碗稀粥給他喝,小半碗,等他覺得餓了,再給他吃點別的。"軍醫吩咐道,"他現在肚裡空著麼,別給他吃油膩的東西。"
"知道了。"王衍清送走軍醫,轉身回房,看成謙還是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什麼。
"我去熬粥,等會兒我也去營裡,你端了給他吃。"想來想去,還是那天成謙的那句話。王衍清決定還是不打擾他們兩個了。
"我去吧。"成謙歎了口氣,走了出門。
熬了粥,回到房裡,李章已經醒了,見是成謙,眼前一亮。
"喝吧。"成謙將碗端到他嘴邊。
李章稍稍坐起,伸手接過碗,也不怕燙,就喝了起來。
"沒見過你這麼傻的。"成謙似是自言自語,"只是一句玩笑話,又何必當真呢?難道我叫你去跳河,你就真的去跳?"
李章放下碗,忽然很嚴肅的看著成謙:"我本來想,要是我瘦了點,也許你就會喜歡上我了,所以再怎麼餓也沒關係。但是昨天夜裡我想了很久,如果我現在這個樣子,敵軍來襲,我一定沒有能力保護你,所以我情願再壯點,哪怕你不喜歡我,我只要能看著你很平安就心滿意足了。"
成謙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真是,叫你大傻真的沒叫錯!"
真的是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不過卻最容易打動人心!
"其實我也不是很討厭比我壯的人。"小聲說出這句話,李章頓時眼前一亮,隨後一口粥嗆在喉管,咳了半天。

"小景,你回來啦!"王衍清拿了一個食盒坐在廳裡,見朱景御回來,忙迎上去,"火災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沒什麼進展。"朱景御揉揉額頭,"之後沒再查到一絲線索,也許真的只是不小心失火吧,不過還是不能放鬆警惕!"
"恩。"王衍清贊同的點點頭,"我叫廚房給你燉了補湯,先喝點吧。"
最近小景總是早出晚歸的,一定是累壞了。
"恩。"朱景御坐下,舀了一口送到嘴裡,忽然想起一件事,"李章回來了嗎?"
王衍清搖搖頭:"我沒看到他人。"
隨即又皺了皺眉:"總覺得他最近有點奇怪。"
"你也覺得嗎?"朱景御想了想,"他最近情緒變化很大呀!"
"恩。"王衍清點點頭,應該是和成謙有關吧?自從上次生病之後,李章才開始變得奇怪的。
"表哥,今晚我可不可以睡你那裡?"
"不行!"王衍清斷然拒絕,"會被李章發現的!"
李章現在每天早上都同朱景御一起去軍營。
"那你睡過來?"朱景御試探道。
"不要!"王衍清還是拒絕。
跟小景一起睡的話,說不定到最後就會演變成激烈的床上運動,他明天一早也要去軍營,可不想到時候爬不起來。
"我不會做什麼的!"朱景御保證。
"我不相信你了!"之前朱景御也保證過好幾次,剛開始還能遵守,到後來就漸漸不規矩起來,每次一起睡總免不了翻雲覆雨一番,每每都讓自己腰酸背疼。
朱景御被拒絕,臉色也不太好,但面對王衍清又不能發作,只好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喝湯。
當夜兩人還是分房睡。
"王爺,您沒事吧?"坐在朱景御對面的李章疑惑的看向正在看軍冊的朱景御。冷著臉一邊批軍冊,但偶爾會發出歎息的王爺看起來實在是很詭異啊!
"沒事!"朱景御頭也不抬。昨夜他睡不著便上屋頂上去消火,結果居然看見李章進了成謙的房間,過了許久才出來。
想想憑什麼李章那傢伙就能一下子抱得美人歸,自己卻......
"哎!"又是一聲歎息。
"他怎麼了?"正巧王衍清從外面進來,剛好聽見這一聲,忙走到朱景御面前,關切的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朱景御抬起頭,沉默的看了王衍清一會兒,又埋下頭去,臉色越發得冷。如果只是身體不舒服就好辦了,如今他是心裡不舒服,"那裡"也不舒服。
"小景?"王衍清疑惑,怎麼對他不理不睬的?
"李章,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衍清表哥說。"朱景御終於忍受不住,從軍冊中抬首,冷冷的說道。
李章一出去,朱景御便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使力,將王衍清挪到他腿上。
迎上王衍清驚詫的目光,朱景御開口,"我想親親你!"
"可是......這裡是軍營!"王衍清推拒著。
"不在軍營你不也不怎麼願意給我親?"朱景御一針見血的指控。
"那......晚上再說好了。"
"不要!"朱景御難得的任性,"到了晚上你肯定又不願意了,我現在就想要!"
"李章還在外面呢!"再想借口。
"我不讓他進來,他不會進來的!"
"可是,嗚......"還想再找什麼理由,被朱景御的唇舌堵了個結結實實。
舌頭一下子躥了進來,纏住自己的一陣吮吸,又是這種會讓人發麻的吻法,王衍清呼吸困難的往後退,後腦勺卻被牢牢托住,動也動不得。
"哈啊......"口中溢出一聲呻吟是因為朱景御終於離開了他的唇,卻轉而攻擊他的脖子。
"小景別,啊!"想要阻止的話在朱景御的一個大力吮吸下化成無力的呻吟,王衍清被動的仰起脖子,任朱景御在上面留下曖昧的紅痕。
"表哥難道你不想要嗎?"朱景御不停歇的吻著,模模糊糊的開口,聲音已經是動情時特有的沙啞。
"恩......"衣襟不知什麼時候被解開,朱景御咬住了他胸前的紅蕊,時不時的吸吮,搞得他全身發麻,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發出愉悅的呻吟。
"說『恩'就是答應了?"朱景御壞壞的笑,另一隻手放肆的伸進王衍清的底褲,揉捏著他圓翹幼滑的臀部,手指不時試探進股間的溝壑。
"小景......"王衍清跨坐在朱景御身上,手臂攬著朱景御的頸項,臉上紅暈一片,明顯也是被挑動起了情慾。
"還要不要繼續?"他就不相信,不繼續的話,臉皮薄薄的衍清表哥要怎麼走出這個房間。
"恩......"委屈的聲音,這回是真的答應了。
得到王衍清許可的朱景御更加賣力的挑逗著王衍清愉悅的感官,同時手指伸進他後穴進行例行的擴張。
當堅硬滾燙的物體穿透身體,王衍清強忍著不適,緊咬著下唇,模糊的嗚咽出聲。
"不要咬!"朱景御憐惜的用拇指撫摸著王衍清的唇,將他的頭按到自己肩頭,"我肉硬,覺得疼就咬我!"
王衍清立刻不客氣咬上朱景御的肩膀,發洩一般,惹得朱景御倒抽一口氣,埋在王衍清體內的慾望又大了幾分。
"痛死了......"王衍清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本來就被強硬撐開的內壁就已經鈍痛不堪,再被撐開,彷彿要裂掉一樣。
"很快就不痛了。"朱景御溫柔的舔弄著王衍清的耳垂,手在穴口附近按壓,替他放鬆,待王衍清表情不那麼痛苦了,才開始慢慢的律動。
"嗚......"自上而下的體位讓朱景御的慾望進得更深,劇痛過後便是無盡的快感,王衍清把頭埋在朱景御頸項,不讓呻吟洩出。
朱景御捧起他的臉,溫柔的吻住他,下身卻一點都不溫柔的狂野進攻著,王衍清的呻吟盡數被堵在嘴裡,快感全化做淚水洶湧而出,被朱景御一點一點舔去。
"嗚......"最後幾下快而兇猛的撞擊下,王衍清繃直了身體,慾望的液體噴薄而出,隨著後穴的一陣緊縮,而後一股熱流湧進身體。
王衍清累得趴在朱景御肩頭喘氣,過了許久才醒悟過來,不禁惱羞成怒:"這種地方你都可以做,你,你簡直......"
朱景御連忙摀住他的唇:"李章還在外面呢!"
卻已經來不及了,李章半個腦袋探進來,關切的話語說到一半就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本來是聽到裡面大叫的聲音,擔心王爺跟王衍清吵起來所以才貿然進來,誰知讓他看到這麼活色生香的一幕。
王衍清背對著他坐在王爺身上,頭髮凌亂,衣衫掛在臂上,褪到腰間,露出光滑瘦削的背部,從桌子的縫隙中可以看見他修長白皙的小腿,露出的小半張臉紅了個透,可以想像他整張臉紅得多麼誘人。
屋子裡情慾的氣息濃重,李章再笨也清楚他們是剛剛做完那事,卻只能呆呆的站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緊張的直嚥口水。
王衍清聽到背後有聲音早已經嚇呆,幸而朱景御反應快,立刻撈起一旁的披風,將他裹了個密不透風。王衍清頭埋在朱景御胸口,只聽見自己和小景又急又亂的心跳,撲通撲通,焦躁的像他現在的心情。
等了很久,終於聽到李章乾巴巴的聲音。
"屬下告退!"被朱景御嚴厲的眼神一掃,慌忙退出來,李章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他從來沒想過,王爺跟王衍清是那種關係。平日裡,看王爺對王衍清那麼照顧,還以為他們兄弟感情好,原來......
想到王衍清,明明是個跟他一樣的男人,剛剛那樣子卻帶著一種說不清的風情,甚至比女人還誘人......啊啊,不能再想了,李章用力甩了甩頭。
但是隨即這活色生香的場面又浮了上來,而且,畫面裡的王衍清已經自動替換成了成謙。長髮披散在白皙的後背,鳳目水汽迷離的望著他,唇瓣輕啟,似要說出什麼誘人的話來......
鼻間忽然熱熱的,李章用手一擦--流鼻血了!

人說酒是個好東西,醉一場便可以忘記一切煩惱。腦海中惑人的影像揮之不去,李章慌亂中想到這句話,便急忙往酒窖中走去。
他需要醉一場,才能使自己不一直想著那另人燥熱的畫面。
"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坐坐了?"成謙笑嘻嘻的看著坐在他面前苦著臉皺著每的王衍清,"跟你的小景吵架了?"
"不要跟我說他!"今天被李章捉個正著,真是又難堪又尷尬,偏偏小景還覺得無足輕重,廢話,沒臉見人的又不是他!
王衍清悶悶的想著,不想看見小景,乾脆就跑到成謙這裡來了。
成謙笑笑,他們兩個人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反正已經柳暗花明了,現在不過是鬧鬧小彆扭,問題不大。
"已經亥時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要不然你的小景弟弟來這裡抓人,倒霉的可是我!"王衍清還想繼續賴著不走,成謙已經不客氣的趕人了。
"我不想回去......"王衍清咕噥道。
"你呀,就學不會囂張一點?"成謙搖頭,王衍清太溫和了,甚至不會發脾氣,遇到什麼事就只會逃避。
"你的小景弟弟這麼緊張你,再說這次錯又不在你。"成謙狡猾的笑,推王衍清出門,"我話說的點到為止,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關上門,成謙長呼一口氣,洗澡去也。
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成謙正擦著濕淋淋的頭髮,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
"你又折回來幹嗎?"以為是王衍清,成謙扔下擦頭髮的毛巾就跑去開門,外面站著的卻是李章,而且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是你啊!"成謙笑笑,"還是為了軍糧的事嗎?"
李章盯著他,不說話,成謙被盯得有些心慌,伸出手在他臉前晃晃,被一把抓住,然後手腕被用力一帶,整個人跌進李章懷裡。
"你喝酒了?"鼻間聞到濃濃的酒氣,成謙心裡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急於掙脫,不過李章力氣比他大,成謙被按在他胸口動彈不得。
"我......"李章有些結巴。門一開就看到成謙只穿了件中衣站他面前,白皙的肌膚微微透出粉色的光澤,黑髮濕濕的搭在肩上,說不出的誘人。
不是說醉一場便可以忘卻一切煩惱,為什麼他看到成謙之後心中的燥熱絲毫沒有得到緩解呢?
"我,我......喜歡你!"想來想去也只說出這句話。
"我,我愛你!"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於是糾正重說。
"恩,我知道。"成謙的聲音淡淡的,"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他被抱得好難受!
"我......愛你!"李章似乎沒有聽到,只是一味重複這句話,中間還偶爾打個酒嗝。
"我知道了,你想怎樣?"成謙有些惱怒,不禁抬頭質問,簡直是個呆子!
李章呆呆的看著成謙微紅的臉,不知怎的,突然低下頭含住那一張一合的唇瓣,憑本能的吮吸輾轉。
突如其來的吻讓成謙大腦一片空白,居然被偷襲了!醒悟過後是惱羞成怒,成謙伸出手用力想推開李章,奈何對方像石頭一樣紋絲不動。而自己卻被攔腰抱起,隨即被壓倒在床上。
大事不妙!成謙心裡敲起警鐘。他是喜歡捉弄李章,也被他的傻氣感動,但並不表示願意跟他上床,尤其照現在的情勢看,自己還是被壓的那個!
李章的嘴裡酒氣濃重,看他的樣子是借酒壯了膽,不然絕對做不出這麼大膽的事來,但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這個時候他只會照著自己的意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成謙明白,論力氣,自己比不過李章,那不是擺明了自己絕對吃虧?
不要啊!
李章已經完全陶醉在癡纏的吻中,成謙的唇似乎帶了種甜甜的香氣,不斷的誘惑著他更深入的探取,於是自己也循著這種想法毫無章法的啃咬吮吸。全身越來越熱,尤其是下半身,更是急於要找個發洩的渠道。
完全是憑著本能,李章的下身緊貼著成謙的身體,廝磨著。燥熱似乎緩解了一些,但是立刻,更多的燥熱湧了上來,彷彿不能饜足的,尋求著更多的快感。
成謙被吻得有些喘不過氣,李章的舌緊纏著自己的,唾液在兩人口中換來換去,卻不覺得噁心。
直到兩人都透不過氣來,李章才放開成謙,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李章在成謙上方靜靜的看著他,漆黑的眼此時更加深邃,濃得似乎要把人吸進去一般,成謙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我愛你!"喃喃重複著愛語,李章放肆的把手伸進成謙的衣領中,不規矩的摩挲。
"等等......"還來不及抗議便又被堵住嘴,阻止的話盡數嚥回肚裡。
"李章,啊......"成謙推著李章的臉,好不容易才讓兩人膠著的唇分開一點,正要說話,李章的手突然握住成謙的下身,驚得成謙倒抽一口氣。
"等等,李章,我們這樣......恩......不行的!"成謙覺得自己快瘋了,居然在跟一個醉鬼講道理。李章的技術其實很一般,不過成謙也積了很久,畢竟住別人家裡不好意思去外面找女人,被李章這樣一弄,快感源源上來,下身的慾望很快抬頭。
李章也感覺到了,於是更加賣力的逗弄,不出一會兒......
"恩......"成謙挺直了身體,白色的液體飛濺而出。
"住手!"恍惚中感覺到李章的手越摸越下,成謙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一下推開李章,翻身坐到他身上。
"要做也是我做!"成謙惡狠狠道,盯著李章有些迷惑的臉。
李章呆呆的望著他,沒有反應。
"不說話就當你是答應了。"成謙惡劣的笑笑,剛剛被李章就這樣弄出來讓他覺得好丟臉,今晚不管怎樣,都要扳回一局。
李章長年在邊疆守營殺敵,身體非常強壯,肌肉也充滿彈性,肌膚在陽光的洗禮下變成淡淡的棕色,健康的顏色透出些性感。
成謙滿意的在李章胸口摸索,伸手揉捏李章紅色的乳珠,不意外聽到李章急喘的聲音,於是手指往下,流連在腰腹,腰上的肌肉也很有韌性,沿著脊椎往下,漸漸伸到臀部,手指往臀縫裡伸去,耐心去擴展緊閉的幽穴。
李章仰面躺在床上,在成謙的愛撫下發出急促的喘息,黝黑的臉泛出微微的紅,緊閉的眉眼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愛。
成謙心中微微一動,俯下身去吻李章的唇,手指不忘繼續擴展他身後的穴口。
身下的李章動了動,成謙忽然覺得頭皮發麻,原來李章的手不知什麼時候也有模有樣的學著成謙,伸進了成謙的後穴。
"喂,你......"抗議的話因為李章的一個翻身,兩人上下位置顛倒而嚥回去。李章微微睜開眼,眼裡還帶著醉意,手指卻一點不含糊的繼續擴展著。
早知道剛剛就應該讓李章趴著的!
成謙鬱悶,心裡也明白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只好放鬆身體,配合李章的攻勢。
手指撤出,李章深深的看了成謙一眼,隨即挺起腰身......
"恩......"成謙咬住下唇,壓抑著發出悶哼。真是栽了!
李章的慾望被緊窒溫暖的東西包圍,醉酒的他根本不顧及成謙還在痛,只是一味遵循著本能快速律動起來。
"痛死了,你是豬啊,給我停下!"成謙一開始還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氣得大罵。
罵聲讓李章停了下來,他困惑的看了成謙一眼,隨即俯下身,吻住成謙的唇,輕輕的吮吸著。
輕淺的吻讓成謙的怒意漸消,不自覺的回吻起李章來。
其實說實話,感覺並不算太壞,成謙模糊的想著,身體在李章的肆意衝撞下漸漸發熱起來。
一時間,室內蕩漾著急促的喘息和呻吟聲。
而門外,朱景御對著臉紅紅的王衍清笑道:"你看,我沒說錯吧?他們兩個也在一起了,所以白天的事不要再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在軍營裡放肆了!"
其實朱景御並沒有全猜對,他難道沒看到床上那兩人一個是酒後亂性一個是半推半就嗎?
不過,離完美的結局也差不遠了。
王衍清猶豫的點點頭,含糊道:"看你表現!"
今天成謙的話也點醒了他,不能再這麼放縱小景,不然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衍清表哥......"朱景御伸手擁住王衍清,"這句話對我有點不太公平哦。我們回頭再商議商議!"
說完,抱起王衍清,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馬上,另一邊也即將展開火熱的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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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鼻血的H+匆忙的結尾=失敗- -|||||
可是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寫了- -|||||原諒我吧~~~~~~~~~55555~~~~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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