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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生死予奪(上)/(下)BY 清水(出書版)

  第十章

  從瑞王府回來之後,朱宸濟立刻進禪房閉門跪拜一整天,第二天稍晚,刑部送來第三審的供詞,朱宸濟看了,知道計謀成功,不由得露出微笑。

  原來在之前模仿他的筆跡而發至詔獄的手諭中,指示提牢將獄中待審的柳願寬放出來。說此人誤入歧途,現在有心悔過,讓他以待罪之身暫入提牢廳辦事,以求立功贖罪,柳願寬領命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審訊楊尚容和葉偉。

  審訊後柳願寬以提牢司正之名奏報,說此二犯並不癲狂,而是有心犯事的大膽狂徒,幾經偵訊之後,才坦承是有「內廷老爺」交待他們行刺,說事成後有重賞。

  果不其然,審供上出現「內廷老爺」的說法,立刻引起議論與猜疑,不少官員奏請起徹底追查;看到這個情況,龐保不禁恐慌;便向福王求救,福王安排一名御史加入調查,堅持將行刺案以瘋魔叛逆定罪。

  由於兩派意見膠著,皇上於是下旨刑部十三清吏司協同刑部、北鎮撫司與詔獄提牢廳等十八堂會審,豐王也列席聽審。第一天的會審毫無成果,不論庭上提出任何問題,楊尚容都採取緘默,葉偉則答非所問;龐保不禁大喜。

  第二天會審時,朱宸濟借柳願寬之口,承諾楊、葉兩人只要坦白招供幕後主使,就可免去死罪;改判充軍流放。

  比起凌遲處死或斬立絕,楊尚容和葉偉當然寧可流放,或許還有逃跑的機會,於是坦白招了:「是一個密使要我們上王爺府裡行刺,只要事成,不但放我們一命、還保我們富貴。」

  「誰派的密使?」

  「密使自稱是受東廠龐公公之命。」楊尚容招供:「我們雖沒見過東廠龐公公。不過,卻有廠公信物,可為憑據。」

  滿室官員突然噤若寒蟬,所有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龐保身上,龐保則從座椅上彈起,聲音顫抖:「胡說!含血噴人!」

  刑部十三清吏司討論片刻之後,以該案株連太深為理由,拒絕再審,朱宸濟看龐保臉色慘白、方寸盡失,示意讓龐保留在東廠,暫不收押;只要多派人手嚴加看管。

  這個結果並不讓朱宸濟高興,反而略有隱憂,龐保顯然有同謀,而這個「密使」受同謀指示,意圖將一切推給龐保背黑鍋。然而龐保是位高權重的東廠廠督,能與他同謀、又能成功陷害的人,究竟是誰?朱宸濟在心中不斷猜測,是鄭貴妃?福王?或另有其人?

  而朝野對於東廠廠督密謀安排刺客行刺豐王一事震驚異常,督察院御史聯名上訴,認為此事必有同謀內應,龐保曾是鄭貴妃的內璫,說到他的同謀,鄭貴妃當然第一個受到懷疑。

  受到牽連,鄭貴妃立刻向皇上哭訴乞憐,極力撇清,皇上卻搖搖頭,愛子和寵妃之間,誰也不能偏袒,於是向鄭貴妃表示,這事她得自己想辦法解決,鄭貴妃逼不得已,只有向太子求援。

  太子向來與福王派不甚和睦,但或許因為鄭貴妃低聲下氣的態度,讓他受寵若驚,竟表現出雍容大度,大方為鄭貴妃開脫;說她久居深宮,不可能有關連;而龐保就算不是主使,終究有失職守,應該從重量刑。

  太子的說法讓朱宸濟有些失望與詫異,眼看幕後主使就要逮出、卻功虧一簣,思索片刻,他再度前往瑞王府。

  「四哥這次過來又有何貴幹?」朱宸浩正意興闌珊的逗鳥,甚至沒正式招呼他。

  朱宸濟雙手一攤,要人取來紙筆,寫道:「我們畢竟是兄弟,難道不能閒話家常?」

  「閒話家常?好吧。」朱宸浩懶懶的說:「四哥府上正在蓋的新房子,簷角要放仙人還是祥獸?」

  朱宸濟雙臂抱胸,做出一個少說廢話的表情。

  「他一直沒消息,代表他不想見四哥,來我這裡找也沒用。」瑞王沒好氣的說:「我還不是沒能將他帶回來。」

  朱宸濟的臉沉了下來。

  「明說了吧。」朱宸浩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事,四哥?」

  朱宸浩回憶著,遇見梅留雲之後,他繼續在蘇州延宕停留。他每天以進香為借口和梅留雲見面,論禪下棋、吟詩作對,也算愜意。比起朱宸浩的愉悅親暱,梅留雲則是禮貌而處處保持距離。

  一日,朱宸浩故意透露豐王患疾失語的消息,偷偷觀察梅留雲的反應,發現他似乎無動於衷;不禁有些高興,因為是四哥自作自受。於是朱宸浩對梅留雲說:「小時候,每次經過毓慶宮,看到你陪四哥唸書,我心裡總想著,如果我也有個像這樣的侍讀有多好……大概因為我不像四哥那樣會鬧,所以只有內廷小太監侍讀,又蠢又笨、毫無風雅,真是乏味的很。」他誇張的搖搖頭,「如果是我,絕不會那麼狠心。」梅留雲聽了,只是微笑而不予置評。

  過了幾天,朱宸浩帶著幾幅字畫軸找梅留雲品評時,再度故作不經意的試探,「我決定過兩天返京,你願意和我一起回京嗎?」梅留雲只是隨便點個頭表示聽到了,沒有給予任何明確的答案,朱宸浩不死心,又問了一次。

  這次梅留雲搖搖頭,淡淡的說現在自己是一介黔首,在王爺面前只覺得自慚形穢,哪能高攀。

  朱宸浩再遲鈍也知道這是推諉拒絕,於是故作輕鬆的說:「我和四哥不一樣,我沒辦法勉強決定一個人的去留,所以,如果你想通了……」話沒說完,幾幅字畫不小心全掉在地上,朱宸浩立刻心疼的蹲下收拾,梅留雲也彎下腰幫忙。

  突然間,朱宸浩注意到從梅留雲懷中滑出一個晶瑩溫潤的物品,原來是他戴的一塊羊脂白玉珮,質地頂級、精雕細飾得極美,朱宸浩忍不出伸手想摸;還沒碰到,卻被梅留雲迅速抓住手腕,扣回身側。

  當時梅留雲的眼神極為防備,似乎保護著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朱宸浩驚愣了一下,梅留雲卻彷彿沒事似的,又將玉珮收藏進懷內,繼續撿拾字畫。

  聽完敘述,想起那塊羊脂白玉珮、想起配戴著玉珮的人、想起手諭中「心」上的一點,朱宸濟不禁出神,他的思念滿至極限,和他的聲音一起哽在喉中,想要爆發卻無處可洩,更是惱人。

  「之後,他送給我端硯和世寶墨,委託我帶信回京、交給詔獄……之後的事,四哥就都知道了。」朱宸浩說。

  朱宸濟沉吟片刻,拿了紙筆匆匆寫了一個問題,嚴肅的遞給對方,「我有個疑惑,你派人急著找他是早知道他中毒的事?」

  朱宸浩防衛的看著豐王,語帶保留,「我有我的消息來源。」他緩緩的說:「最主要的因素是我一直很關心他的一舉一動,不像四哥毫不在乎。」

  「如果不是當初在西苑裡他的安全有虞,我也不會讓他離開,算起來,那是問題的源頭癥結。」朱宸濟冷冷的瞪著朱宸浩,接著寫道:「你在我家裡安排了那麼多探子細作,目的就是想挑撥離間。幾次伺機在他的東西上用毒,你還敢說這是關心?」

  朱宸浩挑釁的看著對方,接著哈哈大笑,「四哥,你向來自詡機敏過人、慎謀能斷不是?執掌六部重職,朝中棟樑,也不過如此爾爾。」

  「以當時的情況,能清楚掌握梅留雲每天行蹤的人,除了豐王府之外,還能有誰?四哥竟然到現在還想不透,真教人失望。」朱宸濟向後退了一步,臉色鐵青。

  當時,梅留雲被他派到慈慶宮協助籌備太子生母的壽宴,他真的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和太子有關。

  朱宸濟坐在東廠府衙大廳裡,面無表情的盯著龐保,兩人四目相對許久,龐保終於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說:「王爺,您和福王斗了那麼久,卻怎麼也想不到太子竟會利用你們鷸蚌相爭,以逸待勞,不只您,連我也被他給騙了……」他慘笑幾聲,「早知道如此,十二年前就不該放過他的。」

  龐保終於坦白,朱宸濟眼帶怒火的瞪對方,「沒錯,毒殺案是我下的手,不過最初目標其實只是二皇子,其他人……是意外。」龐保解釋:「我當時是鄭貴妃宮裡的內璫,自然得為主人著想,皇長子不得皇上疼愛、您的排行又比三王爺小,所以,當時若要爭這個太子的位置,只要除掉二皇子,就唾手可得。」

  「不過事情出了錯,由鄭貴妃宮裡的內醫崔神醫調配的毒藥份量太多太烈,結果才造成那樣的慘劇,我其實無心加害黃貴妃。」

  朱宸濟站了起來,到桌邊取紙筆寫下「無心加害?我母親還是為了你們的野心而死!」

  「野心?這個皇城之內誰沒有野心?王爺您若不是野心勃勃,怎麼會和福王爺纏鬥那麼久?」龐保輕蔑的一笑,「不過,兩位最後還是敗在太子手上;他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

  「你是三哥的門人,為什麼要和太子同謀?」朱宸濟在紙上寫道。

  「我的確支持福王,但我更是東廠廠督,能保住我這個位置的不是福王,而是皇上。當皇上千秋萬歲之後,我如果還想要榮華富貴,就得為自己留一手進可攻退可守的活棋,有誰能比和下一任皇帝,更能許我一個未來?」龐保恨恨的哼了一聲,「卻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想利用我!」

  萬般計算都為了當頭利益,但是人算卻不如天算,朱宸濟搖搖頭,感慨不已。

  隔天,朱宸濟私下面見皇上並長談甚久,稍後皇上頒諭,讓刑部定了楊尚容與葉偉的充軍罪名、龐保則另交司禮監及三法司,連同十二年前的毒殺案一起會審,由於鄭貴妃害怕受到毒殺案的牽連,便私下慫恿皇上,將龐保判除內廷擊斃之刑,在宮內處死。

  事件落幕,福王派的勢力大減、支持太子的國本派卻揚眉吐氣,之後鄭貴妃為了感謝太子的闢謠與聲援,便獻上十數美女、同時還私下送給太子妃一盒以秘法精心煉製的金丹,說是她的內醫,崔神醫調配的仙丹妙藥,能增進夫妻情感;必須秘密讓太子服用,效果奇佳。

  太子妃非常高興,便秘密讓太子服用金丹,一開始,太子果然如龍似虎,慈慶宮裡更是日夜歡樂,笙歌不息,一個月之後,卻傳出太子突染惡疾的消息。

  太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太醫們多次會診的結果,卻私下表示太子的病症恐怕已入膏盲。

  皇上因而有了易儲的打算,並找了豐王進宮密談數次;最後,皇上為了避免蕭牆之禍再起,只以玉盒御書立好傳位詔,藏於大高元殿內。

  數天後的清晨,豐王府的內侍們遍尋整個西苑,卻不見豐王的蹤影,最後只在禪房的桌案上看見他留書寫道:「卜筮求得『天火同人』卦,利涉大川」,原來朱宸濟再度雲遊四海去了。

  又是寒山寺的早課時間,陣陣念頌經文與梵音旋律構成令人心清意靜的佛國樂章,佛塔後院有棵盛開燦爛的梅樹,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看著滿樹繽紛繁花出神。

  「阿彌陀佛。」明吾大師來到樹旁對正在賞花的人影說:「梅施主今日起了大早。」

  梅留雲轉頭向明吾大師深深作揖請安,滿懷歉意的說:「在寒山寺叨擾太久,晚輩著實過意不去;不知何以為報。」

  「佛寺大開方便之門,施主不必見外。」明吾大師面帶微笑,「看施主神清氣爽,該是有所參悟了?」

  「晚輩原以為生命將盡,已經做好臨終的最後準備,沒想到只是命運的玩笑一場,這下子反而失了方向,不知以後何去何從。」梅留雲搖搖頭,「晚輩的庸俗小事還卻多勞大師擔憂,實在慚愧。」

  「施主的無私無我難能可貴,怎說是庸俗。」明吾大師說:「施主捨身取義,為救人奮不顧身,必將感動上天修成正果。」

  明吾大師曾向梅留雲解釋,他身上的「信期紅」之所以能解,是因為意外中了其它的毒,如此以毒攻毒的結果,梅留雲左思右想,才意識到當時在鎮安坊擋下的兩枚暗器其實含毒,所以才會留下烏黑痕跡,也正因為兩毒相抗,他才會丹田劇烈疼痛,並且提早逼出毒發症狀。

  「上天憐我一條命,或許我該留在寒山寺禮佛,請問大師是否願意收晚輩為弟子?」

  明吾搖搖頭,笑著說:「施主塵緣未了,留在寺裡只是想逃避並非真心向佛,這一點施主自己心中該是最明白的。」

  梅留雲低著頭,並不回答,兩人沉默片刻之後,明吾大師才又開口:「看看這棵梅樹,初栽時水土不服,慢了花季,然而開花雖遲,花期卻久,直到現在依舊傲放,這棵樹……讓老衲想到一個故事。施主想聽聽嗎?」

  梅留雲點點頭,明吾大師緩緩的說:「從前有個書生,每天苦讀準備進京趕考,他家隔壁住了一個姑娘,姑娘家的院子裡有一棵桃樹,緊挨著圍牆而生,桃樹長得很好,結實纍纍,書生總是偷爬上去摘桃子,書生每天偷摘,姑娘每天罵,就這樣過了幾年。」

  「有一天書生得了重病,整整半年沒偷摘桃子,他期待姑娘能探望他,姑娘卻不聞不問,書生病好,反而聽說姑娘準備出嫁,他知道之後很震驚,便跑去問姑娘怎麼如此無情無義,姑娘說,如果你不告訴我你病了,我怎麼會知道?書生卻說,我沒偷摘桃子就代表有問題,你難道不會關心?」

  「姑娘搖頭說她怎麼知道書生是不是因為找到了其它的桃樹才不偷桃?但是書生每天偷桃、她每天叫罵,真不想對方偷的話,砍了桃樹不是更乾脆?姑娘心裡其實希望書生偷桃的同時,也能把桃樹的主人放在心上。」

  「然而姑娘等不到書生的回答,她的青春有限,總不能一輩子沒頭沒腦的等下去;於是嫁給了第一個上門提親的人,書生後悔了,說姑娘這不是折磨他嗎?」明吾大師頓了一頓,隨口問梅留云:「梅施主知道姑娘怎麼回答嗎?」

  梅留雲搖搖頭。明吾大師又說:「姑娘回答書生,從一開始,折磨人的都是你,而最後,受折磨的還是你自己,接著姑娘拿出一柄柴刀,慢慢的把桃樹砍倒。」

  「在下敢說,那個書生必然當下大徹大悟,成了一代高僧。」梅留雲笑著說。

  明吾大師也微笑的唸了一聲佛號,過了片刻之後,又說:「這棵梅樹和那棵桃樹不同的是,當年姑娘砍了桃樹;而種這棵梅樹的主人在離開之前原本也想劈了梅樹,足足猶豫了兩天,最後還是不捨,終究沒砍。」

  梅留雲怔怔的瞪著梅樹,良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明吾大師又微笑著開口:「對了,施主先前說『不知何以為報』,老衲有一事想麻煩施主幫忙,不知可否?」

  梅留雲立刻點頭,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明吾大師卻笑著說:「不是什麼大事,有個檀越黃施主還願,為本寺造了一尊阿難像,不過已經拖了許久,眼看開光吉日將近,想請施主代老衲走一趟,打探狀況。」

  梅留雲依照明吾大師的指示,由後門出寺前往造佛像坊。走在路上,看著陌上花開蝴蝶飛的景象,心中頓生感慨,曾有人這麼對他說:「我會把一切都給你,你只能接受,然後好好享受。」他從來都沒得選擇,只能接受某人為他安排的一切。現在,既然從大難中重獲新生,過去種種已如昨日死;但是,卻發現像他這樣在過往歲月中久受束縛的人,似乎已經習慣,面對突然給予的自由,心中竟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不久,梅留雲經過一片菜圃,看到旁邊的小土堆上坐著一個男孩,正無精打采的撿小石子亂丟,一條黃狗懶洋洋的趴在他的腳邊,梅留雲想起那是老追著渡能吼叫的黃狗,男孩該是當時總故意欺負渡能的牧童;看到梅留雲,黃狗竟然認得,搖了幾下尾巴。牧童斜眼瞧了梅留雲,問他渡能小和尚怎麼不見了,梅留雲告訴他,渡能找到父母,闔家團聚。牧童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將手上的小石子甩了老遠,帶著黃狗,垂頭喪氣的走了。

  看著男孩的背影,突然間眼前一片模糊,竟和另一個影子依稀重疊,梅留雲沉默許久,歎了一口氣,腦中突然回憶起在宮裡當侍讀的時候,朱宸濟拿弓箭在御花園裡射他,而他於是威脅要離開的事。

  當時,他明明可以跑快一點,或許就能出城門;卻偏偏等到朱宸濟帶著一群獵狗來……

  他的心裡一怔,或許他其實一直都在等著有人可以永遠攔他下來。

  一路行至古運河畔,快到明吾大師所說的地方,梅留雲左右張望,別說造佛像的工坊,根本裊無人煙。他滿懷疑竇的又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一處有籬笆的竹搭房舍;他想上前打聽消息,還沒到竹舍,他卻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竟然看到黏著一面小雲旗的樹枝。

  梅留雲震驚的後退一步,深呼吸一口氣,才注意到小雲旗樹枝不只一枝,而是上百枝;從籬笆到竹舍上,整個插滿,一陣風吹過,所有的小雲旗隨之飄揚,梅留雲的心中波濤洶湧,腦中一片混亂,這件事,他只和一個人說過一次,沒想到那個人竟然記得。

  遲疑了許多,他終於下定決心,邁步走向竹舍,到了門口,正要敲門,卻發現門只是掩上,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跨進門裡,映入眼簾的一切又教他訝然:從桌案、座椅到擺設,所有的一切都和他在西苑時的宅子一模一樣。

  他慢慢的關上門,視線一轉,看見在小軒窗旁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是他極為熟悉的,聽到關門聲,背影慢慢轉過來;梅留雲一看,更是心緒激動,不知如何是好,不僅因為那張劍眉入鬢、目如朗星的臉上,正以一種百感交集的複雜表情對著他,而是那個人的衣襟上,也插著一枝小雲旗。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如何說起,不知過了多久,朱宸濟終於按耐不住,飛奔過來一把將梅留雲擁進懷裡。梅留雲閉上眼睛,靠在朱宸濟的胸膛上,聽著急促而澎湃的心跳,許久,才緩緩的開口:「你來了。」

  聽到梅留雲的聲音,朱宸濟心頭又是一震,更為激動,「別說話……」朱宸濟以微微顫抖的聲音說:「我差點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你……」

  經過一段時間的失語,朱宸濟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而生澀。梅留雲發現他能開口說話,也有些訝異,「……我也差點以為你真的不要我……」

  梅留雲的話讓朱宸濟心頭揪緊,不等他說完便以吻封住還未出口的話,同時收緊雙臂,將他摟得更緊;接著,將頭埋在他的頸窩,嗅吻著他的氣息。

  「怎麼可能……」朱宸濟貼在梅留雲的耳邊喃喃的說:「你是我的人,得一輩子跟著我,再也不准離開。」溫柔的語氣中微帶霸道威脅,「不然,你到哪裡我都會跟你一起去,你這個倒霉鬼,擺脫不了煞星的。」

  梅留雲閉上雙眼,也環抱住對方,朱宸濟感覺一股暖流充滿全身,他親吻著梅留雲的肩胛、鎖骨,接著沿頸線上移,先輕印了嘴唇,接著以舌探進口中深吻;同時將手伸進梅留雲的衣服裡,一吋吋的探索、游移,直至梅留雲的鼠蹊部揉捏愛撫。

  梅留雲閉上雙眼,神態陶醉,之後朱宸濟乾脆將梅留雲攔腰抱起,走去放在床上,解開他的衣帶,埋首在他的雙腿之間恣意玩弄,隨著朱宸濟的唇舌挑逗,梅留雲不由自主的扭動身軀,慾望越來越高漲。

  朱宸濟再也無法忍耐,於是很快的解開自己的衣物,架起梅留雲的腿,挺腰徐徐進入他的後陰。由於闊別良久,梅留雲有些不適應,不禁輕皺眉頭,發出倒喘似的驚歎;朱宸濟便輕輕撐著他的腰臀、引導他的動作,梅留雲則扶著對方的手臂,循序漸進的容納下對方給予他的一切。

  朱宸濟一開始只慢慢的律動,隨著越來越興奮,刺激開始加劇、攻勢也更深入;梅留雲緊貼著對方、配合著對方的律動節奏而起伏,情不自禁的發出細微的呻吟。

  朱宸濟半跪在床上,在梅留雲體內一點一點的耕耘至最深處,直到感覺梅留雲輕微抽搐,似是無法承受時,才暫時依依不捨的移出他的體內。

  充斥的份量遽減,頓時的空虛感教梅留雲倒抽數口氣,神情茫然,朱宸濟見他臉頰泛紅,迷茫失措中更增顏色,一時心頭蕩漾,便托著他的下顎,將舌深深探入深吻。

  同時,更將梅留雲由正面一把抱起、往後躺下,讓他緊貼並固定在自己身上,接著,雙手架著他腿,盡量打開至極致,再次挺腰貫穿,進出抽送,一次比一次更有力。

  彼此接合點的狹窄緊致增加了刺激的強度,梅留雲不禁腳筋拉直、足背弓起,血脈沸騰、肌肉發顫,他不由自主的想挪動腰臀減緩體內所受的刺激,卻越增加衝擊強度。

  梅留雲趴在朱宸濟身上,由下腹深處產生無法形容的高亢激昂,讓快感一波波的充滿全身毛孔,朱宸濟在梅留雲體內索求侵略,愉悅收縮與痙攣教他幾乎瘋狂,雙臂像鐵鉗似的緊緊摟抱對方,在喘息與嘶吼中猛烈衝刺直達高潮,梅留雲也同時釋放出愛液。

  發洩之後,朱宸濟仍然將梅留雲緊抱懷中,等待著下一波慾望翻騰再度征服對方。

  無數次的雲雨交歡之後,梅留雲已數不清楚自己高潮幾次,對方又在他體內爆發幾次。他們交纏擁抱分不清彼此,在激情餘韻中廝磨纏綿,朱宸濟不斷吻著梅留雲的眉、眼、嘴唇,雙手溫存愛撫。

  「我正命人趕工興建你的宅子。」朱宸濟看著梅留雲的眼睛,非常真誠的說:「蓋好之後,你就和我一起回去,不准你拒絕。」

  朱宸濟的眼神讓梅留雲的心頭一揪,彷彿有條無形的細鏈系鎖住。他不確定是對方鎖住他、是他鎖住自己、亦或是他們相互鎖住彼此,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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