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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淨水红莲》作者:狂言千笑【全本+番外】(穿越)

◆Ⅱ第127章弹指神功

    自从接手了军务,黄翎羽就几乎连轴转般停不下来地忙。要跑军需、跑操练、跑辎重、跑武器,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几乎每个白天都是在外面消耗完的。

    而到了晚上,慕容泊涯则会怀揣一堆文书,后面还有人扛着一担架书册到黄翎羽书房中来。两个人一间房,相对而坐互不干扰,但若有问题倒常会争执得面红耳赤。

    黄翎羽牙口利,慕容泊涯偶有被堵得快要憋死的时候,便干脆离座将黄翎羽拖到里进的小卧房,又是搔痒又是缠斗,反正就是不做口舌之争,直到出了气了,才整肃衣冠,重新办公。但最终多还是从了黄翎羽的意见,就算有极大的阻力,也想办法去解决。不能不承认,如果单单以工作效率而论,慕容泊涯比黄翎羽快多了。

    这日,黄翎羽在书房看着最新报上来的地图,慕容泊涯在计算防务开支,自从去年秋冬开始巩固柴郡城墙,开支大了不少。好在有莫谙掌管着采矿手工,又有陆嗜酒为首的商队不断从外国赚取回暴利,以此购得的粮食足够弥补支付劳工兵丁的粮饷。

    忽然间有人窜了进来,左右一看,唿哨一声又想要退出去。哪知道黄翎羽眼睛尖反应又快,余光刚瞥见抬手就是一个砚台砸过去。但听得啊哟大叫,李爽哭着脸接住那要命的重物,哀叫连声:“老大,就不怕砸死我啊。”

    “哪有你这样的家丁,丁点敬业精神也没有,以后进来要先问安。里不比楼里,好在今日没有外人,否则要是露了陷,看我不叫程平给来个燕韩十大酷刑。”

    慕容泊涯头也不抬,翻完一本册子,迅速批了,边点头道:“正好正好,我家陆嗜酒近年来对刑讯拷问也卓有研究,正可以与程管家会审一番。”

    黄翎羽听完,早就翻了不知几个白眼,心想,我家程平躲你那69躲得跟逃荒似的,还会审呢,程平自己先跳楼算了。

    恰逢今夜负责防卫的正是程平,他蹲在门外树上值夜,修为早胜当年许多,慕容泊涯句话入他耳朵,几乎吓得要从树上翻下。

    李爽却赔笑道:“哪里哪里,捉到一样好东西,兴奋过头,故而忘规矩,两位大人一定要饶恕小的啊。”

    “那还有甚废话,拿出来看看。”

    李爽便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

    黄翎羽仔细看时,却是一只信鸽,笑骂:“那衣服里倒是装着个百宝袋,连活物都能装进去。”

    “可不是,鸟乖顺极了,跟楼里饲养的几乎一个德性。”

    “怎么弄到的?”

    “我们见它飞在天上,就打下来了。”

    “飞在上还怎么打,你当自己是鸟人?”

    “老大!你怎么能教学生骂人,你不是要为人师表的嘛,”李爽苦着脸,“再说也不是我弄得的。鸽子停在树上歇息,歇够了刚起飞就被梁小小用‘弹指神弓’射下来了。”

    慕容泊涯赞叹:“想不到那个小婢女娇娇弱弱的样子,也会传中失传多年的‘弹指神通’!”

    黄翎羽不屑道:“就听他们胡扯吧,什么‘弹指神通’呢,就是一把大弹弓!”

    “老大,您也给我们留儿面子好不,要打到飞得那么高那么快的鸟儿也要功夫的好不好。”

    “哦。”黄翎羽招招手,李爽乖乖过去,把垂头丧气的鸽子和一个小竹筒交给黄翎羽。

    “你先去玩儿吧,知道为什么小小射下来的却自己来吗?”

    李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小小早知道你们在一屋子里,以为肯定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黄翎羽哪想到是这个答案,前面倒是说对了,说到最后怎么就变了味道?他抚额骂:“李爽啊李爽,我带过来的几个人里,最让头疼的就是你了,先出去吧,再不走我真要气死了。”

    等李爽满脸无辜似的地关上房门,慕容泊涯不顾形象地埋头进了书堆,过了好久都不起来。直到黄翎羽命令他找个笼子将鸽子关起来,才看见原来他脸孔上堆满龌龊的笑意,想停都停不了的样子。

    “行,你们个个都气我,正经事不见这么有兴趣,成想些歪七歪八的东西。”

    慕容泊涯逗逗鸽子,乐得眉开眼笑:“是你自己太正经,别人才总想逗你玩。”

    黄翎羽死瞪他,慢慢的也换了坏坏的表情:“我正经?你去问问你弟,从洛平京里出来那会儿,不是被他捉住过一次么。你去问问他,那夜晚我怎么对他做的,哼哼,我的确不是个随便的人,但是我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慕容泊涯傻眼了,半晌回过神来,箭步冲向黄翎羽桌前,这会子的架势简直跟街头小混混干架似的,闹得黄翎羽立刻举起手杖摆出防备的姿势。

    但慕容泊涯终于只是懊恼地重重撑上书桌,变得垂头丧气:“你如果肯这么对我一次,我真是做梦也要高兴死啊。”说完,摇头晃脑起来,回到自己桌上继续手中的事情。

    “风声大雨小啊……”黄翎羽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黄脸公,魅力大减哪。

    屋外程平躺在树枝上,懒懒地看那一揽明月啊明月,心想,慕容泊涯此举当真明智,其实哪有什么好担心的。黄翎羽和慕容炽焰那种关系,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用六芒楼的俚语来就是——两个“受君”在一起,难道还能搞出什么事来吗?

    且黄翎羽看完信筒里的东西,就盯着那只鸽子打坏主意。原来信筒里是南韩白羽旗向黑羽旗的通讯,如果有些什么事情要找那个不愿通气的闷葫芦大叔,当可派上用场。

    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慕容楠槿正为如何能够不与阎非璜的铁炮飞弹正面交锋,如果让那厮知道自己在南王军里,阎非璜也当会想到两军军备竞赛的后果,而尽量避免铁炮吧。

    想到此处,黄翎羽也心生无奈,阎非璜那家伙,果然不论到哪里都是让他格外头疼的料啊。再看看对面乖乖干活雷打不动的慕容泊涯,心想,就连这个小的也越发闷骚了,怎么逗弄都不向自己动气,也不知道背地里是否也这样,大概也是个快得道成仙的吧。

    冬消春到,在六芒楼外派到南韩的无名游医们的努力下,南韩境内疫病渐渐得到控制。而黄翎羽“瘟神”的名号在南韩官府的通缉下还越来越是响亮。

    因为国内形势渐渐安定,以黑羽旗白羽旗为首的两支军队终于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在邻国境内肆虐。仅仅一个冬天的时间,就将长江以南的数个小国吞并进来。

    计算着北方冰雪融化的季节已经到来,南韩国内再度兴起北征的呼声,主战派一力主战,指望能在十年内取得河山天下。

    话说金倍尔丹宁回京述职完毕,回到黑羽旗在长江以北开辟的据点豚城——此处原是燕国大皇子慕容锐钺的属地,但在阎非璜的策划下,两年前已沦为黑羽旗的军事要塞。

    豚城背靠陡崖,三面环水,城墙坚固。周围的护城河还并非引流自河水,而是靠着地底的泉眼。就连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和都不舍对它发射一枚弹药,而是耗费半年时间挖通沟渠将泉水引流至低处,且城内士兵又耗尽粮草,才取得控制权。否则若是按传统的正攻法,恐怕真要用己方士兵的尸体填平护城河,才能取得胜利。

    ◆Ⅱ第128章瘟神上门

    金倍尔丹宁王爷进豚城还是行色匆匆的,打发几拨前来请安的下人,总算来到阎非璜安居的地方。他刚进门就大吼:“阎……”

    好在阎非璜见机得快,箭步冲将上来,将金王爷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骂:“你当这是你府上?盐什么盐,还糖呢!”

    “嘿嘿嘿嘿!”金王爷抱头干笑,打暗号似的,“不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嘛。那个‘盐什么什么’多好听,非要改个我国的名字,不金不银的。”

    阎非璜屏退旁边议事的众人,和金王爷进了里屋。两人年岁相当,志向也近,无人时就兄弟相称,也不为外人所知。

    且说金王爷进了里间,看看外面周遭的确都是自己人把守,再无其他人能进十丈以内,才安心把门关了,关门就问:“听说身体不适?”

    阎非璜早捂着嘴道:“牙疼。”

    “古人云,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你让我先给看看。”

    阎非璜几乎一口唾沫喷出来,原来那确实是小时候常常听的“六必治”广告台词,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古人”,从那边过来时顺便带来的“古人云”了。

    金倍尔丹宁左瞧右瞧,大大吐口气:“得了,我说,你这牙不用要了,好大一个洞,牙肉都肿了。”

    “唉。”

    “叹什么气,我早掉了三颗牙,你如今才是要拔第一颗,该偷笑了。”

    “要早知道年纪大了会么落魄,早年就该改行研究牙医,培养几个年轻的也能给我治治。”

    “就你美的,才过不惑就想松鹤延年啊?”

    “我实是不忍心,就咱军里那些军医,我哪敢把自己的‘处_男_牙’给他们拔,让他们给犀牛拔牙都嫌粗鲁残暴了。”

    金王爷想起早年在倌院里刚认识时,阎非璜也偶尔会些龌龊话,比如什么“这可是奴家第一次被‘颜_射’,奴家的‘处_男_脸’就献给大人您了。”当时真是把金王爷呛得肺都快出来了。(注:此“处男X”意为“第一次”,非真正处男之意)

    他一手捧腹一手往阎非璜肩膀上直捶,哈哈大笑:“就你这烂牙还‘处_男_牙’呢!”

    阎非璜痛苦地道:“你轻着点,疼!”

    金倍尔丹宁看他果然面颊都有些微肿,心知其疼痛难忍,也很是同情。想了想,忽然乐道:“最近南韩出了几名神医,说不定能看你这病。”

    “算吧,那些人我可暂时还不想沾上……”

    阎非璜一脸郁闷,好不容易出来几个不错的游医,看那技术却还是似曾相识似的,也就只有在同时代过来的黄翎羽能做出来。现在明摆着和他那方作对,就怕到时候招来哪个游医,给我看牙是假,劈我脑袋是真。

    “你说什么?”金王爷问。

    “没什么,我可不敢相信那些游来荡去的人,宁拔不看。”

    “你这顽固的,唉。”

    “说正经的吧,这回觐见小皇帝,那小孩是怎么说的?”

    金王爷又是一口长气吐出来,恶狠狠道:“还不是叶钦。郝尔寿那混蛋,什么狗屁白狼王,一力主战,战战战战战,气死我也!还说什么扬我国威,把小皇帝说得心动神驰,好几个肱骨重臣也都心痒难挠。”

    “这么说,全线进攻的旨意……”

    “我看是不久了。如果说要把各国消灭,以我国当前的军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却与我们的计划完全不符了。”

    阎非璜踱几个来回,仰头看那天顶的彩绘,慢慢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此话怎讲?”

    “我们选一个最强的敌人,而让白狼王去对付那些弱的。”

    金王爷仔细地听,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主和派,早年就是。只是家族中一力主战,而南韩自富国强兵以来,扩土封疆的呼声也日益增长。他也就只好学表里不一的手段,混在主战派的里面。

    而如今,又在阎非璜的帮助下获得了今日的地位。要说哪一日发动逼宫政变也是寻常事。

    阎非璜捧牙道:“弱国何其多,白狼王一个个打将下来,最终也精疲力竭。而我们和那最强的一国交锋,表面上打得轰轰烈烈,实际上多放空炮少干活,最后也能留得下一个残存的来……而且保存了实力,到时就算是白狼王要刁难我们,也不必担忧了。”

    金王爷频频颔首,最后:“你前半段的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定会以为我们疯了。”

    “还是会有人能够理解的吧。”

    “真还有像我们么奇怪的人?”

    “大概吧……可惜我可不想再和他打上什么交道。”

    两人正说到此处,门外传来铜铃轻响,过不多时果然有人在外进敲门,大声禀报:“从白羽旗来了信鸽,可是内容甚为奇怪,请军师大人过目。”

    两人互看一眼,就算黑白羽旗之间政见不合,但日常的通讯联络还是有的。既然是日常军报,也即是副将就能处理的普通事务。有什么事“奇怪”到非要让军师过目的?而且连王爷也不能过目的样子?

    阎非璜快步到外间,金王爷听他接过东西就叫人退下,接着是打开信筒展开纸卷的声音,而后就没动静。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良心甚好的金王爷也没耐心的时候,阎非璜唤了人来,重新把刚才接信的人带了回来,问他:“送信的鸽子是从什么线路来的?”

    “西南方向。”

    “身上是否带伤?”

    “带有弹伤,但是已经痊愈,而且是经过高手治疗。”

    “好,你下去吧。”

    阎非璜终于缓步走回来,面色却很沉重。

    “究竟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相处时日也算有的了,金王爷还算能够看懂一些阎非璜的表情。

    阎非璜摇摇头,怔然跌坐在高背椅上,捏着信笺捧头直喘。金王爷看过他样子也就一次,还是去年据说去缴杀慕容炽焰的时候,一回来就是如此,颓丧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

    金王爷动也不敢动,总算过了顿饭时间,阎非璜懊恼至极地怒道:“你说究竟是怎么了,我想让他们别和些战事沾边,结果一个个赶趟似的往战局里面搅和。”

    他愤怒地拍案而起,连自己牙疼的事实也忘了,激动地来回踱步,抖着手里的东西向金王爷:“我还说着让军找个最强的势力假打吧!靠啊,结果他就掺和进来了。那个人,他在哪里,哪里就最强的啊!”

    金王爷拿到那封薄薄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叙旧的话,末尾缀名“黄翎羽”。

    “这个人竟然认识你,还找上门来了!”金王爷满脸惊奇,心想难怪他会牙疼,因为瘟神要上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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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29章只为目标

    话金王爷将黄翎羽的来信再仔细看,背面还有细小的字迹,却是黄翎羽他如今在慕容楠槿属地里混饭,若阎非璜有事,自然知道当去找谁。

    “他说你知道要去找谁,你真知道?”

    阎非璜心想,还能找谁,不就找那个陆稔斝?原先想来想去,也以为只是小黄他安排在南王军里的人,哪知道还竟然是本尊亲自出马了。

    但他也不说,只是苦恼地想究竟要不要真枪实弹跟他对着干。最终,他狠狠咬牙,最终决断:“我们还是,将南王军留给白羽旗。”

    “南王军?他去年与慕容锐钺江北一战,慕容锐钺出兵十五万,他却只能集齐六万,就算再加上二万的后防军……”

    “你错了,慕容楠槿和泊涯那两个小子是我带大的,最清楚精兵和杂毛的区别。慕容锐钺所谓出兵十五万,也不过乌合之众;慕容楠槿和慕容泊涯却是精心挑选的,何况湘赣之民本就悍勇,训练出来非是一般军队能敌。”

    “别忘白羽旗也有九万的精兵,再加上从各地新筛选的轻重步兵,超过十二万之众。”

    “黄翎羽诡计多端,若是用兵,一兵能当三兵来使。白狼王再聪明,也不过是先天得来之智,而黄翎羽的利害却还在于熟知天下诸多奇妙战例。”

    “那岂非是纸上谈兵?”

    阎非璜凝重地摇头:“若说早些年,他还未参入时局时,或许还会经验不足。而如今,哼,要还是丝毫长进也无,我便是被打死也不会相信的。我们不就是要白羽旗自己消磨光自己的锐气么,单一个南王军恐怕就能达成这个目的。总之,能多保留几个小国就多保留几个,好歹让南王军成为他们的庇护伞。”

    “那们就挑上慕容锐钺?”

    “燕国只需要一个势力,”阎非璜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慕容锐钺恶毒无情,早把他灭也是天下幸事。”

    说完,阎非璜就要往外走,屋子里太闷了,真需要出去透透气。

    金王爷立刻站起来,在他身后道:“你可不要忘记了,只有取得对皇帝的控制权,我们才能真正开始做想做的事。”

    “这还用你提醒?他们若能支撑到最后,或许我们还可以议和。他们若成为了我们的属国,过得几年再正式兼并入我国土地,也就名正言顺而且方便很多。”阎非璜讽刺地笑了笑,走了出去。他们的目的哪里用人提醒?他不已经决定把最大的政敌甩给曾经最亲密的人去处理吗?

    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早几年就决心要将天下各国兼并于一体,唯有一体同心,才不会频发战争,这天下才能有和平安宁的时候。尔后才能在天下间进行各种各样的变革,逐步消除皇权官威对民众绝对的控制。

    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又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金倍尔丹宁和阎非璜也知道,若是很轻松愉快就将天下兼并了,便该沦为小皇帝和文臣们集中力量削权限制的对象了。没有了权力,以后再谈什么变革之事,也不过是痴人梦。

    所以,渐渐地积累战功,一边打击敌国,不断取得胜利,又一边养着敌国,如猫玩老鼠般慢慢地拖延时间。直到金倍尔丹宁能够在南韩取得绝对的权威,再一口气兼并天下,这就是阎非璜如今的战略目标。

    也因为如此,在南韩强大的炮击和攻势之下,大燕固然分裂为数个势力,却没被完全歼灭。其他各个北方小国虽然也被铁鞋踏破,但刻意使粮草供给不足的情况下,南韩军队也从不在哪个国家常驻,只把财宝和轻壮劳动力搜掠一空。

    于是些小国的皇室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般,很快复苏,对本国的百姓再度开始层层盘剥,无人不恨那些遭逢国难还白吃白喝、一见敌军闻风丧胆的皇子黄孙。

    南韩国内的敌人只剩下白狼王叶钦。郝尔寿,就让黄翎羽去对付他。就算不能全歼,好歹闹个两败俱伤,到最后也算是为南韩兼并天下作最好的铺垫。若是能逼迫得小皇帝禅位,让金王爷登基,也是对天下受苦受难的臣民的一个交待。时至今日,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当黄翎羽接到金杯尔丹宁和阎非璜向南韩皇帝请战慕容锐钺时,已经是月余后的事情。春来湿润,给柴郡城墙夯上城郭的工程也就稍微慢下来,但也到了尾声阶段,此后,纵算泥土没有全干,但也足以阻挡炮弹的进攻,甚至缓冲效果还更好。

    面对几乎已经近在眼前的战乱,慕容楠槿决定让几个最心腹的将领官吏拜见真正的“黄翎羽”其人。

    而当面对顶着陆稔斝身份出现的黄翎羽,以勇猛著称的大将军卓剑悚然而惊,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陆军师原来就是那专对付南韩人的“瘟神”,此真乃我军之大福!

    “今后军的最终目标,不在于扩土封疆,而在于坚守阵地。”黄翎羽语出惊人。

    卓剑、霍倏然、杨伟皆是悚然而惊。

    “不求扩土封疆?历史万千年来,恐怕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善良啊!”卓剑皱眉道,“我军不去攻打别人,别人难道还会好心地不来打我们吗?”

    “成天打打打烦不烦?”

    卓剑心中立刻改变对黄翎羽美好的第一映像,但还是正色道:“我是军人,军人的职责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

    可惜黄翎羽根本不领情,藐视地瞥慕容泊涯:“这可就是你的人啊,脑子么死板。”就连慕容泊涯都有为黄翎羽的个人安危操起心来。

    军人的尊严受到当众侮辱,卓剑真有些气愤,碍于上司在场和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也不能发作。

    黄翎羽看他气得招风耳都快抽动起来了,心知火候已经足够,才转向杨伟道:“保家卫国从来都是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专靠勇武血拼,中等靠阴谋诡计,卓大人可知道上等的做法是什么?”

    接下去的一番谈话好长,从白愣是谈到秉烛时分,就连两餐都是在房内吃的。

    边的世界不擅编史,就算编纂了史书,也常常在战火中流散,甚至一些有胆子做事没胆子担当的暴君害怕恶名流传,干脆大量的篡改历史。于是就算是有些文化的人都不爱读史。

    黄翎羽却是熟知他那个世界的典籍史书,虽不至于背诵,或是事事记得,但古今治国道理的演变却是懂的。他将一个个事例列举下来,便将慕容楠槿几个心腹听得匪夷所思。尤其听到有的国家拥有强大的武器却从不使用,然而也能保持着相对的稳固,就连杨伟都赞叹不已:“譬如如今那个南韩,他们铁炮飞弹如何厉害,就算他们不出国门进攻别国,恐怕也无人敢自讨苦吃去找他们麻烦。”

    “何止如此,如果他们威胁动兵,恐怕很多事情根本都无需谈判,那些小国直接答应了事。”卓剑道。

    “可是既然有么强大的武器,如果不动用,似乎不合理啊。”

    “打个比方,如果军也能制造出铁炮飞弹,那么和南韩打仗的后果是什么?军队所过之处,绝对是满目疮痍。再打个比方,如果再以后,我们又制造出能毁灭个国家的炮弹,双方同时使用起来后果会如何?”

    虽然不能想象能够毁灭国家的弹药,但一旦想象两军交战的结果,还是不寒而栗。

    “凡事要有节制。如果古人不会,那么就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做起,也是后世的幸事。”

    正到此处,外面忽然传来杂乱之声,有人一路从远处奔来而毫无阻拦。众人尽皆停下谈话,能够毫无阻碍长驱直入南王府,也就只有紧急军报了。

    果然,房门开处,一个家仆领着风尘仆仆的军丁躬身拜见,军丁见过慕容楠槿,双手呈上一个密封的木筒。慕容楠槿从家仆手中接过,扫几眼,就让外人都退下。

    ◆Ⅱ第130章最佳蛔虫

    待得房门重新紧闭,四周护卫退到远处,慕容楠槿才道:“南韩白羽军正向柴郡而来,目前已经突破东南第一重防线。领军者是白狼王,叶钦。郝尔寿。”

    慕容泊涯看见黄翎羽面上神情一变——其实这变化极其微小,若非相熟之人,根本也发现不得——他便问道:“消息没错吧?南韩军一向不怎么针对我军的。”

    慕容楠槿沉声道:“南韩白羽军夜间发动突袭,第二日清早就已突破防线。我军守将沈奇麟被俘自尽,洛南兵战死殉职。”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慕容楠槿道:“大家今晚先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战事再吃紧也要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泊涯、翎羽你们留下,我们要谈谈次的应对之法。”

    待其他人走后,黄翎羽道:“还好不是阎非璜亲来,而且就算白狼王,他也不能带得多少铁炮。”

    “你真不能为我设计几个铁炮?内膛和炮筒悬口很成问题啊。”

    “就算不用铁炮,也未尝赢不他们。再说了,阎非璜精明得很,知道我在这里,更不会让白狼王带多过来。”

    “呀?他知道?”慕容楠槿同情地看向弟弟,“看来还是旧情难忘啊。”

    黄翎羽脸青大半:“殿下若还要再说这种怪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慕容泊涯赶紧帮腔道:“是的,二哥可千万别惹他,他很暴力的……”

    夜色已经很深,慕容泊涯处理完军务,打仔细好出征的大处,就将余事都交与有关人等,自己一人来到山海居。而此时,黄翎羽还未醒来。

    自从把白狼王的历年战例和白羽旗的资料看完,写下了长篇对策交给泊涯后,黄翎羽就像失了魂魄似的倒头昏睡,吓得慕容泊涯抱着他嘶声大叫了好久。好不容易挣扎开眼睛,黄翎羽连打人的兴趣都没了,淡淡骂了几句好吵,翻身又睡,直到现在。

    程平也或多或少地知道黄翎羽与阎非璜之间的纠葛,看到慕容泊涯又来,不平地对他道:“那个人就这么狠,总是与他作对。”

    慕容泊涯苦笑:“那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们得做得,原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插手得的。”

    “你就一直将自己当成外人吧!你要真想他好,就别让他想起那个没心没肝的人。”程平说完,就径自将脸盆端进屋子里去了。

    慕容泊涯呆怔片刻,听见里面传来哗哗水响,想起程平端着个脸盆进去大概要做些什么,又按捺不住心情举步跟了进去。果然见到程平将布巾拧得半干,但是却不直接就往黄翎羽身上抹去,而是递了过来,知情识趣地走了。

    剩下慕容泊涯赧然,暗忖这个程平也真是个怪异的,难怪当时小黄说什么也想尽量留他一命。而至后来,又发现连陆嗜酒都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慕容泊涯就么贴近的坐在他身边,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静静看着,记忆中曾有那么一个夜晚,黄翎羽也是沉睡得不省人事,而面容上却是满怀悲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流落下晶莹的泪滴。那夜正是离开燕都洛平后的夜晚,或许也是因为阎非璜的事情。

    而今黄翎羽沉睡的面容十分安祥,再没有以前那种伤神伤心的模样。

    手中的布巾温度减下去,慕容泊涯定定神,到水盆边重新汲了热水,才返身回来。轻手轻脚地给他擦洗,面部、脖子、手臂……以下的就成了难题,不过慕容泊涯也没有手软,连犹豫都不犹豫,就解开黄翎羽的里衣。才发现身体真的是精瘦,哪里比得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甚至就连骨骼也比常人细的样子。

    可是战局如此下去,黄翎羽总有一日要在战场上与阎非璜相遇。如此的身体,竟要和那样的强敌抗衡。慕容泊涯默默擦拭,心里下决心,不论如何也要护他完好无损。

    正在出神,腕上忽然被温暖的手握住,慕容泊涯惊醒般看过去,只看进黄翎羽湛然的目光中。

    “你……”

    黄翎羽哂笑着自嘲道:“从来没有么睡成死猪的样子,倒叫你赶上趟了。”

    看见他似乎有起来的意思,慕容泊涯赶紧借了手臂过去扶他靠坐在床头,问:“有什么想吃的?从早到晚都没吃过吧。”

    “成都睡着,没食欲。”在慕容泊涯威胁的目光下,黄翎羽又改口道,“当然,自然是要吃东西的,先叫人熬些青菜粥就行。”

    “你当自己是修仙还是成佛?一点荤腥都不沾?”

    “你就看吧,我带了几个学生来,他们等会儿准给灌十全大补药,若是吃了荤腥,没准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犯了冲。”

    “这个借口倒是好。”符合逻辑,慕容泊涯笑着接受了这个有些勉为其难的理由。

    他仔细打量黄翎羽,真是一点都没有伤神伤心的痕迹,到底还是不安心,黄翎羽却早发现他的想法,安抚道:“别吃醋,我不是因为还对他存有遗恋。只是听说这次不用和么危险的人作对,有些过于兴奋了。想想,嘿,有时候他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哩。”

    慕容泊涯腾地站起身,大声道:“他是蛔虫就好了不起吗?我绝对做得比他还好!”

    黄翎羽看到他认真着急的样子,也是哑然,半天才哈哈大笑:“行行行,你是我最好的蛔虫,行了吧。再说了,我也没和他怎样啊,多少年了,该分的早分了。你看,他也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下间哪有么无趣的情人。”

    慕容泊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是他“最好的蛔虫”,敢情是还有“较好”级别的蛔虫?早在他进院的时候,就看见另有一处厢房仍然灯火通明,又想起自己至今还在黄翎羽枕边蹭,他却已经和炽焰成了“夫妇”,顿时满脸阴沉。

    黄翎羽看他像是还有些什么心事,便照直问。慕容泊涯到底摩不过黄翎羽个牙尖嘴利的,郁闷十足地问他:“你和我四弟关系越来越好,都夫妇相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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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31章紫幻花洇

    黄翎羽愕然,暗忖这家伙倒是敏感,不过仔细再想,如果不在这方面敏感,那也就太不是男人了。于是:“你就放心吧,你弟不就是个男人嘛,我们哪里能成什么真夫妇。”

    慕容泊涯刚送了一口气,马上就提起来,大声道,“不对!就是男人才危险啊!”

    黄翎羽叹口气,末了,恨铁不成钢地卡上泊涯的脖子,前后晃动,一边骂:“就你这个不成器的成天胡思乱想,男人也不行女人也不行,你弟也不行你妹也不行,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不,不,不敢,”泊涯呼吸困难地辩解,“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次,下次再不乱想了。”

    黄翎羽才放开他脖子,发现对方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汗,想想他明明武功挺好,却又由着自己摆弄,稍觉不好意思,终于还是:“得,你就去问问程平和我那帮学生吧,他们背地里是怎么说我和炽焰的我还不知道?你一问就不会再有犹豫担心了。”原来那些所谓“两男受受不亲”之类的俚语,黄翎羽还是有所耳闻的。

    天还没亮就清醒了,慕容泊涯果然早就离开了。南韩白羽旗军将在第二防线受到顽强的抵御,给柴郡军民留下了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黄翎羽百无聊赖地窝在窗边软榻上,看外面的桃花盛开,暗忖要是有一壶小酒,那可不知多么惬意。

    “春观春桃啊……”他念叨着,伸手到榻旁地上,随手捡起一本册子。此时,软榻旁已经被几摞书籍摆满,除了慕容楠槿书库里的地方志,慕容泊涯为他准备的地理注疏,还有几叠六芒楼传来的区域地图详注。

    一边看一边用炭条在旁边作备注,忽闻得外间咔嚓一声响,黄翎羽心想又来了,又废了,叹气着把书放了回去。

    抬起头时,果然是慕容炽焰进来了。他还是一身招牌似的白长衫,倒是换了漆色的腰封和墨绿的绳结,在这个山海居里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够擅闯,他也就随意换回男装。

    只是有一个问题十分严重,他急性子的毛病越发严重的样子,原先进门还会敲门,等待别人为他开闩才进来。但现在却如同在自家里一样,到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如果闩上门了,干脆就将碍事家伙给震断。反正他武功还在,这种小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黄翎羽对他狠皱眉,语气却无奈之至:“我早说过把院里门闩全换成树枝,折也不心疼,程平总是不听。我看你们对老上司下属成心给我找气受吧。”想想看,程平原来不就是慕容炽焰手下吗?

    直到黄翎羽觉得安静到奇怪,抬起头来,才见慕容炽焰一只手压着额头,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初次见面似的,又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这几日,头有点晕……”话才说完,慕容炽焰抱着头倒下地去。黄翎羽大惊失色,激动中就要站起来,连手杖都忘了拿,膝盖一软,顿时跪倒在榻边。

    岳徽和秋弱水这几日帮着军医房里清点随军药草器材,顺便了解军中事务,所以没得还得四处奔波,常常让人找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等接到山海居的传唤再回来时,已经傍晚时分。

    慕容炽焰身份隐秘,只感隔着帐子让南王府医正史给请了脉,只是思虑过多、操劳过度所致。

    把脉半晌下来,岳徽始终一句话不说。他在个年纪就已经学得乃师白庞之风,没有确切的把握就不对病情多半句。他叫过秋弱水,将慕容炽焰的手腕递给她,说了句“我去南王府一趟”,便飞身冲了出去。

    秋弱水把完脉后,也是一言不发,最后才:“似乎是紫幻花……”

    “紫幻花?”黄翎羽问,这些学生在六芒楼里各有专长,可以肯定的两是:第一,黄翎羽肯定不擅长中医药;第二,岳徽和秋弱水肯定是其中拔尖的,不过一个擅医,一个擅毒罢了。

    “一种内服起效的致幻药,因只取用其紫红小花而得名。”

    “致幻药物吗?但他和我们在一起也有论月的时间,其间我们同吃同饮,他若中了药,我们岂不是也应该中了?”

    秋弱水严肃地道:“这种药草,千年前由梅若影在极北草原里发现,因为发现它药性特殊,便想办法将其焚毁。但果然还是没能禁绝。”

    “你是说,特殊的药性。”

    “它会让孩童对喂食自己的人产生格外依赖的幻觉,以至于一旦离开便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只有在孩童时期开始服用,并一直不断服用下去,才会起效。而种毒药却只有在断药超过一个季节以后才能诊断出来。”

    “这么说,”黄翎羽看向还在昏迷中的慕容炽焰,问,“他也是孩童时期就被人喂食紫幻花?”

    “是的。而今断药应该已经超过三个月,所以就显出其他效果来了。首先就是脾气暴躁,时而头晕昏睡,不过很快就会醒来,接下去的才是真难受,就是抽搐和筋骨剧痛。”

    “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药性?”

    “ 我只负责毒人,解毒还是岳徽在行。可惜他大概不太确信是紫幻花的药性,到军医房书库里去找典籍了吧。否则倒是可以和他讨论一下。”秋弱水将为了看诊方便而别在耳后的头发放下,说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对孩子使用这种药物的人,不是心理变态,就是没人性。”

    黄翎羽伸手去探他额头时,却还是稍凉的手感。他慢慢坐倒在他床边,手杖也咣啷的掉在地上。慕容炽焰挣扎着想要醒来,但翻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抚摸自己已经缺陷下去的膝盖,想起那些年的事情,果然慕容炽焰的本性并不是坏的,难怪他时常会对莫灿作出抗争般的反应。

    药究竟是谁下的,是雪妃还是莫灿?但不论如何,大人的错误却要让下一辈去承担,甚至大人的罪业要让下一辈去实行,是如何自私无情的心肠才能想出来的办法?

    也是那两个女人,多年前几乎将阎非璜逼得走投无路,幸好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办到的,终究还是逃出生天,只不过阎非璜如今却太活跃一些,着实让黄翎羽头疼非常。

    “幸好没有恨你,要不然岂非是完完全全的无用功?”黄翎羽对慕容炽焰低声道,“不过你那个灿姨,就算你怎么求也不能再放过她了。”

    ◆Ⅱ第132章顾影集册

    慕容泊涯又是很晚的时候才来到山海居。自从南王军在柴郡安营扎寨,慕容泊涯根本无视自己的府邸,天天往兄长的南王府里蹭客房睡觉;如今黄翎羽来了,他又到山海居里蹭去了。

    黄翎羽说了慕容炽焰的事,慕容泊涯讲起两人很小时候的事情。

    很多年前,他俩人曾经十分要好,直到慕容泊涯拜西戗族人的师父。到泊涯回来后,雪妃已经另建殿宇搬了出去,声称炽焰患恶疾不能见人。待得炽焰两年后出来,就已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对泊涯却还有着不出道不明的情分,甚至还曾有过示爱的表现。

    “当时我可真是吓死了,就算对女人再没有兴趣,又怎么可以对自己弟弟下手啊,于是就拿出二哥时常教育的那套教育他去,结果他就变得越发暴躁了。”

    “原来如此,典型一个缺乏爱的小孩啊。”

    “你说什么?”

    “说什么也不是说你的坏话,这么关心做什么。”

    “就算你说的是他的好话,对我而言也是大大的有关系啊。”

    黄翎羽失笑,拉他坐上床,道:“我不是叫去问问程平他们,六芒楼里的俚语么?看来你还没问啊。”

    慕容泊涯心道,事关重大,怎么可能没问。但是那俚语半点道理也没有啊,于是道:“很多时候,看上去很弱的人,其实也是能压倒别人的。”

    “看来你还真问了啊,”黄翎羽顿感惊异,什么时候连泊涯都变得如此八卦起来,“而且意想不到对男男互攻之事还深有研究。说,你以前都找了哪些人来提高经验的。”

    “我这是理论知识,理论!阎大叔乱搞容易得病,我也只是出任务时顺便偷窥而得来的知识啊,”慕容泊涯叫起撞天屈,“你要不信,看看就知道了,我要经验丰富,哪里来得么浅的颜色。”

    “嘿嘿,你的……颜色很浅?”

    慕容泊涯陡然发现黄翎羽双目发光,支开两只爪子作势欲扑将上来扒他衣服,吓得赶快从床上跳得老高,一跃跃到书桌上。回头再看时,床上的人还磨着利牙,牙尖上发出亮铮铮的绿光。

    黄翎羽对四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当时他动弹不得,被慕容泊涯压了一个晚上,还上下其手,哪里都摸过了,那真是相当的令人愤怒。

    “停,我说着玩儿的,你可别当真,哪个笨蛋会愿意让人看那里了啊。”

    “那个笨蛋不就正在我眼前吗?当年你欺负欺负得多欢快啊,现在可轮到你了!”

    “看吧看吧,你果然是借故报仇!我要被捉到那才叫有鬼呢。”慕容泊涯左看右看,寻找逃避的地方,忽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如见到了观世音菩萨似的,开心得直拍脑袋,大声道:“我想起来了,这次来见你是真有正事的,都被你打岔岔开了。”

    “唔?”黄翎羽停下找手杖的动作,疑惑地看过去。只见慕容泊涯从自己带来的一个书袋子里掏出两本书籍,隔远了甩给黄翎羽。

    拿到手中,只觉得书的材质不同一般,到看的时候,封面竟然是如此眼熟。

    “《顾影集》?上下卷……”

    慕容泊涯盘膝坐在桌上,一手支腮,:“前一段时间阎非璜寻得挺紧,我也藏得很辛苦。这种书,除了你们也再没人能看得懂,总之你看完就毁了也成。传到我这一代,我也不想再往下传了。”

    “你真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啊。就不怕西戗族人找你麻烦?”

    “要被阎非璜破译才更加麻烦,也是肖师父他们的意见。”

    黄翎羽往里床挪去,腾了一大块地方出来,拍拍身边,道:“回来吧,坐在桌上多难看,要给我家那帮小的看见,不笑话你才怪。”

    慕容泊涯戒备地瞪:“你说的啊,不弄我了。”

    “好好,不弄你了。”

    “也不许咬。”

    “你当我是狗?”

    慕容泊涯放下心,飞身回床上。黄翎羽哈哈大笑起来,看见慕容泊涯满脸奇怪,就:“我想起,以前在怀戈当铺的时候,那个又黑又胖的张管账也是每晚上飞来飞去到厨房偷东西吃。你这不也是,晚上飞来飞去的,一会上桌子一会上床,和张管账有的一拼。”

    这些话说了,把慕容泊涯气得歪嘴。

    黄翎羽把那两本书收了,心中疑惑越发的大。阎非璜直接对慕容炽焰出手,恐怕很大的原因也在于《自怜集》上。而今,他在泊涯和炽焰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却倒反不见阎非璜再度有何行动,难道发生什么事让阎非璜再不需要几本书籍,又或者是有什么理由让他不好出手的吗?

    更有一个难解的谜团横在眼前,阎非璜对懒人帮的影响绝对是很大的。尤其懒人帮的分子,讲究游侠义气,轻看家国之分。若果阎非璜登高一呼,难保不会有三四成的懒人帮分子转投南韩军队而去。但直到现在,却还没见到懒人帮里起什么动摇。

    种种迹象都在提示着,阎非璜并非是全心全意为南韩皇室服务的。他的目的只是要兼并天下。

    黄翎羽暗自摇头,就阎非璜那性格,向来鄙视官府得紧。生平志向也只是要自由要游历各地,而不是被权力死死地绑缚着不得动弹。他兼并天下能做什么?他这种个性,就算让他当了太上皇也不会快乐。

    “还有几日可以出战?”黄翎羽问。

    “三日。”慕容泊涯道,“我去看看炽焰。”

    “岳徽出去找抑制副作用的药材了,你去看看他也好。”话是如此,却也不随他出去,两兄弟关系乱七八糟,不是他能够随手插入的。

    过不多时,慕容泊涯就回来了,一边关门一边说:“还没醒呢,你们把他养得白白净净的样子,睡着了就跟完全无害似的,哪里像个杀手了。”

    “是是,你上床先把烛火吹了,留着怪扎眼的。”

    慕容泊涯依言熄灯,回身时却见黄翎羽把手头的书往床侧的地板上放好。其实以前黄翎羽也很爱护书籍,只是如今腿脚不够方便,干脆叫人在床榻旁的地上都垫了木板,书籍就放在上面,方便取用。

    他默默地不话,乖乖地钻上床。

    夜深人静,慕容泊涯将黄翎羽抱了,额头抵在他肩窝里。

    黄翎羽的体型再怎么长也不如泊涯,只能么小小一团似的被抱着,但知道他心里事情很多,也环起手来,顺着他背脊抚下去,一次一次重复,仿佛没有尽头。

    “算起来,前世后世,我也比大上好几个年岁,阎非璜那老头子更是当你老爹都足够,却让你趟上我和他档子事,你也真够可怜的。”

    “可是初见面时,我还认为你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

    “是嘛!我们第一次见是在那里了?”

    舒服地窝在黄翎羽手臂里的慕容泊涯慢慢笑得颤抖,渐渐抖不成声,许久才回答:“你可不知道,当时就站在墙根,因为算盘打不好,头一天晚上被肖师父罚站,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砰一声磕到墙上才慌忙站好,但还是没清醒的样子。那时我的感觉就是,你可真能抗疼啊……”

    “是吗?……我好像有些印象了,不过说实话,睡着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醒才知道头疼,原来是撞墙撞的啊。”

    窗外的清风微拂,在空广庭院里带起花叶寥落的响声。只有两人的体温和呼吸。慕容泊涯觉得,这一刻的感觉,会让他记忆很久,直到生命的消逝。又或许纵然生命消逝,也能带入地底,成灰变土,不会改变的随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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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33章投怀送抱

    啊啊啊!竟然白白浪费如此大好良机——这就是慕容泊涯第二日醒来后唯一的感想,而种感想足足影响他一整天。虽然处理军务的工作不能慢——他也确实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但是郁闷已极的心情无疑持续足有半日之长。

    正当他来到外府查阅帐册时,忽然听到书房外有喧哗之声传来。出门一看,愣是看得他倒抽一口好长的凉气。原来是黄翎羽府上的程平程大管家,活生生被人捉了,塞着嘴作五花大绑,被陆嗜酒抱粽子似的抱在怀里。后面跟着一大帮老鲲组的成员。

    就样的绑螃蟹的紧缚程度,程平还是左右晃动,力图挣脱陆嗜酒的怀抱。

    “你们是做什么?怎么把他给绑来?”

    几个老鲲组左右看看,齐声回答:“帮陆大哥捉情人。”

    “真是胡闹,还不快把人给放了。”

    陆嗜酒苦脸道:“老大,你还没过他们家的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慕容泊涯脸皮是如何的厚啊,想当今也就只有黄翎羽能够治他的了。既然黄翎羽不在场,慕容泊涯大言不惭的道:“你若真有本事,就引得他自己来投怀送抱;别老是用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竟然还找弟兄跟你去捉人,真有胆色,除了以多欺少就不见你会用什么风流手段。”

    陆嗜酒辩解道:“老大,这也是情趣。你看栏子里那些女人倌儿,做到兴起时,嘴里都‘不要不要’,其实心里都是‘还磨蹭着做什么’的。”

    听他这话得不像人话,程平挣扎的更是厉害,慕容泊涯:“得,就你这德行,我也不巴望你什么时候能引人投怀送抱了,先把人放了,别耽误人家一生大事。”

    陆嗜酒看没得盼头了,只能乖乖把程平放下地来,刚解开他封住他气脉的气海穴,程平嘣的一下就将绳子绷断了,绳头故意似的打在陆嗜酒脸上。

    “‘不要不要’你个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陆嗜酒,此仇不报,我就改名跟你姓!”说完场面话,程平逃也似的飞身走了。

    “好大的脾气……”

    “好可怕,你看见他刚才那脸色没有?”

    “还是女人好,真不明白陆大哥的口味。”

    慕容泊涯看他们越越不象话,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和陆嗜酒还有话要谈。你们也真是,出去行商几次就越发没规没矩了,也不知道从外面都学了什么回来。”

    众人一听没他们的事,都作鸟兽散,只剩陆嗜酒整肃了神色和慕容泊涯一起进了书房。

    原来为了支撑南王军的财政,慕容泊涯手下设几支商队,平日里携带各郡产出的宝石玉器到各国换回粮食布帛。只是这商队历来都是官商结合,故而有的国家可以通行,而在其他一些国家却是连入境都不被允许。

    然而就陆嗜酒从此次行商的回报而言,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近年新增加了几支商队都是不分国界的走动,到哪里都能弄得通关文牒。而更为奇怪的是,他们赚取的钱财很多都散在各国,救助鳏寡孤独,背后又显然没有官府的支持。

    陆嗜酒道:“刚开始第一支商队如此作的时候,别国还觉得十分奇怪,便戒备严谨。但到后来第二支、第三支商队如此做法,便让各国官府以为商人行善蔚然成风,也就逐渐对他们开放了某些城池作为通商区域。”

    慕容泊涯想想,回身往桌后的书橱上翻找,顺手就抄下一本各郡通商名册,翻到一页,里面用红线做圈,指给陆嗜酒看。这是一支主攻药物的商队,这次筹备与白羽旗之战,就以底价供应给南王军大量的药材。

    “嗯,他们也是其中之一。”陆嗜酒道,“去年冬,这支商队里多个叫做白庞的老板,讲生意非常在行,去的地方又多,便比其他各家商队找到的货源都要多要好,各国也愿意跟他进草药。老大,如果他们是属于哪个国家的探子,岂不是能探听到很多消息?”

    慕容泊涯沉默着头让陆嗜酒下去。

    陆嗜酒报告的几支商队因为主要的货源不同,相互间往来也少。但是综合种种迹象,却是有两个势力控制的。其中之一应该就是六芒楼的势力;但其他的呢?能够想出样的做法,又有精力去操作些事情,除阎非璜还能有谁。

    夜晚,慕容泊涯照习惯还是洗浴完了就往黄翎羽府上跑。进屋的时候,黄翎羽正好不在,窗户都大开着,窗外夹着青草香气的风凉凉的吹了进来。

    虽然已经近夏,但好歹夜晚还是偏凉,亏小黄平时还夸些学生聪明伶俐,怎么就不知帮顺手关好窗呢?这么想着,慕容泊涯就上前将一排镂花的帖纸窗户关了。

    他正要往里屋走,眼角余光却瞥见样东西。黑白印花在眼中晃那么一下,就把他脖子给僵住了。硬生生止步、扭头、顺着眼光把注意力往哪里集中,慕容泊涯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只见靠窗的书桌上,大剌剌地摆放着一本画册,正翻开的那页上,绘画着的却是三个男人!三个一丝不挂而且纤毫毕露的男人!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泊涯只觉得头昏脑胀,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定定神,才终于敢于身手去捏着页角提起来。只见那三个男人成一车轮状在地上滚着,每个都贴着别人的下身吮吸,手腕深入别人体内掏摸,神色或痛苦或享受,虽是黑白线描,却简直让人听见其中呻吟喘息之声。

    “画得如何?”黄翎羽的声音在后面问。

    “很精致,但是很龌龊。”

    “看来你很欣赏。”

    “那也不是,只是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啊———!”慕容泊涯惊吓得跳了起来,连书本都甩在地上。回过头来,黄翎羽身着单薄的洁白长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我学生画的。”黄翎羽,“很不错吧。”

    慕容泊涯顺着他目光看去,躺在地上的黄色书刊已经翻了过来,正是和其他普通书籍一样的蓝色线装书面,上书《九阳神功图录——学生高莞敬呈黄老师翎羽》。

    “你,你就教学生个啊?”在我面前就么正经,慕容泊涯心里如此想。

    “有意见吗?”

    慕容泊涯咬着唇不敢话了,但眼睛里湿漉漉的,显然很是委屈。黄翎羽心里叹息着,逗弄这孩子也够了,别等上了瘾想戒也戒不掉。

    “这是他自学成材,每个老师都获赠一本。不信你去问程平,他自己都有特别版的。”

    虽然不算是安慰,但慕容泊涯还是受宠若惊地笑了。因见黄翎羽站得辛苦,先一手扶住他腰身,才蹲下身去捡书。但蹲下身又起不来了:“学生高‘丸’敬呈黄老师翎羽?”念到后面已经提高了两个八度。

    若不是被扶住,黄翎羽几乎要摔倒,他敲慕容泊涯一个爆栗:“多音字,念‘管’。为了这个倒霉名字的发音,他不知被多少同学笑死了。”

    慕容泊涯嘻嘻笑,道:“你以前不也笑话过我们文书官杨伟的名字么,这么说,他们两人倒能成一对。”

    “就给人添乱好了,先回床上再说。”

    “嗯。这几天好像有点转凉。”慕容泊涯完,把书放好,转身将人背了,很熟练地进里屋轻轻放在床上。

    ◆Ⅱ第134章飞蛾扑火

    究竟为什么要带着本书来,黄翎羽也说不清楚。也许真的是对慕容泊涯产生了这方面的想法。

    想当年第一期学生高莞离开六芒楼赠书时曾:“这本书乃我小成之作,当你需要真正演练‘人与人的上下关系’时,略看一看流程就能知道该如何减小痛楚。”当真令人喷血。

    却说慕容泊涯将黄翎羽放了床上,撑坐在床里下了帐子,就要站出去熄灯。黄翎羽动作比他还快,翻手就压住他背脊道:“你出去干什么?”

    慕容泊涯只觉得浑身一紧,几乎就要翻身把人给压趴,唯恐自己失了常态,只强忍了冲动,战战兢兢地:“出去熄灯。”

    “噢,”黄翎羽的手还压在他背上,就是没让他敢走。

    想慕容泊涯也是正当青春的男人,又是久旷之躯,再刚看了那么劲爆的技术性画集,更兼钟情已久的人就在他背后,再要无动于衷就只能明他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了。

    当是时,可怜慕容泊涯顶着下体的窘迫,还要借助灯光角度等地利之势不让黄翎羽发现,心中一劲儿地祝祷,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失了礼仪。

    有的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但偏偏遇到慕容泊涯这种追逐过了头,成天患得患失的,便是真有机会到了眼前,也只当作眼前所见身上所触都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妄想,除了强自压抑也不敢做别的动作。

    黄翎羽心想,就他样还想别人投怀送抱呢,就算强迫了他估计他也会大喊着“不要不要”。原来程平被陆嗜酒欺负得太惨,回来后还是惶惶然的样子,便被黄翎羽把早上的事情全部套问了出来。

    慕容泊涯整肃精神,故作镇定地答道:“你昨不是说烛光扎眼吗?我先去灭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哪有认死理就非要么样的,今天不熄了。”说完,黄翎羽放下手,还无意似的自他背脊上滑落下去。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慕容泊涯结结巴巴地重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好了。

    “赶紧脱了衣服上来。”

    这怎么成!一句指令惊得慕容泊涯挺直背脊,一动也不敢动。半才想到可以借屎尿遁:“我,你看这不,办了一天的事情,还没出恭。”

    黄翎羽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慕容泊涯的耳根不可避免的微红了,心想逗弄这男人真好玩,一边还是道:“恰好,你也带我去。”

    于是就在祈求九神灵保佑不要失礼的暗自祝祷中,慕容泊涯绷紧了弦儿将黄翎羽背到了屏风后。那里专为黄翎羽设有椅子,慕容泊涯刚放下人,就要出去解决自己问题。

    哪晓得黄翎羽不知何时练得如此快手,照样儿还是把他衣角扯了,把慕容泊涯急得几乎就想当场蜕衣而逃。

    “你先。”黄翎羽道。

    这是在耍我吧,慕容泊涯心里诅咒着神灵,回头看黄翎羽时,只见他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笑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你在,我怎么好……”

    “你怎么好意思是吧?”黄翎羽着,就把手覆盖到他那里。

    “你……放开……”慕容泊涯急喘着气倒在墙上,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脱离黄翎羽的掌控。

    黄翎羽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却也不言不语,只把一只手慢慢隔着衣物抚摸着。明明是相当情境的动作,却只带着安抚的意味。

    慢慢的,慕容泊涯终于找回自己的力气,扶着墙靠得稳了,才道:“你这是做什么?”话一出口,声音已经不同,多了许多暧昧,及以外的意思。

    “到了现在,还用我说?”黄翎羽自嘲的摇头,“唉,看来我老了,魅力也没了,主动‘投怀送抱’的都没人愿意要。”

    “你,你在说什么,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你倒是清心寡欲的,想让我去和阎非璜复合啊?告诉你,我早看透了,他和我这种个性,作好友还可以,当情人就只能争来斗去的没个安宁。”黄翎羽几乎想拿手杖戳他头,可惜附近没有趁手的工具。

    还在找着呢,身上忽然失重般的感觉,跟坐云霄飞车似的,当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奈地发现慕容泊涯把他抛到半空又接住,仿佛是一种新流行的游戏,玩得他乐不思蜀,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等他玩得够了,把黄翎羽柔柔地抱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儿地蹭。

    眼看和南韩的战事已经到了眼前,只要黄翎羽一直在战场上持续下去,阎非璜迟早要出现在他眼前。

    黄翎羽固然欣赏阎非璜,但两人的理念还是差别太多。

    很多事情,就算一方认为是正确的最好的选择,而在于对方却会觉得是束缚和牢笼。于阎非璜而言,情愿犯法蹲监,也要帮助穷困人弄到养家糊口的财物,宁愿挑起天下战火,也要为穷困的人带来没有战乱的统一的国度。

    可即使是这样,黄翎羽还是不希望阎非璜为了他而勉强自己去改变,对于阎非璜而言,也是尊重着黄翎羽的生活方式。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的方式。

    之所以对阎非璜还有不舍的牵挂,或许也就是因为两人之间不言而明的默契,以及他给与自己最大限度自由的度量。

    然而世事循环,如果两人还是坚持着种关系,哪一天也还会上演上一世的悲剧。很早很早的时候,黄翎羽就想通了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无法让自己向命运妥协而已。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慢慢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宽容他的奇异、他放纵他自由、他默默的支持、甚至不为人知地渐渐改变着自己。许多年过去,其中也分开许多时日,但慕容泊涯始终在身后很接近的地方,不需要回头就会知道,他始终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

    为了这个人向命运妥协,并不是艰难的事,只需要用一段时间去思考、想通、相爱、然后接受。

    为了他敞开身体,只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是真正相抱的这一刻,黄翎羽的眼中蓄满了水花,并不是疼痛,而是难以言喻的感觉。

    初见的时候可没想到,我们会有样的一日。

    即使在后来,也没想到你愿意等待么多年。

    只可惜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一个个的感叹没有出口,再没有思考的余裕。隐忍下最初近乎死亡的痛苦,紧接着是被狂热的爱恋紧紧包围,黄翎羽只感觉到周身都是令人安心的温暖,听得到有力却逐渐狂乱的心跳,是在为他疯狂的心跳。

    慕容泊涯眼中心中只有沉醉。这个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很年轻的人,就像朝拜神明的信徒,眼中闪耀着美丽的祭火之光,全心全意地沉溺,奉献出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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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35章昼禽夜兽

    慕容泊涯是在比往常稍早的时辰醒来,头脑有些混乱。直到片刻后才感觉到手臂里还圈着一个人,然后昨夜的片断陆续地浮现在眼前,从开始的激动到后来的忘乎所以,最后抱着瘫睡在怀里的黄翎羽洗浴。

    因为洗浴时顺手加了灯油,火光到现在还没熄,隔着帘帐透进淡淡的光晕。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黄翎羽沉睡得很安稳的脸,干干净净的带着水润的色泽,却也带着略微的疲惫。

    想起昨夜的细节来脸上,慕容泊涯刷的就热了,怎么止也止不住。好在帐子里也再没有外人,就算黄翎羽醒过来看见了要笑话他,笑话就笑话吧,能让黄翎羽开心,他自己也觉得开心。

    如果面对的人是黄翎羽,哪里还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他们都已经是种关系了啊。

    在谁上谁下个问题上,慕容泊涯一直认为是有待商榷的。是他最先对黄翎羽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早就想过,如果他们真在一起也是要讲究公平的。

    黄翎羽也许不在乎,但是慕容泊涯在意,而且在意得要紧。黄翎羽的腿变成如今样,他一直认为责任在于自己,竟然让黄翎羽落到莫灿的手中。所以不论如何,他不希望黄翎羽因为身体的问题而带来更多的生活上的缺憾。

    只是算错了,他再怎么在意黄翎羽,也敌不过他的一个眼色、一个邀请。所以竟然忘记问问黄翎羽的意愿就忘乎所以地扑倒上去。

    而后简直是,而后发生的事情简直让慕容泊涯想起很小时候听的一首童谣“一次次啊一次次,一次又一次……”甚至把黄翎羽煎熬不住喊停的请求给自私地忽略了。

    他摸摸额头,擦去几滴冷汗,暗自诅咒自己一激动就什么都忘掉,把黄翎羽折磨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要几才能恢复过来。

    手臂里环着这么个人,要说还有什么不满足,那是不可能的了。但不知这样的得到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慕容泊涯只知道,从今以后,就算曾经有着师生之谊的阎非璜出现在眼前,要将黄翎羽带走,他也绝对不会同意。就算黄翎羽厌弃了他想要离开,他也会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样的得到是如此的美好,珍贵得光想着还承担着失去的风险,心里就沉重得窒息一般,快要受不了。

    慕容泊涯松松地环着黄翎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眉角发稍。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骚扰,黄翎羽没有醒来,喃喃地骂了一句“别吵,滚回自己府上去”,又稍微挪动一下,找到更舒服的位置,将头埋进慕容泊涯的胸膛。

    慕容泊涯看看他乌黑的顶心,心想,又要我滚,又钻得么紧,小黄怎么连做梦都口不对心啊。

    虽然很想把他叫醒起来好好笑话一番,不过还是把他如今疲惫的状况放在第一位,也就作了罢休。慕容泊涯心满意足地和黄翎羽粘在一起,一直一直的在抱怨时间过得太快,根本还没有抱够就又到要开始办事的时辰。

    等到黄翎羽醒转过来,天色已经大亮,身旁没有人,剩下冰凉的一块印子。虽然知道战事当前,慕容泊涯当然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但还是有些许的感慨。看来凡男人都是粗枝大叶的德行。

    好在黄翎羽好歹也是个男人,感慨过了就没别的抱怨,自己准备起身,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才稍微移动,身下就敏感地传来怪异的感觉,配合脑袋里适时回放的画面,黄翎羽顷刻间泄了气般,垂头趴跪在床上。

    “看来这一天我是别想动。”他懊恼地自言自语,“真比肛裂还难受。”

    “……” 慕容泊涯完全没有语言地瞪床帐,床帐里面的人的确醒来了,但没想到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么没有情调的。为照顾好人,他天没亮就出去给其他人下令,今日办公改在山海居卧房的外间。所以他其实就一直在屋子里,只是黄翎羽既然连床帐都没掀开,当然也就没看见他了。

    他叹口气,起身出去,叫人送洗漱的用物上来。等旁人都退下,才进去揭开帘帐,只见黄翎羽脸色阵青阵红,难得显出窘迫的模样。

    慕容泊涯拍开他伸过来接布巾的手,道:“就你这样还动得了吗?这两天都歇着,要不然行军的时候看你还怎么骑马。”

    单凭如今几乎瘫痪在床的情形,黄翎羽光想象骑马的样子就浑身难受,哀求地道:“你就别再说了,倒胃口啊。”

    “你说肛裂就不倒胃,我说骑马你就不行。”一边说,慕容泊涯一边熟手的给他擦洗。

    “我发现晚上是我比较禽兽,白天你比较禽兽啊!昨夜明明还这么怕羞的,现在转了性了?”声音才大了点,就震动到身下的神经,黄翎羽又哼着难受软在慕容泊涯肩膀上。

    慕容泊涯把布巾丢回脸盆,从床边取出一墨盒大小的药膏,道:“看你睡得熟就没敢弄,现在先给你后边上点药。”

    “你?”

    慕容泊涯冷下脸:“不然你想谁给你上?”说完,就给黄翎羽解开裤子。

    挺尸似的任由他摆布,一边想着,风水轮流转真的是至理名言啊!以前是晚辈在太平间里参观尸体前辈们的模样,现如今是人还没死,就被人当尸体摆布了。

    黄翎羽身上零落遍布昨夜留下的痕迹,夜晚还只是微红的痕迹,现在已经泛着青紫。昨夜虽疯狂,但好歹还是爱惜人的习惯入了骨,前戏做得足,进出时又留了力,后面那处终算是没有流血。然而长时间的笞伐下来,也肿胀得发出近乎透明的色泽,设身处地的想象就觉得难受已极。慕容泊涯觉得又甜蜜又心疼,说不出的滋味全部都上心。

    沾着药膏给他涂了一圈,引来紧张的收缩,慕容泊涯几乎把持不住地僵硬,过了阵子才想起人类语言是怎么说的,问:“哪里不舒服?”

    黄翎羽咬着嘴唇,暗想,算了,反正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于是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里面……深处还留着昨夜的感觉,胀得受不了。”

    慕容泊涯听完,很冷静。

    是的,他很镇定地把药膏塞在黄翎羽手里,很小心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抱回床上摆好,很谨慎地起身,慢慢走到墙边——砰的一声,脑袋就撞到了墙上。

    “泊涯?”

    “别!”慕容泊涯往背后伸手摆了摆,头还抵在墙上舍不得起来,“让我冷静冷静,你若想留个性命就别说话,更别招惹我了!”

    “ 我发现有一句名言形容你真是绝妙得很啊,”黄翎羽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风格在如今不当的时机发作了,其实也是他误算,他本以为经过昨夜的努力,慕容泊涯也到了外强中干的程度。所以即使看见慕容泊涯的拳头上已经握起了青筋,也依旧不怕死地忍耐身体的不适继续嘲笑:“你真的真的不是个随便的人,你随便起来就是禽兽中的禽兽啊!”

    从被扑倒到被进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黄翎羽终于深切地知道了死字该怎么写,找死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以及自己果然爱找死这样的事实。

    ◆Ⅱ第136章自寻死路

    借助药膏的润滑,因为长时间被深入而没有完全闭合的后处紧密地包绕了慕容泊涯。他吻咬着黄翎羽的后颈,几乎要哭出来似的地着对不起,但是却还是冲动得无法制止。

    他爱黄翎羽,爱得没有办法回避。他想要黄翎羽,恨不能时时刻刻的抱紧。这份牵念了很多年没有改变过的追求,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也不会再改变。他只有黄翎羽,他也只要黄翎羽,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再入眼。

    身后的人像野兽一样的抱着他,黄翎羽只觉胀得难以忍受得几乎要靠喊叫着才能宣泄出来,身前又再度被抚摸,非关情愿地被挑起了兴趣。

    这个身体疲累到极却仍然清醒,感觉得到体内无法制止的狂涌而来的冲动。黄翎羽眼里逐渐湿润,泊涯的双手交叠着环在他胸前,潮湿而灼热,表达着他含着不安但也不会懊悔的决心。

    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呢?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黄翎羽握上泊涯的手,宣誓似的握紧。不需要语言的交递,触电一般,慕容泊涯反手将他握紧,十指交叠、绞缠,感受到彼此的灼热和潮湿,不安和不悔。

    以前的一切,终于还是要告别了。就算再见,也真的只是再世为人了。

    黄翎羽默默流着泪,水滴在裘被中,瞬间消失不见。也许是体认了他的心情,慕容泊涯默默地舔吻他的后颈,绞缠的手指间握得更紧,更坚定。

    ◆·◆

    在慕容泊涯的坚持下,两个人分床睡了。

    正是因为新婚燕尔的待遇,才更加腐蚀人的意志。事到如今,慕容泊涯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报以了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鄙视。

    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两人倒反像是老夫老妻。摸这里,摸那里,就像左手摸右手,半性趣都没有。事情发生后,擦枪走火变成了随时随地,黄翎羽深切地体会到伟大领袖的至理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如此的正确,慕容泊涯也终于知道所谓的禽兽之行,就算昼夜不眠废寝忘食地做也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政务不可避免的推一部分给慕容楠槿去做。

    在岳徽和秋弱水的调理下,到能起床时也是两日以后的事了。程平歪嘴笑话他:“卿卿我我莫过于此啊,兵临城下也要先享到口美餐。”

    黄翎羽冷下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啊,你到南王军中完全是可以易容的,却为什么偏偏把面具丢了?莫非为的就是让故人一眼能认出你啊?”他还特意在故人两字上转重音。

    程平咬了牙不敢再话。

    “看你样子还不服是不是?听高莞同学送给你的画册里有一幅就是‘69’式的体位啊。”为计算方便,黄翎羽早将阿拉伯数字都教流氓楼里人认识了,程平当然也知道个形象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和什么人。

    程平再也不敢笑,借屎尿逃开了黄翎羽的迁怒范围。

    防卫军出征应对白狼王进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就在出征前一日,山海居来一个不速之客——六芒楼医药毒术组的成员,白庞。

    药痴白庞,人如其名,白白胖胖。若是和黝黑胖壮的张管账站在一起,就成一对颜色相反体型相似的门神。可喜他在六芒楼里已经有了学生们公认的配对,那就是又高又瘦的黑寡妇,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黑白无常。

    白庞此次来柴郡,是借着作药材生意的名号随商队前来的,顺便向黄翎羽报备几件事情。

    “ 这次白羽旗向我们进的药材批量很大,我估摸着是因为黑羽旗那边没有给他们足够数量的铁炮和飞弹,他们已经打算在作战后期主要靠传统方式攻城。黑寡妇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据她观察,白羽旗军中的铁炮质量不高,也没有黑羽旗那边的炮手来做指导和维护,恐怕用不了多少次就要报废。”白庞说完,疑惑地道,“看样子,黑羽旗那边成心要拖白羽旗的后腿啊。”

    “是在拖后腿!”黄翎羽阴险地咬牙笑,这表情何时曾出现在他脸上啊,只一瞬间的笑容就惊得白庞几乎要喷茶。

    好在跟白庞最亲的学生岳徽及时提着茶壶上来加茶,用自己背脊挡了黄翎羽视线,出示一张刚写好的条字给白庞,上书:“他几日窝在床上被闷傻了,别见怪。”

    白庞蘸水在几上写:“因何?”

    岳徽对嘴型地默念:“男男之事。”一只手还作个“下面”的手势。说完,岳徽抿着唇憋笑,也不敢面对黄翎羽,直接急匆匆下去。

    “白庞,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白嫩了。”

    其实他是被吓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黄老大竟然是下面的,什么人!什么人这么强悍,能把黄老大压在下面?

    “哪里,哪里……”白庞谦逊道。

    “脸啊,都白完了。”

    冷汗直流,白庞心想,我可不是问哪里白了。

    在白庞的祈祷下,黄翎羽终于转回正题:“黑寡妇已经潜入白羽旗?”

    “是。”

    黑寡妇在进入六芒楼之前,曾经和南韩的某个高官贵族有过纠葛,这件事罕为人知。其实黑寡妇原本并不丑,而后来因为破了相才易容而出。这些事情也就只有黄翎羽、白庞两人清楚,也不对外乱。

    “唔……”黄翎羽放下茶盏,合眼思考了一阵,道,“你马上想办法通知到她,不许对白狼王出手。”

    “她怎么可能同意!那白狼王正是……”说到此处,白庞停下嘴,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背叛了黑寡妇的人正是白狼王。

    “她不是要报复白狼王吗?那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吗?”黄翎羽冷哼了一声,白庞又是一阵寒毛倒树。

    黄翎羽续道:“那就让他从里到外失败个透顶,让他看着自己的军队是怎么溃散败逃,在他众叛亲离的最后给他来最后这么一下,比简单给他一个断要合适得多。”

    “翎羽,虽然自信很重要,但千万不要轻敌啊,不如干脆给他个了结,白羽军不就溃乱了?”

    黄翎羽沉默一下,叫外边侍候着的李爽进来,道:“我今日还是有些不适,你不是研究战史出身的么?给白老师讲解一下。”

    还在不适……在黄翎羽凌厉的逼视下,李爽也辛苦地强忍笑意,把一张脸都给僵硬了,硬直地向白庞作讲解。

    “南韩军队军衔军阶比其他各国军队都要严格,若是越级越权行事,惩罚只有加重从无赦免。这是因为他们要保证在主帅被擒获或战死时,立刻就有不容争议的人能顶替上去,如此才能保证战局的继续进行。”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杀了白狼王,还有后来人啊。”

    “不止如此,单单杀死白狼王不但不会对南韩造成很大影响,反而对我军产生的不利影响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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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37章非璜隐忧

    自古以来,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往往使得敌军不战自乱,甚至于砍断对方帅旗也能大大打击对方士气。但对于南韩,这个攻法显然不起作用,原因在于大燕重文轻武,武将出征还要有文官陪同,权限大小也不因循军阶的高低而排序,乃至于大将战死则不能迅速更替将领,反而开始为了争权而内斗内讧,不需要外敌介入自己就先乱了。

    白庞听李爽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了许多,果然不能用常识去与南韩人作战。所以杀了白狼王也不会对敌军有很大影响,但为何又对我军有很大影响呢?

    李爽道:“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花了好多力气去研究这个白狼王,打从他十三岁随父亲上战场至今的每一个战例,我们战史组都搜集了回来,连他惯用的谋士会提出什么样的建议,采用或不采用,也都研究得一清二楚。如果这时候临时换成副将统军,那么我们对于他们的把握肯定没有白狼王统帅时来得大。”

    “ 原来是这么个理由,平时我看年们战史组的一个个散散漫漫的样子,原来也有两把刷子。”白庞赞道,“既然如此,就跟黑寡妇照直去,她虽然不会饶过背叛了她的人,但至少拖延一段时间还是应当可以通融……反正白狼王死了白死,在死前给我们提供一下便利,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我就这么跟她说去。”

    “一切都靠白老师了!”李爽高兴地道。

    黄翎羽这时才说:“上次跟你提及的紫幻花副作用的缓解药物,你可有带来?”

    白庞头道:“刚才已经给梁小小拿去熬药了。虽然能够缓解痛苦,但要想根治紫幻花对精神的控制,还需要看个人的意志。”

    慕容炽焰被惊醒,是因为额头上温暖的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光线有些暗,他使劲甩头想把视线摇清楚一些,额头上那片暖暖的触觉立刻移动开来,接着眼前就亮了,然后看见有个很熟悉的人坐在床沿上,低头看自己。

    “黄……”

    “黄翎羽,现在叫陆稔斝,暂时是你的夫君。”黄翎羽微笑地拿开手,“嗯,已经不发烧了,前些日子一会热一会冷的,跟洗三温暖似的。不过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洗三温暖吧,等你好些了我找机会给你试试。”

    慕容炽焰呆呆地听他话,自己什么话也不想讲,只觉得么躺着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没有什么人需要去追杀,所以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练功,时间很宽裕,足够他奢侈地享受赖床的乐趣。

    好像很久没有么懒惰了?他困惑地想着,渐渐察觉自己四肢无力,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好像经过了连场生死恶战。

    “好大的声音!”梁小小端着一盆粥进来,听见的就是慕容炽焰肚子发出的声响。

    “一盆粥?”黄翎羽惊讶地问,“难道人吃饭不应该是用盘的吗!”

    梁小小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的确,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吃饭何须用“盆”,用盘子都嫌是喂猪了,要用小巧玲珑的小碗,才显得出高傲贵气。

    “可是,”他说,“我照顾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他吃得很多。”

    黄翎羽上下左右看看,也许是得知了紫幻花的缘故,又或许是和泊涯的事情的缘故,心境变了的许多,只觉得跟看自己弟弟似的,头道:“也是,多吃才长得结实,再长壮些,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不用长结实就已经没人敢欺负他了,”梁小小低声地念,哪个胆大妄为的敢找这个阴阳怪气的来打架?不是神经有毛病就是纯粹自己找虐。

    不过黄翎羽也没理会他念叨什么,将慕容炽焰扶起来靠床坐好。看他还愣头愣脑的样子,明显找不着北了,无可奈何地将一张围巾垫到他胸前。

    “老大啊,这是什么?”

    这是慕容泊涯临出门前留给自己弟弟的“口水兜”——反正慕容泊涯就是如此称呼这张布巾的,但是黄翎羽能这么说吗?他可不想被炽焰掐死,于是冷冷瞪梁小小一眼,让他把粥给端过来。

    炽焰倒是很乖顺,一言不发的样子,却把一盆粥全部咕嘟咕嘟地喝完去了,就算黄翎羽屡次叫他慢着些,也没有停下来——粥里可熬碎肉,他连嚼也不嚼。几乎是顷刻的时间,就把一盆子东西吃完了。

    黄翎羽忽然想起,好像还没正正经经地和他吃过一次饭。以前要么就是啃馒头要么就是烤野味,但不论吃什么,慕容炽焰的速度总是很快,完全不停顿。只有在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时才停下来,等确定没有危险了才继续。

    这样的举动简直跟在丛林里长大的野孩子一样,比起填饱肚子的本能而言,为了能活命而养成的警觉更为优先。

    慕容炽焰哪里像个皇子了?除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在朝堂下万人跪拜,衣着鲜亮光明,他还有哪里像是个皇子?已经死去的那个雪妃和还在四处为恶的莫灿,就是样照顾人的?

    黄翎羽心事沉重地等他吃完、躺下、重新睡着,才站起身准备离开。但此时才发现,自己衣袖的一角被他轻轻地捏着。默不作声的四皇子,即使睡着也是一幅小心翼翼的神态。

    ◆·◆

    远在柴郡的月色昏暗,然而在偏东八百里地的东吴地界,月亮却明亮得刺眼。此刻已经是深夜,半阙的月挂在半天,浅红的桃花下看去,淡粉和着清白,只觉得不出的冷清。

    阎非璜举着酒盏,小口小口地品酒。黄翎羽上战场的消息于今日午时传来的密报得到了最终的确定。这个时间,就连金倍尔丹宁也不敢来打扰他。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

    可惜已经不会有个人在身旁,接着“秋赏满月,冬会初雪”之类的话题。

    “真是卵蛋的心烦!”阎非璜大吼了一声,简直声震长空,惊起林外乌鸦无数。

    远处的军营里士兵听了,不免会心一笑。金王爷帐下第一军师金文广爱好深夜鬼叫,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大家只会觉得,个文人真是比士兵还要豪情万丈哪!

    “琴瑟!”阎非璜叫了一声。

    不远处一摊乱石的阴影里,窜出一个瘦小的黑影,站到阎非璜面前时,真还比他矮一个半头。他是阎非璜随身四卫之一。

    “金军师有何吩咐?”

    “我现在不是以军师的身份向你下令,”阎非璜道,“而是以我本人的名义向你下令,你可听清楚了?”

    琴瑟没有丝毫怀疑犹豫,立刻道:“愿听阎兄吩咐。”

    “你帮我去南王军里保护一人。”

    琴瑟冷静地听,他自己也不是南韩人,在这里做事也是因为阎非璜的缘故,故而不会有奇怪的效忠心,南韩军师竟然要他去保护敌军里的人,虽然奇怪但还不至于让他抵触。

    “你先前不是问弟弟去了哪里吗?他已经去了南王军中。”

    “琵琶离开也是为了这件事?”

    “正是。”

    “阎兄,不是我自夸,有琵琶在就足够应付普通一流杀手的。”

    阎非璜重重跺脚,懊恼地道:“如果只是杀手那还好办,回是上战场了。”

    “上战场!难道我弟弟保护的不是一个普通军政官员吗?竟然还有上战场?”

    “你听好了,是陆稔斝。”

    琴瑟头有些眩晕,但出于良好的职业操守,还是忍住了。头道:“嗯,很容易找到的目标,那我立刻收拾东西,今夜就出发。”

    阎非璜想想,道:“那个人……很顽固。要是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也别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敲晕了背着就跑。”

    “是。”

    等琴瑟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阎非璜还是感到有些隐忧难以消散。

    ◆Ⅱ第138章现于人前

    [柴郡·山海居]

    在慕容泊涯高效率的操作下,行军的准备已经结束,大军聚集在柴郡之外,准备出征东南,阻却白狼王的侵攻。

    黄翎羽经过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虽然还没大好,但总不至于因为某方面的痛苦而在人前露出不雅的姿态来。昨天整一个夜晚,两人只是默默相拥,睡得很沉,也几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慕容泊涯亲手将黄翎羽扶上毛色乌黑的枷椰子,这匹一人高的大马已经洗去了原本毛发上的伪装,露出额上长菱形的白色标记,以及四蹄之上洁白如云的本色。

    “好好一匹踏雪无痕,偏给你取了个怪名字,也就只有你会做种焚琴煮鹤的傻事。”慕容泊涯一边为他整理马鬃,一边笑话黄翎羽。

    黄翎羽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若有所感地低声道:“已经半月未接到白衣教的情况,大战在即,也不知道肖先生那边是否能够无恙。”

    “白衣教首要任务,无非是保存着西戗族人的承继。以前涉入朝廷,也只是为个目的。如今既然战火四起,他们当然有自保之策,倒是你这个自己蹦出来多管闲事的人,自己安危没管好就想管别人?”

    黄翎羽听闻他如此,举起马鞭作势要打。

    慕容泊涯抱头跳得三四丈远,才哀怨道:“以前我曾听说过‘家庭暴力’,当时我年幼无知不能理解,自从与你在一起后,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家庭暴力’。”

    黄翎羽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没有真心下手。听他得么凄凉,更是倒了胃口,几乎想要将鞋子一脱,就甩他脑门上去。

    牵马出得门来,就看见慕容楠槿抱着自己四岁的世子站在阶梯下,身后一排士兵排开。

    慕容楠槿看见黄翎羽就笑:“你个连仗也没打过的,傻愣愣跑到最前线上去,到底能做什么。”原来几人谈得来,相处不过几,就已经到了能够相互冷嘲热讽的程度。

    黄翎羽一本正经地答他:“凡事有卓大将在前面顶着,我只在后面做我的缩头龟,顺带着出几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就成了。”

    倒是旁边的士兵,明明见过陆稔斝曾经真有哪次是到过前线的,怎么南王却军师从未上过战场?原来陆稔斝换人不换脸的事情,还是保密中的事项。

    距离卓剑兵还有一个时辰,三人随意谈话间,山海居里突然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喧哗。

    但听得“夫人不要”、“夫人莫去”、“夫人止步”的叫声,一个乌发披肩,白衣席地的绝世子飞也似的冲出了山海居。“她”终于止步,可惜已经站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女子”除能是慕容炽焰,也不能蹦出别的谁来。

    惯于我行我素的慕容炽焰,自从醒来后越发的个性,根本不耐烦脸上涂妆,只以朝的素面大剌剌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周边士兵也有几个是远远见过四皇子的,虽不至于交头接耳,但实在打击过大,也自动摇之中。

    黄翎羽定定神,才作势怒道:“梁小小!”

    “奴婢在!”一个钗环凌乱的美貌婢女追在炽焰身后出现,正是作少女打扮的梁小小。

    “怎么让夫人出来了。”

    梁小小眼眶微红,直往“夫人”身上瞅,那样子比受了婆婆欺负的小媳妇还要委屈。亏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做得如此恶心,准备随黄翎羽入军的李爽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要随你去。”慕容炽焰仰起了素净不施粉黛但本质就很艳丽的面容,直视黄翎羽。

    四周没有一人作得声。

    慕容楠槿也适时回了魂,惊叹道:“难怪陆先生不愿让夫人外出,原来与我四弟是如此相似!”

    慕容泊涯赶紧附和:“的确,万里挑一的相像。”

    其他士兵听他们这么个说法,顿时也卸了疑惑,再仔细看,眼前佳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可称之为死神的慕容炽焰的杀气戾气,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过即使种冷漠,在兵丁们眼里看来,完全解释为大家闺秀的气质。

    慕容炽焰冷淡淡地扫了两个兄长,在慕容泊涯身上纠结了两转,最后还是落回黄翎羽身上,固执地瞪。

    黄翎羽好似被一条毒蛇缠身似的,进退不得,哭笑不能,呆坐马上与他对峙,一个用目光威逼着“我就要去”,另一个只是飘移眼神假装视若无睹,让周边士兵和围观群众看得好生乐趣。诡计百出杀人于无形之地的堂堂南王军军师,竟然还是个惧内?

    慕容炽焰最先转开了目光,盯上了跟在身后的程平,冷声道:“给我备马。”

    “遵命。”程平屈膝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等他回过神来,梁小小李爽之辈已经是用极其恶劣的视线左右鄙夷他的“叛变”。

    程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顿时苦恼得几乎想一巴掌扇上自己脑门。他从小到大,都在鹏组里成长的,就算后来脱离了组织,可小时的习惯根本就很难改变,譬如服从月鹏命令是绝对要遵守的规则。

    刚才这可不是?他才晃一下神,就木偶似的回应了慕容炽焰的命令,真是晚节不保,私底下不知道要被那几个小辈怎么个说法。绝对是他弃暗投明以来最大的污点!

    黄翎羽以目光询问慕容楠槿和泊涯,两兄弟切切讨论几句,慕容楠槿干咳连声,才说:“既然尊夫人放不下心,随军前去也好,不过乘车就行,不必骑马。”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谋士装扮的先生凑上前来躬身:“万万不可,自古以来,随军出征的女子,除煮饭的犯妇,就只有随军的军妓。陆夫人万万不能自贬身份,同时也坏了军中的惯例。”

    忽有冷冰冰脆生生的声音插入道:“你就实话直好了,是有人觉着我随了军去,会让军师耽于逸乐了吧。”

    慕容楠槿但看时,竟然是炽焰屈尊亲自驳斥来了,熟知他习性的两兄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而且他竟然还默认的“夫人”的身份?

    慕容炽焰白袖轻抖,一道黑影直奔谏官身前,噗哧声响过后,起了小阵子的烟尘,再看时,一杆袖箭直没入土,只剩下半寸长的尾羽。这手功夫,莫是普通士兵,就连身经百战的大力士都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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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第139章夏初遭遇

    “我随他去,只负责保卫,别无他意。”说完,慕容炽焰自身后取出个不大的包袱,往黄翎羽身上甩。

    “这是什么?”黄翎羽掂量掂量,还挺沉重的。

    慕容炽焰别他一眼:“有什么好问的,带着它没错。”

    不多时,程平赶来辆两马拉的小车,将慕容炽焰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去,上车前,慕容炽焰似是还不放心,踏着车踏子威胁着瞪黄翎羽:“你试试看敢给我丢了这包袱,我让你一整晚睡不了觉。”

    众卫兵听得几乎摇摇欲坠,他们见过大胆的女人,可从来没见过大胆到这种程度的女人。眼前的陆家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妄言那房中的情趣之事!

    什么叫做“整晚睡不了觉”?夫妇之间能够“整晚睡不了觉”的事情还能有别的吗!

    梁小小垂头肃立,手捧刚收拾好的物件,坐上车辕取过马鞭,就充当随夫人从军的车夫。他根本就不敢抬头,唯恐一个忍不住就狂笑出来,岂不有损他装扮婢女的职业操守。

    待得黄翎羽和慕容炽焰走远,慕容楠槿才凑到泊涯耳边叹气:“你就安心让他们这么去了,也不怕干柴烈火什么的。”

    慕容泊涯叹了口更长的气:“炽焰就算做得成烈火,黄翎羽也必然不是干柴。”

    “此话怎讲?”

    慕容泊涯闭紧嘴就是不谈,就算兄弟再亲,房中事怎能让兄弟分享?除了在他面前以外,黄翎羽对着外人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如果不是确实见过他偷看《九阳图录》,慕容泊涯也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某方面的机能出了问题。

    慕容楠槿又低声问:“我看小黄还是个挺君子的人物,怎么四弟说出让他‘整夜无眠’之类的话来,小黄也没有任何反应啊?”

    慕容泊涯道:“还能怎的?炽焰要想让人整夜睡不着,除了吹奏一些破铜,敲奏一些烂铁之外,难道还有其他方法吗?”

    慕容楠槿马上回忆起自家四弟那惟恐天下不乱的噪耳乐音,偏生他还特喜欢吹拉弹唱,也不知道究竟是纯粹为了自娱自乐,还是为了通过观赏他人的痛苦而体会到自身的快乐。

    “你还是,真了解他们俩啊!”

    “若是小黄没有个意思,谁都不能强迫得了他——炽焰根本拿他没办法。而且照我看来,炽焰到现今应该也不会再想害小黄了。”

    说罢,慕容泊涯挥袖离去。

    黄翎羽是走了,按照初步定下的总体战术,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尤其是后防的构筑,由白羽军向柴郡沿路上各城池平民的疏散,甚至就连柴郡的军民都要完成搬迁的工作。

    ◆·◆

    话慕容炽焰自从上了路,都乖觉得很,龟缩于狭小的车厢内不出来见人。只在夜晚下营的时候,默默钻进黄翎羽所在的帐篷,却半点奇怪的声音也不发出。但即便如此,携带“眷属”随军上阵的特殊待遇还是引来了一些将领的不满。

    而士兵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从陆军师以往所插手的战争来看,这个双腿残疾的人能够给他们带来更高的生存率,不论是为了战略而假意失败退却,从而引发敌军和第三方敌人之间的争锋交斗,还是干脆利落的夺取胜利,这位军师都是干得让人不可思议地爽快,即使很多手法十分阴险,但让在他指挥下战斗的士兵们感到无比的安全。

    按理说,害怕死亡的士兵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等于废物。曾经有将军说过:“一旦士兵冀望安全,战争也就不用打了。”

    但是有陆稔斝插手的军队,士兵们感到莫大的安全,却更是悍不畏死。他们用兵刃作战,用身躯作战,更用智慧作战。这种集团情感在历年的大小战事中不断积累,迄今为止,白狼王的狡诈勇猛的名声,根本不会削弱野战军的士气。

    这一日,卓剑在军帐中与几个副将观看第二防线的地图。黄翎羽迟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来,而此刻,帐中只剩下主帅卓剑,以及副将谈谦。

    谈副将已经是过半百,发须皆是斑白,仍然是勇猛不减当年。他也是不满于黄翎羽携带眷属随军的将领之一。见到连军议都迟迟到来的黄翎羽,胸口中一口闷气堵不住,自言自语道:“希望打仗也不要迟到才好。”

    他恰是用帐内三人都恰能听清的音量的。

    卓剑听了,倒想知道个已经换了人的陆军师会如何处理,只是装作没听见。

    黄翎羽耳朵本来就很好,更何况谈谦还是特意想让他听清的。不过他也装作没听清,上前两步,关心地问谈谦:“谈将军胃气不顺?这可不妙,何不试试用山楂、麦芽熬汤,长期调理,再不顺的胃气也得顺了。”

    他表情诚挚,语声轻软。完完全全就是把话听错了的样子。

    谈谦暗忖——这陆稔斝挺可怜,年纪轻轻就残了双腿,耳朵不好,人还长成样。我可比他幸运多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迁就他一些也是应该啊。(慕容泊涯跳脚:“‘人还长成样’”?你这老古董的究竟是啥意思!)

    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起码会有丁点小风波,卓剑也是有怔然,只有黄翎羽心知肚明,装疯卖傻原本就是“阴险道”中最基础的基本功。

    黄翎羽从腰间解下水囊,咕嘟嘟喝两口,才找了椅子靠坐下来——因为外出行走的缘故,双膝都给绑固定了,也只有用如此姿势才能坐下。

    “我在金鸡山上察看一下远处地形,因行走不便,故而来迟,请大将军见谅。”黄翎羽道。

    金鸡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岭,在秋高气爽的时日,甚至能看到数百里以外的情形。此处距离第二防线已经不远,慕容泊涯见地形合宜,便把一处哨所立在金鸡山上。

    “先生莫自责,此事原属正常。只是先生此去察看,不知有甚收获?”

    “南韩之中,最难应付的敌人实是金文广。好在他并不在白羽旗中,甚至连铁炮飞弹都没有供给给白羽旗多少,”黄翎羽平静地,“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小瞧铁炮的破坏力,我们尽量避开沿路城池,只在山地野战,尽量消耗他们携带的飞弹。而第一战的目标,就是要诱敌深入。”

    ◆·◆

    夏初,南王军尚不及赶至第二防线,白狼王便已经突破了西南关口,直向柴郡方向扫去。就在这个初夏的一个带雨的清晨,南王野战军与南韩白羽军开始第一场遭遇战。

    战事旨在试探,双方并无多大损伤便各自回营。

    南王军主营帐中,老将黄眉峰拍腿大怒:“陆军师,这次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在他们突破第二防线之前阻挡他们的脚步,你却让我们停下来疏散百姓!疏散百姓固然无错,但也不能要求如此尽善尽美,你看如今,民众是疏散完了,可敌人却攻进来了。”

    卓剑暗想,这些跟随自己的将领悍不畏死惯了,果然没几个想到除了直线前进还有迂回前进的取胜方式。

    黄翎羽则对下座将领歉然地道:“是我的不对。”

    下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军帐本就是议事的地方,故而军规在此就不通行,议论纷纷之类的也就不会禁止。但众将领们此时议论的是,想不到陆军师也会有如此失策的时候。

    但是黄翎羽接下来的话却让出乎众人的意料。

    ◆Ⅱ第140章军人尊严

    黄翎羽不但没有如众人所想地因为拖延战机而道歉,反而是:“因为军机要紧,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开盅,还请各位将军原谅。但请一定相信,拖延得越久,白狼王的军队越是疲弱。”

    下座首位的副将谈谦问:“军师,你敢保证,不是隐瞒了我们什么坏消息?”

    卓剑道:“军机虽然机密,但若是攸关军队生死的情报,我与军师断然不敢私自隐瞒。”

    谈谦道:“那么,还请军师说明一下,为何拖延至今!”

    黄翎羽目视谈谦,单凭一股气势,就为他减轻了些许疑虑:“白狼王生性勇狠好斗而又狡诈阴险,以他过往战例看来,无不以多疑善变而屡屡从危险境地中逃出生。白狼王能得今日之盛名,战果固然是原因,但他此等炉火纯青的逃生技能,也不能不是功不可没啊!”

    众将仔细回想,片刻之后得到的结论是——果然如此,不由抿唇掩口偷偷而笑。

    要说白狼王的英勇事迹,众将领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但因为许多都是以少战多的事例,便没有往“逃命”一说上联想。

    而今被黄翎羽简单两句话概括,该白狼王的战斗生命轨迹竟然就是遵循着“败—逃—胜—败—逃”的循环,大家哪有不讶异非常偷偷而笑的。

    黄翎羽继续补充了一句:“其实比起白狼王,逃命王的美称倒是更为适合他了!”

    听到军师深得人心的权威评,众将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谈谦也暗自头,捧茶啜饮起来。

    黄翎羽趁热打铁地道:“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白狼王能够夹着尾巴逃,难道我们就不能逃?我们不但要逃,而且要逃得比他快,比他强!至少逃命王的名号,我们是要定的!”

    长长的“普”的一声,不知哪个末座的军将一大口茶水喷得四处都是,周围几个跳将起来,还不及骂那喷茶人士,就先自傻呆呆站着。

    因为陆军师刚刚不是还在嘲笑白狼王会逃命吗?怎么现在又要自己人逃起来了?出兵之际妖言惑众,可是扰乱军心的重罪!

    试问,但凡上战场领兵出征的,谁不求个功名利禄,谁不求个名留千古?如今按照陆军师所言,他们肯定是能够名留千古的了,问题还是要带着“逃命王”的名号啊,谁还能笑得出来。

    问题是,陆军师诡计多端,谁又能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反驳他的提议。

    黄翎羽摇头叹气,哀叹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死脑筋了,”

    及至此时,卓剑唯能想起的就是慕容泊涯私底下对他的话:“黄翎羽牙尖得能咬死狗,就别和他做无谓的口齿之争。真到危险时刻了,让人直接绑上他就逃。对了,还要让那人一定要塞好耳朵。黄翎羽的牙口好得,可以到妖言惑众的程度了。”

    卓剑看看黄翎羽的脸——妖孽;而听他嘴里出样的话——妖孽!从里到外一个名副其实的妖言惑众!

    “古时候曾经有两个强国并存,他们开战却都不在自己国内打,而是强迫临近弱国为他们划出交战区域,在第三国的境内开战,你们可知是为何?”黄翎羽所的其实是俄国与日本在中国境内开战的事情,但不论在哪个时空,以强凌弱的事情也是大同小异,此时出来也没人存有疑心。

    一个谋士道:“可是因为战火会焚毁本国的耕田和城池?”

    众将听了,心想可不是当前形势?白羽旗在我国掠抢,不论最后是胜是败,我国百姓的损失则总是最大的。

    黄翎羽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要想办法避开可能造成巨大损失的地方。想必大家也有防洪引流的经验,若是要保住一个重要的城市,就要在其他地方的堤坝挖开缺口,引出水流。所以我军现在的任务就是牵引,把他们牵引到对我们最为有利的地方,不论是追是打还是逃,是卑鄙手段还是龌龊方法,我需要大家暂时抛弃所谓的军人的尊严,和白狼王来那么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接下去,就是一番传销般的演讲和鼓动,只说得天花乱坠,把众将听得眼前直如出现了新的天地,原来抛却了军人的尊严和荣耀,竟然可以如此轻松自在!

    [南韩·黑羽旗军营]

    黑羽旗统领王爷金倍尔丹宁急匆匆地走进金文广的营帐,不等兵丁给他倒水就屏退左右,自己倒茶水灌几口,才说:“遭遇了。”

    彼时恰逢无事,阎非璜正在看书,闻言不慌不忙地取出枚金叶子作书签夹了,注目于他。

    “已经是四日前的事情,卓剑的军队和白羽军遭遇,但双方仅仅小规模交锋了数次。才过三个晚上——也就是昨日,白羽军就被击败,现正向西南溃逃。”

    阎非璜仔细思索,问:“可知是何原因?”

    金王爷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很失面子似的不甘心地道:“据是不堪其扰,详细情况军报上未写。”因为是信鸽传讯,能携带的消息自然有限。

    金倍尔丹宁生性直爽,就算白羽旗的白狼王爷与他政见不和,既不是为他的战败幸灾乐祸,也不为他突破对方防线进军柴郡而心生诅咒,只是为情报的不足而惋惜不已。

    阎非璜却把书丢了,伏台闷声地乐。

    “有何可笑?”

    “你先别问,照例过几日就有详细军报过来,那时就知道了。”说完,阎非璜抛下王爷快步离开。

    许久不曾遇见棋逢对手的情形,也只有黄翎羽才能让他如此尽兴。这一局,喝了黄翎羽洗脚水的还是他们黑羽旗的老政敌。终于还是有些像联手作战的感觉。阎非璜心中默默祝祷,尽管他毫无信仰,却唯独愿意为黄翎羽的安危祝福。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还年轻。那个时候,似乎又用不完的时间,有永无尽头的精力。那个时候,他曾顽固地认为,既然倾心就要在一起。他曾见过很多离散各地,结果劳燕分飞的事情。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难道不是吗,即使分开,还能为同一个目标而战斗。也许今后会在战场相见,但到那个时候,一定已经快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即使放出慕容泊涯是西戗人的消息,也没见南王辖下有任何反弹。才多少年不见啊,慕容泊涯就已经能让辖下的臣民乖乖闭上口了。这么看来,让黄翎羽在南王兄弟的庇护下生活,当不会受到无妄之灾。

    而遇上了熟读冷热兵器时代战史的黄翎羽,通过第一次的交锋,可以确定白狼王最后的下场十分凄惨。照这样看来,根本不用多久,黑羽旗就能取得南韩国内的军政大权,而到时候,就是他和黄翎羽再见面的时候。

    军营外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再远的地方,春花已经凋零,在入夏的时节凋零也是常见。

    阎非璜现在相信着,花开过了季节,的确就会凋零。然而人错过了季节,却还能在下一次因缘际会时,比肩而立。

    【Ⅱ非璜魅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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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第141章技术高下

    时间到退回四天之前的夜晚。

    刚刚遭遇南王军,卓剑率领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就算是简单的试探也不见毛躁或紧张,张弛有度而举轻若重,尤其阵脚压得极稳——可不是一支容易被偷袭的军队。

    卓剑占据着山谷关隘,掌握着通往柴郡道路的控制权,只有清除支队伍才能真正的往前迈进。

    白狼王叶钦。郝尔寿感觉到了今后战局的无形压力。

    当夜,正值白狼王与几个心腹谋士商量策划阴谋诡计,反复论证可行性与危险性时,帐外忽然战鼓喧,雷鸣似的响彻夜空。

    外面自有当值的副将,闻声便命号兵吹号。仓促中,刚睡下不久的士兵纷纷从帐篷里出来,但看时,都是匆匆起来的,头盔歪斜不说,裤带也纠缠在一块,显是突兀间被惊醒,迷糊得连裤带也没打好。

    可等白狼王穿好盔甲,率众出营应战之时,战鼓声音却都停了,静悄悄中只见三间外的敌营乌漆抹黑,鬼影都不见半条。(注:弓箭的一个射程为一间)

    副将催马上前问:“王爷,敌方如此嚣张,是否要一举进攻?”

    白狼王眼珠子碌碌地转,暗忖对方占着熟知地形的便利,又是熄灯瞎火的,也许内中有什么埋伏。便道:“回去,睡觉。”

    白狼王回了营,策谋诡计的主意早被这一遭子事情打断,再没方才的灵感。他阴沉下脸,慢慢解开盔甲的系带,由当值兵丁挂上木架。

    破敌之策也不是硬想就能想出来的,就好比发明创造,也要讲究些“开窍”、“灵感”,若是情况好时甚至能“计如泉涌”。而如今,灵感被赶飞到九霄云外的空间,他再狡诈也只能睡觉了事。

    好像还是刚触枕没多久的事,思绪才迷糊几瞬,身下床榻竟然震动起来,犹如地震山崩泥石流。他腾地坐起身,手里已经扯出佩剑,但等看清四周时,思绪才明朗起来。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刺客来袭,有的只是对面那个万恶的敌军,又擂起战鼓。

    如是情形者,当夜反复共计三次。

    终于蒙蒙亮了,士兵们一个个揉着黑眼圈,心里郁闷得只想冲出营寨和卓剑率的南王军干架,也不只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招人爱的孩子想出的计策,若是找出这个人来,定要让他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想是这样想,但此前的行军和战斗已经是消耗了许多体力,每夜能正常休息是让他们及时恢复精力的法宝。而今一夜不睡,就如被人断了命根子似的奄奄然,胸闷气短直发慌,哪里还有力气跑得出去。

    但是天不从人愿,他们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可是得劲儿地找他们的茬。早饭还没煮好,营门外就一片喧哗叫骂。

    都是燕国口音的粗汉子打开嗓门在叫。

    “小乌龟崽子,缩头不出啦!”

    “有本事出来一战,没本事回家抱娃娃!”

    “老子家的婆娘,比们都有种多了!”

    激得下面参将小校纷纷请战,准战而出时,对方却又缩回了营中。若是强攻营门,南王军就乱箭射出,待得白羽旗回营,那边却又叫骂起来。于是整一个白又没得睡成。

    话说那些南王军的粗汉子都是卓剑找出来去骂战的,开骂时,卓剑也和黄翎羽站在后方。卓剑便听到黄翎羽自言自语:“女人也比他们有种,女人本无种,却也能比他们有种,推导出他们的种是负数……这话太气人了,嗯,值得学习。”

    卓剑思及他的牙口原本就炉火纯青,尤其那日滔滔不绝花乱坠,只把抛弃军人尊严、滥用下三烂手段捧得上,令一干将士没有当场识破其阴险嘴脸,反而被鼓吹得直到如今还津津乐道“军师高见”、“军师英明”,而黄翎羽如今还秉持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精神,遂感不寒而栗。

    说到白羽旗内的情况,到第二日仍无好转,攻也攻不入,睡又不敢睡。好在白狼王汲取上一夜教训,下令让各部轮班睡觉、轮班防守,士兵们才终于能睡半个好觉。

    ◆·◆

    第三日傍晚,南王军寨前。

    卓剑见敌军兵丁比昨日精神好了些许,微笑着问黄翎羽:“虽然效果不太显著,但白狼王看来已经找到解决士兵睡眠时间不足的方法了。而且我军连续三个白日多次乱射退敌,杀伤虽多,箭矢消耗量却大,今日已经箭尽,军师还有何良策?”

    站在营寨前的还有南王军帐下谋士一群,将士一堆,在下定决心抛弃军人尊严,经历两日十足激动人心的战法后,出于对战争的职业操守,他们想要见证每一条计谋的策定。

    黄翎羽忽的笑了,脸上那笑容明显是极为开心的,但是大家却只觉得不寒而栗。有的谋士心想,如果陆军师此时的笑容被白狼王看见了,不知道白狼王是否也有想要求神拜佛、祖宗保佑的冲动?

    但见黄翎羽最后仅仅是整肃表情,道:“大将军,今夜还需你们的帮忙。”

    “噢?”

    众将听闻有忙要帮,也是激动。两日一味的叫骂,明明见到敌军狼狈,却不得出战,快能憋出鸟了。

    “所谓事不过三,白狼王再有耐心,也就止于今夜。”

    “你是说……他们会来袭营?”

    “你说得对,不是攻营,而是袭营。昨日以前,他们还是大张旗鼓的干架,今日以后,必是急得跳脚,不论使用什么下三烂的手段也要和我们对干了。”

    一偏将问:“他们准备偃旗息鼓前来袭营?这可非是正攻法应当有的行为。岂不是说,白羽军也要抛弃军人尊严?南韩人有那么明智么?”

    卓剑几乎喷饭,好在他嘴中无饭。“抛弃军人尊严”什么时候从下三烂的手段变为“明智”之举了?他怎么不知道?

    黄翎羽信心满满地道:“他们能够明智,我们就要比他们明智百倍、千倍。他们不是要来袭营么?我们就留个空营在此给他们偷偷‘袭’去吧。我们左右包抄至白羽军后方,阵势还请大将军安排。”

    末了,补充一句:“他们不是要偃旗息鼓么?咱们也偃旗息鼓,比比谁的技术高超!”

    黄翎羽曾察看之前所有著名战例,在此以前,各国军队的战法大都类似于古罗马时期,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不讲究偷袭、逆袭、夜袭,只看谁能够堂堂正正杀出一条血路。也因此,阎非璜才制作出一种效力比较低弱的大炮,也能在个战场上纵横无敌。

    白羽旗之所以能够在炮少弹少的情况下也能无往而不利,也是因为比别人敢用诡谋——即使只是初级诡谋。

    而慕容锐钺的镇南王军将士都丢弃不了他们所谓的“军人荣耀”,所以他才一味暗地里指使慕容炽焰到敌军阵营里刺杀将领。

    至于慕容楠槿的南王军,情况则稍好一些,因为有慕容泊涯在后台操纵情报战的缘故,虽然正式战场上也是采取传统战法,但对阴谋诡计也有了一定的接受度。

    众将听黄翎羽如此一讲,方知偃旗息鼓也有技术含量,可不能随便而为之,顿时又起了跃跃欲试之心,一个个摩拳擦掌,只想在偷袭技术上与白羽旗一决高下。

    一小将问:“白狼王善于偷袭,自己也善于防备偷袭。两翼的策应哨岗是做的很好的,包抄至对方军后可有麻烦。”

    卓剑不等黄翎羽回答,就先责备道:“桓林!此等小事,还要麻烦军师?若非被金文广阴了一手,慕容锐钺也是个这么善防的,你都抄多少次他的后方了,我可不信你做不到。”

    说完又向黄翎羽告罪:“我治下不力,才让属下不分场合念叨着试探你的能力,实在该死。”

    “无妨,想不到大将军如此熟悉属下秉性,真是难能可贵。”

    ◆Ⅲ第142章炽焰无敌

    夜。

    静悄悄的夜。

    应该是好眠的夜晚,但经历前两日,白羽军戒备森严,就算不值夜的士兵们也都是枕戈待旦。各个把敌军军师陆稔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惜无辜的陆姓家族,就么被黄翎羽遭了不知多少人的怨恨。

    忽然之间,夜空里传出一阵兹拉兹拉的声响。吓得站岗的卫兵几乎没一下子软倒在地。那声音太可怕,而且气息悠长、持续不断、绵绵不绝。若是阎非璜必会形容为“指甲刮黑板”,若是黄翎羽则会形容为“电钻高速运转打磨牙齿”的声音。

    前世的阎非璜和黄翎羽就算时常接触这两种声音,时至今日哪怕一想起来,也是浑身汗毛直树,何况是对种声音丝毫免疫力也没有的南韩士兵?于是一个个抱头晃脑膝盖发软。好不容易想起用多余的衣服包头、被子包头、帐篷布包头,才发现根本抵挡不住魔音入脑。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恐怖的物事才能发出如此恶心的响声,虽然断断续续,却十足催命断魂。

    再不久,一个幽缓的男声出现,飘飘荡荡的夹杂在噪音中传来,吐字清晰,音调却走到西方极乐世界之远(真是阿弥陀佛的造诣啊!)

    “是唱歌吧,是唱歌吧?”——南韩士兵们心中产生了恐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遭罪的鬼魅在唱这种催命的鬼歌!”

    白狼王忍无可忍,召集众将,耐着仍然不断传来的歌曲,条理分明地吩咐:“今夜袭营,贵在隐蔽。大家只要偃旗息鼓迅速潜入敌营旁,我军连续战他两夜,卓剑都是以弓箭乱射,消耗极大。按他箭矢储备计算,至今日已经箭尽。今夜之策,便是硬闯也要闯出条道路来,前面就是柴郡,再没人能抵挡我们!”

    黄翎羽就坐在慕容炽焰附近认真的聆听。也许是因为听多了的缘故,竟然不觉得很难受了。

    他个恶毒的做法,灵感来自于慕容炽焰丢给他的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什么破铜烂铁都有。黄翎羽第一眼看时,只觉得头疼无比,似乎当年在皇宫中夜闻弹棉花之声的往事也冒了出来。再看第二眼时,恶毒的计策就上了心头——难受,要让别人比我还难受。

    不能不炽焰有着别样的天分,不论是单弦琴、笛子、萧,甚至就连如今手里崭新出现的二胡,他都能奏出“别出一格、不落下乘”的曲子。(该八字评语乃是事后慕容泊涯亲切为四弟题字)

    就是黄翎羽的终极武器,即便是后来听说了此事的慕容楠槿和慕容泊涯两兄长,也捧腹打跌,又不得不承认黄翎羽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典范。

    慕容炽焰还有什么是最能让人睡不着的?还用问么?绝对五十里地闻声而逃。

    ◆·◆

    话题回到终于忍无可忍的白狼王叶钦。郝尔寿身上。连续三日的憋闷终于让他下令夜间袭营,可到了敌营才发现,黑灯瞎火里除了连片的营帐,真的是一个人也找不到。而此刻,己方营地却忽发火光,浓烟滚滚而起,被通红的火照得格外沉重恐怖。

    不多时,喊杀声从后方传来,白羽军阵脚开始乱了。至此刻,南王军形成了自后方而来的大型口袋,就连白发斑斑的谈谦也觉得心情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只在称赞我军果然聪颖无敌,对于偷袭的技巧,无师照样自通!

    卓剑指挥若定,战线步步前移。白羽军的营帐、补给路线已经被他们占领。对于白羽军而言,前方不但不是胜利,反而是一条绝路。就如同下棋,有时只需一个回合,胜负之局的关键就已经确定。

    “以华美之曲而取大战之胜,此乃真和谐也!”黄翎羽感慨道。

    慕容炽焰忽然停了演奏,一把将二胡抛下,扯住黄翎羽衣襟压倒在地上。只听嗖嗖声响,几簇箭矢刚好落在黄翎羽方才所坐的木桩上面。等这阵子过去,慕容炽焰稍抬起头,四近还没人来,但也快了。他一手捡起黄翎羽的拐杖,一手把他抱上自己肩膀,对二胡完全无视,直冲出南王军空营,往接应的军队所在过去。

    当南王军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于背后的如今,还留守于营地里努力睡觉的士兵晕头胀脑地被喊杀声惊了出来。慌不择路下,只有少数伍长开始组织起防御,其他的抄起兵器和随身物件,就往营外白狼王所在的方向逃去。

    际于此时,天边已经有蒙蒙的亮光,白狼王身陷南王军营中,不断有己方士兵从后面追上集中,背后的营地却被忽然冒出的南王军占领。

    原来慕容炽焰昨夜几首曲子都是蓄满了内力,夜里又安静,如此传扬出去,五十里地都听得到。连续三夜不得安眠的韩国士兵早就头昏眼花,恨不能倒头就睡,哪里发现得南王军绕过他们两翼,包抄到后方。此计正是参考了程平“三日不眠累疯人”的理论。

    白狼王忽而大吼:“往前冲,别后退!”

    这当是正确的决断。如今他们退路已断,只要能够突破卓剑的防线,沿途上就能抢先占据一两个城池作补给供应之地。而后等待南韩派来的后援,便也能形成对南王军的前后夹击之势。

    白狼王才催马行十几丈,就发现南王军中营帐布置得有别于常理,帐篷间距特别之大,他暗叫不好。

    原来帐篷间距大,那么军营占地面积就会广阔,走出去的时间也就会越长。这段时间内,敌军最可能使用的就是火攻。他挥刀砍开一顶营帐,发现里面果然是硫磺硝石干草之类的引火之物。

    白狼王咬牙切齿:“要是我军能再多携带一些铁炮和炮弹,哪里会有如此麻烦!”

    原来他从黑羽旗金文广处讹诈来的铁炮有限,炮弹样的消耗品更是用一个少一个。从第一防线到第二防线的突破,炮弹几乎都已经消耗过半。为能够顺利攻下柴郡,此后就没敢多用。

    而更加可笑的是,铁炮发射炮弹是必然要发热的。可怜那些士兵觉得利器难得,心疼得直往上浇水,早早就将炮身给浇到爆裂。用阎非璜或黄翎羽的话来说,正是所谓的“没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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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第143章万事大吉

    白狼王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军队往前冲突。头一日他还猜想对方箭矢用尽,但如今竟然不是如此,只见四面八方忽然出现稀稀落落的轻步兵,紧接着就是挟火而来的如蟥火箭射在帐篷布上。

    率领些轻步兵的将领正是谈谦,在黄翎羽这一次持续三日的连续计提出时,他也是首先提出反对意见之人,皆因箭矢不敷三日之用。但黄翎羽则哂笑,命人取来一捆箭,问:“这些箭矢做工优良,箭杆乃伐树所造,白羽乃鸟儿翎毛,箭头乃青铜或精钢所造。造一只箭矢所需纹银大约三钱,咱们一日数十万地射箭,自然入不敷出。”

    他又使人取来另一捆箭:“这些箭矢乃是苇杆代替树木、用油纸代替翎毛、用燧石代替铜铁,十杆箭所耗纹银大约一钱。虽然准确度有些偏差却也不是差很多,而且在乱军之中,随手射箭都可以杀死人。兼且原材料丰富,制造时间也短,大家就混合在规制箭矢中凑合着用也好。”

    拿到实战来用,如果只以“凑合”水平来评价,效果是大大的好。而且和正规箭矢混合着用,还令白狼王以为己方箭矢不足,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以至于陷入火海之中。

    谈谦等一干将领心中拜服,暗忖军师果然是军师,普通谋士只能考虑到战场上的应变,而军师却连市侩小贩缺斤短两的道道都钻研至深,连箭矢也能做出缺斤短两的事来。

    哪知道黄翎羽心里则是叹息无限,这种最简单的箭矢早八百万年前就有。一般人以为箭杆越坚固越好,哪知道箭矢的杀伤力只看箭簇不靠箭杆。光是一枚石刀就有如许的杀伤力,何况是燧石打制出来的箭簇。而原始人拿树叶代替翎毛也是有的,不照样也去捕猎野兽吗?

    ◆·◆

    且回当时战况,在大半日的紧追和断续的小规模冲突之后,第二日中午,白羽军溃逃深入南王慕容楠槿辖下腹地。昨夜一战使得白羽军伤亡近万,在黑夜离乱中走失分散的兵卒达到了两万。

    白狼王只能率众往包围疏落的地方撤退,企图沿途收束兵卒,重整阵型。此时终于形成了白羽军如楔子般往西南而去,南王军紧追其后的形势。

    观看着白狼王由溃败中振作起来,迅速重整阵势,卓剑迅速下令只赘在对方尾后,不多作交战。

    是夜,两军在前后相隔两里地的两座山上安营下寨。白狼王失了营帐粮草,只能就地而睡,但南王军中却不一样。相对而视的两座山上,南王军一方篝火星星,每一个地灶旁聚集坐着十数个兵士,就连能随军而行的伤患都出了医帐,与战友们席地而坐。

    没有酒就用水来代替也行,没有酒盅就用饭碗来代替,篝火照得人人的脸上都是火红潮热,憋了三日的战意,轮换着养精蓄锐了三日,今日总算狠狠出了口气,所有人都是大胜尽兴的气氛。

    忽然有个伍长站起来,指着远处一个白衣穿着的人大喊:“看啊,就是那人!就是那人拉了一夜的二胡,把‘逃命王’给逼出军营匆匆逃命去的!”

    这一声叫立即引起无数人的瞩目,但见那边主营帐中,主将副将陆续出来,大家认得那稍矮瘦些的是陆军师,而陆军师身旁白色长衣的人就不认得了。过不多时,就有“那人是陆军师的夫人”的传言迅速地传播。

    慕容炽焰跟随黄翎羽走出营帐才不久的时间,就发觉远远近近不知凡几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没发现沾上饭粒,但还是莫名其妙,只好低头去看黄翎羽,问他:“我长得很奇怪吗?”

    黄翎羽当时正和卓剑交谈着一些什么,闻言才回过头,上下左右仔细给慕容炽焰察看,炽焰也乖乖站着任他翻弄。最后黄翎羽注意到周遭士兵们崇拜无比的目光,恍然大悟,扯着他肩膀将他拉低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在鹏组里呆久了,也没见过这等军中场面吧。今夜难得闲来无事,你就去和他们玩玩。”

    慕容炽焰头昏耳热,默默盯黄翎羽一眼,再去看那些士兵,仍然觉得无趣,只是摇头。

    黄翎羽补充道:“他们挺爱听你奏乐的。”

    慕容炽焰眼睛亮了起来。

    黄翎羽命人取来一杆竹笛,递给他:“去吧。只一样,别用内力。”

    “嗯。”慕容炽焰乖乖的点头。

    黄翎羽看他转身大步走过去,长发飘飘地散在背后,叫住他:“先等等,回来。”

    炽焰回过头,一脸的困惑,不过还是不疑有他地回了来。黄翎羽给他正正衣服,然后就手找了一根干净筷子,将他背后长发都盘起来,一边道:“火这么大,别把你头发给烧了。难得长这么漂亮,烧了多可惜。”

    插完,拍拍炽焰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自己随意去了。正巧卓剑叫黄翎羽回到帐中议事,几个副将对他敬而远之,只有远远近近的士兵们充满好奇和崇拜的视线一直偷偷停留在他身上。

    慕容炽焰摸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十分奇怪。从前父皇爱他貌美,祭祀出巡从来都让他披发而出,只有杀人时或许还会勉强束上一下。披发披这么多年,今日却竟然被人盘了起来,多么奇异的感觉。

    他想了想,还是将那根筷子抽了下来,塞入自己腰封里仔仔细细藏好。拿起自己发尾,再想想,还是依黄翎羽的意思直接打了个发结,才拿着笛子随便找一个篝火过去。

    卓剑将黄翎羽拉进帐篷后,还没开始讲话就跳将起来,冲出帐篷去找慕容炽焰。然而现如今找一个已经融入大军的人不过是海中捞针,如何找得见?他懊恼地回到帐中,发现黄翎羽已经安坐下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卓剑责怪他道:“只有没见过四皇子的人才相信他是你的‘夫人’,我可知道他就是慕容炽焰。”

    “那又怎样?”

    “你就这么安心啊,刚才你可是把他头发盘上去了,人家一眼就看出他又喉结。有喉结的不是男人难道还能是女人?是男人难道还能做你夫人?士兵们一眼就能看出的谎言啊。”

    “是啊,但是有问题吗?”黄翎羽很无辜地问。

    卓剑几乎要吐血,他发现和这个人相处久了,自己绝对也会变得“怪怪的”。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担心。大家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呗,难道男人就不能和男人结亲啊?”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我也不管,但如果被士兵们追根究底知道他就是慕容炽焰那又该怎么办?”

    黄翎羽叹气道:“事情会变化的知道吗?炽焰他以前是大皇子的人,但如今已经被大皇子抛弃了。再说,他不是已经站在我们边的了吗,士兵们可不会管他以前是谁,他们亲眼看到他帮着我们打白狼王,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拍拍手,“嗯,谁能给士兵们带来胜利,他们就相信谁的做法。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是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啊!”

    说完,起身走出去。

    “哪里看出万事大吉啊?”卓剑心想,“还有他刚才那些‘男人就不能和男人结亲’的观念怎么这么怪呢?还有四皇子‘以前是大皇子的人’,然后‘被抛弃了’?……难道四皇子真的是以美色侍奉着黄翎羽!完蛋了,千万不能让其他将领发现这个秘密,否则陆军师的威信又要降低一个档次了!”

    ◆Ⅲ第144章男男相亲

    黄翎羽出得帐来,一眼就发现远处一个篝火堆四周已经倒地不起一大片,微笑着穿过去时,渐渐在喧哗声中听见不堪入耳之音,然后发现那些倒地不起的大多还都是捧腹大笑几乎晕倒的。

    炽焰还在聚精会神的演奏中,久不久就有人颤抖着手拍他肩膀,颤巍巍地:“兄弟,你太有才了!”

    那些士兵看见黄翎羽过来,纷纷让路,直到黄翎羽坐下,慕容炽焰还在吹。

    当此时,两个人坐在篝火前,火光映照,热风吹得碎发在颊边飞舞,众人只觉得不敢逼视。

    黄翎羽低声问一个人:“你们看出来啊。”

    在场的哪里还有人不认得他,都小声:“是啊,军师,你的夫人怎么是个男人啊?”

    “你们觉得不好?”

    几个士兵不好意思地摸额头,哂笑道:“如果是军师的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啊。只是,还是不太好吧……

    黄翎羽一摊手道:“没办法啊,我也找过老婆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说我比她们还女气,不要!”指指慕容炽焰,“他也找过老婆啊,女人们个个都说,这男人怎么比我们还高贵漂亮,自卑死了,不要!总之,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然后就到一起了。”

    说到这里,士兵们左看右看,都觉得说得有理。越看越觉得是个有自尊的女人都不会嫁给他们的。而且黄翎羽掐起兰花指,学起女人来有模有样,伴着慕容炽焰的奏乐效果非凡,大家又抱成一团笑在一起,哪里还记得男男不亲之事。

    一士兵喘着气问:“军师,你怎么掐起兰花指这么顺啊,我想掐都掐不成形啊。”

    “哎呀讨厌,奴家就是喜欢这样子了。”

    “天,天!谁来杀了我吧,为什么我军的军师竟然是这样的啊!”

    ◆·◆

    阎非璜急匆匆地从书房出来,直奔鹰舍。黑羽旗传递书信有两种方式,一是信鸽,一乃飞鹰。信鸽虽然容易繁殖,但都是定点投信,它们只认得自己居住过的地点,而不认得要找的人。飞鹰训得好了,则可凭鸟笛声认人,虽然培养不易,却不容易丢失情报。

    他将一张信笺卷起塞在一只黑色猎鹰腿上的竹筒里,即刻放飞出去。只见那黑鹰迅速变成一个小点,远远向西南方向去了。只是阎非璜还是忧心忡忡,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失策。

    派去黄翎羽身边的护卫有两名,琵琶和琴瑟。先前派琵琶过去的时候,仔仔细细让琵琶千万不能泄露是他派遣过去的。可是后来差遣琴瑟过去时,却忘交代这一句。只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件才好。

    既然关系已经断了,就这么断下去吧——阎非璜想过很久,最后才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他为黄翎羽做了什么其实不重要,也不需要黄翎羽知道。他只想黄翎羽能好好的活下去,希望黄翎羽和他再无瓜葛。今世今日的个状况,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此时,南韩国内也终于形成了统一的意见,皇帝下诏书遣黑羽旗金倍尔丹宁率军接应白狼王,力求救回白羽旗。这一纸诏书来到黑羽旗宣诏也是后话。

    ◆·◆

    自从那晚上之后,陆军师娶了个男人做夫人的传言就在军中传得一发不可收拾,顺带着的,他们走在一起的原因也被当作笑话传遍了军营。

    战事当前,士兵们竟然还有时间分为三个派系,舌战打得可谓激烈,说得是口沫横飞。理智派认为情有可原,现实派认为只要能打胜娶男人也没关系,保守派则最顽固,一直叫嚣着“悖逆伦常”之类的观点。

    军队里等级森严,这些人自然不敢找黄翎羽麻烦,但非属于军中人士的慕容炽焰则没少挨整。不是要将饭菜泼到他身上,就是要把他绊倒。只可惜慕容炽焰武功本就高强,哪里是他们些卒子能够匹敌的。

    心情好时,慕容炽焰只当没看到有人要捉弄他。

    心情不好时,炽焰就丢一个冷眼——“记住你了”的意思,晚上到这人帐子里把人捉出来丢到白羽军前,自己也找个地方坐了,开始拉二胡……(不要问我他是怎么把人找出来的,他干杀手的,找人是基础中的基础。)

    几次下来,还有什么人敢去找他麻烦?他恐怕是比陆军师还要可怕的存在,“拳头就是硬道理”在慕容炽焰的行动中得到完美的诠释。

    当然还有另类派系,原本掖着压着不敢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逐渐也敢于——陆军师多好看啊,娶回家也不错啊;他夫人太凶恶,就算吧……之类的语言。

    在卓剑的指挥下,南王军不断将白羽旗压入柴郡西南。在初战时,白羽旗就被意想不到的战术切断了补给线路,虽然深入敌国腹地,却无粮草支援,就算想要沿途劫掠,却发现满地粮食还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要找村民却都是家家户户空无一人,米缸饭桶全部空空如也。

    想要泄愤地烧毁村庄农田,发现夏初多雨,稻麦湿润,根本点不起火;而一旦要烧村庄,不知怎的就冒起毒烟滚滚,村庄还没烧完,己方士兵就被毒倒了数百。如此几次下来,再也没人敢以烧泄愤。

    反观南王军,几个将领每日站在高处,看着白狼王越发暴跳如雷,士兵越发颓弱丧气,军队步步陷入绝境,乃至于逃兵越来越多。大家不用多言心中也已经是感慨万千。

    民间有谚语——磨刀不误砍柴工。当初军师提出要沿途“安置百姓”,耗费许多时间精力,以至于让白狼王突破第二防线。当时他们还责怪陆军师的昏头,甚至迁怒了主帅卓剑。如今观之,方知主帅和军师的眼界就是不同,每一步落子,都是为五六步之外的棋局定下的铺垫啊。

    且说这日清晨,黄翎羽才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向这里走。黄翎羽心里面一咯噔,暗想大概没什么好事。到得那士兵小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柴郡里来了使者,说是要见军师大人。”

    柴郡的使者?

    “长什么样?”

    “男人,挺魁梧的,皮肤也黑,三十岁左右。唔,他还和军师您是同姓。”

    黄翎羽掐下巴想了想,点头道:“你到隔壁军帐中去,帮我把程平叫起来,跟我一起去。”

    “程平?”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认识这个人。可是又不敢问。

    “就是满脸苦瓜样,二十来岁快到三十的一个大哥。你一看就知道,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似的人。”

    黄翎羽这么说,士兵马上有了印象。在这附近传令是经常的事情,他也的确见过这么一苦瓜样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叫做程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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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第145章祸从口出

    程平是被几个小的簇拥过来的,他其实已经不在帐篷里,而是不放心几个小的为慕容炽焰熬药,便跟着过去看了。

    听柴郡里来了人,四小辈左右看看,最后有三个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李爽身上,一个劲儿地鼓动。李爽反瞪三人,无奈寡不敌众,跳脚道:“每次都是这样,你们自己没有嘴巴么?每次遇到什么事都是让我提!”

    岳徽冷冰冰地:“你不愿意提也行,反正我也不大感兴趣。”

    梁小小撇嘴道:“扭扭捏捏的,你像个什么男人?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你就不是男人了?你是男人的话你说啊!”

    梁小小恨次出任务李爽给他派个女装的活儿,反驳道:“真对不起了,‘奴婢’如今是女人!”他还特的给“如今”加了个重音。

    至于真正的女人秋弱水,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她这段时间收拾打扮得稍微正常,起码头发是绾上去了,可现在却还若无其事地玩弄着一只红黑相间的长腿大蜘蛛,不时投来友好的视线,仿佛准备让李爽帮照顾自己的亲亲小宠物似的。

    李爽咽了口口水,喉咙发苦。本能地察觉辈子自己投错了胎,遇到这帮子人,怎么也被欺压定了。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地位永远得不到提升的问题!

    黄翎羽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问:“有什么话就说吧,还有人等着呢。”

    程平道:“还能有什么,他们想去看柴郡使者带来什么消息,但是又不好意思向你提。”

    “……”黄翎羽默然,他像一个大家长似的注视着四个小的,然后视线转回程平身上,“你的意见呢?他们可不可以跟着去?”

    这么一说,四个学生辈的全部都用或渴盼或乞求或威胁或无形中施以压力的目光看程平。程平想到以后还有用到几个孩子的份上,说道:“去也无妨,他们还是要增广一下见识,也对今后有很大的帮助。”

    “嗯,既然你这么说,就一起去吧。”黄翎羽认真地头,那目光有让程平毛骨悚然了。

    李爽和梁小小听,率先欢呼起来。

    到了中军帐里,通报后就一起进去。只见卓剑坐在里面,另一人站他面前回话,背对着黄翎羽等六人。

    其他人还不做什么反应,程平就先蹬的退了半步。他转身要走,却发现黄翎羽大佛似的杵在帐门中央。四个小的原先还没发现其中蹊跷,但毕竟都是聪明伶俐的,尤其还有李爽这个爱多管闲事的,扯着梁小小和岳徽,一边一个,门神般堵了所有退路。

    而此时,那个人终于回转过身来。

    他满脸喜色,疾步冲将上来,嘴里惊喜地道:“陆军师,真是好久不见啊!”

    程平听他叫的还不是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放松了两分。哪知道这人果然不是一般的无赖,嘴里叫的是陆军师,手却直直抓上了程平!

    “你!”程平简直又惊又怒,脉门被扣,半身顿时酸软在来人怀中。

    还用问吗,来的这人除陆嗜酒,也不能有谁人可以如此无赖。由于深知此人秉性,程平放弃了怒骂他的努力,而是质问黄翎羽:“你怎能如此害我!”

    “你也见到的,”黄翎羽振振有词地道,“我腿脚不便,也就只能走在后面。既然腿脚不便,也就只能‘站’在这里,你出不去,可不关我事。”

    “那他们……他们……”

    “ 刚才难道不是你自己提议带他们过来的吗?”黄翎羽无辜地。程平终于记起来,那时黄大刚被慕容泊涯压得腰酸背疼起不了床,他还嘲笑黄大“卿卿我我莫过于此啊,兵临城下也要先享到口美餐”,当时还以为黄大只是斥责一声就算,哪知道记恨到现在……悔不当初,他如今终于知道谁是最卑劣的敌人了。

    陆嗜酒则投以感激不尽的眼色,他还死死扣着程平的脉门,一边将个包裹递给黄翎羽,道:“是家老大让带来的,还请军师笑纳。”

    当陆嗜酒将程平半搂半托的带出中军帐,李爽在后面压抑不住的笑:“我就说吧,跟着黄大和程哥,就是在看活生生的鸳鸯蝴蝶派小啊……”

    岳徽冷冷道:“你这么说黄大,黄大一般是没有意见的了。不过程老师脉门虽然被扣,内力可没被封,他已经听见了,你就等着好了。”

    顿时把李爽吓得脸色返青,浑身僵硬。

    李爽其实眼神最好,早就知道黄大要记仇起来,肯定是极其可怕的。只是一般人见他在事那事上面大度惯了,便没这感觉。被程平记恨已经够可怕的了,希望刚才那一番话没有触怒到黄大……但黄大似乎只有在情爱方面有着极敏感的底线,啊,怎么会一时得意就忘呢,真是祸从口出啊!

    黄翎羽也不管李爽在那里表演变脸绝技,和卓剑打个招呼,找了地方坐下,拆开陆嗜酒给他的那个包裹。但见里面一封书信,还另有一个鼓囊囊的小布包裹,掂量一下,不轻不重,也不知道是啥东西。时外面又有人求见,黄翎羽想了想,先将东西都收好,也让带来的四个小辈先行出去。

    来人回报的是关于辎重队收捡战利品的报告,还称终于收到两门铁炮。只是不知如何运用,想请大帅示下。

    等那人离开,卓剑问:“你怎么看?”

    “ 虽放着不管也可以,因为今后的战术安排,大概也用不上什么先进武器。但是战场上变化万象,难保没有需要使用的一天。所以我们还是能作好多手准备就做好多手准备,我去看看能不能用,能用就交给他们使用的方法好了。”话是这么说,黄翎羽一边暗自又想,听说这些大炮发热时被浇了不少冷水,我看多半是不中用了的。

    因为不再服用紫幻花,毒性逐渐显露出来,只能慢慢消解,慕容炽焰醒得很晚。不管是不是毒性的原因,慕容炽焰睡得很安心,当他在帐篷里清醒过来时,发现黄翎羽不在身边。

    这是个很小的帐子,除了能容下两个人的地铺就不能再容下他物。黄翎羽所睡的铺盖都已经打叠整齐,也冰冷得很,看来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心中就隐隐生出不安来。

    一个翻身起来,发现药汤早就煮好,热腾腾的搁在帐门里面。慕容炽焰想也没想,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喝进去。

    就在时候,他听见程平夹着愤怒的斥骂声。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惹得他如此愤怒?虽然么想,但慕容炽焰还是决定先解决碗里的东西。

    放下碗,回身把自己的也弄整齐。看看黄翎羽的铺盖,是已经收拾好的,但可能因为起得急了,或是因为腿脚不便,薄被折得有些零乱。慕容炽焰侧头想想,拆开,铺好,重新叠整齐。

    他以前在外露宿,根本没有被褥可以使用,回到宫里则有婢宦侍服侍,也就没有叠被子一说。慕容炽焰载宫里宫外的生活,根本就是天上天下的待遇,但还是学着黄翎羽的样子认认真真把事情做好。

    等什么都打好了,才觉得该通通风,于是揭开帐篷布,弯腰出去。而后就看到陆嗜酒和程平两人正站在两个帐篷背后,自己个帐篷的面前。

    程平浑身被抽了骨头似的,下巴抵在陆嗜酒肩上,轻轻地喘气,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陆嗜酒的手臂上,似推拒但又好像是抓住不让走。虽然不曾细看,也可看得出陆嗜酒被抓住的那只手,正在程平脆弱处把摸逗弄。

    ◆Ⅲ第146章程平遭灾

    慕容炽焰当做没看见,回身将篷门布挂好,进去拿布巾准备出营找个水源洗浴。再出来时,两人姿势又是不同,陆嗜酒摸着后脑勺对着炽焰这方向直傻笑,程平躲在他身后还在喘。

    “嘿嘿嘿嘿……”陆嗜酒笑得很讨好。

    “你笑什么?”慕容炽焰觉得有些不耐烦,还是静下心问他原因。

    “这是三皇子让我给您带的。”说完,陆嗜酒递上几个小瓶。

    慕容炽焰拿在手里一看,都是红布塞子的青花小瓷瓶,打开塞子闻闻,就知道都是些内服外敷的伤药,而且是鲲组密不外传的配方,市面上出多少价钱也都买不到的。

    “三皇子,军中事多,遇上什么意外也有防险之药。”

    慕容炽焰左右看看这些小瓶着实精致,原想放回帐篷保存,但终于还是放入随身锦囊。心情有些不错,却见陆嗜酒欲语还休的样子,奇道:“你还有什么事?”

    “嘿嘿,这个,四皇子,以前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见怪啊!”毕竟是程平的老上司,陆嗜酒脸上笑得像开了花。

    “你是谁?”慕容炽焰就觉得奇怪。

    程平总算回过了气,疲惫地走出老远,才忿忿地:“他就是当年的六十九!”

    如果不是程平出来的话,慕容炽焰几乎要忘了六十九号的存在,上下左右打量,道:“六十九号?第几年的六十九号?”

    “他就是被黄翎羽骂‘死’的那个啊。”

    “那个啊……变黑了啊,肚腩也不见了。”

    “四殿下,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说了吗?”程平讶异地道,他气海又被封,虽然行动无异,但根本无法打过陆嗜酒。

    慕容炽焰转过身,愣愣地问他:“叫慕容炽焰,叫四什么的多难听。”

    “……”

    “唔,这样吧,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先走了,你们谁都不许挡路。”

    “多谢四皇子成全!”陆嗜酒开心地道。

    “四殿下你怎么能……”

    “烦死了烦死了!你们都讨厌死了,别跟我说话!”慕容炽焰甩头就走,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什么事情么烦?”

    慕容炽焰转过一个帐篷,几乎撞在来人身上。他心里一惊,突然想起自己的警觉心越来越低落,刚才和程平他们话竟然也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但不用看清楚也知道来的人是黄翎羽,等看清楚的时候,果然还是黄翎羽那张熟悉的脸,虽然不笑却让人很舒服。

    “你们几个各自回帐收拾一下,等下去马棚取马。”黄翎羽对同回来的四个小辈说。

    “是。”

    慕容炽焰抿着唇不说话了,但是很自觉地跟着他回去。

    “出去准备做什么?”

    “洗洗……”

    “怎么又不去了?”黄翎羽停下来,似乎就要带他出去洗。

    “突然又不想去了。”慕容炽焰照实回答。

    黄翎羽左看右看不见他像谎,点头,道:“今天我们要到辎重队去查看几门大炮,你愿意在营里休息还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

    “出去。”

    “可是会累。”

    “营里无聊。”慕容炽焰到里,实在看不下去黄翎羽辛苦的撑着手杖走路的样子,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问,“你是要回帐蓬吗?”

    黄翎羽几乎要头疼地扶额而呼——公主抱,又是公主抱!这该死的公主抱!

    但他头疼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因为他很快就见证了,在自己帐篷外,陆嗜酒将程平压倒在地,手已经塞入他下摆而不知在做什么,整一付准备“野合”的架势。

    黄翎羽干咳两声,笑道:“两位好雅兴!”

    陆嗜酒匆匆忙忙抬头来看,松了口气,道:“四皇子的轻功越来越出神入化,真是听不出靠近的声音啊。”

    黄翎羽心道,哪里是什么出神入化,根本就是你自己色迷心窍。

    此时才见程平一脸通红的喘气,胸口起伏急促,半闭的眼中几乎都已经溢出了泪光。

    “两情相悦固然是美事,但也要看场合时间。”慕容炽焰突然来么一句,黄翎羽听得几乎要从他身上摔下来。

    ◆·◆

    闲话且勿赘述,单说黄翎羽一行人到后方检视辎重粮草,那是应当没有危险的,所以也就携带一小队骑兵,慕容炽焰、四名学生、以及程平和陆嗜酒不清不楚的一对上路。

    到了那里,左右检视过后,果然还是不能用了的废铁。裂隙已经存在,恐怕就算只是再发一枚炮弹都会当场炸飞。可惜得辎重队长直叹气。

    往回走的时候,大家才想起连早饭都没得吃,虽然午饭还有些太早,但随行的士兵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那个经常来黄翎羽处传令的士兵终于还是闲不住途中无聊,就向梁小小搭起话来:“陆夫人是男子已经是军中皆知的秘密,他既然是男人,为何会要你和她来服侍?”一边还一边向秋弱水那里看。

    看那梁小小时,还是照以前样扮成子,巨乳丰胸,最难得的就是束得细腰蜂一般的小蛮腰,是个男人见都垂涎欲滴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传令兵才舍秋弱水而找梁小小搭话,可惜他这一舍,确实是舍弃了真女子而找上个大男人。

    李爽在旁边听了,驾马移到程平旁边,问:“干脆给他穿帮算了,既然慕容炽焰都穿帮了,他再保持个女身也没多大意义。”李爽还记得梁小小为了扮女子而迁怒自己的盛况,今晨也还受到了波及。可怕啊,要早平息可怕男人的怨气!

    程平心情不好,道:“问黄大去。”踢一下马腹,离陆嗜酒远了一些。陆嗜酒无奈地笑,也不去追,但慢慢儿的,不知怎么的,最终还是会走到程平旁边去。

    李爽犹豫要不要去找黄大,他还记得黄大身边有个冷死人不偿命的皇子。上次缠着他给讲“裸马艳情史”的故事(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仙侠玄幻分类里的人vs兽的20禁文),当时没讲完。要是次去,不知慕容炽焰会不会一下子记起来,然后就缠着不放人了。

    正在犹豫,黄翎羽却已经听到传令兵和梁小小的谈话,驾马退到两人附近,道:“小小,我看你还是别装了,我看了都觉得怪麻烦的。”

    梁小小怒道:“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奴婢很乐意扮女子似的。”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自己衣襟,从高挺的胸部里,一左一右掏出两个老面大馒头,塞到黄翎羽手里,道:“反正午饭时间也到了,先生若是饿了就先吃一个吧。”

    黄翎羽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觉得那面团刚刚还在别人胸部里躺着,如今就到了自己手上,分明还有余热,仿佛白花花一对乳房捧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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