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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青玉案 BY 綾浩(出書版)

  第十章

  嚴颯摀住他繼續自殘的言語,竟然直接翻過他身體,將他壓在身下,狠狠的幹了起來,穆停塵無力地張開大腿,侵襲來得如此猛烈,顛覆所有理智,只能婉轉呻吟,神智不清地求饒呢喃。

  嚴颯凶狠緊扣住他雙臀,一次次插入到底,穆停塵扭著腰,欲拒還迎般,尖叫中,再次射出清淡如水的液體。

  叫啞了的喉嚨,失去節奏地拚命換氣,與交歡時相似的喘息聲,身體還處於極樂後的餘韻中,他睜著眼,淚意卻湧上心頭。

  抽出自己,嚴颯拿起桂花水打濕的布帛,擦拭他一身的狼藉。

  穆停塵先是一動不動,突然反手,揮了嚴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裡格外清晰,打了他一巴掌後,穆停塵這才怕了起來,臉色白了白,他往後瑟縮,恐懼地盯著面無表情的嚴颯。

  沒料到,嚴颯卻握住他一隻手,用力一扯,將他納入懷中。

  「好,你是個妓。」乾脆的這麼承認,下巴靠在他發頂,嚴颯竟溫柔地撫順他的背脊,「那如何?我是個匪。一娼一盜,我們剛好湊成一對。」

  「你在說什麼鬼話?」穆停塵愕然地抬頭。

  「穆停塵,你聽好了。」嚴颯臉色一凜,「我嚴颯親手殺過的人,不會比你大哥二哥少,死在我嚴颯算計的人,不會比你三哥少。我一夜剿平沙漠馬幫,連個小孩都不放過,斬草除根,我就是如此心狠手辣。」

  穆停塵瞠大眼,嚴颯大掌定住他後腦,目光緊鎖住他子夜般漆黑的眸。

  「幫會對我算什麼?鹽幫,我在鹽幫幫主面前毒啞了他女兒,於是他乖乖交出信印。茶幫,我讓人阻斷山路,整整困住茶農三個月,困到他們只能啃樹根,再困半年,他們吃人肉,吃的是茶幫幫主的妻兒,於是幫主瘋了,我贏了。」

  他一字一句,深怕穆停塵聽不清般,異常緩慢地說著。

  「我不乾淨,你聽了有沒有很放心?需不需要我殺更多人,好配得上你?」

  穆停塵張口無言。

  嚴颯輕輕一笑,像是要安撫他的不安,低頭,親了親他唇,不帶肉慾,飽含憐愛的,依著他被吻得瀲灩的小口,嚴颯柔聲說出可怕的話:「我可以找二十個男人輪了顧旭黎,也可以讓人弄瞎石潛光一對招子,如果他們讓你痛苦。」

  穆停塵震懾,心跳漏了一拍,「你瘋了……」

  「對,我瘋了,你這麼痛,把我都痛瘋了。」嚴颯深深地望著他。

  「怎樣你才能不痛呢?停塵,告訴我,無論要做什麼都可以,瘋狂也可以,只要你不要再痛,只要你可以快樂。在我心中,你是什麼樣都沒有關係,我只想配得上你。如果你在地獄,我就要一塊下去,你懂嗎?」

  穆停塵覺得自己也瘋狂了,明明是可怕的話,他聽了卻好高興,快樂得簡直要掉下淚,有這麼一個人,只想與他比肩而站,就算他是個不乾不淨的。

  有個人,可以負盡天下人,就是不辜負他。

  「停塵。」捧著他小巧的臉龐,嚴颯用深情的目光洗滌他眼中的自卑。

  「我怕你死,是因為你死了,我也得死,但我在人世建立的這一切便無用處,我又得到陰司裡去,到來世去重新開始、繼續等待,這才是我害怕的,我等不下去,我不想再等。」

  「那是我要說的……」穆停塵緊緊揪住他的手,「你、你不可以再不告而別,不可以放開我的手,不可以再讓我等,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對不起。」吻住他不斷顫抖的唇瓣,吻去他無聲湧現、無聲流淌的淚,嚴颯的眼角也不禁濕潤。

  英雄不是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穆停塵止不住淚水,恍惚喃喃:「是我對不起你,我……我竟成了這樣的人,這世間所鄙夷的人,跟我在一起你會受人嘲笑,我們是世俗不容、是萬夫所指……」

  「不會的,不會的。」嚴颯在他耳邊,一次次地否認,「你別怕,不會這樣的,有我在,我們不會這樣。」

  依附在嚴颯的胸膛,穆停塵不再感到寒冷,他沉沉地睡著,迷糊中,感到嚴颯放開他的手,他驚惶地努力想睜開眼,奈何太疲憊,只能倦倦地半掀眼皮。

  矇矓視線,見到嚴颯跪在榻邊,執起他的手,吻過每根手指,吻過他尋死的傷痕,把一隻冰涼卻又暖膚的東西套進自己的手腕。

  見到他還在,穆停塵便心安的再次寐去。醒時,已然近午,慵懶地坐起,酸麻的腰骨與後穴令他想起昨日的荒唐,忍不住臉蛋紅了紅。

  床上只有他一人,穆停塵方感到空虛,單薄的掛簾外,起居廳卻傳出嚴颯囑咐下屬辦事的低沉嗓音,心口的空洞頓時消弭。

  赤裸著身體,穆停塵坐起,賴在被窩裡,腕上有堅硬觸感,抬起手,是一隻翠碧深幽的玉環,像極那個人的眸色,在日光的照耀下,時而如湖水般澄澈,時而如靜潭般深邃。穆停塵在玉環內側摸到一排雕刻小字,是嚴颯剛正凌厲的筆跡。

  死生契闊

  與子成說

  那是許久以前的承諾,穆停塵將玉環貼在胸口,那個人從來沒有忘記。

  穆停塵閉上眼,想起那只被自己摔碎的青瓷瓶。真傻啊,那個人,那種破東西還貼身收藏著,被自己摔碎時,竟露出心痛無比的哀傷。

  「小六,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五哥曾經這麼說。

  是的,徹底懂了,這是愛,刻骨銘心的愛。

  孛兒海稱得上是西北方草原的霸主,遊牧民族難為國,但草原上的各部落多以他馬首是瞻,因為他夠狠夠勇,另外就是,他與擁有鐵礦的嚴颯是朋友。

  當年,嚴颯被馬幫餘孽偷襲,往西逃,逃到孛兒海的草原,孛兒海與他一見如故,仗義相助。孛兒海賞識嚴颯,曾經提了好幾次要把幼女嫁他為妻,就算非正妻也無謂,所以當他聽到嚴颯要「嫁」人時,震驚可想而知。

  「兄弟,你不是開我玩笑的吧?」

  嚴颯撇唇一笑,「兄弟,來,見過我丈夫。」

  孛兒海死死盯住身形瘦弱如少年的穆停塵,凶巴巴地問:「你是做什麼的?」

  「我……」穆停塵囁嚅。

  嚴颯猿臂攬住心愛之人,代他回答:「他以前賣腰的。」

  穆停塵渾身一僵。

  孛兒海點點頭,居然語帶羨慕地說:「那兄弟你往後可幸福了。」

  嚴颯縱聲大笑,穆停塵有些傻住。

  沒見過情緒如此外放的嚴颯,更沒見過像孛兒海這般「達觀」的。

  蒙人好客,孛兒海立馬為嚴颯籌辦婚宴,召集各部落,升起營火,宰羊殺牛,煎茶煮奶,孛兒海的女兒們將穆停塵拉到帳內,為他紮起髮辮,換上雪白滾邊的翻領窄袖長袍,腰繫皮帶,帶邊掛上精緻的彎刀。

  「這……」穆停塵欲推拒。

  女孩子們笑嘻嘻的說:「你看看刀鞘。」

  刀鞘上嵌了上好翠玉,鞘底垂著流蘇與同色碎玉,碎玉上,有細如螻蟻的字跡,寫著「颯」字,一看便知是嚴颯要贈他的。

  「嚴哥對你真好!」女孩子們起哄著拱他出帳。

  帳外,嚴颯與孛兒海正高談闊論,他也換上蒙服,黑色長袍裹住他強壯肌理,外掛平金繡蟒,不羈長髮僅以皮繩隨意紮著。

  見到他,嚴颯便露出淺笑,朝他伸出手。

  嚴颯不常笑,多半時候面無表情,冷峻如萬年凍冰,此刻他的淺笑,映在火光裡竟性感迷人。

  「你真俊。」嚴颯在他耳畔低語。

  「沒你俊。」穆停塵哼了聲,「你沒見到,那些蒙族姑娘像蜂蝶見著花蜜一般盯著你。」

  「吃醋啊?」嚴颯又是一笑。

  「沒有。」穆停塵矢口否認。

  「我喜歡你吃醋。」嚴颯說著,在他耳下印下一吻。

  穆停塵怕癢地縮了縮脖子,抬眼嗔他。

  蒙族人見著兩人的親暱,紛紛鼓噪起來,孛兒海走到他們身旁,說了許多祝福的話,兩人按中原的習俗,跪拜穆家大嫂,婦人眼中含淚,慨然欣喜。

  接著,新人交頸飲合歡酒,飲畢,貼頰對望,一絲酒液殘留穆停塵唇邊,嚴颯心中一動,吻上他唇瓣,舔著那酒滴,嘗遍他口中與自己相同的味道。

  穆停塵被他濃情的深吻吻得幾乎軟腳,嚴颯眼中的慾望,如火燎原。

  「我說過,今夜,可不會放過你。」

  穆停塵咬了咬下唇,雙頰潮熱如虹,放大了膽子應他一句。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嚴颯眉頭一挑,「敢下戰書,是在考驗我的能耐嗎?那你可不要求饒。」

  穆停塵連耳殼都羞紅,這般露骨的話竟是從冷酷如斯的嚴颯口中說出,寡言的他,對穆停塵卻是極盡柔情挑逗。

  火光將暗夜暈染如白晝,蒙族男女更迭起舞,擊鼓歌唱。

  這一晚,嚴颯不禁穆停塵的酒,奶酒一次次的滿上碗,邊疆民族不拘小節,沒人在乎兩個大男人結親是如何荒唐之事,也不在乎穆停塵的姿態行止如何,只是歡天喜地、開開心心的為這對有情人祝賀。

  各方酋長爭相向新人邀酒,嚴颯豪情萬丈,每每杯乾酒盡,穆停塵心結盡解,在眾人單純純粹的歡呼中,痛快放肆的飲酒。

  等到吳小虎上前敬酒時,穆停塵已經微醺嫣然,靠在嚴颯肩上,殷殷微笑。

  嚴颯攔腰抱起他,在一片祝福聲中,扯下帳帷。

  他輕輕的在皮毯上放下穆停塵,深深地凝望他,望住那雙子夜黑眸。

  「你說過一個故事,相愛的人,卻無法婚配。」嚴颯溫柔地撫摸他臉龐,「我們不會這樣,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放開你。」

  滿腔情意在心口翻騰,穆停塵覆上他貼在自己臉頰的大掌,堅定的許諾。

  「嚴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褪去橫格在兩人間的衣物,嚴颯吻遍他白淨的身軀,銜住他帶著酒香的唇瓣,柔柔地磨挲後,狂放又激烈地深吻。

  穆停塵不耐地扭動著,嚴颯將他的一雙柔荑拉高,鉗制於頭頂,低頭舔吻他臉龐每一吋肌膚,在他耳畔沙啞地說:「不要著急,我們有一整夜,如果一夜不夠,我們還有永遠。」

  嚴颯用各種方式索求他,甚至讓他站著,握著帳帷。分開的腿間,兇猛的男物往返撞擊,前端的勃起也落在男人的大掌中,挑逗地揉捏著。

  那時已天亮,穆停塵幾乎可以聽見帳外人們行走說話的聲音,他顫抖著,細碎地呻吟著,嚴颯粗嘎的喘息噴灑在他頸上。

  「颯……」他渾身顫慄,欲拒還迎的低低乞求,「不要這樣……」

  「可我喜歡這樣。」嚴颯攬住他腰,托高,一瞬間,入的更深,感受那束縛自己陽物的小穴歡愉地緊縮著。

  「啊……」仰起小小的下巴,壓抑不住地尖叫,頭無力地靠在嚴颯肩頭,穆停塵激烈顫抖,白濁一陣陣地噴發。

  嚴颯搾乾他所有的體能,將他的後穴填滿男人的精液,濕潤淫靡,卻又舒暢滿足,穆停塵在高潮中昏去,又在他猛烈的進出中醒來。

  「不要了……」

  不知是第幾次,穆停塵急促的喘息,此刻他正側躺著,嚴颯拉高他一腿掛在自己肩上,緊擁著他,徐緩而堅定地抽插。

  身體敏感到極限,粘稠的體液佈滿腿間,小穴紅腫,饒是如此,穴內的肌肉竟還是貪婪地配合著嚴颯,緊緊地含著他,隨著他的每次抽動,收緊、放鬆。

  嚴颯咬舐起他的乳尖,用舌尖打圈,用牙齒輕輕啃咬。

  「放開我。」穆停塵虛軟地推拒他胸膛,換來嚴颯一記兇惡的頂入,「啊……我不要了……」

  「要。」高昂的激情令嚴颯嗓音瘖啞,聽著穆停塵貓似的抗議呢喃,嚴颯邪惡的低笑,「是我,我還想要。」

  孛兒海遣人將餐點按時放在帳外,就連穆停塵進食時,嚴颯依然停在他體內,不肯抽出,稍微的掙動都引起麻癢刺激的摩擦感,令他羞到極點。

  嚴颯與穆停塵的新婚之夜總共過了三日,整整三日,穆停塵完全無法離帳。

  即便到了第四日,他還是動彈不得,嚴颯裹著毛毯打橫抱住他,與孛兒海道別,孛兒海十分貼心的說:「下次你們再來玩,我會準備厚一點的帳房,讓你丈夫不用忍得這麼辛苦,其實我們都聽得很清楚,還不如叫大聲一點,忍著很不痛快的。」

  穆停塵當下真想一頭撞死。

  「都是你!」進到輦內,他還是氣憤難消。

  「別氣。」嚴颯憐愛地吻了吻他嘟起的唇瓣,「我們要回家了,等到了颯堡,隨你怎麼懲罰我。」

  十六匹天馬絕塵飛馳,馬蹄揚起的塵埃將過往雲煙一併掩蓋,疾奔的馬兒不曾回頭顧盼,堅定的往西北邊疆而去。

  那兒,有嚴颯一手建立、固若金湯的颯堡,有無盡無邊的曠野,有溶雪潺潺的綠洲,有衷心歡迎這對新人的蘇萱,有穆停塵嶄新的人生。

  終其一生,嚴颯與穆停塵都不曾再涉足中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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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殺無赦

  海東青在屋簷外盤旋片刻,飛進隱蔽宅院裡,唯一開啟的一扇窗。

  「大哥怎麼說?」見殷晨曦燒了紙片,石潛光問。

  「殺無赦。」殷晨曦只吐出了這麼一句。

  「殺無赦?」石潛光疑惑挑眉。

  「離京前,我問過大哥,要做到什麼地步,他沒有回答我,現在,這便是他的回答。」

  見石潛光仍是一臉不解,殷晨曦直白地說:「為了穆停塵,大哥要整個殷宋朝的京城官員陪葬。」

  「那要死多少人?」石潛光錯愕。

  「不知道。」殷晨曦想了想,彎起了唇,「從現在起,你看見的官都得死吧!」

  石潛光盯住殷晨曦,陡然覺得眼前人竟陌生的令人膽寒。

  「你會照做嗎?」

  「會。」

  「也為穆停塵?」

  殷晨曦搖頭。

  「為了大哥?」

  殷晨曦還是搖頭。

  石潛光不再往下猜,他早該覺悟,這次他參與的是一場「戰役」,而不是「遊戲」,再沒有嚴颯為他們擋住血腥,一切都是赤裸而殘忍的。

  「穆停塵……或者是穆素熙……」殷晨曦的眸光變得深邃,「我不敢賭一點點會讓他走上同樣遭遇的任何可能。」

  這次,石潛光不用猜,也知道他意指何人。

  「我不懂,既然你到現在還瞞著旭黎,不想讓他知道,為何不乾脆讓他跟大哥一起回西疆?」

  「還是那句,我不敢賭。」殷晨曦又是一笑。

  「什麼意思?」

  殷晨曦的眼色深不可探,緩慢地說:「我們五人中,只有小虎對穆停塵來說是完全無害無傷的。任何會刺傷到穆停塵的存在,大哥都會毫不猶豫的——」

  「殺無赦嗎?」石潛光截斷他的話,「就算是你我,也一樣嗎?」

  「沒錯。」

  「那你對大哥呢?」石潛光銳利地盯著殷晨曦,「他出錢出力出人,助你登基,事成,他對你也是有害的,你會不會也毫不猶豫……」

  殷晨曦失笑,肯定地說:「大哥和穆停塵,永遠都不會再回中原了。」

  石潛光一凜,莫名冷意爬上背脊。

  「你還真瞭解大哥。」

  「因為……」殷晨曦停頓了一秒,莞爾道:「我和他是同一種人。」

  那一剎那,石潛光想起父親死後,母親緊緊抱住他,喃喃地說:「狡兔死,走狗烹……孩子,你要學會知所進退啊……」

  不自覺地顫慄,石潛光知道,很多事,從今往後不再一樣。

  石潛光不知道的是,那夜,是他與殷晨曦剖心而談的最後一次,那夜後,再也沒有破廟內的患難異姓兄弟,只有君與臣。

  殷晨曦稱帝后,封石潛光為太師,是史上最年輕的宰相,與葉向陽齊頭,兩人素有左輔右弼的美稱,是殷晨曦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

  當朝為宰十五年,直到那一日,葉向陽魂斷戰場,為國捐軀,石潛光奏請告老還鄉,滿朝文武齊聲責難,國難當頭石相不該置身事外。

  眾目睽睽下,石潛光省略敬稱,沒有跪拜啟稟,只淡淡一句。

  「他死了,你再也無任何籌碼可以威脅我,現在起,我對你便是『有害』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若要我這條命,也無妨。」

  殷晨曦准其卸職還鄉,朝野嘩然。

  燒得滾燙的一根鐵柱,寬約三個成年男子環手合抱,在穆伯麟的示意下,侍衛撲滅柱下火焰,將炭火擱進火盆,然後一一撤離,將此間從外鎖死。

  鐵柱被燒得通紅,幽幽逸出灼熱的白煙,火盆內插著各式刑具。

  雙手反縛在後,被緊緊扣押跪在地上的三人,幾乎是嚇破膽地瞪著鐵柱。

  姜承斌驚恐的尿濕褲子,姜承禮乾脆地昏了過去,唯有姜太師一頭花白頭髮,顫巍巍的打著哆嗦,卻堅持著不屈服。

  「不愧是前朝宰相。」穆伯麟微微一笑,「也不枉我好茶好飯地伺候著您,就怕一個不小心,讓您死了。」

  「我女兒……你把我女兒怎麼了?」姜太師憤怒咆哮。

  「您猜。」穆伯麟笑著吐出兩個字,在姜太師越發恐懼的眼瞳中,看見自己逼近瘋狂的笑容。

  「您是怎樣善待我六叔的,我就一模一樣的、一件一件的還給姜太后,她還如此年輕,不應獨守空閨。」

  「你敢!?」

  「我都做了,您說我敢不敢?」穆伯麟挑高一道眉毛。

  「就怕刺激得您心疾復發,沒敢讓您當場參觀,喔,不過有一位倒是做了觀眾,您親愛的孫子,廢帝殷廣志。」

  「你!」姜太師氣得幾乎無法喘氣,「廣志處處維護你,你居然……」

  「如果……」穆伯麟俯下身,在他耳邊輕柔地說:「如果您老人家敢在我行刑就死去,我會把這些刑罰都施用在殷廣志身上,您再猜,我敢不敢?」

  姜太師一雙眼死死地瞪著穆伯麟,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已經把穆伯麟大卸八塊。

  「覺不覺得剛剛那些話聽起來很耳熟?」穆伯麟好心的向他說明,「姜大人,晚輩是向您學習的,當年,您不是也向我六叔說過同樣的話嗎?」

  姜太師驟然放聲大笑。

  「你這黃毛小兒,三句不離穆停塵那賤人,你們穆氏滿門污穢,難不成你這毛沒長齊的小鬼迷戀上親叔啊?你滿足得了他嗎?叔侄相奸,真噁心。」

  穆伯麟笑容可掬地看著姜太師,毫不著惱。

  「噁心嗎?那母子相奸呢?新帝說過,殷廣志長得還挺像他父親的。啊,不過他現在才十三歲,尚且力不從心,我得等他大一點。您說,對嗎?」

  姜太師冷瞪,惡毒地詛咒他,「穆伯麟,你會不得好死!」

  「穆伯麟早就已經死了。」穆伯麟靜定地說。

  「十二年前,你腰斬我五叔,斬首我爺爺與三叔,燒死我四叔,連同我的嬸嬸與堂兄弟姊妹全部葬生火場,你以我為脅,在我面前強暴我六叔。」

  沒有激動的指控,穆伯麟平穩地陳述著,饒是如此不鹹不淡的態度,反而讓姜太師心中的驚懼加深。

  「有人要知道我的記憶力有多好,您說,我該如何表現,他才會滿意呢?」穆伯麟輕聲地問。

  鐵柱的熱氣感染了封閉的處所,被火炭燒紅的刑具發出吱喳吱喳的聲響,站在火盆旁的穆伯麟,竟汗也沒有一滴。

  他緩緩的從火盆中抽出一隻鐵鉗,面無表情,走到三人跟前。

  「放開我,放我出去,啊……穆伯麟,你會遭報應的!」姜承斌瘋狂大叫。

  「報應?那是什麼?」穆伯麟不解地蹙了蹙眉。

  「你不是人……你是惡鬼,你不是人……」姜太師一臉慘白,渾身顫抖。

  「難道,您以為現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人嗎?」

  穆伯麟彷彿疑惑他怎會如是想般,苦笑地搖搖頭。

  「我不是人,你們會知道的。」

  一日後,當侍衛按穆伯麟的吩咐打開此間時,令人作嘔的惡臭,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侍衛們也不禁掩鼻。

  處所內並沒有死人,但卻有比死更不堪,已經稱不上是人的動物。

  鞭打與火烙是意料中之事,除此之外,三人皆被削去下體與鼻子,手斷腳殘,姜承禮整個背部肌膚幾近烤熟,姜承斌雙腿皮裂肉綻,白骨盡露。

  最慘的是姜太師,一根依然散發陣陣餘溫的鐵棍插在他用來出恭的器官上。

  從三人只能趴在地上發出咿呀聲,穆伯麟應該也把三人的舌頭和牙齒都處理過了,瞥了眼擱在火炭盆裡的刑具,侍衛們不敢想像他是如何「處理」的。

  詭異的是,除了滿地的鮮血與囚犯痛極時排出的穢物外,並無任何人類被支解下的部位,侍衛們不禁面面相覷,那些部位哪兒去呢?

  「叫上最好的大夫,我不許他們三人有任何一人死去。」穆伯麟淡淡地說:「否則保留他們完好的眼睛與耳朵,便全無用處。」

  侍衛們低聲應諾。

  等到穆伯麟踏出間所,才竊竊私語起來。

  「他可只有十九歲哪!」

  「十九歲?這麼心狠手辣!」

  「啊!你們看,這人嘴裡含著的是什麼?」

  其一侍衛發現姜承斌口中似有異物,忍著噁心自他嘴裡掏出後,一群人不禁驚恐的嚥了嚥口水。

  那是一截被烤熟的男根。

  從此,殷宋京城內的人們皆家喻戶曉,每逢市集時,會有人推著赤裸未著一物的三隻人彘出來遊街。

  初時蔚為奇景,眾人圍觀,人彘似懂羞恥,眼神悲慚,掙扎閃躲。

  後來不再新鮮,甚有頑童拿石頭爛菜扔擲人彘,嘲諷嘻笑,甚至拿棍棒戳著人彘失去男根的傷處,人彘淚流滿面,卻無人阻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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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韶華勝極

  穆素熙在束髮之年時,即已是名冠京城的才子,愛螢火,喜桃花。

  十八歲時,連中三元,狀元及第。夜裡,帝家設宴款待金榜進士,燭火閃爍,燈籠高懸,人聲熙攘,觥籌交錯。

  「臣,穆素熙,叩見皇上。」

  台階下,新科狀元,純白儒衣,垂首斂眉,清雅自若。

  台階上,黃袍帝者,金冠玉帶,嫩臉稚氣,目光熠熠。

  「抬起頭。」帝者曰。

  少年狀元提了提下頷,落入一雙灼熱的黑瞳中。

  「你怎麼不喝酒?」帝者注視著他。

  「啟稟皇上,臣不擅飲酒。」

  帝者一笑,「是那些酒不合你胃口吧?來,嘗嘗朕的。」

  皇帝竟親自拿著金樽走到他面前,俊秀面容,倆倆相映,少年狀元有些癡了,小皇帝雙頰紅潤,笑瞇雙眸。

  「這是酴醾,荼蘼花釀成的酒。」帝者解釋。

  竟把著金樽就著他檀口,伺候他飲酒。

  「荼蘼,又稱佛見笑,是朕最喜歡的花。」

  醇酒入喉,心醉神馳,帝者歡喜地望著他,笑若桃花,低聲對他說:「穆卿,朕真希望能與你共於荼蘼花架下,酣然暢飲。」

  狀元郎愣愣地仰望這年紀小他兩歲的九五尊者,凝視他唇邊淺淺的笑窩,凝視他笑時露出的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凝視他紅潤的臉龐,宛若初開的桃花。

  小皇帝深深地低望這弱不禁風的少年狀元,凝視他發頂小小的發旋,凝視他纖瘦鎖骨收在小小的圓領裡,凝視他細不堪折的頸子上白皙肌膚,彷彿荼蘼。

  那日後,深宮裡,築起新庭園新樓閣,花團錦簇,小橋水池,古紅木匾額上,墨漬未乾地刻上寶章閣三字狂草。

  「朕知道,卿家喜歡螢火,朕為你搜羅京畿內所有的煢螢,就放在寶章閣內,夜夜伴你。」

  「朕曉得你愛桃花,看,這滿園的紅桃紫桃,四季不斷,還有朕在你身邊,朕是你髮鬢裡簪著的一朵最顯貴的金桃花。」

  春末夏初,荼蘼花開,碩大的白色花瓣如浮雲、如谷霧,鋪天蓋地的瘋狂綻放,花棚下,驟風忽起,花雨繽紛,帶著幽香的殘花落在他身子。

  帝者依然笑如桃花,吻住他,覆蓋他,打開他,攫取他。

  酒過醇濃,穆素熙沉醉其中,遺忘一切,忘了深宮哀怨,忘了帝家無情。螢火點點,他捧著心愛的一株桃花,赤裸的以體沾墨,寫下最冶艷的一章。

  「你認不認罪,穆素熙。」

  「我?」他癡然地笑了笑,「我何罪之有?」

  溯刀攔腰斬下,滾燙的油桌上,擱著當年冠蓋京華、名滿天下的才子半截上身,就這麼生生地放在烈日底下,任人羞辱。

  「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食飽心自若,酒酣氣亦振,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穆素熙,你恬不知恥,是你禍國殃民!」

  穆素熙怔怔地聽著,暑氣灼身,熱油封血,他昂首,寶章閣內,桃花凋零,煢螢死絕,那個人的誓言卻還在耳畔。

  「朕不負你,絕不負你。」

  穆素熙落下血淚,想要留下遺言,才發現自己的十指皆被斷筋削骨,想要再次呼喚,才驚覺滿口血腥早被拔牙剃舌。

  整整痛了一天,穆素熙才血盡斷氣。

  死時,眼睛瞠的大大的,望向,那燦爛盛放的荼蘼花架。

  荼蘼花開,韶華勝極。

  《完》

  後記

  浩,你知道,書名與人名一向令我苦惱,最糟糕的時候,我甚至還翻出了畢業紀念冊來為筆下角色命名,主角們的名字念起來如何倒不重要,看起來順不順眼才是關鍵,事到如今,我取名字的功力還是很糟,更遑論書名。

  書名未定之時,我埋頭苦寫,辛棄疾的<青玉案>猝不及防地閃進腦海。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於是,書名就此定案。

  若在之前,此種書名鐵定會被打回票,畢竟翻閱言情小說的族群未必知道辛棄疾是何人,看著封面「青玉案」三個大字,腦中也許會浮現包青天論斷公案,抑或祭拜時供著裊裊香火的神案,等等破壞「言情」美感的噴飯畫面吧。

  但現在,我都已經任性地、不計算投資報酬率的,只為你而寫,是否有人能瞭解不再是我關心的焦點,我很清楚,這樣的心態很糟糕,簡直自娛自樂,自我意識過剩。無論如何,你就讓我繼續自暴自棄吧。

  青春像加了冰塊後的可樂,淌著滿杯水滴,拭之不盡,沾惹滿手,飲下時,冰涼的暢快感掩沒了口腔內其他味覺。直到冰塊化了,人工香料的甜膩從齒縫中散發乾澀,二氧化碳脹氣滿胃,只剩空洞的飽足感。

  經過太多計算與考量的歷程後,我的手中也握了一杯冰塊都快融光的可樂。

  浩,在我們長大後,才知道,很多事是如此醜陋。我們都活在狹隘的世界裡,為了呼吸,而卑微的無趣的恍惚的,過著不知所云的日子;我們都成了滿懷恐懼的大人,夜裡癱在沙發,拿著遙控器,轉來轉去,藉著棒棒堂與黑澀會,聊以自慰;我們都學會抽煙喝酒跳舞唱K把妹追男,在時間的縫隙中用自以為是的「刺激」填空,在每個節奏段落老掉牙地譜上應有的旋律;我們都在擁擠窒息的辦公室內,進行蒼白似默劇的鬥爭;我們都在流轉的耳語、虛假的對白中,締造宛如被嚼上千百次已硬如牛筋般的口香糖的明日。

  我們都沒有太多的天賦,只是萬頭鑽動人潮中其中一具行屍走肉,只是蜿蜒漫長的石牆上其中一塊空磚。

  架上的書爆的讓人看不下去,將被壓在最底的抽出,攤了滿地,打量重排。

  限制級的《索多瑪120天》與《大逃殺》上下冊,翻了一半尚·惹內的《竊賊日記》,京極夏彥已經泛黃的《魍魎之匣》,陪伴在《張愛玲全集》旁的王安憶《長恨歌》(是簡體版喔),《斗陣俱樂部》(小說精彩不輸電影)與《四季奇譚》,還有令人懷念的《陳之藩散文集》。

  最後,是謀殺專門店的整套偵探小說,這麼多本是要塞到哪裡去啦!?

  索性坐在地上,不整理了,背倚抱枕當靠墊,一本本隨意翻看。

  可惜,沒有一本書能叫我排演自己的結局,沒有一句螢光筆High light的情節能插入日常生活讓我遁逃。

  我想你,浩。

  像我想念我最親愛的朋友Joanna,一般地深。

  天上人間,願你們都好。

  綾·寫在颱風夜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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