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剛滿週歲的小龍敖彥剛被天雷給「洗禮」過,
醒來就發現自己竟又淪落到啥乾坤門。
好在他福大命大運氣更是好到不得了。
除了有貴人相助外,最疼他的哥哥敖玄也找到他了!
不過老天給他的試煉,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呢!?
為了查探玄門道的秘密,
一群不知羞的先天道人居然要派他這小嬰兒去臥底!?
我靠!要不是因為那群在柳州城等他解救的人,
他肯定一狀告到官府,告他們這群人虐待童工啦——
正文——
續之章
仙界,金頂山•梓蕊宮。
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龍王敖君澤將所有隨行人員都留在了花園的大門外,然後在守園侍衛畏敬的目光中,緩緩地踏入這個座落在梓蕊宮中,整個仙界最大、最美、也是最神秘的靈脈花園的大門,雕樑畫棟的花園大門上那威力十足的符咒和籠罩著整個花園的防禦罩,都沒有辦法阻礙龍王的前進腳步。
沿著用碎石鋪就的長長行廊,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林,敖巽寶寶在龍王的懷中睜著好奇的雙眸,四下環視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儘管入目之處儘是翠綠顏色,但是身為龍族中最具有天賦力量的金龍來說,哪怕僅僅只是幼年之身,對於四周無形的力量波動還是比其他人要敏感的多。
敖巽雖然無法用正確的語言向龍王敘說自己的感受,但是出於本能,他還是努力的眨動著雙眼,向力量散發的源頭探望著。
而在石徑的盡頭,花園的最深處,當一道矮矮的青石圍牆在一片翠綠中露出點點蹤影時,敖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驟然劇增的威勢壓力,小傢伙下意識的將身子偎進了龍王的懷抱,小小手則抓緊了龍王胸前的衣襟,本能的開始抗拒這種無形的壓力。
「別怕寶寶,有爸爸在哦。」龍王小心地拍了拍懷中小傢伙的後背,溫言軟語的安撫著有些緊張的敖巽,腳下卻沒有絲毫的變動或遲疑,依舊踩著同樣堅定的步伐走向石牆,龍王的腳步踩踏在飄落的枯葉之上,每一步都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卡啦」聲,在寂靜的林間形成一道緩慢卻持續勻速的節奏。
越過石牆,小小的院落頓時在龍王父子的眼前展開,四面八方依舊是森森的叢林,沒有潺潺的流水也沒有曲折幽靜的亭台樓閣,與牆外唯一的差別,就是在院落中,多了一張天然的青玉石茶桌和四個同樣質地的石凳。
在石桌的不遠處,一棵青翠的參天大樹靜靜的豎立在那裡,繁茂的枝葉在空中向四方衍生,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頂棚,將石桌遮掩著,即便是暴雨也無礙於樹下相聚的人們,那一片片巴掌大的樹葉,在晚霞的餘光下,閃爍著誘人的晶瑩。
而此刻,這蒼翠的大樹下,一道人影靜靜的盤膝打坐著,白晰而優雅的容貌上滿是寂靜的平和。
一襲綠色的絲袍隨風飄逸,乍然間給人一種即將和這滿園的綠色融為一體的錯覺。只是若仔細去看,便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人身上朦朧的綠色光影,正和身後的大樹交融在一起。
龍王敖君澤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小心地將好奇的用大眼睛上下打量那個樹下男子的敖巽寶寶放在石桌上,邁步向前大略的打量了一眼大樹之後,慢慢伸出右手,搭在了打坐男子的肩頭。
雖然只是輕輕的按放,但是打坐的男子卻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從自己左肩的穴位中泉湧而來,堪堪抵擋住了身後那猶如無底洞一般吸附著自己力量的巨大漩渦。
「真是勞煩龍王君了。」緩緩睜開雙眼,男子還沒有讓自己喘上一口氣,便非常有禮的感謝這個幫助自己暫時擺脫了危機的援手。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回應他的不是外交辭令般的回禮,而是三根手指。
「第一,我並不打算幫你的忙,所以你也用不著急著謝我,我的功力只能暫時代替你一會兒罷了,畢竟照顧巨樹英魄是你金頂山繁花仙君自太古時代起就接收的天命,如今巨樹的靈脈面臨崩潰,我無力也不想成為你的替死鬼。」
「第二,我之所以來,是為了向你討個說法,無論怎麼說,由於你的請柬,我現在一個兒子已經確定失蹤了,另一個兒子也處於消息斷絕的狀況,所以你有義務向我解釋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
「至於第三,則是要看你給出的解釋我能否接受才討論的問題。雖然我也知道巨樹英魄的存亡對於各界的影響有多大,但是想必你也很清楚,如果我真的鐵了心撒手不管的話,龍王界也不會因為巨樹英魄的毀滅而傷筋動骨。」蹲在繁花仙君面前的龍王很是直白的細數著自己此行的目的,但是就算再遲鈍的人,都不會忽視龍王那清冷的音調以及未合的雙眸間所傳遞出來的冷意和威脅的味道。
龍王很是不滿。
事實上自從接到繁花仙君送到龍王界的書信之後,龍王就始終深陷在一股濃郁的陰謀氛圍中,這已經讓龍王老大不爽了,如今陰謀還沒有揭開絲毫,自己又賠進兩個親親兒子——其中一個是幫助自己的左右手,另一個則是最可愛的開心果——所以龍王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有資格到繁花仙君面前來發發飆。
面對這龍王的陰鬱怒炎,一直顯得高深莫測的繁花仙君也只能苦笑,不是他不肯解釋,而是連他自己都是一頭霧水。
他是巨樹英魄的守護者,天上地下所有靈脈匯聚之源的看護人,事實上充其量他也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花匠而已,歷代繁花仙君雖然都有著不亞於仙界尊主的儀仗和待遇,但是在接受繁花仙君這個稱號之後,就代表著此生此世永不離開金頂山一步,用某人的話形容,他繁花仙君本身也只是個畫地為牢的可憐人罷了。
「敖彥皇子的事情,我雖然不清楚,但是也多少知道一點內幕。英魄曾對我說過,你家的小殿下,很可能是七界最大的災難源頭,若是一個疏忽,弄不好就是天地俱滅的結局,所以他需要在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之前,給敖彥殿下安排一些小小的磨練,至於具體是什麼磨練,我就不得而知了。」繁花仙君苦笑著把自己知道的內容透露給龍王。
眼下他可沒有心力去思考自己的話會給龍王界和仙界之間帶來怎樣的摩擦和隱憂,要是不說服龍王加入自己的話,用不了多久,失去了靈魂的巨樹,就會讓各界的靈力系統全面崩潰,那比最大災難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那麼我的兒子如今在人界對吧?」龍王不懷疑繁花仙君的回答是否有摻雜水分,這位的信用度可要比自己的輔佐大臣相曦好得多。
「對,英魄這次突然離開,似乎也是為了小龍而去了人界。」繁花仙君點了點頭,做為巨樹的守護人,他和英魄之間的無形感應是守護者的特殊天賦,「只是眼下英魄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手腳無法回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通往人界的通道早就被全部封閉了……」
巨樹執掌著七界的靈脈匯聚點,而英魄又是負責協調調整這些靈力的關鍵,失去了英魄的約束力之後,巨樹完全按照本能,從靈力強盛的仙界、神界、魔界、妖界抽取靈力輸入靈力貧乏的人界,而這則是破壞天地平衡最有效也是最快速的方式。
若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人界中就充滿了高濃度的靈力,促使妖魔和人類異化並由此引發一系列的變故。
所以繁花仙君只能在英魄不辭而別之後,暫時以自己純正的仙力代替英魄,阻止巨樹這種本能的調整,不過繁花仙君自己也很明白,這種阻止只能是暫時的,猶如堤壩堵水一般,若不去疏導,很快堤壩就會被越來越多的水給衝垮。
「當初,我接到你送來龍王界信的時候,曾經感受到巨樹靈力潰散的波動,這也是你製造的?」龍王很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一直老實巴交的仙君居然也會玩「釣魚」陰謀。
「這是凌瀾和英魄的主意,他們並沒有惡意,只是希望您能夠對這次的金龍祭有所顧忌,所以把兩個小龍寶寶都帶出來……」繁花仙君聽龍王這麼問,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的臉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如實坦白,並很努力的為兩個主謀開脫。
畢竟龍王家寶貝小寶寶是天上地下都出了名的,用凌瀾的話來說,不用點特殊手段的話,誰敢保證,龍王會不會把最脆弱的敖彥寶寶留給強悍的龍王妃,而只帶金龍寶寶來仙界呢。
「凌瀾嗎?果然是這個八卦王……」龍王小聲地咕噥了一句,似乎對這個凌瀾頗有瞭解。
「那麼,那個冒充仙界戒禮使的仙魅呢?」龍王沒有繼續追問關於凌瀾這個罪魁禍首的問題,而是話題一轉,轉到了那個膽大妄為三番兩次試圖行刺龍王寶寶的罕見仙魅。
不過這一問,倒是問出點問題出來了。
只見一直侃侃而談的繁花仙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後,白晰的臉上頓時透出可疑的紅潤,在龍王意外的眼光下,越來越紅了起來。
「這個……這個……這個還請龍王見諒,這個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凌瀾給騙了……這個……」繁花仙君結結巴巴的回答著,就是傻瓜也能看出其中大有問題。
「給凌瀾騙還是被凌瀾耍都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仙魅究竟是誰的影子?」其實一提到凌瀾,龍王就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覺得奇怪的了,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這位仙界八卦王的做事風格。
想當年他龍王君還在追求龍王妃的時候,這位凌瀾仙人就沒少過在相曦背後出餿主意折騰他們這對小情人。雖然時過境遷,對於這位很久沒有出來作怪的凌瀾仙人強大的陰暗力量,龍王還是深有體會的。
所以龍王現在只是被繁花仙君那可疑的紅臉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想知道那個彪悍的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龍王之子的仙魅,究竟是何方神聖。
魅,本是屬於冥界的低等生物,和魑魅魍魎同歸一處,它們沒有智慧、沒有能力、它們本是冥界的亡者們的殘存意志所聚合而成的生物,日夜飄浮在冥界的黃泉入口處,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散,最終回歸於無。
其他各界經常用這些低等的冥界生物當作製造法寶的原料,因為魅除了本身在黃泉入口處漂浮而沾染了黃泉地獄的陰冷屬性之外,其本身有著極好的融合性,可以把不同屬性的法寶原料非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算得上是法寶製作工藝流程裡,不可缺少的添加劑之一。
但是仙魅則不同,顧名思義仙魅並不是以實體的方式存在,而是一道徹徹底底的影子,一道有智慧、有思想、甚至有法力的影子、一道融合了仙人的魂魄並保留了魅的特性的影子。
「這個……這個……」繁花仙君被好奇的龍王追問的更加窘色,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對龍王講述這件丟人的事情,這個了好半天,才如同蚊子低語一般,小聲地說:「那道魅影,原是我修煉時分離出來的心魔,只是分離時出了點差錯,意外的將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了心魔之上,所以才會有那道仙魅的出現。」
答案一出,頓時砸得龍王目瞪口呆。
仙人也有三魂七魄,一如人類,失去一魂一魄對於仙人而言也是一種致命的傷害,但是眼下的繁花仙君非但看不出失去一魂一魄後的孱弱和衰敗,反而強悍到能夠暫時接替英魄的力量,控制巨樹,這完完全全超出了一般的常識。
好半天,龍王才勉強找回自己的理智一般,憋出一句話來:「老實說,監守自盜的英魄,是什麼時候把你吃干抹淨的?」
因為要補救繁花仙君這失去的一魂一魄,除了和英魄交媾之後吸取英魄本身的靈脈精魂之外,別無他法。只是這句話一出口,繁花仙君的臉蛋如同著火一般,在夕陽下紅的甚至令晚霞都只能自歎不如……
「老頭子,緣分是什麼意思?」當電視機裡熱播的電視劇正逐漸走入男女主角對彼此告白的高潮劇情的時候,坐在電視機旁的十歲男孩,突然很是困惑的回頭問著看的正如癡如醉的老人。似乎是對影片中那個充當媒人的和尚,滿嘴緣分來緣分去的感到疑惑和不解。
「緣分啊……」要向一個十歲的孩子解釋這個很是飄渺的東西,似乎有點困難。不過這並不會讓老人感到棘手,事實上老人僅僅只是頓了一頓,便迅速的在腦海中組織出比較生動形容方式。
「就是這輩子你把錢借給隔壁花店的老闆,他卻一直都沒有還給你,你每天都去要錢,連續討要了一年多,然後呢你死掉了,到死都沒有要回來,所以下輩子你轉世投胎之後,就會在街上遇到那個老闆,這就是緣分。」
「再遇到他我可以問他要錢嗎?」男孩有些遲疑,「借據都不見了吧……」
「不,他一定會還給你的,那是他欠你的,借債還錢天經地義。」老人隨口糊弄著男孩,心下還悄悄地偷笑著。
「那,老頭子,上輩子你問我借了多少錢?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一定欠了我很多錢,」男孩很是認真的看著老人,伸出了纖細的小手,「所以利息就不算你了,先把借款還給我吧……」
……
「溫彥。」
「嗯?」
「明天不要到我的房間裡來看電視了,去洗尿布吧……」
「柳州城如今已經被英魄用自身的靈力封死了,加上我的原身發動後殘存下來的力量,柳州城半年之內不用擔心,不過你還是要盡早的想辦法去冥界,找到冥界之主,只有冥王出手,柳州城內那些遊魂才不會真的變成孤魂野鬼。」青瞳抓著敖彥的尾巴,在山林中飛馳,速度之快和他那張乾癟的老人臉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當然,這也是因為無論是誰,在遭遇天雷轟頂的危機時,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潛力。
天際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閃爍的星空,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為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追擊著在叢林中飛馳的身影。
青瞳費盡心力的在山林中左躲右閃,一次次驚險至極的避開襲擊的閃電,在飛馳的身後留下一個個冒著青煙的巨型大坑。
即便是一向膽大妄為的敖彥,這時也不由得閉上了嘴巴,乖乖的任由青瞳抓著自己的尾巴,而不提抗議,同時豎起耳朵努力的傾聽、牢記著青瞳的每一句話。
「如今人界通往冥界的通道已經全部封閉,要去冥界只有拜託人界的修道人使用『遙音之術』,不過『遙音之術』本是禁忌之術,在人界失傳已久,我在幽暗之地曾經聽說,百年前玄門道曾經有弟子使用過『遙音之術』,所以等雷劫過去之後,我們就趕去玄門道,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遙音之術』……」
青瞳邊說一邊在空中猛地扭腰轉身,堪堪的躲開了擦身而過的冷芒,只是這一次閃避的動作太大,隨著一聲清脆的骨髂錯位特有的「卡啦」聲,和閃電玩「你追我逃」遊戲的青瞳終於為自己不自量力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來不及慘叫,這位自稱身份尊貴的神秘老者,就以很不雅觀的五體投地的方式直接掉在了地上,敖彥自然是跟著一起倒楣,落地後在地上直直的翻了好幾個跟頭,一路甩出去數步遠。
不過總算幸運的是,天際的閃電並沒有跟著繼續肆虐,而是收斂了一般,僅僅在空中傳遞著一連串的轟鳴聲,看來似乎這天打雷劈的劫難已經過去了。
所以儘管青瞳摔得有些淒慘,但是能夠逃過雷劫加身的災難,這些個困難都只是小意思而已。
「呸呸……」吐掉嗆進嘴裡的泥石,青瞳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小龍,卻看到一雙被摔暈的大大的螺旋狀蚊香眼,頓時很沒有同情心的大笑了起來,當然其中不乏能夠幸運地躲開雷劫的喜悅和得意。
但是俗話說「樂極生悲」,就在青瞳大笑的時候,一聲轟然的巨響在他身旁的附近的大樹頂上炸開。
原以為已經躲過了的雷劫彷彿是在短暫的休憩之後獲得了更加強悍的後勁,猛然間從天而降,宛如次聲波攻擊一般,大樹的枝葉在雷鳴產生的氣浪中紛紛斷裂墜落,被雷電貫穿的大樹也散發出濃濃的焦臭味道。
儘管這威力十足的閃電沒有直接劈在青瞳的腦袋上,但是在大樹附近的青瞳也沒有倖免,閃電的電流通過樹幹和濕潤的土地直接把電弧送到了青瞳的腳下。
於是乎毫無準備的青瞳就成了第一個被降伏者,甚至連不甘心的慘叫聲都來不及出口,青瞳那玄乎的身子便化為一道灰煙,在黑漆漆的山林叢中失去了行蹤。
目睹了青瞳的遭遇後,還處於半暈眩狀態的敖彥很不厚道的在心中無限感歎這個世界還沒有發現自然科學知識的重要性,打雷閃電時不能站在有潮濕泥土的樹下,因為作為導電體的樹木,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鐘成為一根引雷針,讓你體驗一下高壓電弧的味道。
只是可憐了青瞳這個萬年老鬼,因為「無知」而慘遭閃電蹂躪,令人不得不為之掬上一把同情之淚。當然同情歸同情,若是一切重演的話,敖彥自然不會提前把這個常識去向青瞳解釋——誰讓這個老混蛋居然敢嘲笑自己。
不過敖彥的感慨並沒有持續很久,在失去了青瞳的保護後,那滿天的雷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真正的目標,夾著天地之威,奔騰著的閃電前仆後繼的撲向那小小而稚嫩的身體,在耀目的光芒中,將其全然的吞噬……
與此同時,山林邊緣有一行人正一邊咋舌的看著滿天飛舞的金蛇,一邊等待著穿越山林的最佳時機。
「頭兒,只要越過這座山林,就是幾家灣,那裡我們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船隻,只是眼下這天上電閃雷鳴的,是不是等這雷雨過去後再動身?」冬夜寂冷的山腳下,一群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物聚集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裡,為首的幾人則在一旁小聲地討論著行進的路線。
此刻原本群星閃爍的星空,已被突如其來的烏雲所遮蔽,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為一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指向不遠處的山林之中,彷彿那鬱鬱蔥蔥的綠色山林之中有著刻骨仇敵一般。
偶爾一道閃芒在眾人藏身地的不遠處閃過,耀目的光芒和頭頂深沉的轟鳴過後,所有人望著落雷之地上那冒著青煙的巨坑,一個個情不自禁的不寒而慄。
「好吧,我總覺得這場雷雨有古怪,說不定也是那些玄門道的道士擺弄出來的陷阱,我們暫時按兵不動,等雷電過去之後,全速翻越山嶺,趕回去。」為首者就算在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的話,看到眼前這天雷的恐怖力量之後,也很自覺地選擇了退避政策。
儘管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武林高手,刺探情報、暗殺敵人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是畢竟他們還屬於人類範疇,比不上那些整天神神叨叨的,把空氣當飯吃,把妖怪當玩具的修道人。
「只是,不知道其他兄弟部隊怎麼樣了。化妝潛入柳州城的兄弟都斷了音訊,去軍營探尋的兄弟也是沒有後話,這次我鄭國出兵,本來是算好了能夠打晏國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一個黑衣人憤憤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石頭上,無聲無息的就將那塊足有三個足球大的堅硬白石給砸得裂成數百個小石塊,「玄門道居然敢違背東大陸的慣例,公然插手兩國戰爭,實在是太可惡了,難道他們就不怕天下人的指責而自食惡果嗎?」
雖然沒有星光和月色的寂夜遮蔽了所有人的表情,但是從那一雙雙閃爍著憤怒的目光裡,為首者不難感受到自己下屬們強行壓抑著的情緒。
的確,這次玄門道的做法,完全突破修道人自己訂下的極限標準——不干涉世事變遷,不將道術用於眾目睽睽之下。
雖然他們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但是鄭國所屬的修道門派已經派人去查實了,畢竟數萬大軍在短短幾日內就因突如其來的瘟疫而全部命喪黃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何況在大軍失去聯繫之前,領軍的元帥和長史聯署的急奏也送到國度,這兩位高級將領從不同的角度向國君敘述了戰場上突發瘟疫的詭異情況。
也正是因為如此,原本沉浸在戰事節節勝利的喜悅中的鄭國上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都察院、御史台、錦衣衛這三處原本為了各自的權位而勾心鬥角的部門,這一次卻不約而同派遣出各自的精英部隊,深入戰場,想獲得最真切和最新的消息。
只是如今看來,情勢要比預科中的嚴重的多。
為首者在心中暗歎,那些至今沒有聯絡消息的袍澤們,怕是也難逃魔爪了,這一次若非自己在臨出門前被吩咐一定要帶著軀邪避惡的靈符和丹藥的話,恐怕自己也難倖免,僅僅只是靠近柳州城不過三里,暗藏在懷中的靈符就驟然自焚預警,也不知道玄門道在柳州城內又有怎樣的變故。
「轟隆隆……」天際一道驚雷轟鳴著,彷彿是向天地昭告著某種危機的終結一般,豆大的雨點終於窸窸窣窣的從厚厚的烏雲中灑落大地,很快便化為朦朧的雨幕籠罩起天地萬物,那刺目的閃電和震耳的雷鳴也漸漸消失在雲層裡。
「出發吧,看來是結束了。」首領從石塊上站直了身體,指揮著部下,迅速而無聲的遁入那茂密的樹林裡。
夜幕中倍感陰森的樹林裡,此刻瀰漫著一種焦臭的味道,看來是剛才的閃電擊中了蒼樹,才會有這種氣味。一行人一邊小心的勘查著附近,一邊腳下加速,希望能夠快一點趕回接應點,把中藥的消息傳回國內。
「頭兒,你快看……」突然走在最後的一個探子無意間瞟見山林雨幕之中隱約顯出一個模糊的光點。
彷彿有一盞燈被粗心的旅人遺留在了野外,只是詭異的傾盆大雨卻始終無法靠近那白色光點一尺的範圍之內。
這奇異的一幕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剛才那漫天的雷電,難道是因為有異寶出世,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出於好奇以及職業的本能,一行人小心謹慎的向那光影靠近著。不過有點出乎意料,那光點的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也沒有防備中的怪獸、毒草之類的東西,等靠近了之後才能看清。
在雨幕中,那閃爍著點點白蒙的光點,是一顆圓形的透明珠子,珠子內,一道青色的細紋橫貫過整個球體,突兀卻讓人有一種妖異的感覺。
若不是這場大雨,恐怕誰都只會認為這是一顆價值不菲的琉璃珠而已,但是現在絕對不會有人這麼想。
這顆珠子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透露著詭異的現象。所以沒有太多的思索,首領在確認這個珠子似乎並不存在危險度之後,果斷地用一塊黑布將珠子包裹了起來,塞進懷中,然後繼續指揮著屬下匆匆趕路,有再多的疑惑,還是先離開為妙,反正東西在自己的手裡,不怕會給飛走了。
稀里嘩啦的雨幕遮蔽了一行人的蹤跡,也自然而然的抹去了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濃密的山林中,只留下數十個深深的大坑,靜靜在那裡,匯聚著天際的雨水。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在距離琉璃珠一丈遠的矮叢林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靜靜躺在荊棘之下,枯萎的雜草叢在雨水中沾連在了一起,堪堪遮住了那小小的身影,也遮住了那身影旁正詭異的由枯萎漸漸轉逆為綠色的野草。
這場反常的寒冬暴雨持續了整整兩個多時辰,直到天際漾出一抹桔紅色的霞光,才淅淅瀝瀝的漸漸止住,彷彿是被昨夜那九天雷霆的天威所震懾,沐浴在晨光下的山林裡死寂一般的悄然無聲,只有樹葉上的雨珠滴滴答答落在石頭上那細微的粉碎聲。
十一月三十日,東大陸上的冬至鬼節。
傳說每年的這一天,幽冥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讓那些對人界有無數依戀的亡靈們得以來到人間探訪親朋故友,所以每到這一天,幾乎家家都會燒上幾個用錫箔紙折疊而成的元寶,憑弔回憶一下已經不在人世的親人們。
但是今年,在這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令天下震動的大事。
鄭國數十萬大軍突襲晏國,卻在柳州城下因為一場瘟疫,盡沒於怒江河畔。
滿營的屍骸在嚴冬的寒風中一具具四散羅列著,那一雙雙臨死都不曾合攏的雙眼,空洞而執著的睜著,沒有了生氣的雙眼,卻傳遞出令人心寒的憤怒與不甘,觸目驚心的模樣令那些一向膽大的收屍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受到莫名的恐懼。
而大獲全勝的柳州城,卻也未曾佔得絲毫便宜,一夜之間這座晏國西部的重鎮,化為了一座被濛濛的煙塵所籠罩著,毫無聲息的死城,沒有人能夠靠近那裡,更確切地說是沒有任何生命可以靠近。
方圓百里之內萬物寂然,叢林枯敗,彷彿有一個惡魔佔據了那座城池,吞噬著一切生命。
原本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的怒江之畔,一夜間卻成為了無數孤魂野鬼們哭嚎怒吼的禁忌之地。
無論是鄭國也好、晏國也罷,兩個國家似乎都為了這場戰爭付出了最為慘重的代價,僅是事後為了對這場戰爭的失敗負責,而被鄭、晏兩國的君主免職、下獄的官員就有數十人,其後牽扯連帶更是讓這兩個國家的朝堂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洗牌。
但是事情卻沒有就此完結,事實上一波波暗潮隨著時間的推移,正如同水滴入池般向四方漾起陣陣微瀾……
第一章 傳訊
劣徒衛丹,為世俗權力所惑,勾結魔物,欺師滅祖、陰謀暗害同門,於掌門閉關之時挾持長老,矯詔令御,插乎凡人之國戰,破壞修道天律,萬劫而不可恕,如今自食其果而身死,為本門清譽,特昭告各門各派,玄門道將衛丹逐出山門,並追魂鎖魄將其打入地獄,不得超生。
一張張白色的書簡,沒有如往常般用法術傳遞,而是被玄門道的弟子,異常慎重的送到了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手中。
玄門道在這次鄭晏之戰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無論怎麼說,玄門道都必須給同道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除非玄門道打算和全東大陸的修道士們為敵。但是玄門道的這個理由,卻讓有些人難以接受。
「真是欺人太甚!他玄門道非但破壞修道人不介入凡人之戰的鐵律,而且還肆無忌憚的圍捕、迫害同道,到如今居然想靠這麼一張輕飄飄的書簡,就想把所有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蓋過,難道石寂真的認為修道界都是他的門下清客,可以隨意糊弄的嗎……」
在乾坤門山門的大殿裡,隨著「啪」的一聲響,玄門道掌門人的書簡,被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堅固無比的楠木桌在這一含怒的巴掌下,頓時化為一地的粉塵,而那張薄薄的書簡卻絲毫無損的在半空中慢慢晃悠著飄落在木屑上,大殿裡陪坐的眾人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生怕掃到颱風尾。
要知道天煞子本就是個火爆的性子,再加上修煉的又是以南明離火為本源的道術,所以不光在乾坤門裡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甚至在所有修道人之中也算是翹楚。本來玄門道插手凡人國家的戰爭,雖然是破壞了規矩,但怎麼也輪不到天煞子出面譴責。
但是很不幸,這次乾坤門的門徒白秋蘊正好途徑柳州城,非但莫名其妙的被玄門道的弟子給暗算,禁制了道術吃了個悶虧,最重要的是,玄門道的弟子為了控制白秋蘊,將白秋蘊身上攜帶的法寶盡數封禁。
雖然事後白秋蘊安然返回乾坤門,但是那些法寶上的封禁卻讓乾坤門的眾人束手無策,那是用魔界之力所封印的法寶,除非封禁者主動解封,不然就只有用仙界的金露來清洗封禁之咒,這無疑是向乾坤門宣佈,白秋蘊隨身攜帶的兩把飛劍、六件力量大小不一的法寶盡數成了廢物。
很不巧,這些被封禁的法寶中,就有天煞子用了三百年時間才修煉而成的一對量天尺,本來這對量天尺是交託給白秋蘊當作信物去拜訪老友的,沒想到轉眼間便成了眼下這副模樣。
握著萬年白玉雕琢而成的量天尺,再也感受不到量天尺那特有的靈力波動,天煞子宛如喪偶一般無比心痛,這對法寶可是陪伴天煞子大半輩子了,如今潔白的尺身上,一道道詭異的紅痕構成一連串的封咒,更是讓天煞子覺得刺眼無比。
於是拿到玄門道的書簡,乾坤門的掌門人天機子還沒有開口,天煞子卻已經蹦得半天高了。
「師弟,且息怒。這件事絕不簡單,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天機子望著暴跳如雷的天煞子,不禁覺得開始頭痛起來。
平日裡天煞子就是乾坤門最大惹禍根苗,沒事他都能折騰點事情出來,如今玄門道誰的法寶不好封,偏偏封了天煞子的量天尺,只怕回頭天煞子就能找上門去,找玄門道掌門人石寂真人討個公道。
「從長計議?」天煞子用很鄙視的目光瞅著坐在上位的師兄,「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師兄你居然還能這麼悠閒地說從長計議,難道非要玄門道打上門來,才算是我乾坤門的敵人嗎?」
「說得好!」天機子還沒有說話,卻在大廳外響起一聲喝彩,隨即只見無數的光芒在大廳門前閃爍,光芒散盡之後,只見佈置在大廳前的傳送陣上站了數十位男女修道士。
為首的一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拿著一把金描玉骨扇,瀟灑不群的氣質襯著本就英俊的容貌,更是顯出幾分不容小覷的睿智,剛才發聲叫好的便是此人。
「神機門凌宇真見過各位乾坤門的道兄了。」凌宇真雙手在胸前抱拳向天機子等人見禮,身後的諸人也紛紛拱手致意,雖然還在疑惑這群客人到來的意圖,天機子也絲毫不缺禮數的帶領在大廳中的門人弟子將門外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們迎進了大廳。
等分賓主落座,弟子們端上香氣撲鼻的茶水,天機子已經心中有了些瞭然,儘管這些來客多數還是首次相見,但是人群中天機子認得出的人物,卻多是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或門內長老。
自一千五百年前修道界為了圍剿魔頭而曾經相約會盟後,天機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多門派的掌權人同時出現在一起,而且還親自跑到自己這小小的乾坤門來,只怕是有所為而來。
彷彿是猜到了天機子所想,又彷彿是打算給天機子一個好印象,凌宇真一反往日在修道界裡出名的「繞圈子」的說話方式,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原來這些到來乾坤門的修道門派中都有和天煞子相似的遭遇,或是法寶被封禁、或是門人弟子被下了難以解開的咒術一身道力如同盡廢、或是門人弟子乾脆如黃雀入青冥,一去不回頭。
「天機道兄,您可認得天煞道兄這量天尺上的咒紋是何物嗎?」凌宇真輕輕搖著金描玉骨扇,但是一雙銳利的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天機子臉龐。
凌宇真所屬的神算門雖然在林立的修道門派之中並非強者,但是神算門的天算之術卻是最能準確預測未來的,這一次凌宇真會冷不防的跑到乾坤門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由於不久前神算門的長老們推算出這次玄門道的變故將是一場人間浩劫的起點,而這場浩劫的應劫關鍵人物,正應在乾坤門內。
「若是老道沒有看錯的話,這是魔影之咒。看魔紋所散發出來的力量,應該出自魔界魔將軍之手,只是到底是『屠夫』還是『血手』就不得而知了。」天機子思忖了一下後,便如實的說出了這咒紋的來源。
乾坤門曾經出過一個墮落的修魔的修道士,所以在乾坤門的密藏中,收藏著許多關於魔界的資料,這一點在修道界也不算什麼秘密。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判斷,不管是『屠夫』還是『血手』,魔界將軍必然有一位出現在人界。」凌宇真追問著。
這個問題可是事關重大,因為若是僅僅借用魔界將軍的力量佈置這封印魔咒,那也就罷了,最多向玄門道追索法寶,但是若魔界將軍真的出現在人界,那就是一場空前的災難了,要知道相比起詭計多端的妖界,魔界更喜歡殺戮和血腥,脆弱的人界根本擋不住那些嗜血的怪物,哪怕只是魔界的一個低等的魔怪侵人人界都能夠掀起漫天腥風血雨,何況是高高在上,力量蠻橫到不可思議的魔界將軍。
「這……」天機子下意識的一皺眉,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回答的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只是量天尺上的魔紋卻讓他無法迴避或者推脫,那的的確確是只有魔界將軍才會施用的封咒,不然的話以師弟天煞子的力量,怎麼會對這封咒也束手無策呢。
「天機掌門,此事關係重大,還請掌門為我等一解困惑。」凌宇真只看天機子如今遲疑的模樣,就對答案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但是他還是需要天機子親口來證實,畢竟從這位對魔界事務頗有瞭解的乾坤門掌門人口中說出的答案,絕對算得上是鐵證如山。
「貧道並未見過魔界將軍的魔紋,但是根據本門所知,能夠施展這麼強的魔紋咒符,應該是出自魔界將軍之手,只是不知道魔界將軍如何會在人界施展這樣的封咒,卻沒有製造任何的殺戮,而且魔界已經沒有通往人界的通道,這魔界將軍又是如何到人界來的呢?」天機子不愧是一門的掌門,說話間可謂滴水不漏,即不草率的承認;也不乾脆的否認,反而在模糊的提點之後,把這個皮球踢給了凌宇真這個提問的人。
「這也正是我等前來拜訪掌門道兄的原因所在。」凌宇真微微笑了笑,隨即正色道:「數日前,神算門門內的天兆之泉在一夜之間乾涸,此乃大凶之兆,一千五百年前魔現世之時,天兆之泉不過是泉水減半而已,所以本門諸位長老閉關三日,動用逆天之術推算,神州大地將有大劫降臨,此劫之厄,將遠超想像之外,若是不能及時應對,極有可能變得毀天滅地無可挽回……如今看來這劫應該。」
天機子聽聞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要知道神算門向來有「烏鴉門」的不雅外號,原因就在於神算門出口的預卜,十有八九都是災劫,而且災劫的嚴重程度比起神算門的烏鴉弟子們的描述只大不小。
如今神算門的烏鴉把「毀天滅地」都搬了出來,那日後的災劫會有多可怕,光是想像就足以令所有人頭皮發麻。
「那,貴門可曾算出應劫的方法?」天機子皺起雙眉,很是不安的追問道。
凌宇真搖了搖頭,「本門六大長老,耗費盡百年修為,也無法推算出應劫之法,僅僅得到一句:『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千回百轉,各安天命』的偈語。」
天機子一聽心下不禁一沉,所謂「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分明是指乾坤門的秘術「靈犀千里」。
果然凌宇真接下去的話,正是扣住了這八個字:「雖然不知道這偈語的真意,但是在下和各位道友商議之後,決定還是叨擾貴門,看看能不能把這八個字解出來。」
「唰唰唰……」凌宇真這隻大烏鴉話才出口,天機子就能感受到屋子裡坐滿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把目光都投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一雙雙灼熱的眼神彷彿是要把自己給點燃了似的。
天機子暗自苦笑,這些個參悟天道的同道們平日裡除了最關心自身的修為之外,對於這種大規模的劫難最是起勁。
因為自身的修為可以依靠日積月累,但是參悟天道的機緣卻飄渺無蹤,往往只有遇上艱難困苦才會有所突破,而大規模的劫難卻是參悟天道的好機緣,再不濟事,插手劫難也算是為天下的凡人百姓出力,能積存自身的私德修為。
所以發現劫難、蜂擁而上自古便是修道界一大陋習,哪怕劫難再危險,也阻止不了多少人的腳步。
看看自己身邊剛才還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徒兒們,如今也是個個精神奕奕,摩拳擦掌,只怕是自己一聲招呼,這些個毛頭小子就會衝出門去。更別提站在身後的自家師弟天煞子了。
從剛才起他就悄俏地在天機子後背擰著,那力氣是一把比一把痛,天機子不懷疑,若是自己說個不字,不用凌宇真等人來聲討自己,便是天煞子就能從自己的後背生生擰下一層皮來。
「本門……是有靈犀千里之術,能於千里之外,傾聽萬物而不被同道察覺,只是這靈犀千里施展時,需依附在幼兒純淨之身上,以幼兒為媒介方能施展,不知和這劫難又有何關係。」天機子暗暗咬了咬牙,實在是被身後的天煞子掐狠了,只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好發作。
「著啊,原來如此。」凌宇真的雙眼一亮,金描玉骨扇猛地敲擊在掌心之中,彷彿是解開了心中一大謎團般欣然的笑了起來,而不少在座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讓天機子很是好奇,連聲詢問根由。
「根據部分在柳州城附近遭受玄門道伏擊的道友們說,玄門道的門下弟子有收斂孕婦和稚子佈置險陣的動作,後來這些孕婦和稚子都為人所救,玄門道為了安撫這些凡夫俗子,在人界公示,說要招募週歲稚子,挑選資質優秀者,傳為入室弟子,如今我等對玄門道近日的作為多有疑惑,正好藉此機會挑選幾個資質不多的孩子送去玄門道,加上天機道兄的靈犀之術,可以探得玄門道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也好早做準備。」
居然有這種事情?
天機子聽聞後也不禁連連點頭,他最是擔心大家會腦袋發熱的衝去玄門道山門,和石寂真人論個真假是非,如今這一來,無疑是個最好的安排,先收集證據,等鐵證如山了,哪怕玄門道是東大陸第一大修道門派,也沒有辦法抵賴些什麼。
「若是如此,乾坤門自當為修道界的公正,盡心盡責。」沒有等凌宇真開口邀請乾坤門加入這次計劃,天機子就很是乾脆的主動提了出來。
這既是為了乾坤門日後在修道界有個急公好義的好名聲,也是為了能夠盡早擺脫在自己後背隨時等著「暗算」自己皮肉的那只「黑手」。
「在下代表各大門派,先謝過掌門人的鼎力相助了。」凌宇真坐在一旁向天機子拱手示意的時候,大廳的邊門裡走出一個少年,卻是不久前返回山門的白秋蘊。
這陣子因為屬於自己的飛劍和法寶都被封印了,所以白秋蘊在天機子的示意下,就暫時閉關重新修煉一把訪深的新飛劍,今天經過初步自身法術鍛造的飛劍總算是出爐,白秋蘊才想起自己匆忙回山時,在山腳下臨時寄養的那個小寶寶。
那本是白秋蘊在返回山門的途中,從天姥山附近的山林中撿到的小寶寶,也不知是誰人如此的狠心,將這個寶寶赤裸裸的丟在泥濘的山林之中,若非白秋蘊正好路過,這小寶寶怕是要成為山林野獸們的果腹佳餚了。
由於在沒有得到掌門人允許之前,是不能帶陌生凡人進入乾坤門山門所在地雲彌山插天峰的,所以在歸來的途中,白秋蘊將還在昏睡中的小寶寶安置在了山下的一處農莊上。
在稟報過天機子之後,白秋蘊一早便下山去接那個小寶寶,原本按照天機子的意思,若是能夠在山下給這個被人狠心遺棄的小寶寶找個好人家安頓下來是最好了,若是不行,就帶回山上再想辦法。
白秋蘊在下山的路上,已經在腦海中羅列出雲彌山附近山鎮上可以收容小寶寶的人選,只是沒有想到,等他找到那個農家,卻得知數日來,這個小寶寶居然滴水未進,始終都是一副沉睡不醒的模樣,這可把白秋蘊嚇了一跳。
又不是修道者能夠不吃不喝的辟榖,一個小寶寶一日不吃就已經是天大的糟糕事,何況是連續幾日,被拜託的農家,早就急得團團轉了,鎮上幾位名醫也曾會診,只是從頭到腳這小寶寶怎麼看都是在睡覺,而不像是虛弱到無力睜眼。
白秋蘊這下自然是不能把小寶寶留給農家撫養了,至少也要先解決寶寶昏睡的問題,所以白秋蘊把小傢伙抱著上了插天峰向掌門求救。卻正好撞見大廳正在討論天下大事。
「居然有這等事?」天機子聽聞白秋蘊的訴說後,頓時對這個小寶寶有了興趣。
非但天機子,在座的各位修道士們,對於這麼個「神奇」的小傢伙也是興趣非常,有些個女性修道士才聽完,就已經開始在自己的隨身物品中翻找靈丹妙藥來給小傢伙治療了。
當然大家的速度都比不上站在天機子身後的天煞子,這位火爆道士,為了保持自己師兄的掌門尊嚴,憋著不說話已經很久了,在聽完白秋蘊的報告之後,天煞子動作比說話快,雙手一捲便把白秋蘊懷中抱著的小寶寶給穩穩的捲到了自己的懷中。
解開遮在小寶寶身上的麻布,展露出來的是一張有些瘦弱但粉嫩嫩的小臉,長長的睫舒展著,靜靜閉合的雙眸,小巧的鼻子一扇一扇的有規則的微微顫動著,小小的嘴巴裂開了一個可愛的弧角,殷紅的唇襯得可愛的小臉愈見白皙。
特別是額心一個淺淺的淡藍色水滴狀的胎記,更讓小寶寶顯得令人憐愛,只是……看著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天煞子怎麼都不覺得這個小傢伙是需要急救的對象。
「秋蘊,你確定這個小鬼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天煞子很是困惑的瞟了眼白秋蘊,心說:該不是白小子打算把這個小傢伙留在山上而撒謊吧。
「師叔,弟子沒有必要在這事上胡說八道吧。」接收到天煞子懷疑的眼神,白秋蘊覺得自己比六月飛雪的竇蛾還要冤枉。
「可是,這小東西哪一點像是沒吃東西的樣子啊?」天煞子很是不滿,不管是從外觀,還是自己觀察這個寶寶身上的氣機,似乎都沒有混亂或者衰弱的跡象,這個小傢伙分明睡的正熟。
邊說天煞子忍不住伸手用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小傢伙嫩嫩的臉蛋,那柔軟的觸覺是天煞子百多年都沒有感受過的新奇感受,下意識的,天煞子戳的更加起勁,卻不知自己的動作,讓白秋蘊嚇了一大跳。
「不要啊……」
「快住手……」
幾乎是同時的,白秋蘊的阻止聲和周圍源自不同人的呼喊聲,在大廳裡響起。
滿大廳的修道士們自然是看不得天煞子粗手笨腳的去戳痛了小寶寶,所以出聲阻止這個毛躁的傢伙,但是白秋蘊卻是為了「挽救」天煞子。
果然,下一秒鐘,就聽見天煞子一聲驚叫,如同甩包袱一般,把懷裡的小寶貝甩給了一旁的天機子,獨自一個人跺著腳,死命的甩著右手的食指,把大廳裡的眾人給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居然讓天煞子這種修為的人物當眾失態,倒是白秋蘊露出了一臉的了然以及「同情」。
「師叔,這個……只要去打擾這個寶寶睡覺,他……他就會咬人。」白秋蘊小心的把笑意憋在心底,不敢在臉上露出分毫,以免遭遇不幸的天煞子遷怒。
在山下他可是領教了這個小寶寶咬人的功夫,給寶寶看病的大夫幾乎無人倖免,凡是有意要把小寶寶弄醒的人,都遭受了這種「無意識撕咬性攻擊」。這小傢伙雖然年幼,但是那口小牙倒是銳利無比,特別是上顎的犬齒,更是尖銳到一咬就是一個小洞洞的地步。
果然,連修為深厚的天煞子也沒能倖免,一滴紅色的血珠隨著天煞子甩手的動作,滴落在地上。
難怪天煞子會失態,任誰被這麼突然惡狠狠的咬一口,都會受驚,何況天煞子修煉了好幾百年,連蹭破皮的機會都屈指可數,這被咬破手指的經驗,也算是生平首次體嘗。
頓時大廳裡傳來諸人的嗤笑聲,剛才還在出聲阻止天煞子欺負小寶寶的修道士們,紛紛笑了起來,彷彿是在嘲笑天煞子自作自受;天煞子一張老臉也下意識的紅了起來,倒是凌宇真在笑過之後,突然間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一雙深邃的眸子落在了天機子懷中的小寶寶身上。
天機子好笑的看著懷中的小寶寶,只見小傢伙沒有睜開雙眼,卻露出一副「很爽」的笑容。
柔軟的小舌伸出口腔,靈巧的舔了舔紅潤的唇以及那只看似小小的,實際上卻尖銳無比的「懲罰侵犯者的可愛小犬牙」,然後滿足的皺了皺鼻樑,又一次陷入周公的約會之中去了。
僅僅只是這一幕,天機子就決定把這個小傢伙收到自己門下,看在小傢伙無意間為自己報了「被天煞子擰青了後背皮肉之仇」的份上,自己都有「義務」把小傢伙教育成人。
「這個孩子怕是來歷不小啊……」凌宇真突然猛一擊掌,彷彿是想通了某個環節一般,「他居然能夠把天煞道兄咬傷,這是天生的修煉領域系道術的資質——『無視防禦』啊……」
凌宇真剛才就覺得寶寶咬人那一幕雖然好笑,但其中似乎隱藏著什麼沒有被察覺的秘密,如今卻恍然,僅這一句話,讓本來還在嘲笑天煞子的修道士們紛紛反應過來,一雙雙銳利的眸子裡,頓時又一次閃爍起狼一樣貪婪的目光。
領域系道術在修道者們修煉法術中,無疑是最困難、最深奧的,據說領域系道術是太古時代源自龍王界的傳承,若是能夠修煉到透徹,就能隨時悠遊於各界,不受時空屏障的干擾,並且能夠上窺天地成型的天道至高的秘密。
只是領域系道術本身深奧無比,且只有天生擁有「無視防禦」的人,才能夠修習。
天煞子雖然在逗弄小寶寶的時候沒有刻意展開自己的防禦力量,但是像天煞子這種修行數百年的修道者,他們的道力會很自然地在週身布下一層無人可識的防禦力量,這力量雖然薄弱,但是上百斤的石頭突然從天而降也不會傷到天煞子分毫。
而現在這個弱弱的小寶寶一口就能夠咬傷天煞子,這只能說明這個寶寶的資質恐怕就是傳說中的「無視防禦」了。
擁有「無視防禦」這種資質的孩子,在修道界一點都不亞於炙手可熱的法寶仙器,也難怪凌宇真才出口,大伙的目光立刻都變成了綠色。
天機子暗中跺腳,無比鬱悶的悄悄瞪了凌宇真這隻大烏鴉。
本來這小寶寶是自己的弟子白秋蘊撿回來的,理所當然應該拜入乾坤門下,如今凌宇真這隻大烏鴉一開口,怕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打起這個小寶寶的主意,再加上修道界在收徒的時候,往往都會在弟子們年滿十歲後,才正式行入門大禮,這就意味著未來至少九年內,懷裡這個小寶貝都會成為別人窺視的對象。
雖然這種把別人的弟子招入自家門楣的挖牆角行為令人不快,但是對於修道界來說,卻也不是什麼禁忌,畢竟這好資質的徒弟,人人都有份,更何況是這種好到讓人眼紅的資質。
天機子不由得心下思索,是不是找個地方,把懷裡這個小寶貝藏起來再說。
不過天機子這次倒是錯怪了凌宇真,在凌宇真的預計中,乾坤門可是本次劫難中的重要人物,他可不想得罪天機子,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剛才之所以脫口而出,卻是凌宇真隱約中摸索到了那句偈語的暗喻,既然使用了乾坤門的「靈犀千里」,那麼眼前這個小寶寶若是送到玄門道去,難道還擔心玄門道會把這個寶貝推出門嗎?
「要把這個小傢伙送去我不反對,但是唯一的前提是,至少要讓小傢伙醒過來,否則總不能把人送到玄門道去,然後讓小傢伙去咬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吧。」
凌宇真把自己所想的和在座的各位門派代表們商議,天機子是第一個表示同意的人。
在天機子看來,小傢伙去玄門道,完全可以被視為乾坤門為了這次修道界的劫難出人出力,日後在座的門派要和自己搶徒弟,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這孩子身上的氣機平穩,也不見絲毫衰弱跡象,卻不知為什麼會沉睡……」對於天機子的問題,凌宇真也有些為難,顯然現在先要把小寶寶弄醒,不然之後的事情也不好辦。
只是從剛才開始,那些拿著丹藥、法寶的各路修道士們都幾乎完敗在了小寶寶不屈不撓的沉睡意志之中,動用那麼多的力量,卻無法將一個孩子從睡夢中喚醒,偏偏又找不到因由,也難怪一向自詡算無遺策的凌宇真也深感挫敗,更別提那些原本對自己家的丹藥、法寶充滿信心的修道士了。
「也真是奇怪了,這小傢伙怎麼能夠睡得這麼沉、這麼對外界無動於衷……」天機子看著身旁依舊睡得香甜無比的小寶貝,鬱悶無比……
卻不知,別說是修道界的丹藥和法寶,哪怕是仙界的靈丹妙藥,眼下對於這個小傢伙來說,也沒有絲毫的作用,因為這個小寶寶正是被天雷給轟到的小龍敖彥。
對於龍族來說,接受了天雷噬體的磨礪之後,需要至少百日的時間,在成年龍族的指引下,來讓接受雷劫後的身體慢慢吸收雷劫殘留在身體的力量,這還僅僅只是對普通龍族而言。身為龍王家的小龍敖彥來說,他甚至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慢慢體會,因為雷劫強大的力量衝擊後最大問題不僅僅是在身體上,而是在精神之上。
如同青瞳曾經說的那樣,敖彥的力量不同於其他的龍族,他是夢源世界的唯一主人,掌控著萬物的夢境世界,他的力量源自於夢境、作用於夢境,雷劫降臨在敖彥的身上,卻作用在敖彥的夢境世界裡。
本來敖彥對於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全然陌生,他只會本能的在吸收了雷劫的力量後,繼續維持著那原本一片白濛濛的夢境世界,但是青瞳的出現,卻讓敖彥遭遇到降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危險事件。
由於對夢源世界的無知,敖彥在接受雷劫的時候本能的希望逃避這驚天動地的災難,於是夢源世界如實地反映了敖彥的希望,那原本白茫茫的世界慢慢形成了一個虛幻世界。
護短卻在兒子面前有些蠢蠢的龍王、喜歡跟著龍王一起折騰兒子卻總是會在半夜裡溜到兒子床邊給寶貝們掖被子的龍後、英俊有原則卻會為了弟弟破壞全部的溫柔的敖玄哥哥、那個看上去很好欺負但實際上很是心軟的敖巽寶寶……在敖彥的思念中,夢源世界按照敖彥的希望展開一個完美而充滿了親情的世界,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敖彥能夠盡情的享受父母的疼愛,能夠隨心所欲的揮灑人生,甚至為所欲為也無所顧忌。
也許敖彥擁有不同於外表的年齡和理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智強大到克服這些深埋在心底的渴望,畢竟就算加上敖彥成為小龍的這一年的時間,他也不過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
在那個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世界裡,敖彥在那虛幻構築的親情漩渦中,漸漸的迷失了方向,將身心慢慢的全然沉入那個虛幻的世界裡,忘了身外那個真實的世界,忘記那些寄托在身上的責任,彷彿是想將前生不曾獲得的幸福逐一獲得最完美的補償。
絲毫不曾察覺,這種沉迷是何等的危險。
這是一個仿若吸毒一般會讓人上癮而不自知的危險陷阱,陷的越深就越難自拔,若是完全陷入,那麼即便是龍王親自到來,也無法從夢境裡喚醒敖彥,敖彥會永遠地在夢境裡沉睡,直到生命的終止時刻。
第二章 冥寶
就在乾坤門內,各修道界的高人被小寶寶的酣睡狀態給難倒的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凡俗世界裡,「修道門事件」也正在無聲中發酵著。
如果說鄭國鐵騎驟襲晏國,卻遭遇莫名瘟疫進而十萬鐵騎盡沒的消息如同狂風一般在整個東大陸轟傳的話,那麼玄門道不顧修道人的律條,公然插手凡人間的國戰則是有如驚雷閃電震驚了全天下的權位者們。
正如後世著名的史學家,在東大陸史記上所評述的那樣——
正是因為這場戰爭,引燃了一直隱匿在黑暗中的皇權與宗教之間的戰火,權位與信仰的戰爭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對最無情也是最殘酷的敵人,它們之間的惡戰猶如脫枷了的萬古魔獸一般,狂妄的咆哮著,睜開它被封禁了無數歲月後殘酷、血腥、陰冷而詭異的雙眼,獰笑著露出最銳利的牙齒,啃咬著人世間那些最無辜的生命;不過也同樣正由於此,東大陸從未實現過的大一統的契機,也隨著無盡的災難和血腥悄悄地到來。
而在當時,凡俗界人們的目光卻沒有看得那麼遙遠,即便是有識之士也僅僅只是看到了不久將要到來的血腥之戰,更多的人則是將目光停留在鄭國和晏國這兩個當事者的身上,只是晏國在玄門道的保護範圍內,無人可以探訪,而鄭國的反應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說鄭國君王的表態,僅僅是朝堂上的文武臣工們,在接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吵成了一鍋粥。
這一點對於身為鄭國王爺的蕭宏來說,算得上是深有體會。
蕭宏從瞌睡中醒來,刻意的用寬大袖口擋住了下半張臉,很是舒服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天晚上睡的晚了,一早起來就暈暈乎乎的,好在今天的朝會全然沒有自己的事情,乘著同僚們個個群情激憤的猶如打了雞血一般,靠在金厥的扶手上打個小盹,醒來後果然是全身上下神清氣爽,抬眼看朝堂上的辯論大賽似乎還沒有終結的意思,那激烈的架勢,似乎還有繼續升級的趨勢。
御史們一個個猶如好鬥的公雞一般,口沬飛濺的據理力爭,一副忠貞之士姿態,幾乎每個人都漲紅著臉與他們身上那套紫紅色的官袍相映成趣;至於那些被御史們抓住小辮子的,則是前陣子力主要突襲晏國的武將軍官,雖說當時提出攻擊晏國,是看中了諜報說晏國國君眼下病情危急,沒有辦法處理國事,正好讓那些個整日裡叫囂著要攢軍功,做將軍的武夫校尉們去揮灑一下體內奔騰的熱血,同時也是磨練一下軍隊的韌性,只是沒有人想到,這滿打滿算的如意算盤,卻在玄門道的意外插手之後,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樣的突兀結局絕對不是人們可以接受得了的。
於是武將們不約而同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玄門道的身上,這的確是事實。但是當御史們抬出「貪功貿進、廟算失策、欺君罔上」這種很具有操作性的議題之後,為了自身的前程和軍隊裡袍澤們的利益所在,這些個向來不善言辭的武將們,也勉為其難的頂著御史們的唾沫星子,開始為自己、為同僚、為軍士們辯護,只是蕭宏打量著朝堂上一個個臉色發黑嘴唇發紫的將軍們,十個裡面至少已經有八個攥緊了拳頭,另外兩個則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類似板磚桌椅之類的非常規性攻擊武器。
說實在的,蕭宏很是希望看到文武群臣再一次的在朝堂上開打,要知道距離上一次文武群架,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想當年「將軍揮劍劈御史,太師書砸前督衛」的場景,可真的是令人久久不能忘懷,如今每每想起當年滿朝文武斯文掃地,鼻青臉腫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回味無窮;儘管吸收了上次的教訓之後,皇帝嚴令武將不許帶兵器,文臣不許帶有木質封皮、或重量超過一公斤以上的書本上朝的古怪規矩,但是他蕭宏可是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總是帶些個零碎的鐵條啊、原木封面的史書啊、輕便的籐條桌椅之類的東西,小心的零零碎碎放在不顯眼的角落裡,就盼著有人能夠用上,今天看來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也許自己再往火上澆上一瓢油的話,這場架絕對有得瞧。
不過彷彿是預感到了蕭宏的邪惡念頭,年輕的孝干皇帝搶在蕭宏開口之前,很是乾脆要求退朝,所有大臣暫停朝議,各自回家吃午飯,明天清晨早朝再繼續。
「太破壞氣氛了啊,就差一點了,你沒有看到車騎大將軍的拳頭上青筋都出來了嗎……」在午間和孝干皇帝一起用餐的時候,蕭宏十分遺憾的歎息著,回應他的,自然是鄭國國君的白眼和代表著君王憤怒的雞腿。
鄭國的國君是整個東大陸出了名的無用皇帝,對於臣下的約束更是薄弱,全大陸都知道鄭國的三省官員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就能夠站在金殿上用唾沫星子給皇帝洗臉,而鄭國的皇帝從頭至尾只能苦著臉發揚儒家最強悍的忍耐力唾面自乾的技能;但是只有深入這個朝堂的人,才會深深地體驗到鄭國開國的國君高瞻遠矚的目光和深沉心計。
因為正是這種「弱君」的稱號,使得全大陸的人才,紛紛湧向這原本地處偏遠的山原之國;而鄭國的百姓,在皇帝以身作則的帶領下,上行下效,只要佔住了個理字,就敢和官府對著幹,這樣一來,不但促進了整個鄭國的吏治系統不會出現那種「權臣、弄臣、貪腐之臣」,還間接的讓鄭國的民風即使在「禮義為尊」的教化下,也不曾失去原有的彪悍和執著。
所以儘管鄭國建國不過百多年,卻能夠從一個方圓僅僅一百里的芝麻綠豆般的小國,擴張至今成為了東大陸上為數不多的強勢國家之一。
「不要把朕的朝堂當做馬戲場,最近朝堂上文武群臣都憋著氣,本來好好的一個計劃被玄門道給搞得如此下場,朕自然要給他們一個洩火的機會,免得壓抑久了人心浮動,但是這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拿那些大臣開心。」
鄭國的國君對於蕭宏這個自己名義上的長輩倒是瞭解的很透徹,「你藏在朝堂上的那些個零零碎碎的東西,我都讓人給丟了,下次要是讓我再看到,你今年的俸祿就全部充公,當做戶部的救災專款了。」
而對於國君的命令,蕭宏自然採取了一貫的陽奉陰違,過耳即忘的政策,只要能看文武群臣打群架,就是要罰他十年的俸祿也無所謂,朝廷上的那點俸祿銀兩還不夠他去花船喝酒的呢。
「說正經的事,這次玄門道插手國戰,違反修道界的規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你看這次修道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鄭國的國君對於蕭宏的反應也無奈到了極點,畢竟蕭宏的輩分在那裡放著,身為鄭國皇家宗室中輩分最長的叔公,理所當然的佔居著鄭國宗室宗正的位置,名義上負責幫助皇帝打理宗室內務,但是凡是知情者都知道,整個鄭國宗室最需要人管束的,也就只有蕭宏這個時不時出狀況的傢伙,不過以忠孝為立國之根本的孝干皇帝總不能自己帶頭,教訓自己的太叔公吧?
所以每次看到蕭宏那一臉的無謂時,孝干皇帝就有一種遷怒的慾望,自己的太爺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在八十二歲的時候生下這個太皇叔,簡直就是給皇家宗室送了一尊要命的「活佛」。
「還能怎麼說?最多指責罷了……」蕭宏撇了撇嘴,在凡人眼中,修道者無疑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人們把對仙界的美好暢想都套用在了修道界的頭上,卻不知道修道界固然有它清靜無為至高至上的一面,但是也同時有著最黑暗的陰影,身為修道界第一大門派的玄門道其實好幾年前就隱約有所異動,但是又有哪個修道士敢闖上門去,追根究柢。
「你師門那邊有沒有消息過來?」孝干皇帝對於蕭宏的回答也是頗感鬱悶,雖然修道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從蕭宏這個修道門派之一乾坤門掌門人的記名弟子口中,零敲碎打的也對修道界有個模糊的概念,也許正是因為有著比旁人多的諮詢,所以對於玄門道的威脅力,孝干皇帝更加的警惕也更加的焦慮。
「到現在還沒消息,不光我師門派出去的人,還有很多在柳州城附近的修道士或失蹤、或受傷等等,現在各大門派都在暗中串連,若是萬一真有個風吹草動的,玄門道……這次說不定也會吃個大鱉。」蕭宏聳了聳肩,將不久前師門傳訊的內容透露給自家兄弟,「所以我師傅的建議,就是請你盡可能的安撫國人,不要讓那些紅了眼的臣子攛掇著在這個刀鋒浪尖上,再生是非,要知道這些年鄭國對外推行的煙霧政策已經讓修道界有些不滿了。」
「這是你的責任吧?」孝干皇帝雙眉一挑,用鄙視的目光瞅著侃侃而談的蕭宏,「當初可是你一力推行這個煙霧政策的,每次出兵都要搞什麼強勢宣傳,對外宣稱我鄭國屠殺了多少多少城市,殺了多少多少亂民,現在搞的我鄭國凶名在外了,你倒好,轉個頭就打算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
「別急、別急啊……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鞏固你的皇位啊,誰讓你這個皇帝越做越沒有氣勢,整日裡被臣子們拿去開涮,下道詔書還被三省封還,這也太丟人了!所以對外要強勢啊,不然鄭國的朝堂上早翻天了……」蕭宏擺出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開始準備向孝干皇帝吐苦水,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稟報,十日前禁軍奉蕭宏之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因為這次探訪柳州城危險極大,所以蕭宏派出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助手王德海,一聽說王德海回來了,蕭宏很乾脆的把吃飯吃了一半的孝干皇帝丟在御花園的觀風亭中,自己去聽消息了,孝干皇帝看著眼前一桌子吃了一半的菜餚,只能無奈的苦笑搖頭,揮手讓伺候的太監們收拾,自己則起駕御書房,按照蕭宏一貫的做事方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滿肚子鬼主意出現在那裡給自己出謀劃策。
宏兒是我鄭國百年難遇的棟樑人才,若善用之,則大鄭盛世可期。
已逝的前任君王在彌留之際,留給孝干皇帝的最後遺言中這麼說。而六年來,蕭宏雖然從未改變過自己的言行舉止,但是孝干皇帝卻知道在鄭國這方土地之上,更多的生機和潛力正在被蕭宏激發出來,這個年輕的國家,正漸漸的向世人展現出屬於它個人獨有的魅力,而這種魅力的身後少不了蕭宏的身影。
「皇上你午膳又沒有用多少,是不是讓御膳房幫您準備一碗八寶粥,奴才估計著,宗正大人怎麼快也得過了晌午才回來。」李福安從孝干皇帝幼年時代就是貼身的伺候太監,所以對皇帝和皇家的各位爺們脾氣性格和辦事的規律摸的熟透了,所以才有這麼一說。
孝干皇帝想想也是,蕭宏就算光聽下屬的匯報也得等好久。「那就先拿點吃的來吧,被你這麼一說,朕還真的沒有吃飽呢。」
於是乎剛剛空閒下來的御膳房又一次為了皇帝半飽的肚子,前前後後的忙碌了起來,不過也虧得李福安的主意,孝干皇帝才不至於真的餓肚子,因為時過了晌午蕭宏並沒有出現,甚至連日頭落了西山,宮門按照祖規落了鐵鎖,都沒有見到這位宗正大人的影子……
蕭宏雖然對派出去的手下能夠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情報並沒有報以太大的希望,畢竟柳州城裡裡外外發生的事情,都不是正常的人類能夠理解並且干涉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得力手下,卻意外地給自己帶回來一顆奇特的珠子。
黑色的絹帕間輕輕托起的呈現半透明色的珠子,乍一看方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但是蕭宏從第一眼開始,就感受到了這顆珠子內所蘊含著的力量。
蕭宏雖然距離正式成為修道士還有很遠的距離,按照他師傅的說法,他眼下也僅僅只是入門而已,但是好在蕭宏擁有著常人無法擁有的特殊天賦,而這也是他會被修道士收入門牆的原因所在——蕭宏是世所罕見的「玄寶之體」,雖然這種體制對於吸收天地精華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擁有「玄寶之體」的人,天生對外界的能量有著非常敏銳的直覺,特別是對於那些深藏在地下山巒間的寶貝尤為敏感,素有「修道探寶者」的美譽。在修道士的門派中,若說好徒弟是人人要搶破頭的話,那麼有「玄寶之體」的人,則更是大家大打出手的禍亂根源。
所以蕭宏的師傅在收下這個「良材美質」的徒弟的同時,即沒有引導蕭宏開始探究天道,也沒有把蕭宏帶回師門調教,而是留下了一篇專門用來調理「玄寶之體」的口訣,要蕭宏仔細閱讀參悟,為的就是希望蕭宏在凡俗世界裡,將這「玄寶之體」的體質由外放轉換為內斂,以免日後帶回山門鬧出亂子。
那篇拗口的口訣蕭宏一練就是整整十年,如今蕭宏非但將「玄寶之體」完全收斂成了含而不露的能力,同時那天生的對於寶物所散發出來的特殊能量的感應和鑒別能力,更是遠遠的超出原本的預計,就像此刻,手中這顆無名的寶珠,蕭宏非但感受到了那若隱若現的陰冷能量,特別是寶珠中一條細若髮絲的青色細紋也時不時會洩露出一點帶著狂暴味道的能量,更重要的是蕭宏可以感受的到,這顆珠子本身所蘊含的力量恐怕比起他師傅最為得意的法寶飛劍來得更加的強悍數萬倍,而且極其的不穩定,寶珠內的力量仿若正在某個極限上游離一般,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儘管蕭宏本身算得上是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但是面對這麼顆威脅力十足的寶珠,蕭宏甚至沒有考慮要不要把這顆寶珠交給自家的皇帝研究一番,而是很直接的點燃了和師門聯繫的緊急通訊道符,在蕭宏看來,這麼個危險的傢伙,還是拿去害自己的師門長輩們,讓他們為了研究而茶不思、飯不想比較保險。
但是很意外,收到了蕭宏的聯絡,隨即御劍飛行而來的,卻是蕭宏的師兄卓天宇。
從卓天宇的口中蕭宏才得知,自己的師傅還有很多修道界小門派的掌門人最近都在乾坤門湊成一堆,整日賴在人家山門總壇,死活不願意離開,每天在傳訊中板著一張臉,把前去問安的徒弟們蒙頭蓋臉一頓臭罵,萬獸宗的宗主甚至發飆把自己馴養的靈獸丟在乾坤門門外的大山裡,那只被主人當作出氣筒的黑墨神虎,用了三天的時間把山林裡大大小小的野獸都嚇得雞飛狗跳四處亂竄。
「不是吧?那麼多高人在一起,居然還會出問題?」蕭宏聽了卓天宇的敘述後,咂嘴不已。
「誰知道那幫老頭子吃錯什麼藥了……反正你要找師傅,就去乾坤門好了……」卓天宇聳了聳肩,忠厚敦實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奸猾的賊笑,讓人看來尤為驚心,話語中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正好今天輪到我去向老頭子們問安,我帶你去。」
這不是明擺著要自己去當例行炮灰嗎?蕭宏翻了個白眼對於自己這位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師兄予以最強烈的鄙視。
不過對於蕭宏的反應,卓天宇華麗麗的無視了,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至理名言是從太古時代就一直被修道士奉為座右銘的,更何況昨天去請安的六師弟回到師門時那一臉與往日超脫、飄逸截然相反的頹廢、沮喪、失落最後發展為呆滯的表情,實在讓人對參見掌門人的行為產生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本來卓天宇就思量著要找個什麼借口不去送死,如今蕭宏自己送上門來,無疑是天賜良機。
不給蕭宏更多的反駁和推脫,卓天宇伸手抓住了蕭宏的衣領,展開飛劍,一道微弱的銀芒在天際劃過,向著乾坤門所在的山門飛馳而去。
只是可憐了鄭國的孝干皇帝,猶如獨守空閨的怨婦一般,哀怨的在皇宮的御花園裡,盯著大門等待蕭宏的回報,最後在更深露重的夜晚連續打了十多個噴嚏,卻連蕭宏的一根頭髮都沒有等到……
「今天乾坤門負責知客的是芝羽師妹,小子你若是有意在修道同時找一個雙修的道侶的話,可以要把握好機會,芝羽師妹至今還是名花無主哦……若是日後事有所成,記得請師兄我去望江樓上吃上十天的流水席哈。」把蕭宏從半空中丟到乾坤門山門前,卓天宇很是邪惡的在蕭宏的耳邊嘀咕著。
流水席,老子把你直接宰了下鍋還差不多。被丟在地上,險些屁股開花的蕭宏很是憤怒的向天際揮了揮拳頭,若非顧及乾坤門山門裡那一片若隱若現的白色衣角,蕭宏絕對不會吝嗇將自己所知道的粗言俚語全部貢獻給天上那不要臉的混蛋。
「這位官爺請了。」芝羽是乾坤門「芝」字輩的弟子,本來在乾坤門當知客的是「言」字輩,但是天機子怕言字輩弟子很少出門,也不認得諸多來客,所以就吩咐芝字輩在門前領銜掛帥,免得在同道面前失禮出漏子。
只是天機子卻沒有考慮到自家芝字輩的弟子除了芝蟾是男弟子之外,其他六個都是婀娜多姿的翩翩少女,那一個個端莊出色的美女往山門口一站,頓時讓那些前來探問掌門人的各派弟子春心萌動,本來在修道士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歷來呈現一番憎多粥少的態勢,那些個有心思找女修道士雙修同參的,自然是始終處於一種「飢渴」狀態,如今這六大美女一現身,自然是引來一片片的浪蝶兒。
這幾日裡,芝字輩的女弟子們紛紛收到不少其他門派道兄們的禮物,這倒是讓原本擔心因為知客工作而影響自己修煉的少女們有了一種心態平衡感,特別是每天晚上對著一床鋪的法寶、飛劍,這心情自然也是愉悅的很。雖然法寶和飛劍自己都能夠鍛造,但是這麼多憑空送來的,自然讓人心情舒暢。
芝羽是芝字輩最小的一個師妹,平日裡也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頗受群蝶關注,原本聽見山門外有重物墜落的聲音,以為是誰家的靈獸落下雲頭,但出了門才看到一個全身華服官袍打扮的男子,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身,那一身顯貴裝飾乍一見,倒是讓芝羽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這位官服滿身的爺,算是個標準的受害者,卓天宇根本就沒記得讓蕭宏換身衣服再出門。
「芝羽師妹,在下是懸空閣弟子蕭宏,有急事求見本門掌門人,還請芝羽師妹代為通報。」蕭宏迅速收斂起臉上那猙獰的表情,換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禮數周全的求見。
「那請蕭師兄稍等,我這就去請示貴門掌門人。」芝羽面對這個穿著官袍、口稱同道的男子實在有些說不出的彆扭,匆忙回了一個禮後,轉身就去門內通稟,而蕭宏則在門外乘機抖落身上的泥塵,把皺起的衣襟扯平,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以免回頭見到自家師傅時,被他老人家叨念。不過任何一個修道士在看到自己的徒弟,一身官員打扮的樣子,心情都不會太好,特別是在同道面前出現這樣的情況,心情則更加糟糕,再加上最近在乾坤門所有人都共有的鬱悶感,讓蕭宏的師傅幾乎是陰沉著一張老瞼,還沒有聽蕭宏開口,就以不修邊幅、道心不穩的罪名狠狠地將蕭宏數落了一頓。
「此時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彷彿對蕭宏的一頓臭罵讓自己這幾天的鬱悶驅散了不少,蕭宏的師傅孫正熙這才把問題轉到蕭宏的來意上。
「弟子在修煉的時候,發生些疑問,特來向師傅求教。」蕭宏畢恭畢敬的回答,當然說話的內容自然全都是編纂好的胡說八道。
「嗯,那隨我去內廂房吧。」孫正熙點了點頭,起身和身旁的同道們致歉之後,才領著蕭宏回到乾坤門為他準備的臨時住所,進門後,孫正熙隨手放出自己的法寶,將自己和蕭宏兩人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會偷聽,孫正熙私下裡很是清楚,蕭宏親自跑來找自己,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出什麼事情了,這麼慌慌張張的,還好你的補天訣已經有了大成,否則以你的這些修為,門外那些個同道還不把你給生吞活嚥了。」孫正熙皺著眉低聲訓斥著,要知道蕭宏這一身特殊的體質若是流傳出去,他懸空閣就別想太平了。
「師傅,弟子的手下從柳州城附近的山林中發現了一顆珠子,弟子探知這顆珠子內的力量脈動十分的詭異而且龐大,不敢留在身邊,特地拿來給師傅看。」說著蕭宏從貼身的衣兜裡,拿出那顆詭異的寶珠,卻不想孫正熙在看到那顆珠子後,雙眼立刻瞪的滾圓,幾乎失聲驚叫。
「冥寶,居然是冥寶!」比起只見識過少許修道者的法寶的蕭宏,見多識廣的孫正熙僅僅只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顆珠子的原產地。全天下只有在冥界製造的法寶會帶著如此寒滲的力量,也只有冥界才會有這種散發著淡淡螢火的法寶材料——螢石。
修道士們把自己動手在人間修煉製造的法器,稱為法寶;以此類推,其他各界的法器,分別被稱為:神器、仙器、靈器、魔器、妖寶、冥寶,雖然各界出入人界的通道如今已經湮滅,但還是有部分其他世界的法器流落在人界,成為修道士們爭相擁有的絕佳寶貝,按照修道士們的說法,若是能夠擁有其他世界的法器,並對其進行研究、使用,便能夠讓自己更快、更清楚地體會到修道的更高境界,當然這也僅僅只是傳說,畢竟每次有這樣的法器出世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那些出世的法器,要麼在血海中消失無蹤,要麼就被有心人刻意藏匿,但是從古至今極少有人能夠切身去驗證這個傳說。
孫正熙曾經在年輕時仔細研究過法器的鍛造,所以對於其他各界的法器的記載都有著進一步的瞭解,只是如今蕭宏突然間把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冥寶活生生的放在自己眼前,哪怕孫正熙的道心再怎麼堅定,也不免有一種昏眩的感覺。
好一陣,孫正熙才稍稍恢復,有些顫抖的從滿臉好奇的蕭宏手中,小心的接過這顆稀世之寶。但是變化卻在驟然之間出現,只見憑空出現的一隻蒼白而纖細的手,輕易的從孫正熙的手中把那顆冥寶寶珠給拿走了,令房內的師徒二人一時間竟忘了要如何反應。
順著那隻手望去,卻看到一張和手一樣蒼白的臉龐,仿若是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一般,蒼白的臉頰上透著一種詭異的淡青色,臉蛋上除了一雙大的有點類似火星人的黑色眼珠之外,一句乏善可陳就可以形容那人的相貌,一身白色的大褂,卻把衣扣安在了胸前一豎排,無論是布料還是款式都彷彿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沒想到居然這麼巧,才說奇怪為什麼感到附近有冥界螢石的波動,原來這玩意兒在你們手上,這回倒是省得我到處跑來跑去的找了,真是運氣啊運氣……」
突兀出現的白衣男子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絲毫沒有打算詢問冥實現任所有人意見的打算,順手就把這顆寶珠放進了自己胸前的衣兜裡,然後很是滿意的對房間裡發愣的師徒兩人點了點頭,「這顆珠子是我家丟失的,謝謝兩位能夠把它帶給我,雖然這也算是命運的安排,但是按照等價交換原則,你們日後死了,可以在冥界享受白金VlP貴賓待遇,我會讓引魂人記錄你們的靈魂編碼的,若是你們有生之年能夠修煉成仙的話,我會向仙界管理局發送相關加分材料,讓你們在仙界能夠獲得更多更好的福利做為謝禮。當然,若是你們打算日後在冥界謀求職位的話,只要到冥界出入境管理辦公室直接申請,我會酌情為你們安排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
白衣男子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蕭宏和孫正熙是有聽沒有懂,只覺得一頭霧水。不過白衣男子似乎也不在意這師徒有沒有聽懂,說完之後,轉身便走,這時孫正熙才發現對方如何不驚動自己佈置的法寶而輕易出現在房中的緣由,只見白衣男子身後突兀的出現了一人高的橢圓形黑色空間之門,這道門扉彷彿是建立在全然無關的兩個世界中的一個聯繫點般,黑色空間門後,散發出一陣陣陰寒刺骨的冷森,白衣男子似乎早就習慣於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絲毫沒有任何遲疑或停頓。
只是在邁入黑色空間門的一剎那,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轉頭很有風度的拉了拉衣襟,肅穆的開口道:「忘了自我介紹,鄙人小閻王,目前是冥界管理局代理局長,若是日後要找我的話,請到冥界管理大樓六樓六○六室,就可以了,再一次感謝你們的配合和支持,我代表冥界的全體居民感謝你們……」
很多年後,孫正熙每當提到冥界這位小閻王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嘴角臉頰一陣下意識的抽搐,這位特立獨行的冥界管理者實在是有著其無法形容的個人風格,特別是在「打」、「砸」、「搶」這三大行為上,更是有著別人絕難倣傚的獨門絕技。同時孫正熙始終認為自己和小閻王閣下絕對是有著潛意識對抗的命運,因為無論是孫正熙在人界修道還是在後來飛昇入仙界成為炙手可熱的仙人,他和小閻王的數次交手,皆是以完敗告終,損失的往往是剛到手的寶貝或者世所罕見的珍品。
當然,對於這一點,小閻王卻從來都予以最堅決的否認,「我和孫道長(仙長)始終都是互為敬佩的莫逆之交」這是小閻王經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但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不超過五個人才知道,這所謂的莫逆之交幾乎是完全建立在孫正熙的財產損失上的……
「要是那個時候,小閻王沒有帶走那件冥寶,或者說那個時候,你沒有在昏睡中的話,也許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若干年後,蕭宏在一場酒宴上,這麼向敖彥叨念。事實上很多人在多年之後,都會忍不住提起這件事情,本來若是小閻王沒有錯過和敖彥的會面機會的話,那麼敖彥可以順利的完成青瞳給予的聯繫冥界的重任,然後在小閻王的幫助下,早早的回到龍王界去陷害龍王陛下,人界的危機也就會早早的被解除,更多的問題和計劃,也許就此化為烏有。
「你知道嗎,一隻蝴蝶在仙界扇動一次翅膀,就有可能在神界引發一場風暴,進而改變整個世界。」敖彥站在月光下,笑意盈然地望著有些沮喪的蕭宏,傲然而自信的回答著所有人的感慨:「我如果是那只蝴蝶,小閻王那傢伙從頭到尾也只能算是被我引來的風暴,所以無論他有沒有帶走那件冥寶,都無法改變什麼……」
誠如敖彥所說的那樣,他就是那只因為扇動翅膀而帶來風暴的人,就像是他在人界遭遇雷擊時,卻無不巧的被白蘊秋帶回乾坤門一般,當然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卻是讓那些百歲高齡的各位修道門派的大腕們一個個愁眉苦瞼,卻對昏睡的敖彥束手無策,光是急的腦袋禿了不少——著急上火時喜歡抓頭髮的人,為數實在不少。
服藥、傳功、施法、唸咒、畫符……各大門派法寶盡出,但是除了把沉睡中的敖彥寶寶折騰得滿身金光閃爍之外,寶寶睡的倒是愈加的香甜,這兩日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寶寶打呼嚕的聲音。
原本大夥兒還惦記著要怎麼折騰不遵守修道界規則的玄門道,如今卻沒有人再去在乎這個繁瑣的世俗權力的動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這個一尺多高的小東西身上,今天一早,鬱悶到抓狂的空靈門的長老已經飛柬傳書回山門,要把門裡的精英弟子都拉來乾坤門,到時候擺下九宮雷霆大陣,用雷轟也要把這小東西轟醒。
只是可憐了乾坤門的一干弟子師徒,眼睜睜的瞅著自己渺渺出世的山門即將在轉眼間被陣法引來的天雷轟個面目全非,卻不能開口阻止,還要陪上笑容誇讚這位長老有魄力、有斷決,只能在心裡用自己所知道所有粗言俚語問候這位長老的祖宗十八代。而被孫正熙留在乾坤門的蕭宏則很覺得有趣,小心的蹲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裡,孜孜有味的欣賞著眼前這罕見的一幕,心裡除了無限度的佩服乾坤門的好脾氣之外,對引發這一系列問題的核心人物更是好奇萬分。
「蕭師兄,你在笑什麼?」隨著靦腆而溫柔的輕喚聲,一股屬於少女的青澀幽香從身後飄來,淡淡的梔子花香,在晨曦清新的空氣裡,顯得異常的誘人。
「芝羽師妹,你晨課做完了啊。」蕭宏回頭果然是那個嬌小甜美的溫柔小美人,當初卓天宇攛掇自己要把握機會,蕭宏只當是師兄弟之間的玩笑話,對於這個美女倒是沒有動心的意思,只是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的有禮中摻雜著冷冷的疏遠,卻在眾多獻慇勤的豬哥中別具特色,讓乾坤門的六大美人們忍不住紛紛另眼相看,反倒是和美女們更親近了幾分。
「嗯,蕭師兄你剛才笑得好開心,是不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了?」
芝羽的修道天賦無疑是上佳的,可是自幼被天機子帶上乾坤門,一直在修道士們之間奔走,卻從未涉足人世,對於人情世故算是蒙昧無知,見蕭宏剛才偷笑得厲害,便忍不住好奇詢問,卻不知自己的問題一出口,立刻就給蕭宏招來無妄之災,那些個猶如吃了火藥的掌門人紛紛用帶火星的目光射向角落裡的蕭宏,連遠處的孫正熙都齜著牙,一副要把蕭宏給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這個……這個……」被這妮子害慘了的蕭宏,眼見得大禍臨頭,不由得使出往日裡和孝干皇帝鬥嘴皮子而磨練出來的滿嘴胡說八道的本事,脫口而出:「我是覺得要把那個小東西叫醒也許不需要這麼興師動眾……大家都忙著用複雜的方法,為什麼不試試看用比較簡單的方法呢……」
「例如?」孫正熙從人群走一步一個腳印,滿臉猙獰的走到蕭宏的眼前。
「例如……揍這不聽話的小混蛋一頓!」蕭宏的答案出人意料,比起其他人的提議而言,是簡單了許多,但是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
第三章 呼喚
很多看似嚴重的問題,其實解決的方法往往簡單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至少無論是眼下一個個目瞪口呆的修道界的高人們,還是遠在龍王界和仙界的龍王家族,若非親眼所見恐怕沒有人會相信,讓諸位高人們坐守困城的難題、小龍敖彥在人類世界遭遇的最大的危機,居然被蕭宏用笤帚疙瘩給輕易擺平了,儘管在場的各位高人們對於蕭宏能夠向一個柔弱萬分、楚楚可憐的小寶寶「痛下毒手」而深感其「心狠手辣」。
蕭宏本人其實也暗中慶幸,這招本是幼年時,自己的父親專門用來對付喜歡賴床的自己而特設的,雖然事隔許久,但是蕭宏至今還是很清晰的記著父親當年的每一步細節:捏鼻、捂嘴、翻身、笤帚伺候。
雖然看到笤帚在寶寶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留下好幾道紅色印跡,但是身有體會的蕭宏百分之一百肯定這些紅印最多半日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而小寶寶睜開了雙眼後,雖然那水汪汪的眼睛裡瀰漫著困惑和茫然,卻奇跡般沒有哭鬧,只是用那雙大眼睛,很遲鈍的打量周圍那些環繞著他的修道士們,彷彿還未睡醒一般,那呆呆的模樣,引得那些修道士們一個個驚歎不已,眼光中久違的綠芒又四處閃爍了起來,這樣一個小寶貝就算沒有什麼修道資質,抱回去養著玩相信一定也是一種不小的樂趣。
沒有人知道寶寶此刻心中所想的,卻和他的年齡有著太大太大的差距。
原來一切竟然只是一場美夢而已。
敖彥望著身邊全然陌生的景色,體會著心底漸漸蔓延開來的苦澀。
就在剛才的夢境裡,他還在龍王的懷抱中,一邊享受著敖君澤討好的笑容,一邊如同女王一般張開嘴巴,任由敖君澤將剝去了表皮後水潤嫩滑的葡萄放入自己的嘴裡。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自己可以任性的搗蛋、翻滾,哪怕一時情緒不好,把龍王抓來咬上兩口,龍王也只會喳呼著慘叫,主動的將手臂上肉最厚實的部位送到敖彥嘴邊,讓敖彥咬個夠。
閒來無事便在敖玄、敖君澤的懷中來回串,每次只要自己腦海中想起,這兩人便會心有靈犀一般出現在自己的周圍,隨時待命。
每日裡盡情嬉鬧、吃喝玩樂,時不時去欺負一下自己的同胞手足,不用去為未來擔憂、不用去為身外的事情煩惱、沒有承諾、沒有誤會、沒有醜陋和恐懼,只有濃濃的親情和環繞在身旁的憐惜,原來人生是可以如此的令人沉迷、令人幸福……
可只在轉眼間,卻猛然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乍然醒來的敖彥,怎麼都無法忽視夢境中的溫馨和現實中的陌生之間那天差地別的落差,一時間平日的灑脫、開朗也只能化為無措而茫然的眼神,用近乎於恐懼的視線,注視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裡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鋼筋叢林,也不是龍王界那充滿了親情味道的搖籃,望著那一張張環繞在眼前的陌生臉龐,敖彥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恐懼。
敖彥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即使曾經面對過無數的艱難和委屈,他都不曾退縮過半步,所以他總是能夠在困難過去之後,很驕傲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和勝利,但是這一次,敖彥卻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
在分清了夢境和現實之後,他立刻告訴自己,忘記那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那只是虛假的幻影罷了,但越是想忘記、想忽視,環繞在心底的某種被稱為思念的情緒卻一點點的從理智的鎖縛中擺脫出來,在心海深處醞釀著最為苦澀的味道。從來不知道,原來思念別人是這麼的令人無助;從來不知道,原來所謂的親情延伸出來的牽絆竟是如此的深邃而悠長;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堅強,只是因為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的威力而狂妄的認為自己可以忽視一切而獨自活下去。
這也許是敖彥此生最為脆弱、也最是無助的時刻,若是此時有人要傷害他的話,不需要武器,只需幾句輕嘲或者挑釁的話語就能夠深深的傷害這個被陌生的親情所牽絆著而感到茫然失措的孩子……因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敖彥始終都只是一個孩子,他的所謂堅強和堅韌都只是建立在孤獨和驕傲上的浮沙一般的城堡,那只是遮蔽內心恐懼和不安的假象。小心的將身體縮入床幃的角落裡,纖細的小手將身子和蜷曲的雙膝緊緊攏在一起,將腦袋埋入雙膝之間,不去看身外的世界、不去傾聽周圍的聲音、也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固執的將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硬生生地壓入心海最深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卻打碎了敖彥自傷自憐的情緒,穿過敖彥的雙腋,把那柔柔弱弱的小身子猛地舉在空中,天煞子那沙啞而毫無顧忌的話語夾雜著四處飛濺的唾沫星子摟頭蓋臉的撒向敖彥低垂的小腦袋。
「哈哈……小混蛋,你終於醒過來了啊,你不是喜歡咬人嗎?你再咬啊!再咬啊!」天煞子囂張的話語才出口,周圍的人影頓時撲倒一大片。幾乎每個人臉上的肌肉都高頻率的抽搐著,大家紛紛用憐憫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臉色羞紅的天機子,暗中無不慶幸自己的門戶內沒有天煞子這種有身份——掌門人的師弟、有地位——乾坤門的長老人物,否則僅眼前這一幕就足以讓整個乾坤門蒙羞數十年了,真不知道當年乾坤門的前任掌門人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這麼一個天賦異稟的徒弟。
被打散了悲傷情緒的敖彥很不爽,抬起頭打量對方卻被淋了一頭口水,讓敖彥更不爽,鬱悶在心底的那些個本來正在被壓制的負面情緒如同在滾油之中拋入涼水一般迅速的爆炸開來,敖彥猛然探出那雙柔柔的小手,抓住天煞子的衣領,用最為狂野、最為強硬的姿態,張開嘴:「我○○你個XX,你個老不死的妖精,你個豬頭男,怪大叔、在銀行偷衛生紙的無良……」不甘示弱的竭力用自己的口水回噴回去,誓要眼前這個老傢伙為自己的無禮行為付出代價——要知道寶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上至前生在網路上的奇怪用語,下至平日裡聽來的鄉間俚語,敖彥用他那似乎變得清晰很多的口齒,順溜的從頭開罵到底,隨著那迴盪在耳際的纖細怒吼,一腔鬱悶和不安似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一般全然湧出。
轟!剛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身上灰塵的諸位修道士們,頓時再一次的撲倒一地,各位高人臉上皆是黑線亂出,雖然他們實在聽不懂小寶寶說的那些東西究竟是蝦米碗糕,但是誰都不會錯認為這是小寶寶在讚揚天煞子,只是看眼下這一幕,大家都有點難以接受,這……這算什麼?物以類聚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倒是天煞子對於小寶寶的舉動雖然覺得很驚訝,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被冒犯了的不悅,反而笑呵呵的將小東西抱到自己的眼前,很是有趣的看著小東西因為怒吼而扭曲得通紅呈猙獰狀的小瞼,任由那充滿了奶腥味的唾沫飛濺在自己的臉上。
「好脾氣,好性子,和老道還真是像的很,小傢伙,老道士我看你孤苦無依,決定收你當徒弟了!」
天煞子嘿嘿奸笑了幾聲後突兀的開口,提出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決定,罵聲不絕的敖彥,也被這突然轉變的狀況搞得一愣。更別提那些撲倒在地的修道士們了,他們前一刻還在為天機子感到羞愧,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天才」師弟,但是此時,他們卻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暗自咒罵天機子這個狡猾的老道士,居然用這招下九流的扮豬吃老虎,趁著大家沒有防備,就先行向眼前這個可愛寶寶暗下「黑手」。
這個時候大家都顧不上什麼風度啊、氣質什麼的了,這個時候再講風度,優質的徒弟人才就要憑空飛走了,大伙紛紛開口試圖阻止天煞子這種無恥的「黑手」行為,但是接下來,敖彥寶寶的一聲無意的回音,卻將整個事件的發展導入了一個令所有人無法挽回的地步。
「嗄?」下意識的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換作早已習慣了的口頭禪。
這本是網路上用來代替「什麼」的聞訊,但是此刻在一個口齒不是很清晰的小寶寶嘴裡冒出來,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誤聽成了一個「好」字,頓時哄聲才起的房間裡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靜。
答應了啊……怎麼會答應了呢……所有人不敢置信於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所聽到的,誰都無法相信,那如同璞玉一般的小寶寶,那個極有希望在未來給自家門派帶來萬丈光芒的天然美質,就這樣簡單的落入了天煞子這個老不修的手裡……糟蹋了,真是徹底的糟蹋了啊。
天機子同樣不敢置信,自己這一向冒冒失失的師弟,居然會有如此心計,一句話就把自己垂涎已久的寶貝徒弟給搶了回來,這……這……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還是人品的薄積厚發?至於天煞子……他算是唯一一個聽清楚敖彥寶寶話語真意的人,只是……他也不會傻到自己去為身後那些人解開這個誤會,反正這票生意自己是賺定了。天煞子心中狂然大笑著,手裡這個小東西日後就是自己的徒弟了,那還不是自己想怎麼蹂躪就怎麼蹂躪,要怎麼摧殘就怎麼摧殘,到時候還怕沒有機會報復這小鬼啃了自己一口之仇?
若是在場的修道士知道天煞子這神來一筆般的主意,根本就是為了報復小寶寶當眾咬他一口之仇的話,估計會有很多人,寧可主動伸手,代替敖彥寶寶讓天煞子啃一口出出氣。不過,如今不管怎麼說,敖彥這一個「嗄」字,算是在賣身契上簽下了字,就算其他門派的修道士再怎麼後侮、鬱悶都沒有機會了,哪怕是跺腳跺到把地皮跺穿也沒門了。
人家只能用摻雜了鄙視、憎惡、妒忌、遺憾等等夾雜著各種負面情緒的目光,在無聲中將天煞子這個老小子給活刮了。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眾人心緒浮動的此刻,站在角落裡的蕭宏,卻在陰影裡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於能量脈動異常敏銳的他,卻在這個不算小的房間內,感受到一股與眾不同的能量,和各位修道士身上所散發出的力量截然不同,雖然那抹能量異常的弱小,但是蕭宏能夠感受到這股能量中所蘊含的韌性與潛在性,要比這個房間裡所有的力量波動來的強悍,彷彿是一隻潛入陰影的猛獸,靜靜地在黑暗中尋覓著最佳的時機……
「寶寶,乖……啊!」白蘊秋努力擺出一副溫柔可親的笑臉,一手拿著盛著熬得稠稠的粥,一手拿著小勺子,小心的湊到敖彥的唇邊,給寶寶餵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蘊秋總覺得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師弟對於自己手中的這碗粥很是抗拒。
儘管敖彥的確覺得有點餓,但是對於眼前這碗粥,敖彥寶寶卻沒有張嘴的打算,且不說這粥裡明顯散發著燒糊了的焦味,光看白蘊秋手邊空無一物的模樣,敖彥的胃口都倒了,喝粥沒有增味的佐菜,怎麼吃得下去……敖彥寶寶,其實小孩子在一兩歲的時候都是吃這個的,為了不傷害幼兒的新生味蕾很少有加調料的。
「師兄,寶寶還沒有吃啊,粥都要涼了。」芝羽走進房間,手裡拿著剛磨好的水果,山下的大娘說,要給小寶寶多吃點水果,芝羽今天一早就跑到山林裡,找了半天才找到兩顆黃果,磨成水果泥,來給寶寶加餐。只是出乎芝羽的意料,小寶寶似乎對黃果泥的抗拒性比粥的抗拒性還要強。
「寶寶,為什麼不吃啊,這個很好吃的啊。」芝羽一邊哄著小寶寶,一邊自己用勺子挖了一點黃果泥,放進嘴裡給寶寶作示範,甜甜的黃果可是乾坤門的特產,比起山外的蘋果生梨味道要好很多呢,只是小寶寶為什麼用很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吃,而死活不肯張口呢?
「粑粑……」眼看著芝羽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示範吃東西的動作,那拿來給自己吃的水果,轉眼就少了三成,彷彿是被少女不厭其煩的示範所感動,敖彥寶寶開口說出了自己不願意配合的原因所在,只是這一開口,讓芝羽和白蘊秋都傻在了一邊。低頭看看碗中被搗爛的黃果,那油黃稀爛的模樣的確是……
「嘔……」少女的心最是敏感,即便平日裡最喜歡吃黃果的芝羽,也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山下茅房裡的場景,哪裡還忍得住,就覺得胃袋一陣收縮,猛地擱下碗勺,衝出門去,吐了個稀里嘩啦,白蘊秋一看不對勁,也跟著跑了出去,留下敖彥獨自一人,面對著眼前的兩隻碗,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心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沒有造謠惹事的意圖。不過若是他此刻不要笑得那麼燦爛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趁著白蘊秋和芝羽離開,敖彥寶寶很是熟練的從床鋪上拽著床單和床帳慢慢爬下了地,雖然變回小龍的話,爬起來可以更加方便一點,但是敖彥可不敢在這個地方冒險,外面那些個怨氣沖天的修道士們還沒有離開,現在大概正窩在哪個房間裡聲討天煞子呢,誰知道這些修道士裡面會不會有類似於玉泉山的人物,他可不會忘記清箴子和自己初見面時,那份「除妖」的狂熱氣勢,誰敢保證自己貿然化身小龍後,會不會再一次被當作妖怪,被那些和清箴子同樣狂熱的修道士們給燉湯喝了。
用幼兒的小手小腳攀爬的確有些困難,敖彥幾乎不是爬下床,而是順著床帳滑落在地上,不過敖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似乎經過了天打雷劈之後,自己的肉身堅實不少,拉著粗糙的床帳滑落,手心裡卻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紅痕,手腳在有些陰冷的青石地面上爬了兩步,果然除了手感不太好之外,肌膚隔著衣服蹭在地上,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覺得痛,只是有些嗑手而已。敖彥滿意的嘿嘿笑了兩聲,這下就算不變成小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藏在門檻後,抬頭小心打量一番外面的院落,就看見芝羽背著身子在不遠處的花圃前頻頻乾嘔著,手足無措的白蘊秋陪在一邊,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什麼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回頭給芝羽煲雞湯……敖彥寶寶對白蘊秋的背影很是鄙視了一番,芝羽MM又不是生孩子,只是女孩子纖細的心理作怪而已罷了,白蘊秋這傻子,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了,看這樣子日後鐵定是個沒有女人要的光棍漢。
撇著嘴敖彥寶寶小心的越過門檻,沿著一旁半尺高的青草叢慢慢的移動到了牆角邊,然後很是鎮定地等待白蘊秋和芝羽兩人返回屋中。
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偷溜技能,讓敖彥寶寶對於看護孩子的大人們的心態掌握的無比熟練,像芝羽和白蘊秋這種照顧小孩的菜鳥,在發現寶寶不見了之後,鐵定驚慌失措,十有八九會顧不得周圍環境先跑出去報警。
果然片刻之後,就看見白蘊秋和芝羽好似一陣風般刮出了院子,白蘊秋甚至還誇張地祭起了飛劍,如同遭遇了魔頭追殺一般,猛然衝向前院,估計片刻之後,前院就要炸鍋了。短短的四肢在地上飛快地交替前進著,目標自然是前院。敖彥算準了白蘊秋的報告絕對會讓前院開座談會的修道士們雞飛狗跳,大家一定會都衝出去分頭尋找小寶寶,誰都不會想到自己會爬去前院的大廳裡。
果然,敖彥在爬進前院大廳後,入目的是杯盤狼籍、空無一人的景象,回想那些個平日裡個個裝高深、扮飄渺的修道士們,還真是很有諷刺意味的對比。
當然敖彥寶寶對那些個修道士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他只是很嘴饞那些在矮桌上的可口的佳餚而已。
感謝修道士的用餐規矩依舊保持著類似漢朝的矮桌跪坐,免去了敖彥寶寶爬坐桌子的尷尬,挑了個桌子比較清爽的,敖彥寶寶很是瀟灑的推翻了桌上的酒瓶,藉著打翻的酒漿,把在地上爬髒了的小手消毒一番,又在茶水杯中漂淨了一下後,那雙白嫩嫩的小手,立刻準確的探出,把在桌子上一隻完整的燉乳鴿給抓了過來。
撇過露在湯汁外的一半,敖彥寶寶很小心的將被溫熱的湯汁浸泡著的半隻乳鴿湊到了嘴邊,濃郁的肉香味,伴著淡淡的薑汁,在煲湯中慢火燉了一個多時辰的乳鴿,那一身的肉骨早就柔軟的幾乎不用咀嚼,敖彥寶寶幾乎是含著眼淚吃著久違的正式的菜餚。
一邊啃著乳鴿,一邊打量著附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自己消受,儘管很想一飽口福,但是前次在半妖村裡那碗紅燒肉的教訓,可是讓敖彥寶寶記憶猶新。
人,還是要量力而行,今後的日子長著呢,自己的胃腸還是要好好保養,日後才能吃更多好吃的。一邊想著,敖彥寶寶順手又把不遠處的砂鍋裡的一條魚兒給撩了起來,然後把鴿子往原來的湯盆裡一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敖彥寶寶按照鴿子的原樣放了進去,乍一看這盆鴿子似乎完好,但是乳白色的鴿子湯遮蔽了浸沒在湯水中的那一部分鴿子軀體,已經只剩下乾淨的鳥骨頭了……
蕭宏走進前廳,看到的便是一個白嫩嫩的小寶寶盤腿坐在一張矮桌上,手裡撈著一條白魚,津津有味的咬著,每一口魚肉咬到嘴裡,小寶寶都會美美的瞇上雙眼,彷彿是吃到了天下第一的美味一般,那模樣要多逗人就有多逗人,當然讓蕭宏最覺得爆笑的,無疑就是小寶寶在把整條魚啃的差不多後,唯獨留下了完整的魚頭和魚尾,將之再放回砂鍋裡,不仔細的人很難發現這砂鍋魚湯,早就變成了砂鍋魚骨了。
本來蕭宏和孫正熙在前廳一邊聽著各位修道士對於設計玄門道的細節討論,順便對天煞子進行輪番的聲討,天機子特地從山下的酒樓裡訂了十多桌美味菜餚來招待所有客人,這菜才吃了一半,就看見白蘊秋火急火燎的跑來說是小寶貝不見了,在座的修道士們一聽就紛紛使出各自的法術找人去了,蕭宏也和孫正熙一起跑去寶寶的臥室附近尋找,但是好半天不要說寶寶了,連根頭髮都沒有找到,倒是蕭宏暗中驅動了自身修煉的補天訣,小心翼翼的探索著那一日在寶寶房間裡感受到的異樣波動。
本來,蕭宏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畢竟他無法確定這種波動究竟是從寶寶本身散發出來的,還是那抹力量偶然隱藏在寶寶身邊,但是很快補天訣就捕捉到了這抹低弱而強韌的力量,蕭宏不動聲色的沿著那波動前行,在別人看來,彷彿是在和大家一樣,四處搜尋著,但是蕭宏卻有些心驚膽顫的詫異著這抹力量的源頭居然會是在前廳裡。
然後,蕭宏就在前廳的門外,看到了上面的那有趣的一幕。
小寶寶的可愛模樣讓蕭宏暗中笑得肚子痛,但是很快蕭宏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那抹奇特的能量,的的確確是從這個小寶寶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為什麼這個小寶寶會有這種與眾不同的能量波動呢?蕭宏走到敖彥寶寶的身邊把這個小搗蛋鬼抱在懷中,很是詫異的感受到自身的氣脈在補天訣的推動下,竟然隱隱和小寶寶身上的力量在呼應著,一呼一吸之間,自身的補天訣不由自主地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切合著寶寶身上的能量脈動而在全身遊走著。
這是怎麼了?蕭宏心底殘存的笑意剎那間猶如潮水般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無論是多麼高明的修道士,一旦身上修煉的道術和能力不受自己控制,那就猶如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蕭宏拚命促使自己的心冷靜下來,努力試圖搶奪補天訣的主控權,但是就如同淺淺的小溪連通的大海一般,無論蕭宏如何努力,自身的補天訣已經完全融入了小寶寶身體內所散發出來的能量脈動,頓時冷汗再也不受控制的爬上了蕭宏的額頭。
相對於蕭宏的緊張失措,敖彥寶寶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雖然被蕭宏打擾了用餐,但是他也已經吃飽了,蕭宏這一抱,倒是解決了敖彥寶寶清理衛生的需要,很順手的將沾滿了魚湯的小手在蕭宏的衣服上蹭乾淨,順便把小臉也在蕭宏身上蹭了蹭,很是滿意露出一臉的傻笑,敖彥寶寶對於什麼時候該扮演一個無意中因為貪玩而闖禍的小寶寶自然是得心應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敖彥寶寶從蕭宏的身上隱隱感受到某種很熟悉的氣息,不是龍王那種強勢,也不是敖玄那種溫柔,更像是一種冥冥裡的呼喚一般——形容起來真是有夠彆扭的,但是敖彥寶寶還真找不出什麼其他的詞句來形容。
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抬起頭,第一次細細的打量這個把自己抱在懷中的男子,英俊端正的臉龐應該可以算是讓人順眼的有為青年,只是眼角眉梢的細小勾勒卻讓敖彥寶寶很乾脆的認清了蕭宏的本質,根據敖彥寶寶對於面相的研究,蕭宏應該是個很「有趣」的人,至少絕對不是白蘊秋那種好騙、癡呆、木訥的傻小子,不過敖彥寶寶的評論還沒有完結,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在敖彥寶寶的眼中,蕭宏的額心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奇怪的黑色符號「∴」。
這是什麼?在出汗時才會顯現的特殊紋身嗎?
看著突然滿頭大汗的蕭宏,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伸手戳了一下,這好奇的一下,卻給蕭宏的一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那奇怪的黑色三點上突然多出了一條小尾巴,頓時化作三條繞成一圈的小蝌蚪狀,讓敖彥寶寶頓時滿臉黑線,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蝌蚪紋身,以前最多也就是在動畫火影忍者裡看到過這種誇張的紋身,接著就如同動畫片再現一般,只見這三個小蝌蚪開始越來越快的在蕭宏的額心環繞,最後因為速度太快,三點的殘影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圈圈,說實話,敖彥寶寶真的很想再用手指去戳一下,看看會不會和數碼機床一樣,讓那三個黑點停下來不再轉動。事實上他也的確伸手去戳了,只是這一次他那細細的食指沒有戳到圓心,反而被那個圓心所產生的吸引力,牢牢地吸附住了,敖彥寶寶想把手指收回來卻是不行了。
相對於敖彥寶寶所感受到的困惑,蕭宏所感受到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壓力,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透過寶寶點在自己額心上的那一指,自己體內的補天訣正以一種失控的速度運轉著,那股微弱而強韌的力量正隨著補天訣侵入自己的身體,沖刷著體內每一道經脈,每一個角落。
蕭宏不知道這種力量將在自己的身上造成怎樣的破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去抵抗,但是猶如泥牛入海、螳臂當車一般,所有的努力在瘋狂運作的補天訣上都發揮不了絲毫的作用,只能徒勞的感受著身體被一絲絲的侵沒。
難道會是修道界的禁忌之術「奪舍再生」嗎?蕭宏眼見自己無力改變,忍不住開始在自己匱乏的修道資料裡,查找類似的險惡情況,「奪舍再生」就是其中一種貌似和自己眼下情況很相似的道術,據說道力高強的修道士,在遭遇生命完結的時候,可以將自己的道術逆轉施展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的靈魂保持三個月內的不滅,在這三個月內尋找一個全新完好的人類軀體,剝奪新軀體的原有意識,自己取而代之獲得新生。
娘的,老子活這麼大,居然要成為別人替死鬼,這也太離譜了……一想到要是被對方「奪舍再生」成功的話,非但自己在鄭國的一切都會被取代,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會在被蒙蔽下,成為一具具枉死的孤魂野鬼,自己在都城花船裡的美人,終究要琵琶別抱……蕭宏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窩囊,一張挺英俊的臉,很快就扭曲了起來,把敖彥寶寶倒是嚇了一跳。
前廳裡靜立的兩人都沒有發現,一股龐大的氣脈正從他們的身上向四處散發開來,門外那些修道士們早就聚集在門外,卻被那罕見的氣脈牢牢的堵在了外面,想盡辦法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而乾坤門的山門之外的山林幽谷之間,無數飛禽走獸都嗚咽的匍匐在地上,顫抖著感受著這籠罩天地的赫赫神威。
而遠方的山崖間,一個黑衣少年正背著手,英俊的雙眉微微皺起,彷彿沉浸在某種不能用語言表述的,只能用沉默應對的幽幽怒火中。少年的肩頭,站著一個透明的小人,猶如蝴蝶一般的透明薄翼在陽光下忽閃著七彩的光芒,這宛若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小妖精,此刻正涎著臉,低聲地討好著黑衣少年,似乎很想讓少年消消火氣,若是讓知道這小人兒身份的看到,想必一定會嚇掉下巴的。人界的守護者,太古時代便秉承著保護人界不受其他各界侵伐的九大太乙精靈之一的九鴻,一向是高傲、而充滿了神秘智慧和力量的化身,可如今卻不得不充當救火隊,代替闖下大禍的同僚,來安撫眼前這個黑衣少年。
「玄哥兒,不用擔心敖彥寶寶,寶寶很強很驃悍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出事情的……說不定他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九鴻苦口婆心的規勸著眼前這個戀弟成狂的龍王家四殿下,一邊在肚子裡瘋狂的詛咒那個該死的九淵,居然為了那些孕婦而把敖玄給得罪得夠嗆——九鴻絕對不會自我檢討,九淵之所以會得罪敖玄,完全是因為自己陷害在先。
敖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九鴻,但是目光中那一抹幽深的藍色火焰,把還在努力說廢話的九鴻看得訕訕不已。
敖玄回過頭,望著身前起伏多變的雲海,心中的焦灼時時刻刻的增加著,自己和敖彥分離開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期間他感受到了來自上天的神龍化身之劫,而雷劫過後,自己失去了敖彥寶寶的全部氣息,翩翩遁入人界的他,哪怕是一成的力量都無法施展,根本無法搜尋敖彥寶寶的下落,只能每日裡在這雲海懸崖邊上,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失去理智,身為龍族的他,若是破誓在人界使用更多的力量的話,這個脆弱的世界就會走向滅亡,儘管敖玄並不在乎這個人界會怎麼樣,但是他無法確定自己那脆弱的弟弟在人界毀滅的時候,會不會受到傷害。
所以就算是再焦灼、就算是再無奈,敖玄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任意妄為……
突然間敖玄感受到遠方傳來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力量,那是龍族的力量,雖然摻雜著人類的氣息,但是這麼強的威勢,敖玄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會不會是寶寶?一個念頭從敖玄的腦海閃過的同時,他那黑色而修長的身影已經落在雲海深處,只留下九鴻揮動著翅膀在懸崖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敖玄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雲海之間。
與此同時,平靜無波的龍王界裡,坐在丹房裡煉製丹藥的男子,突然伸出了左手,只見那晶瑩修長的手掌心內,三個黑色的圓點正悄然浮現在白玉石般的掌心之上。
「嗨,倒是少見,龍王界封閉人界通道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能夠強大到啟動補天契書,該不是敖玄那小子在人界瞎折騰吧……」男子抬頭望了望眼前正燒的熾熱的丹爐,微微思索了一下,便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機會,難得不需要繁瑣的儀式就能親自到人界去,反正這爐丹藥還有得燒,我倒是趁機下去逛逛再回來也不遲……正好順便看看我那一直無緣親見的小七。」
丹爐的火光下,男子的笑容愈發的張揚起來,一頭紅色的絲發隨著熱氣在空中飛揚,臉上那道看上去有些猙獰的傷痕,非但沒有破壞男子的容顏,反倒將男子那一身殺伐的霸氣襯托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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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021084 於 2009-3-7 08:39 P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